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那，您讨厌他吗？”
苏帕缇娅回答：
“曾经讨厌过。知道吗，亲爱的夏若蒂，六岁以后我就没叫过他一声‘父亲’。直到我成为亚曼伯爵。”
“所以，您后悔了？”
“当然。”苏帕缇娅愤愤的说，“我就应该趁那老家伙没死，来一次政变，把他脑袋砍下来丢这塔里！你不知道他给我留下一个多烂的摊子。”
“比我接手的摊子还烂？”
“哦，这倒没有。”
苏帕缇娅耸耸肩，脑袋晃了几下，摇摇欲坠，夏若蒂已经做好了捡脑袋的准备，幸好苏帕缇娅及时伸手扶住。
“你要是想砍掉马默杜克的脑袋，我绝对支持，给你递刀子都没问题。”
苏帕缇娅笑着将身旁的巨剑递过来，夏若蒂自然不敢接，连连摆手。
她可没想过要砍掉谁的脑袋。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去了解吧。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下一个考验就是他。”
夏若蒂无奈地说：
“我也想，可是，关于梅诗金爵士的资料好像都被没抹掉了。”
“哦，那是我干的。”
苏帕缇娅大大方方的承认。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艾博格家族的名声。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把知情者都杀光吗？”
苏帕缇娅又耸耸肩，脑袋晃几下，在夏若蒂心惊肉跳的目光中，那颗头最终还是稳住了。
苏帕缇娅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她将话题一转，问夏若蒂：
“你已经见过凡蒂尼和苏雅兰了？”
“嗯。她们……苏雅兰爵士，恕我直言，她似乎不适合作为领主。”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打算将她培养成一个领主。那孩子太过善良，又不知道怎么施行善良。所有贵族都不喜欢她，平民也是。”
“可是……”
“我走的早。”说起自己的死亡，苏帕缇娅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就像在谈论天气，“事发突然，我没时间交代太多。我们的女皇没有给我留下太多时间，我只有三小时交代后事。
那时候，凡蒂尼还在伦蒂尼，苏雅兰知道她姐姐的理想，她认为可以牺牲自己的理想，实现姐姐的心愿。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对所有人来说，那都是一场悲剧。”
“您甚至没有来得及指定凡蒂尼为领主？”
苏帕缇娅做出头疼的样子，扶着额头说：
“苏雅兰从不听我的话。”
“您建立守望者之塔，是女王的指示？但是，您那个时代应该没有迷雾才对。”
夏若蒂问出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疑问。
守望者之塔的建立，与迷雾降临差了一百多年，女王是怎么预测到迷雾降临的？
苏帕缇娅食指按在嘴唇边上，神秘地说：
“可不敢揣度上意。”
“就算女王让你去死？”
“哦，女皇可没有给出这个指示，守望者之塔建好后，她只是让我做过选择。”苏帕缇娅摊开左右两只手，好像手中各有什么东西，“献祭贵族，还是贤者？”
“您选了贵族？”
“我让他们自己选。我只是带个头而已。”苏帕缇娅收回手掌，“看来，我的选择并不正确。如果我遵照父亲的嘱咐，也不用苏雅兰做出牺牲。”
“梅诗金爵士也知道守望者之塔？”
“不，他告诉我，没准备好接班人之前，领主决不能被牺牲。羊群必须有牧人。
“所以，夏若蒂.艾博格，我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考验失败。”
第一百五十七 考验没通过？
苏帕缇娅的语气，就像通知学生“你期末考试全挂”的老师。
夏若蒂从没有挂科的体验，但是现在，她能体会到那种心情。
感觉一生的努力都白了，人生即将结束、余生的长度就是学校到家的距离，再精准一点，可以精确到从书包里拿出成绩让父母签字的那几秒。
“可是，等一下……”
夏若蒂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再给一次机会什么的。
必须这么做，必须说服苏帕缇娅回心转意，不然，亚曼耶尼的人们……
苏帕缇娅食指压住夏若蒂嘴唇，嘴里发出“嘘”的声音，示意夏若蒂先冷静一点。
“不过，亚曼不这么认为。它认为你有奉献的美德，有不惧死亡的勇气，也有直面心爱之人失望的坚持。所以，它会承认你。在这一点上，我不打算与亚曼作对。”
“所以？”
经历刚才的那一波刺激，夏若蒂多少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要苏帕缇娅给出明确答复。
“所以，恭喜你通过我的考验，我们过去与未来的领主。”
苏帕缇娅抚摸着夏若蒂的长发，想起苏帕缇娅刚刚的恶作剧，夏若蒂有点儿生气，不想让苏帕缇娅继续摸头发。
但是，苏帕缇娅手心的温暖，让夏若蒂想起母亲。
夏若蒂贪恋这温暖，没有挣扎，只是撅起嘴巴表示不满。
雾气一点点渗进守望者之塔，时间不多，苏帕缇娅催促说：
