作者：月升如挽歌
人群中传出压抑不住的惊呼，更多目光在夏若蒂脸上停留。
经由这么一提醒，人们惊觉，这个让他们感到面熟的女孩，确实是矶珐.艾博格之女。
按照温泽贵族间的传统，夏若蒂还没有到可以进入社交圈的年纪，艾博格家族更是外来者，这个姓氏在温泽群岛的传播范围仅限伦蒂尼。
若不是父亲的光芒太过耀眼，在场的贵族里，听过“夏若蒂”这个名字的都不会超过五个。
认出夏若蒂后，更多炼金术士向夏若蒂行礼，通过女儿表达对父亲的尊敬。
吉尔伯特上下打量一番夏若蒂，夏若蒂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一直不喜欢用父亲的名头获利。
但是，她更不想在吉尔伯特这个家伙面前丢了气势，于是抬头挺胸，尽力做出傲慢的样子。
吉尔伯特脸色变幻几下，又挂上和蔼的笑容，向夏若蒂行礼，说道：
“原来是矶珐博士的女儿，失敬失敬。想来博士曾教导您差分机的知识，不过，保险起见，还请我稍作验证。”
不等夏若蒂说话，吉尔伯特便示意操作人员启动差分机。
对温泽炼金术士来说，矶珐.艾博格是炼金术界绝对的权威，他的理论即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随手施展的术式更犹如神迹。
身为矶珐的女儿，想要质疑夏若蒂，都必须考虑她的炼金术学识是否来自于父亲。
更别说吉尔伯特还是个靠资历混上“汞”阶的半吊子，他不仅要避免与矶珐的冲突，还要尽可能与矶珐站在同一边。
虽然吉尔伯特认为不可能靠一脚踢好差分机，但是他的学识不足以支撑这一结论，他的胆魄更不能支持他质疑矶珐。
就连面对矶珐的女儿夏若蒂，他也要犹豫再三。
这不仅仅是吉尔伯特的想法，就连守卫们听见夏若蒂的名号，也停下脚步，不敢妄动。
在场的炼金术士中，更有几位开始探讨夏若蒂那一脚运用了矶珐的哪些理论。
他们不在乎夏若蒂是谁，夏若蒂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由“矶珐”延伸出的符号。
差分机发出声响，齿轮运转，啮合、平移，发出刺耳的噪声，在纸带上打出一连串小孔。
一个操作员捧着纸带，走到夏若蒂，将纸带递给夏若蒂。
夏若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问道：
“给我做什么？”
“您不想看看哪儿还有问题吗？”
操作员反问。
“我不用看记录也知道哪里有问题。给……那个叫什么……吉尔伯特？给他，他说要检验的。”
吉尔伯特接过纸带，说道：
“职责所在，请您谅解。”
他看似不经意地一眼扫过纸带，随手丢进垃圾桶，说道：
“矶珐博士的教导，自然是没错的。如果您早点告诉我您的身份，就不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了。”
夏若蒂还想说什么，却被伊莎贝拉一把拉住，往楼梯上拖，
“好了，夏若蒂还有事要找美第奇大公。夏若蒂，我们走。”
吉尔伯特在她们身后说道：
“慢着……”
“矶珐博士的女儿认为，她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台差分机旁边，一位汞阶炼金术士一定能解决剩下的问题。吉尔伯特大师，您想要质疑矶珐博士，还是自认为没有汞阶的水平？”
伊莎贝拉头也不回地说道。
吉尔伯特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人群中爆发出小声的欢呼，差分机修好了，不知道多少人今晚能睡个好觉。
“不愧是矶珐博士的女儿！”
“矶珐博士还是厉害，我要是有这样的父亲，也能……”
讨厌的稀碎话语传入夏若蒂耳朵，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咬咬嘴唇。
只有夏若蒂知道，父亲从未教过她什么，她的炼金术，只来自自己。
伊莎贝拉似是责备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算了，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这儿可不是伦蒂尼，那些乡下贵族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夏若蒂弱弱地辩解道：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
“那你也不能……不能搞得这么惊世骇俗吧？哪怕装个样子也好，至少看起来是在修差分机。”
“我本来就是在修。”
“但是看起来不像，明白吗？看起来与实际如何是两码事，有时候‘看起来如何’比实际更加重要……哦，我们到了。”
伊莎贝拉止住教训夏若蒂的嘴巴，敲敲一扇门，推开，走进门后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六个座位，六个人，公爵不在其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只有你能做的
