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收回丝络，夏若蒂站起来，遏制颤抖的双手。
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剩下的，只能找另一人问个清楚。
轻轻将娜塔霞放在沙地上，此刻别无他法，夏若蒂不能带着人去决战，她必须全力以赴。
夏若蒂望向甲虫准备去的地方，她不知道那儿是哪里，不过，至少甲虫提供了方向。
第二百零九章 逝去之神的祭司
越是接近地平线，天空越是低垂，天与地的分界线越明显。
闪烁的星星也更多，青白，是逝去之人面颊的颜色。
每一次闪烁，都像最后一次。
沙漠的尽头是海，也可能是天空，夏若蒂分辨不出来。
镜子一样的海洋，完美倒映出夜空垂死的星辰，海面没有一丝波纹、一丝起伏。
但是，这海洋是弯曲的，海平线是一条弧线，海面是一个弧面。
夏若蒂从未见过有弧度的海面，她想起古代学者的地圆说：世界是个球，有边界。
当然，夏若蒂现在已经知道，世界是个平面，有边有界，如果远洋的船只走的太远，就会撞上环绕世界的冰山。
也有可能是四极之门中的一扇，夏若蒂就去过位于世界最南方的凯风之门，去见她的先祖苏雅兰。
艾雅就在这里，在海上，海平线附近。
她身上裹着轻纱，海水没过脚踝，背对夏若蒂，低头面向海洋，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广阔的天地中回荡着细微回声。
哼唱者仅有艾雅一人，回声却让夏若蒂以为身处教堂，一整个唱诗班就在她面前合唱祷词。
“艾雅女士。”夏若蒂握紧剑柄，声音中有信任被辜负的失望，“为什么？”
“哦，夏若蒂。”艾雅停下哼唱，回声依然存在，似是从海洋之下发出，“别失望，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夏若蒂确实早就怀疑艾雅，艾雅也是嫌疑最大——或者说唯一的嫌疑人。
可真正到了与艾雅举剑相向的时候，夏若蒂依然禁不住失落。
她以为艾雅与她是一边的，就像曾经，艾雅与无数位艾博格站在一边。
“所以，你打发我离开伯爵宫，是为了更好的实现计划？”
夏若蒂买入倒映星光的海水中，海水很浅，冷得像深秋的早晨。
海面没有荡起一丝波纹，脚下的触感却不是海沙，更像干燥无水的沙漠。
“你和你的人偶，的却会造成一点儿小麻烦。不过，就算你们不走，结果也不会有改变。”
艾雅说道，她依然低头看着海面，合唱声也在继续。
“那考验呢？那些‘狼’……我明白了，他们是为了阻止你吧？”
“如果不是他们，我用不着等到你来。梅诗金的骑士杀掉所有人，轮回就会开始，直至亚曼耶尼的所有灵魂崩溃，我的计划自然失败。不过，你看，你不是正巧来了吗？只能说命中注定，我的神必将复苏。”
夏若蒂注意到艾雅在谈及她的神灵时，语气不像虔信者或狂信徒，反而有一丝动摇。
夏若蒂便问道：
“你的神？”
夏若蒂想要接近艾雅，自从她步入海洋，她与艾雅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拉进，但是离沙漠越来越远。
“我的神。”艾雅轻笑道，“祂是一个征兆，预示曾经的世界又将归来，属于萨苏的世界。”
夏若蒂难以置信，失望又悲伤地问：
“旧世界……你就这么厌恶我们的世界吗，艾雅女士？在亚曼生活这么多年，你对这片土地就没有一丝感情？”
“没有感情？”夏若蒂听见艾雅在冷笑，哼唱的回声节奏都快了许多，“孩子，早在卡西尔踏上这片土地之前，我便因为信仰，流放在此六千年。我与这片土地相伴的时间，比亚曼任何一位伯爵都漫长。
放心吧，夏若蒂，我在旧世界为亚曼、为亚曼耶尼人安排了位置，也为你安排了位置。他们的灵魂都将以萨苏人的身份，在曾经的亚曼重生。而你，夏若蒂.艾博格，你依然是亚曼的领主……哦，按照我们的说法，该叫你‘亚曼大祭司’。”
“骗人！”夏若蒂厉声呵斥，“我见过娜塔霞小姐了，你根本没想过保留她的灵魂！你明明是要用她的灵魂，孕育一个怪物！”
夏若蒂向血脉深处呼唤，癫狂的力量、恐惧的力量，最终恐惧回应了她的呼唤。
艾雅像是在辩解，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不是怪物，夏若蒂，那不是怪物，她就是娜塔霞……”
“骗子！”夏若蒂喊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夏若蒂已经接触过娜塔霞的灵魂，知道真实情况如何，自然不会再受艾雅蛊惑。
奋力奔跑，想要离艾雅更近一些，但是夏若蒂每迈出一步，与艾雅的距离便增加一分。
“只要我还活着，我还在，你就别想夺走他们的灵魂！别想夺走亚曼！”
夏若蒂嘶吼着，炼金术式在脚下铺开，黑紫色线条像根须——或者毛细血管——爬上巨剑。
