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夏若蒂视线再度下移，仔细看过每一行字，个位数的帝国历，表示这些从未真正诞生的孩子来自四百年前。
他们的年龄比夏若蒂大了不知多少，却永远停留在一个负数。
他们是早产的死难者，出生之前就已经死去，即使骨髓里浸满珍贵的圣油膏，也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
个位数的帝国历标志他们来到世界的时间，那一天却不是他们的生日。
可能是空气混浊的原因，夏若蒂脑子昏昏沉沉，很多线索纠缠成一团乱麻。
她隐隐感觉到真相就在其中，却找不到哪怕一个线头。
直到黑暗处响起卡洛琳的声音，
“小姐，已经装好了。”
夏若蒂一个激灵，从数百年前幼小亡灵的幻象中回过神，回头向卡洛琳的方向喊：
“好，我就来！”
再看一眼棺木，棺材只是棺材，安放在为他们开辟的洞窟中，就像孩子安睡在棺材中。
他们不在乎夏若蒂是谁，不在乎她的苦恼，也不在乎世界如何。
他们的旅程未开始就已经结束，没有更多余地思考这些。
夏若蒂跑向卡洛琳所在的黑暗，炼金匠之火的光辉随她而去，黑暗懒洋洋地涌上来，将孩子们的棺木抱在怀里。
夏若蒂走到卡洛琳身边，卡洛琳从地上起身，展示地下铺着的骨头。
“小姐，已经摆好了。不出意外，这就是骨骼的正确排列。”
夏若蒂仔细端详骨架，记忆里浮出一个形象，渐渐与骨架重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力量的代价
畸形的骨头相互排列，夏若蒂大致想象了一下，这个孩子生前估计也是方块状。
就像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
夏若蒂想起一幅画像，画的底色是红色，描绘的是一个孩子自母亲腹中降生。
他从母亲腹中出来时，夏若蒂也以为那是一块石头。
梅诗金.艾博格！
艾博格家族第二代家主，也是第二代亚曼伯爵，这一周夏若蒂需要通过他所设下的考验。
按照梅诗金的女儿，苏帕缇娅的说法，画像是经过她修饰的，真实的梅诗金，应该就是夏若蒂第一次在画像上看见的模样。
畸形的大块头！
但是，梅诗金活了下来，他是导致胎儿畸形的事件中，唯一的生者！
帝国历初年，也就是帝国刚刚建立的时候。
一群畸形的孩子，骨头里渗出圣油膏。
他们是刚被册封为贵族的战士们，所生下的第一批孩子！
夏若蒂打了个冷颤，如同从头顶灌下一盆冰水。
她隐约找到了什么，错乱线索交织的乱麻中，夏若蒂找到了乱麻的线头。
然后，轻轻一抽，整团乱麻就此散开，过去的真相历历在目。
其实，真相非常简单。
“卡洛琳。”夏若蒂叫着卡洛琳的名字，双目失神地问，“我问你，贵族需要经过至少三代洗礼，才能拥有成为骑士的资格，没错吧？”
卡洛琳点点头，说：
“当然没错，小姐。没有至少三代人经受圣油膏洗礼，就无法接纳第二次洗礼的力量。”
卡洛琳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三代出贵族”，是整个温泽帝国贵族都知道的真理。
“那，帝国建立之初，第一代册封的贵族们呢？”夏若蒂继续追问道，“第一代贵族参加过猎巫战争，早在成为贵族之前，他们就用圣油膏对付巫师了！为什么他们可以承受圣油膏的力量？”
卡洛琳思索一会儿，从记忆库中翻找，却没有搜索到结果。
“很抱歉，小姐，我不知道。记忆库中没有相关记载。”
经由自家小姐这么一问，卡洛琳也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既然“三代出贵族”，那么，第一代贵族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不遵守“三代洗礼”的规定？
卡洛琳与夏若蒂同时望向遗骨，遗骨上的圣油膏污渍在火光下微微发亮。
她们同时想到了答案。
第一代贵族不是不遵守“三代出贵族”的定律，而是这条规定，就是第一代贵族们亲身总结的教训！
“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些孩子，就是强行使用过量圣油膏的代价？”
夏若蒂艰难地点点头，说：
“只有这种可能。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第一代贵族生下的都是畸形儿，他们应该都绝嗣了才对。”
卡洛琳定了定心神，从记忆中拼凑出线索，说：
“小姐，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第一代贵族们没有接受过洗礼。”
“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些孩子……”
夏若蒂不能认同卡洛琳的猜想，仅接受过一代洗礼，都不能称之为贵族，不能使用圣油膏，更何况不接受洗礼？
