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可是，夏若蒂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些东西都是新的。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它们就会变成本来的样子，回到本来的位置。
她不小心踩到一块掉下来的砖块，可她没仔细看，等她注意到自己刚刚踩到砖块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几步。
可她根本没感觉到踩了什么东西。
夏若蒂回头细看，那块砖又掉在地上，上面还积着淤泥，好像几百年来它都在这里一样。
只是夏若蒂的脚印出卖了它，它前边只有半个脚印，另一半被它压住。
夏若蒂抽出巨剑，小心翼翼地戳戳砖块，那样子，好像那块砖会突然跳起来咬她。
“小姐，出什么事了？”卡洛琳指尖弹出利刃，环顾四周。黑暗之中，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只有试图对一块砖动手的夏若蒂。
“卡洛琳，”夏若蒂将看似无辜的砖戳过来，又戳回去，“你觉得这块砖会是个陷阱吗？”
“对不起，小姐。我没听说过看起来像砖的陷阱，如果是法术或者炼金奇物，您应该比我更擅长。”卡洛琳怀疑，自家小姐可能有点神经衰弱。她是不是在黑暗环境中待的太久？
“那，你看这面墙。你觉得它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变年轻吗？”
“小姐，我认为一面墙不能用‘年轻’这个词。”卡洛琳眼中，这面墙依然年久失修，上面缺了好几处，符合它这个年龄的建筑应有的样子。
夏若蒂又看看墙上因砖头掉下而形成的空缺，捡起砖块，塞进去。想着等会儿就会山摇地动，露出个秘密通道之类的。
地面真的出现振动，十分微小，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
虽然没有夏若蒂想象中的大场面，但她依然满脸开心地望向卡洛琳，期待卡洛琳的表扬。
卡洛琳转头凝视隧道深处的黑暗，左手五柄利刃合为一把，并且伸长。
“小姐，请小心。”振动越来越大，卡洛琳猛地向前突进，转瞬间跨越十几米的距离，左手利刃刺出，黑暗中响起痛苦的“吱吱”声。
炼金匠之火的光芒照亮黑暗，是一只老鼠。它一半皮毛呈现灰褐色，癞疮占据了剩下的一半，门牙长的像刀子，生命的光芒在血红色眼睛里消失，尾巴断了半条。
最重要的是这老鼠比卡洛琳还大。
卡洛琳收回利刃，甩掉上面沾着的血迹。巨鼠失去支撑，身躯砸在路面，溅起淤泥。
夏若蒂犹豫了一下，说：
“我猜子爵与老鼠的约定中，一定有‘人类不能杀老鼠’这一条，虽然……”
夏若蒂望着巨鼠身上流脓的癞疮，继续说，“虽然它丑的可以，但以最宽泛的定义来讲，它还算老鼠，杀它可能犯法。”
“我们可以说是自卫，警察会理解的。”卡洛琳将巨鼠的尸体踢到一边，免得它堵住去路。
夏若蒂又开始担心，如果她移开视线，巨鼠会不会像墙一样，变得完好如初，活过来偷袭她们？
于是她一把火将巨鼠烧成灰。
夏若蒂试着将目光移开，用眼角余光去看原本是巨鼠的灰烬。灰烬依然是灰，没有变回巨鼠或者别的什么，也没有消失。
卡洛琳则欣慰于自家小姐也学会了毁尸灭迹。
第四十五章 鼠之间
巨鼠灰烬远远留在她们身后，夏若蒂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眼下，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夏若蒂向两条路口张望，卡洛琳没有半点迟疑，牵着她走进左手边的岔道。
“卡洛琳？”夏若蒂心生疑惑，不知道卡洛琳为什么这么确定是走左边。
卡洛琳只是示意她看看脚下。
脚下又有了脚印，五个小圆点半围着下方的大半圆。是巨鼠的脚印。