“打扰。”伊莎贝拉指着夏若蒂，对其中一个红发女人说道，“她需要见大公，紧急事件，关于……”
伊莎贝拉压低声音，说：
“关于矶珐博士。”
女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看伊莎贝拉，视线越过她，盯住夏若蒂。
红发女人好像认出了夏若蒂的身份，点点头，说道：
“请稍等。”
她转身，敲敲一面墙，像推开一扇门那样推开它。
那确实是一扇门，伪装成墙壁的大门。
红发女人半身探进去，说了几句，夏若蒂没有听清。
女人转身过，对夏若蒂点点头说：
“请进。”
夏若蒂依言绕过办公桌，走进大门。
伊莎贝拉想跟进去，却被女人挡住，
“大公只同意见她一人。”
“但是……”
伊莎贝拉想要说几句，却被女人打断，
“没有但是，伊莎贝拉勋爵。”
-------------------------------------
门后的办公室比夏若蒂想象中宽敞，一面墙壁是书柜，对门的一面墙壁挂着美第奇家族纹章和温泽王室纹章。
一张很长的方桌占据大半面积，桌上摆着一排蜡烛，公爵就坐在方桌中间的位置，面对一扇落地窗，窗外可以看见城墙，而公爵背后的书柜上摆着一把装饰性巨剑。
夏若蒂进来时，美第奇大公正拿着一面镜子修饰鬓角，他身上依然穿着那套军装。
“打扰。帝国摄政、美第奇郡的领主……”
夏若蒂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将美第奇公爵那一长串名头念完，美第奇大公放下镜子，挥挥手，表示无需如此，说道：
“不需如此。我认识你，夏若蒂小姐。”
他指指对面的座位，说：
“坐。”
夏若蒂拉开椅子坐下，她没有直接提出请求，因为美第奇大公好像有话要对她说。
美第奇大公首先从身后的书柜上取出一踏文件，一边查看文件一边说：
“差分机是你修的？干得不错，矶珐的女儿。”
“是的，谢谢您的……”
“没必要如此拘谨，夏若蒂。”美第奇大公抬起眼睛看一眼夏若蒂，又继续看文件，“我们之间有一些血缘关系，亚曼第五代伯爵的丈夫便来自我的家族。”
相当稀薄的血缘关系，夏若蒂意识到美第奇大公只是想与她拉进距离，因为联姻是贵族间的传统，温泽群岛的贵族间或多或少有彼此家族的血统。
艾博格家族的封地虽然远离温泽群岛，但联姻的情况也不少见，艾博格家族联姻的首选向来是亚曼当地贵族，然后就是温泽群岛。
真要论血统，夏若蒂怀疑这座岛上光是美第奇家族的成员就不少于三位数，美第奇大公绝不会仅仅因为凡蒂尼的关系就与自己攀亲戚。
那是因为父亲？
夏若蒂不清楚父亲的成就是否高到让摄政公爵也来讨好，但是目前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只是对优秀青年的赞赏，帝国的未来属于你们。”美第奇大公没有抬头，却看穿了夏若蒂心中想法，说道，“‘矶珐之女’的名头太过沉重，幸好你担当得起。假以时日，矶珐父女的名声必然
美第奇大公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微，夏若蒂听清了，问道：
“抱歉，美第奇大公阁下，我不明白您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你很快就能明白。”美第奇大公微笑着，埋头于文件，“我知道你来这儿想做什么，事实上，我还在你的出行申请上盖过章。”
夏若蒂这次出来寻找父母，不仅是个人意愿，也接受了帝国议会的任务，那份文件上确实有四位摄政公爵的纹印。
如果夏若蒂的政治嗅觉再敏锐一点，就会明白她此次出行实在没必要惊动四位摄政公爵，因为行程的原定目的只是索沛伦而已。
对此，亚曼伯爵就看得很开，一直反对夏若蒂出来寻找父母的他，见到四枚纹印后猜到了什么，纵使万般不愿，也只得同意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出门冒险。
夏若蒂虽说政治嗅觉不怎么样，却还是能从其它地方推测出一点端倪，比如运送补给的蚀日号。
温泽帝国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虽然闯过迷雾对他们来说有些冒险，但若是真想闯，迷雾也不能阻止他们，三年前才来到这座岛上的伊莎贝拉便是证明。
而蚀日号并非帝国海军一员，夏若蒂想不出为什么非要这艘来路不明的船来运送补给。
身份可疑的白朗宁夫人、大公异常的态度、还有蚀日号与帝国高层之间可能存在的合作，为夏若蒂指出一种可能：
“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父母就在这里？就在……城墙内的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