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街道上当然有行人,就算这里是索沛伦中心、贵族密度最大的地方,也有人需要从这里通行。
夏若蒂目光所及,见到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将身体的一部分塞进别人体内,或者将别人的一部分从身体里抽出来。
她身边的一个男人正试着将一个女人的手吞进肚里,女人则试图将男人的肠子从嘴里抽出来。
更多的是死人,奇形怪状的死人,好像在比谁的死法更奇特。
这些尸体唯一的共性是不正常的流血,血液像是有生命,从每一具尸体里离开。
夏若蒂甚至看见了一个手持巨剑的身影,还少了个头,周围散落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
可以想见,这位骑士是如何在疯狂中化作碎肉机,切碎其他同样陷入疯狂的民众。
斩下他脑袋的,可能是另一名骑士,也可能是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不管再怎么疯狂,普通人
这样的情形,夏若蒂想起困扰艾博格家族的诅咒,也就是家族血脉传承的能力。
根据家族记载,当“舞会”进入第三阶段,战场上呈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
一曲终了,还能活着的只有一人而已。
甚至,就连一个人也没有,并不是家族的所有人都能掌控自身血脉中的力量。
夏若蒂就属于无法掌控能力的那一类。
莫名的清醒使她不至于像以前那样,陷入疯狂,但是夏若蒂曾经听祖父说过,彻底掌握的能力不是这样。
如果她可以彻底掌握家族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应对现在的情况?
响彻血液的乐曲,无法抗拒的、杀戮所带来的欢愉,与家族的能力如出一辙。
夏若蒂不知道为什么红衣笛手会造成与家族能力同样的场景,但是考虑到艾博格家族的先祖,曾用自身的能力将一整个战场化作炼狱,红衣笛手的能力只怕比先祖只强不弱。
换而言之,即使夏若蒂有能力将红衣笛手引出索沛伦,也不一定能解除他的影响。
夏若蒂回首望向来时的方向,那堵墙依然耸立,比平常的墙壁高出一截。
但是夏若蒂没有看见红衣笛手的身影,也没有看见那如同镜湖的鲜红月光。
他没有跟过来?
夏若蒂血液中的乐曲更响了,甚至可以用耳朵听见。
不,不对!
镜面般的月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夏若蒂脚下,踩在上面如有实质。
并不是像上次那样轻微的破碎感,而是类似柔软藻类。
夏若蒂不愿意去想,是不是因为她脚下踩的是月光下沉淀的尸体。
她僵硬地回过头,红衣笛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脚下的月光湖面似乎面积扩大了一点。
不,不是似乎,红衣笛手身下的红色月光确实在不断扩大,如同潮水般侵吞尸骸,每有尸骸进入“湖面”,那妖异的月光便扩大一分。
有些人被“湖水”吞噬时尚未死去,夏若蒂便看见,痛苦与欢欣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夏若蒂血液中的音乐似乎更响了,隐隐有压倒那永恒平静的趋势。
红衣笛手自从出现,便没有进一步动作,既没有再次出声求救,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欲望。
他只是用干枯的眼球盯着夏若蒂。
夏若蒂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看自己,她没有任何被注视的感觉,红衣笛手给夏若蒂的感觉与一具尸体相同。
也许仅仅是出于某种本能,让红衣笛手朝向夏若蒂。
又或者是某个更高位格的存在,借助那双眼睛,注视夏若蒂的挣扎。
夏若蒂不敢抬头去看那空洞的枯萎眼球,她知道,一旦与那双眼球对视,她就会成为如湖月光下的一部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红衣笛手确实会追踪夏若蒂。
但夏若蒂没有能力将红衣笛手引到远方,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在离开索沛伦之前,她就会陷入疯狂。
她想要退开,长时间待在“湖面”上,怎么想也不是好主意。
脚腕感受到一股阻力,像是被海藻缠住。
夏若蒂低头,看见一只手搭在脚腕上。
巧合吗?