夏若蒂想明白了。索沛伦人再怎么喜欢老鼠，也没法把老鼠养得那么大。巨鼠只能是受某种东西影响，才长成那副模样。
不巧的是，夏若蒂被巨鼠丑到了，忘了检测它是不是红炼金术产物，也没在意它身上有没有魔力痕迹。
巨鼠脚印只有一串，跟着它走，确实有可能找到影响巨鼠的东西。考虑到邪教徒用过红炼金术，而红炼金术可以轻易造成那种巨鼠，跟着脚印找到邪教徒线索的可能性相当高。
想通了这点，夏若蒂加快脚步，与卡洛琳并肩而行。
卡洛琳体内的钟表告诉她，现在快十二点了，如果想为小姐准备午餐，她们就得尽快找个地方上去。她可不能让夏若蒂吃老鼠肉。
虽然夏若蒂总是感觉她们离地表越来越远，但经过几个上坡楼梯，卡洛琳很确定地表就在她们头顶八米处。
夏若蒂知道卡洛琳的计算不会出错，她的理性和记忆也告诉她确实如此，但是血液深处的一个角落，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现在离地面越来越远。
让夏若蒂稍感安心的是，身边的墙壁总算不会趁她不注意，悄悄变年轻了。不管夏若蒂怎么看，它现在就是很年轻，像新修的一样。只是看上去依然像几百年前的建筑，不过谁也没规定现代下水道不能复古。
地上巨鼠的脚印变多了，也更加凌乱。夏若蒂看出它们不是出自同一只老鼠。她还听见了吱吱声。
“前面有扇栏栅门。”
卡洛琳引导夏若蒂用火光照亮一片区域。那里有扇关着的铁门，门后肯定有很多老鼠，听声音，不下于三位数。
巨鼠的脚印到这里也消失了。
夏若蒂想过去开门，卡洛琳把她往回拉，示意她在此等候。卡洛琳独自悄无声息地走上去，探头往里看。
里面全是老鼠，不是巨鼠，只是普通大小的老鼠。从房间的四角到天花板上的横梁，它们挤在大大小小的铁笼子里，吱吱乱叫，啃咬着同类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老鼠腐烂发臭的味道，卡洛琳猜测抓老鼠的人没喂给它们吃的，笼子边留着老鼠吃剩下的爪子、尾巴、皮毛等。
门上没有锁，从里面拴住，也没有可供巨鼠通行的空隙。不过铁栏杆留出的空间足够卡洛琳伸手进去，将门栓打开。
卡洛琳慢慢拉开门，门学着老鼠，发出微弱的吱吱声。卡洛琳又往里走了几步，确定安全，才向夏若蒂招手，示意她过来。
夏若蒂又戴上了过滤器。她不希望口鼻被东西罩住的感觉，通过过滤器发出的声音也让她有些不自在。所以排水渠里的污水消失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摘下过滤器。
但死老鼠味儿实在太难闻了，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
房间里漆黑一片，地上有盏没点燃的蜡烛。夏若蒂不知道这年头谁还用蜡烛照明，灯油不但比蜡烛便宜，还更明亮。
夏若蒂想点燃蜡烛，卡洛琳向她摇头，示意别留下痕迹。
“我敢打赌，”夏若蒂环视周围的老鼠，没一只有想变成巨鼠的意思，“这不是子爵与老鼠约定的一部分。”
如果与子爵立约的老鼠知道，这座城市的地下关着这么多同胞，又受到这么残忍的虐待，它肯定会把条约吃掉，再带领全城的老鼠把老鼠药放进人们的红茶里。
卡洛琳找到了一架梯子，它顶上的出口被封住，卡洛琳试了试，可能锁住了。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可能是一间地下室。
这里没有容纳巨鼠的空间，隧道前方也没有巨鼠的脚印，那只巨鼠从何而来？
两次消失的脚印，卡洛琳觉出不对劲儿了。事情的发展，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在她们掌控之中。
不过，至少现在，她们确实找到了个可疑的地方。不管上面有什么，到了地面就不需要太过忧虑，索沛伦的骑士团也不是废物，真要出什么事儿，她们还能把动静闹大，招来骑士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
