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借来的相机吗?”
“嗯,有一个阿姨,经常会出去拍照,如果有空,母亲也会带着我一起去拍一张,但她并不都在杭州,所以一年里也就只有两三次见面的机会。”
“难怪照片好少啊。”没等李婉言回答,莫雪遥就又接着说道,“但好歹一份纪念呢。”
李婉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翻着相册的动作很温柔。
照片里的她慢慢长大了,越来越像现在的她。
“哗啦。”忽然,一封信从相册的缝隙里掉了出来。
信封有些破旧,四个角只有一个是不缺的。
它是用煮熟的米饭黏住的,如果强行去拆的话,信封肯定会被拆破。
“遥遥,小刀在哪儿。”
“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应该有,你找找看?”
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很清脆,因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断掉了。
“柜子也老化了啊……”莫雪遥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等着李婉言待会儿坐下来时,再把肩膀递到自己的下巴下面来。
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信封被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张质量很差,有许多杂质的信纸。
这封信写得很工整,或许在写之前就已经打过了草稿,以至于涂改的错字都见不到几个。
“言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现这封信?或许在你发现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莫雪遥本来只是随意地念了一句,但却僵硬地停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李婉言,发现后者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信纸,仿佛要把信纸都刺穿一样。
莫雪遥往后挪了挪身子,没有再把下巴搁在李婉言的肩膀上了。
她用双手撑着床,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被褥从背脊上滑落,冰冷的空气让她哆嗦了一下,但却没能让她的目光从信纸上挪开。
「或许在你发现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妈妈对不起你,给你这样一个破烂的家。」
「妈妈已经忍受不了他了,我今天终于忍不住杀了他。」
莫雪遥睁大了眼睛,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场凶杀案的现场。
「杀人者偿命,我不知道逃到哪里,也不想逃,只是对不起你,后半生不能再照顾你了。」
“但是你母亲现在还有信寄过来啊,说明她一切都好……这个可能是刚杀……杀人的时候写的,那时候情况都还不明朗呢……”莫雪遥感觉李婉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十分紧张的劝慰道。
然而李婉言却只是摇了摇头,即使尽力克制,她的嘴也抿了起来。
「我听说,死刑一般不会马上执行,或许会在牢里关两三年,然后在某一天处死我。」
「言言,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我只后悔我没有早点这么做,最起码以后你是自由的了,再也不用受到那些折磨了。」
「妈妈对不起你,连累了你,让你也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省略号的六个点被不知道什么液体给晕开了,像是宣纸上的墨点一样染到了其他的文字,让它们变得模糊了起来。
好在受到影响的只是四五个字,结合上下文还是能够读懂的。
「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生活,千万不要害怕未来,妈妈相信你一定能好好过下去的。」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天热了少出门,不要中暑了,饭可以吃得差点,但一定要吃饱,如果实在交不出学费,就去找一个工厂先上班,住的房子租金超过三百的不要租,可以住远一些,附近有一家我们常去的修车店专门卖贼车,可以去买,那里很便宜,二十块一辆是正常价格,不要被老板骗了……」
信里写了许多许多唠叨的话,就算是莫雪遥看着,都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封信交给你」这句话后面没有标点符号,而整封信,也以此作为了结尾。
……
第二二零章 婉言别哭
李婉言捂着嘴,不让脸上的表情变形,但泪却像是决堤了似的涌了出来。
——它们先是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流下来几滴,而后就再难止住了。
莫雪遥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鹅毛大雪,讲了一个冷笑话:“婉言你看,窗外的雪好像头皮屑啊……”
李婉言肩膀抽动着,然后开始小声地打起嗝来。
窗外惨白色的光照在她的脖颈上,能够看到一缕缕细小的淡金色绒毛。
莫雪遥有些手足无措了,她从床上跳下来,大脚趾撞在了桌腿上,疼得她咧牙呲嘴,却还是奋力抽了几张餐巾纸出来,回过头时,李婉言已经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像是一只蜷成一团的刺猬,就连几张餐巾纸似乎都递不进去了。
莫雪遥冷得直打冷颤,她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自己是该把纸递过去,还是应该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那个……婉言?你母亲如果去世了的话,怎么可能和你通信啊,她现在还活着呢……”
她见她不说话,咕噜地吞了口唾液,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用左边的牙齿咬着嘴唇,又接着说道:“你也不用那么伤心,她当时肯定是觉得自己逃不掉了,才写的,要是后面没有转机的话,为什么要把这封信藏起来呢?肯定是因为后面有什么转机了,这封信就没有必要给你看了……”
莫雪遥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床边——上面还残留着刚才自己趴着时的余温:“而且她不是说了,三年后就会回来的吗……”
“她骗我的!”
