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但是事情从不按夏若蒂预想的方向发展，火炮动了一下，而后被大力击飞，再一次镶嵌进炉壁。
夏若蒂心中不断哀叹，想起一句老话：圣人总是早逝，恶徒却能长久。
玛塔斯拖着自己半身，靠着炉壁，支起身子。
他看起来比夏若蒂更为凄惨，特别是腿，几乎成了一团烂泥。
夏若蒂很高兴，她的腿比玛塔斯要好上一些，至少看起来还像是一条腿。
玛塔斯笑着，血糊满身体，笑起来更像恶鬼。
夏若蒂放弃修复身体的打算，她并不说话，与玛塔斯相互对峙。
第一百八十章 生若夏花
夏若蒂感受到屁股底下的表盘，它是末日熔炉本体，最核心部位。
再往下，地脉魔力汹涌如风暴下的海面。
末日熔炉抽取这不可控的魔力，驯化它，将它化作焚灭万物的高温，和束缚这高温的缰绳。
如此宏伟的造物，它知道自己造物主的女儿即将死在它身上吗？
如果它有思想，会为夏若蒂悲伤吗？
幸好父亲不知道这件事儿……夏若蒂苦笑不已。
夏若蒂花了一点儿魔力，将身体修复到勉强可用的程度，不再浪费一丁点儿魔力，将魔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夏若蒂需要时间，她慢慢开口，说：
“玛塔斯先生，我为您的两个儿子悲哀。因为他们的父亲与我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夏若蒂小姐，我也为矶珐博士悲哀。没有哪一位父亲愿意亲手为女儿掘墓。”
夏若蒂听出玛塔斯声音沉稳，知道他还有余力，足以杀死自己的力量。
如果玛塔斯双腿完好，他绝不会给夏若蒂聊天的时间。
玛塔斯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十足，而后他又笑笑，望向穹顶
与小女孩斗嘴，令他感到自己可笑。
“夏若蒂小姐，我猜等那群炼金术士回来，绝不会放过我。”
“我也不会。”
玛塔斯目光回到夏若蒂身上，他看见夏若蒂身上的伤口还在，她靠着炉壁，没有一点儿恢复伤口的意思，更别提站起来。
“为什么不试试呢，夏若蒂小姐？”玛塔斯劝诱道，“试试吧，你的自愈能力呢？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承受了卡伦几锤，依然能从烟尘中站起。为什么这次不试试呢？
来，试试看，我知道你还有余力。恢复到全盛状态，再试试杀掉我吧。”
夏若蒂不为所动，她不会再上玛塔斯的当。
“夏若蒂小姐，你还在等什么？我知道矶珐博士教过你怎样的炼金术，周围的炉壁都能作为你的武器，只要你想。”
玛塔斯继续劝说道，见夏若蒂还是不动，问：
“怎么，莫非你还在遵循所谓的骑士精神，不对手无寸铁的敌人动手？”
“只是不想靠近伪装成猎物的猛兽。”
夏若蒂戳穿了玛塔斯隐藏的念头，她知道玛塔斯只是在引诱她靠近。
玛塔斯大概还有余力，能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杀了自己。
就算他是在故作威视，夏若蒂也不打算冒险一搏。
索沛伦所有人的生死，都压在她肩上，只有她才能阻止玛塔斯阴谋得逞。
“我不明白，这件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是当时带着阿尔弗雷德跑出去，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能活着，我也不用死。”
见夏若蒂不为所动，玛塔斯心态发生了一点儿变化，语气产生些许波动。
夏若蒂只用简短的一句话回答，
“有关系，你会害死索沛伦所有人。”
“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并不是你的子民，就算是又能怎么样？我们是贵族，再多平民也比不上我们养的一条老鼠！”
玛塔斯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夏若蒂却很高兴，只要玛塔斯不开心，她就开心。
“有关系，我是贵族，帝国的子民都与我有关。”
“哈，你与我谈论贵族？夏若蒂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家族只有区区四百年历史！而我，我的家族在一千年前就是贵族，若不是因为你，一千年后也还会是！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谈贵族的责任？
我知道我一千年前的祖先，你呢？你知道哪怕五百年前先祖的名字吗？”