“小姐，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圣油膏洗礼最早出现在帝国历七年，猎巫战争时期没有洗礼的相关记载。”
夏若蒂反驳说：
“但是卡洛琳，猎巫战争时期，第一代贵族们确实使用了圣油膏作战，这也是事实。不然，无法解释还是普通人的他们如何战胜巫师！”
“这才是问题所在。初代贵族们在没有经受洗礼的情况下，使用了过量圣油膏，这些力量沉淀下来，进入他们的后代体内，造就了这些畸形儿。
再然后，女王推广洗礼，才稳定了圣油膏的力量！您再仔细想想，两次圣油膏洗礼的作用分别是什么？”
经由卡洛琳提醒，夏若蒂回忆道：
“第一次洗礼的作用是激活父母遗传下来的力量，作为册封为正式骑士的基础。
第二次洗礼，则是正式赋予骑士的力量。”
夏若蒂忽然明白了，按照这种说法，第一次洗礼并不赋予力量，而是激发接受洗礼的贵族通过遗传获得的力量。
但是，如果仅仅是激活力量，根本用不上那么多圣油膏，更何况在贵族子嗣中，也有不接受洗礼就能觉醒骑士力量的特殊存在。
夏若蒂的母亲夏洛特.克里斯蒂就是这样一位骑士，没有继承权的夏洛特没有接受洗礼的资格，但是她年少时曾遭遇刺杀，生死危机的关头，属于骑士的力量自行觉醒。
因为夏洛特的双亲都是正式骑士，即使夏洛特的父母不是爵位继承者，夏洛特已经不算贵族，没有属于她的圣油膏配额，其遗传的力量一旦苏醒，同样不亚于接受两次洗礼的正式骑士！
那么，两次洗礼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夏若蒂回忆自身，想起她也不是一出生就接受洗礼，而是在七岁那年，凯海德毁灭，父亲被确立为艾博格家族唯一继承者时，才接受的洗礼。
她仔细回想洗礼前后有什么不同。
时间过于久远，当时的夏若蒂有年幼，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但是她依然回想起，接受洗礼时所感受到的庞大力量。
那股力量激活了她体内的力量，使其复苏，但是洗礼的力量远远没有消耗殆尽，而是沉淀下来。
夏若蒂忽然明白了，每一次洗礼，都不是直接赋予力量，而是激活自身曾经积蓄的力量，不管这力量来自遗传，还是第一次洗礼的沉淀。
而第二次洗礼赋予的力量，就会遗传给后代。
这也是贵族们为何生育率低下的原因！
为什么不能直接使用圣油膏的力量？
夏若蒂曾经使用过父亲留下的圣油膏，知道圣油膏力量非常强大且难以控制。
她猜测，不经由洗礼而吸收的圣油膏，力量无法控制，这股力量会侵入胎儿体内，导致其畸形。
只有接受洗礼后，再经过人体一段时间的沉淀，圣油膏的力量才能完全得到控制，所以洗礼只会激活沉淀的力量。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夏若蒂却如坠冰窟。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是谁？
卡洛琳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姐的异常，她凝视骸骨，做出自己的推断：
“圣油膏的力量需要长时间沉积，沉淀的力量也会潜移默化改造人体。而初代贵族们没有接受洗礼，就在猎巫战争时期，大量使用圣油膏，圣油膏不受控制的力量造就了这些畸形儿。
接受洗礼后，因为使用了过量圣油膏，初代贵族们的身体素质早已进化为合适的程度，可以诞下正常的骑士后代。
而后世，圣油膏产量大幅减少，不再像猎巫战争时期一样，可以大量使用，从而转向‘三代洗礼’体系。持续三代人都只接受一次洗礼，从而不断改造血脉，直到第四代，才能诞生出可以接受二次洗礼的真正贵族。”
卡洛琳一口气说了很多，与夏若蒂自己的推断几乎一致，还更加完整。
夏若蒂略一点头，手脚却更加冰冷。
“卡洛琳，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告诉我。”
夏若蒂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卡洛琳的眼睛，脸色煞白。
卡洛琳将视线转回自家小姐身上，注意到了夏若蒂的不对劲，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您请说，小姐。”
“卡洛琳，这些孩子是因为父母没有接受正确洗礼，承受了过多的圣油膏力量，才变成畸形，对不对？”
卡洛琳点点头，这个问题她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卡洛琳，第一次洗礼激活的，其实是遗传自父母的力量，对吧？”
“当然，小姐。此事已有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