轻微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夏若蒂与艾雅的距离终于缩短一步，然后是两步、三步……
巨剑高举，夏若蒂并未遮掩气息，向着背对自己的艾雅，凌空斩下。
切割思维的利刃停在半空，像是陷入了一片水泥，距离艾雅的雪白细发不过一指的距离，却不能再进一寸。
“好吧，”夏若蒂听见艾雅说，“我本不想对你使用暴力的，夏若蒂。说真的，我还挺喜欢你。”
夏若蒂剑刃前骤然炸开，没留给夏若蒂时间反应，气浪将她抛到空中。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半空中的夏若蒂还有闲心想艾雅的语气。
所幸爆炸威力不强，夏若蒂很快稳住身体，平稳落地，落入海面时，依然没有溅起水花。
艾雅转身，浅笑着面对夏若蒂，双手抓住上下唇，猛地一撕。
随着丝绸撕裂的声音，夏若蒂看见艾雅手中抓着半透明的皮，以嘴为界线，上下两部分分别抓在艾雅手中。
艾雅再掀开头上附着的皮，就像褪去一件晚礼服，褪掉人形皮囊。
从中爬出绝色美人与白蛇的混合体，体型与正常的原始魔鬼一般大小，但是比人型艾雅大得多，比艾雅褪下的皮大得多。
蛇身下的海水爬上艾雅躯体，离开海洋的海水上，依然倒映着星空。
“夏若蒂.艾博格，”艾雅轻笑着说道，“谢谢你的努力，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还有符合身份的葬礼。葬礼规格按照主祭司级别，怎么样？这可比大祭司更高级。”
第二百一十章 点金术之威
海水变成轻纱，纱衣上倒映着群星的辉光。
两柄金黄镰状剑滑到艾雅手中，披着璀璨星空的艾雅，朦胧得像个幻影，很美，也很致命。
不论从哪个角度，艾雅都符合“美人蛇”这个词。
合唱声变大了，内容却越加模糊，夏若蒂根本听不出来合唱内容是什么。
夏若蒂也没心思听合唱，虽然合唱节律与现在的场面气氛很搭，特别有终极决战的气氛。
深吸一口气，夜晚的冷空气灌入肺腔，夏若蒂向血液深处探寻，呼唤恐惧的力量。
毛细血管般的黑紫色根须从手掌蔓延到剑尖，不等艾雅有进一步动作，夏若蒂再度向艾雅冲过去。
深色剑光闪过，风压吹起大片水波，显出水面之下犹如镜面的弧面。
夏若蒂不知道艾雅什么时候动了，可能一直都没有动。
艾雅自然垂落在腰间的双手，突然出现在夏若蒂剑刃前方，镰状剑交叉，轻易挡下夏若蒂这一击。
骑士的剑与祭司的剑相互碰撞，爆出一连串火星，艾雅身子稍稍低了一点儿，这就是夏若蒂这次攻击所取得的全部成绩。
艾雅一发力，抵开巨剑，说道：
“说实在的，夏若蒂，你能毫发无损抵达这里，着实令我吃惊。”
夏若蒂又劈过去一剑，艾雅随手挡下，话语都没有中断，
“我以为就算你能对付遗迹圣卫，扎贺图之牙也能让你止步。哦，你的姐妹呢？”
夏若蒂脑海里某个角落，一个在苹果清香庇护下的思想推辞说：
“我猜白色的那个就是遗迹圣卫，蛇牙上就是扎贺图之牙，或者那蛇牙本身就是。”
而夏若蒂自己，则又是一剑过去，嘴上不服软地说道：
“用不着麻烦卡洛琳！”
艾雅又弹开这一剑，说道：
“是吗？我猜猜，她是不是缠上了扎贺图之牙？我劝你回去看看，也许还来得及给卡洛琳小姐收尸。”
“闭嘴！”夏若蒂借着剑被弹开的力道，绕到艾雅身侧，一剑斩向艾雅拖在地上的蛇尾巴，“卡洛琳不会输！”
艾雅并未躲闪，甩起尾巴，反而向夏若蒂抽过来。
尾巴的力道与速度都远超夏若蒂想象，夏若蒂躲闪不及，被一尾巴抽了个结结实实，倒飞出去。
“哎呀，牺牲自己，才将你送到这里。如果卡洛琳小姐知道你的表现，会失望吗？还是后悔呢？”
艾雅轻笑道，一次攻击得手，她并未追击，而是再一次挑衅夏若蒂。
夏若蒂尽力不去听艾雅在说什么，实际上这很容易，耳朵里现在“嗡嗡”响，好像飞进去一大群蜜蜂。
她捂住左肋，正是刚才被尾巴抽到的位置。
肯定有几根肋骨断了。
夏若蒂心想，忍着疼痛，加速伤势修复。
“哦，这是？”艾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惊讶，“我还以为这是亚曼的庇护，没想到啊。这种恢复能力，是你的骑士天赋之一吗？”
夏若蒂一声不响，伤势恢复的第一时间，她又冲上去，巨剑高举过头，狠狠劈下。
艾雅随意举起镰状剑，准备像之前一样，准备挡下这次攻击。
夏若蒂却在剑刃相触的瞬间，突然改变招式，低下身子，剑刃从艾雅交叉的镰状剑上滑走，转而刺向艾雅腹部。
“小花招。”
艾雅嗤笑道，本来高举过头的双手，忽然出现在腹部，镰状剑又一次准确挡下夏若蒂的巨剑，令其不能寸进。
镰状剑上传来的力度，让艾雅感觉隐隐有些不对，这一次的力量，似乎太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