玛塔斯心态变化很大，夏若蒂简短的几句话，就激起他用一大段话来反驳。
“让娜。就叫让娜，没有姓。非要说的话，她姓达尔克，因为她那个村的人大多是这个姓。”
玛塔斯只是想讽刺艾博格家族存在时间短，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暴发户，没资格在他面前自称贵族。
但夏若蒂回答得很认真，就像没听出玛塔斯话语中隐藏的意思。
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玛塔斯没想到夏若蒂会认真回答，更没想到她能答上来，不由得一愣，忘了历史课上教过的，问：
“她也是贵……她是干什么的？”
玛塔斯本想问那位名叫“让娜”的女人是不是哪里的小贵族，又想起夏若蒂说她没有姓氏。
贵族不可能没有姓氏，让娜只能是一个平民。
“她是牧羊女。”
“哈！”玛塔斯又抓住嘲讽的机会，说，“放羊的！你祖先放羊的时候，我的祖先正在吃羊！让娜女士的羊有资格上我祖先的餐盘吗？当我祖先的老鼠吃羊肉时，你的祖先又能做什么？”
“我的祖先杀狼王的时候，你的祖先又在做什么？当狼王手下的老鼠吗？你对老鼠那么好，原来是因为你们出身于此！”
夏若蒂这么一说，玛塔斯就想起来早被他丢到脑子角落里的历史课本。
让娜. 达尔克，斩杀席卷大陆的北方狼王的英雄，若非因为她是女性，早就被册封为一方领主。
玛塔斯对历史的遗忘，导致被夏若蒂抓住破绽，狠狠讽刺了回去。
“夏若蒂小姐，你会下象棋吗？让娜……在我们眼里，让娜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玛塔斯听起来像是在嘴硬。
“我不下象棋。母亲告诉我，象棋诞生在一个残忍的年代，那时，所有人的生命都能被衡量。所以她没有教过我这个。”
玛塔斯突然大笑起来，一改之前濒临崩溃的心态，说：
“所以，夏若蒂小姐。你没有资格与我对弈。”
他摇晃着站起来，丢开手里一支空药剂瓶。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双腿已经恢复了。
“你永远只是枚棋子，夏若蒂小姐。棋子若妄想与棋手对弈，输是命定的结局。”
玛塔斯张开双臂，向夏若蒂展示他已经恢复完好的双腿，继续说：
“你猜对了。就算双腿还没恢复，我也有能力杀你。可是，就算你不上当，赢得还是我。
当你选择坐上棋局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夏若蒂也笑了，她说：
“玛塔斯先生，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说过，我不会下棋，当然也没有打算与您下棋。”
“哦，是吗？”玛塔斯踱着步，向夏若蒂走过来，脸上鲜血淋漓，将笑脸衬托得可怕，“那你何必与我废话这么长时间？我在等双腿恢复，你在等什么？”
夏若蒂用尽全力，打个响指。
他们底下的时针，往后倒走一格。
“咔哒！”
仿佛有一个小时，从永恒中斩落。
“铛——”
秒针、分针、时针重合，尽管顺序不对，钟声依然响起，恢宏如末日开端的号角。
表芯涌出红光，又转变为白色，还有向蓝色转变的趋势。
末日熔炉的极限温度是一万度，但并非是它能产生的最高温。
表盘融化，结界消失，末日熔炉正迎来自己的末日。
夏若蒂笑靥明媚如夏花，她回答说：
“我在等死。”
卡洛琳，你该怎么办呢……被蓝光吞没前，夏若蒂这样想。
她收起了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子弹已经出膛
纵使花园灯火辉煌，金羊宫依然是浓雾里最亮的一处。
扭曲的影子潜藏雾中，若是真有巨兽混入其中，或者石刻雕塑突然活过来，大概也没有人能发现。
塔塔尼扶着一条独角兽前腿，小口小口喘气，稚嫩的胸脯微微起伏。
大理石的冰冷沁入手心，鼻腔满是硝烟和血腥味儿。
看样子她来晚了，战斗已经开始，但她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否还活着。
一发流弹射进独角兽的独角，几粒碎石掉在头发上；肌肤感知到细微的空气流动，有一股血腥味。
心脏剧烈跳动，塔塔尼捂住嘴巴，扼制哭泣，从独角兽前逃开。
她身后响起几声枪响，还有巨剑破风撕裂人体的闷声。
死亡与她擦身而过，而她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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