李婉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她抬起头,悲怆地大吼道,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太阳穴也一鼓一鼓的,像是有血管在跳动。
莫雪遥一时间被吓傻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恶’的李婉言,要知道她平时虽然严肃,但却从来不会这样嘶吼到破音啊……
她的喉骨上下动了动,眼神不安地落在了远处的门把手上,向后退了半步:“那个……应该不会骗你,应该是真的,她……”
“遥遥什么都不懂!!!”李婉言猛然站起身,将莫雪遥扑倒在了床上,她高高地举起拳头,最后却是轻轻地落下,锤在了莫雪遥的胸口。
然后终于压抑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莫雪遥傻傻地看着天花板,感觉身体很冷,嘴唇也很干燥。
她刚动了一下手臂,就被李婉言给死死抓住了,她那粉白色的指甲此时有些发紫,死死地掐着伊(她的意思,此处代指莫雪遥)的手臂,抓出了五个深深的印子来。
“婉言,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母亲呢?”莫雪遥用舌头磨着牙齿,尴尬而生硬地问道。
“她……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我……自己在牢里……!她说自己是在外地,三年后就回来!其实我也猜到了这种、这种可能……!”李婉言的呜咽声堵住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
她的母亲都不告诉她自己在坐牢,那么所谓‘三年就能见面’,也很有可能是一句谎话。
否则只是在牢里住三年,又为何不告诉她呢?
李婉言显然不是那种会嫌弃自己母亲的人啊。
而且为什么这个数字如此巧合,恰好是三年呢?
当时说三年的时候,李婉言就刚好是在三年后毕业,或许这么说,就是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业。
而等到感情渐渐淡了,才在三年后告诉她真相——可能到时候寄过来的就是最后一封信了。
甚至有可能李婉言的母亲根本没法活三年,今年或者就是这个月,她就要被执行死刑了!
信是可以由人代写的,或者她也可以提前写很多封,让人慢慢地寄出去……
直到她长大为止。
莫雪遥的手臂有些发麻了,她的胸口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李婉言的哭是很克制的,但这种低声的呜咽却愈发地让人难受。
莫雪遥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头发披散着的李婉言。
泪眼婆娑的李婉言。
仿佛从肚子里发出哭声的李婉言。
眼袋红肿的李婉言。
抓着她手臂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的李婉言。
莫雪遥深吸了一口气,把另一只还能动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
有那么一秒钟,她陷入了茫然之中,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但李婉言却用左手轻轻摁住了她的右手,不让她松开。
莫雪遥仿佛领悟了什么,试探着摸了摸。
紧抓着伊手臂的手慢慢松开了,她紧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许。
伊用得空的右手撑着身子坐了下来,而她也紧贴着伊的身体而动。
李婉言就像是一只树懒似的抱着莫雪遥,仍旧将小脸紧贴在伊的胸口。
“别哭了,婉言。”莫雪遥用右手再一次摸了摸她的脑袋,伸出左手去,轻轻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泪水是冰凉冰凉的,仿佛是刚从冷柜里取出来的一样。
“……就算你母亲不在了,我……我们大家,都会在你身边的,银银、乐乐、程媛,大家都在,会一直陪着你的……”莫雪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左眼跳了跳,连带牵扯着她的嘴皮子也动了动。
李婉言看着自己那垂落进莫雪遥领口里的发丝,小声地说道:“我想见我妈妈……”
“可是,现在怎么见?”
“今天老师也是要上班的。”她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刚说完,又连打了好几个嗝。
莫雪遥就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好吧、好吧,去吧,我们去学校问阿雯,你妈在哪里……好吧?”
“嗯,好……遥遥陪我。”
“当然陪着你。”莫雪遥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捡起散落在床上的餐巾纸,递给了她,“嗯……擦擦?”
李婉言扁着小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似乎有些害羞地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她的胸口。
“嘶——别撞那里别撞那里,痛痛痛……”莫雪遥咧牙呲嘴地说道,其实根本没那么痛。
她将脸颊埋在了莫雪遥的脸上,然后使劲地蹭了蹭,在这之中,还感觉到了她嘴唇的冰凉。
“干嘛,趁机亲我啊?想亲的话平时随时都可以亲的嘛!”莫雪遥学着花银银的样子大笑道。
李婉言的耳根红了,她背对过身去,轻声说道:“起床穿衣服吧,会着凉的。”
“嗯。”莫雪遥不敢太过刺激她,刚才开的玩笑应该能够缓解尴尬的气氛了,再开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
而后,她就一边哆嗦着喊冷,一边颤抖着穿上了冷冰冰的衣服,因为还要洗漱,所以外套就先没穿了。
冬天在家里洗脸,还得把热水瓶里的水倒出来,然后掺点冷水才能洗,如果直接用自来水洗的话,恐怕能把脸皮都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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