红衣笛手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欲望。
似是有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待涟漪平定,“湖面”倒映的,是一具具干枯的尸体,他们只剩一层皮的面容,皱成痛苦与狂喜的神情。
他们在“湖面”下,向着夏若蒂一致伸手。
就像海藻被漩涡吸引。
他们的嘴型,表达出同一句话,不是求救,而是——
“还给我……”
二百零三章 勿听
所有人、所有手臂、所有嘴,月光湖面下所有倒影,都朝向夏若蒂。
血管里的乐曲依然奏响,混进去一声含混不清的呢喃。
然后是两声、三声,直至声音清晰可闻,大过乐曲本身。
他们说,祂说:
“还给我……”
夏若蒂顿时汗毛倒竖,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脚踝已经陷进“湖面”之下,成为“倒影”。
呢喃越来越大,如果夏若蒂是用耳朵倾听,估计耳膜已经被震破,她还听见呢喃中混杂着低语。
低语声本来弱不可闻,但是随着呢喃声越来越大,藏在其中的低语也被夏若蒂感知到。
理智在尖叫,警告夏若蒂绝对不能聆听这低语之声。
夏若蒂知道再不能多待下去,不然她也会变成湖面下的倒影。
至于听见低语的后果,本能促使夏若蒂不去想象。
枪尖刺进“湖面”,“湖面”没有泛起哪怕一丝涟漪。
理所应当如此,因为构成“湖”的不是水,而是如水的红色月光。
“湖面”下的倒影却对枪的锋芒有了反应,他们纷纷缩回手臂,枪上似乎附带着能将他们烫伤的高温。
夏若蒂脚腕上的那只手也缩了回去,夏若蒂趁此机会窜出月光湖面的范围。
她与红衣笛手擦身而过,这具干枯的身体并未阻拦,只是转着眼珠,黑漆漆的那一块始终盯在夏若蒂身上。
夏若蒂将红衣笛手甩在身后,血液中的呢喃之声也逐渐变小,被乐曲淹没。
很快,夏若蒂又一次从乐曲里听出呢喃,脚下又有陷入海藻的感觉。
夏若蒂低头看脚下,她速度很快,拼尽全力奔跑,只看见红色湖面闪过,又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血液中的呢喃又消失了,几秒后再次出现。
不用回头,夏若蒂知道红衣笛手一直跟在她身后。
通过某种方式,在夏若蒂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后,红衣笛手就会瞬间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每一次血管中重新出现呢喃,声音都会比前一次出现更大一点。
夏若蒂不知道是因为红衣笛手每次出现都会拉进与她的距离,还是因为呢喃本身在不断增强。
不论是何种因素,夏若蒂都毫无办法,无法对红衣笛手造成有效伤害,也找不出红衣笛手的任何破绽,夏若蒂完全想不出该怎样对付这种敌人。
她只能寄希望于索沛伦的骑士团,正式骑士的战斗力远在她之上。
何况贵族寿命较常人悠长,见多识广,其中也不乏能人,也许会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对抗红衣笛手。
但是目前为止,她见到的唯一一名正式骑士没了脑袋,此外再也没见到任何一名骑士。
夏若蒂往常在索沛伦走动时,感觉骑士到处都是,现在却好像消失了一般,就连阿尔弗雷德与莉达也不见踪影。
他们明明只比夏若蒂先走一步而已。
夏若蒂只见到满目鲜血,自相残杀的人群,被亲人朋友或自己杀死的尸体。
血腥味近乎实体,快要将她窒息。
呢喃越来越清晰,连带着隐藏其下的低语。
夏若蒂不敢仔细听那低语的内容,随着声音变得清晰,她不可能不去听。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随血液响起。
想要忽视,不是一件易事。
骑士团呢?
索沛伦上百骑士、数千贵族及其子嗣,关键时刻怎么总是见不着人?
街道似乎没有尽头,若不是建筑物存在差异,夏若蒂都要以为自己在绕圈。
那位盛装打扮的少女,是要去见心上人吗?为什么你的胸膛空荡荡?
那位衣着整洁的老绅士,俯下身是要保护怀里的小孩吗?为什么这孩子嘴边流着你的血?
那位编织花环的老女士,青春似乎并未从你紫罗兰色的左眼眸中流逝,另一只眼睛而今流落何方?
他们脸上有着同样的笑容,痛苦、欢乐扭曲着面庞。
同样的惨剧在不同的地点上演,若是细看,自然能看出差异。
夏若蒂不敢细看,她担心会疯掉。
血腥、杀戮、红色月光,像是掌声,不断激励夏若蒂血液中的乐手,他的演奏不断迫近高潮。
当他敲响最激昂的音符,苹果清香的永恒平静也会被他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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