索沛伦的事儿，索沛伦骑士解决，不是很正常吗？
卡洛琳抬起夏若蒂的手，在她手心写下“开锁”，又指指梯子。
夏若蒂心领神会，她“蹭蹭”几下就上了楼梯，一手按着出口的门。她感应到了锁住门的铁块，用炼金匠之火将它烧成灰烬。
其实那不是锁，还是个门栓。夏若蒂想到了什么，又爬下梯子，蹲下来仔细看那些老鼠笼。
受到火光刺激，笼子里的老鼠吱吱叫着缩到角落，本能让它们尽可能远离火焰。
老鼠笼子都是铁质，布满牙印。上面也没有锁，只有根粗钢丝系住门，不让老鼠跑出来。
这里没有锁吗？莫非楼上是“永远不用锁”俱乐部？或者抓老鼠的人是这个俱乐部忠实会员？
夏若蒂心里琢磨着根本不存在的俱乐部时，卡洛琳已经撑开了出口的门。
卡洛琳开门的瞬间，夏若蒂感觉到了魔力。
不是炼金术或者生命体内的魔力，而是被夏若蒂称之为邪恶的、巫师的魔力。
这里附近有个巫师。
这个想法刚一诞生，夏若蒂就感觉到周围全是法术的痕迹，笼子上有魔力残余，腐臭味混合着魔力，空气里有飘荡，到处都有施法迹象。
可是，为什么之前没有感应到？如果这里是巫师的领地，如果这里法术痕迹如此明显，夏若蒂早该在进门前就知道才对。
夏若蒂握住剑柄，看向卡洛琳，卡洛琳却不见了。
她原先在的地方，只有个空荡荡的梯子，光线从出口漏下。
第四十六章 怪异城堡
“卡洛琳？”夏若蒂急切的呼唤卡洛琳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群老鼠“吱吱”乱叫。
卡洛琳不可能抛下她独自离开，也不可能对她的呼唤置之不理。
夏若蒂脑袋“哐！”的一声就炸了。
卡洛琳不见了！
我把她弄丢了！
卡洛琳去了哪里？是不是巫术……对，肯定是那巫师带走了卡洛琳！
夏若蒂一脚踩着梯子，蹿出地下室。
地下室外，像是黑暗时代的城堡内部走廊。不规则石块砌成高大墙壁，墙上蜡烛的烛花像是一张尖叫的人脸，燃烧着绿色火焰；窗外苍翠月光洒落大地。
一头人形生物正背对着夏若蒂。它背部弓起，后背生满管状物，让它看起来格外臃肿，肢体干瘦。惨绿色烛光中，这怪物像是长满青苔的石像。
光是蜡烛，就让夏若蒂心生厌恶，不远处的怪物更是散发出腐朽气息。
她猜测那是巫师的邪恶造物，巫师总喜欢将不相干的东西组合到一起，再用魔力驱动它们。与巫师的杰作相比，红炼金术简直称得上慈悲。
像是感觉到夏若蒂的视线，怪物背后管状物抖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野兽的低吼，又像濒死之人的呼吸。
它慢慢转过身，一道银光落下，怪物的动作停止了，从中间裂开，分成两半。
夏若蒂抖掉剑上灰色黏液，这才有时间观察这个怪物。
它背后的管状物其实是人类手臂，掌心都长着一只眼睛；正是靠这些眼睛，它才发现身后的夏若蒂。怪物干枯瘦小的脑袋镶嵌在胸前，脖子里长满尖牙，夏若蒂猜想，这怪物的脖子是不是能突然伸长，把人吸进去。
这怪物外形恐怖，也仅仅只是外形，夏若蒂凌空一剑就能将它分成两半。而且它动作缓慢，就算有几十只眼睛也没能避开夏若蒂的攻击。如果这里的怪物都是这种水平，那她救回卡洛琳的成功率会大幅提升。
更何况，只能做出低劣造物的巫师，又能有多强？
不过，这个时代，除了极其罕见的学院派，再厉害的巫师又能强到哪里去。巫术传承早在四百多年前就几乎断绝，乡野巫师只能凭着几张残页，窥探巫术深邃黑暗的一角。
一只乌鸦飞过窗外。夏若蒂望着天空，心中泛起疑惑。
她所处的楼层看起来不算低，周围没有与之相当的高层建筑。如果是在索沛伦，这样明目张胆的巫师居所应该早就被剿灭了才对。
肯定有能隐藏大型建筑的巫术，但是骑士们也能察觉施法痕迹，这样一座建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索沛伦贵族的眼皮底下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