“还有问题就问吧，亚曼不打算给我们太多时间，它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下去。”
夏若蒂想了想，问：
“德琳小姐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守望者之塔的备用人选吗？”
“不，”苏帕缇娅说，“亚曼耶尼的守望者之塔不需要备用。这一次的熄灭只是考验，我的光可以照耀亚曼耶尼，直到世界末日。”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说？”夏若蒂愤愤不平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德琳小姐有成为守望者之塔备用人选的资质，德琳小姐的父亲都不想要她。”
“哦，这个问题就太为难我了。夏若蒂爵士，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与德琳生活的时代差了一百多年。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怎么会知道？”
“呃？我以为您在守望者之塔里能看见……”
“你以为我一直在守望者之塔里？”
苏帕缇娅敲敲脑袋，脑袋滚了下来，早有准备的夏若蒂立马将它接住。
“哦，谢谢，我们继续。”
苏帕缇娅安顿好脑袋，咳嗽几声，清清嗓子继续说：
“在塔上发光发热几百年？这我可受不了。脑袋砍下来，当场我就见女皇了。剩下几百年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要不是受到召唤，我也不会回来。”
“哦
没能从苏帕缇娅这里得到答案，夏若蒂怀疑自己永远也解不开这个谜了。
苏帕缇娅却说：
“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到时可以给出一个猜测。”
“请说。”
“德琳的父亲也许爱她，只是没有那么爱。”苏帕缇娅说，“在亚曼，私生子或许可以被承认，但是她的父母就不太受待见了。按照我那时候的规矩，婚内出轨，还搞出人命，是要剥夺继承权的。
那个时候，大家的长辈都是战友。亚曼没有原住民，这是一片荒芜之地，所有亚曼人，都是卡西尔伯爵率领军团的后代。虽然有贵族与平民之分，但婚姻还算自由。出轨是被所有人唾弃的行为。
你的这个时代，贵族们怎么样？”
夏若蒂想了想伦蒂尼那群贵族，婚姻都是为了政治，出轨对象才是“真爱”，没情人就意味着没人爱。
比起苏帕缇娅口中的时代，夏若蒂不好意思说出口。
夏若蒂没有说，但是苏帕缇娅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猜测道：
“看来，旧贵族的习气又回来了？我猜猜，他们是不是‘结婚只是为了利益，婚外情才是真爱’？”
旧贵族，一般指温泽帝国成立之前的大陆贵族，被现在的温泽贵族们当成反面教材的一群人。
苏帕缇娅既然猜到，夏若蒂也不好隐瞒，只好点点头。
“我希望你的父母没有这么做，其他贵族怎么想我管不着，艾博格家族决不能沾染这种不良风气！”苏帕缇娅大手一挥，搅动渐渐围上来的迷雾，说，“如果他们敢这么做，你的老祖宗支持你把他们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回去告诉他们，你的曾曾曾曾曾祖母是这么说的！”
夏若蒂连连摇头摆手，说：
“我父母感情很好的！”
把父母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不管夏若蒂再怎么对父母有意见，她也没有想过这么做。
更何况，她的父母可是伦蒂尼贵族圈的模范夫妻，夏若蒂不敢说他们的婚姻没有政治因素，但爱情绝对占据主导。
苏帕缇娅提起脑袋，凑到夏若蒂面前仔细看，像是观察夏若蒂是不是在说谎。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脑袋安回去，满意地点点头，
“真话，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夏若蒂松了一口气。
“继续德琳小姐的问题。我认为，守望者之塔的人选只是一个借口，她的父亲只是想借此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苏帕缇娅又补充说，“当然，一点猜测。回去后我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迷雾围上来，夏若蒂看不清苏帕缇娅的身形，苏帕缇娅说：
“哦，看来我得回去了。你也要继续你的路程。夏若蒂.艾博格，平心而论，我认为你会超越我的父亲，成为亚曼最伟大的领主。”
苏帕缇娅和夏若蒂之间距离渐远，夏若蒂想起苏雅兰的话，赶紧喊到：
“苏雅兰让我告诉您，她和凡蒂尼都不怪您！”
苏帕缇娅笑了。
为了让夏若蒂看得更清楚，她站上祭坛，抓起长发，高高提起脑袋，在迷雾中向渐渐远去的夏若蒂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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