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今天十二点再关门。”父亲说道,“唉,九十年代终于也要结束了啊,时间真快啊……”
“又老了。”母亲望着天空中的繁星,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切,矫情。”莫雪遥挤兑道。
“哈哈!等你三十多岁了,也会有这种感想的。”父亲大笑道。
“新的生活呢。”李婉言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中流溢出些许的幸福。
莫雪遥抱着酥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小猫是长得最快的时候,这几个月下来,它已经逐渐长开了,变得更大更长了。
不过依旧和它小时候一样懒洋洋的,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但是猫毕竟是夜行动物,白天没精神也很正常吧。
好几次李婉言出门的时候,都看到它兴奋地叼着死老鼠来邀功。
就抓老鼠来说,它是称职的,这也足够了。
毕竟父亲养它,就是为了让它在水果店里抓老鼠的嘛。
“啊,对了,十字绣。”莫雪遥忽然想起了什么,将酥糖放到地上,自己则跑到小房间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到了自己上次绣到一半没绣完的十字绣。
中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将它遗忘了。
有时候想起来,也不想去绣。
因为觉得实在是太难太麻烦了。
绣的过程中一点都不顺利,这种痛苦的经历实在是让她不想再多体验。
但今天却意外感觉充满了动力,所以就又拿了出来。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后面就逐渐变得熟练,找到了感觉。
在针线纷飞中,剩下的一半竟然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莫雪遥将布放在了塑料盒子里,然后用力合上,这个她自制的十字绣钥匙扣就完成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的她,感觉充满了成就感。
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小小的心事吧。
或许,在九九年最后的夜晚,将十字绣拿出来绣完剩下的一半,就是不想将今年的事情留到明年去做吧。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在尝试着斩断过去?
不对,不应该说是斩断,而应该是放手吧。
“遥遥,你放在火灰里的番薯早就好了吧?”正在打扫着水果店里卫生的母亲提醒道。
“番薯?啊,对哦!”莫雪遥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丢在火灰里的番薯,赶忙用铁钳翻找了一下,将番薯挑了出来,“呼呼,好烫!”
“小心点,凉一下再吃。”母亲无奈地说道。
烤番薯的味道香甜软糯,就和幸福的味道一样。
莫雪遥分了一半给李婉言,后者也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我怎么没有的啊?”父亲故作夸张的问道。
“想吃自己烤!”
“唉,女儿大了还一点也不体贴父亲,烤一个给我当夜宵多好啊,现在烤等下熟了就太迟了。”父亲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得了得了,分你一点好了吧?”莫雪遥举起手中一半的番薯。
“啧,你咬过的,都是你的口水,我才不要。”父亲这样说着,却走到了莫雪遥的身边。
“爱吃不吃。”她翻了个白眼。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咬一口吧。”
“还勉为其难?不给了!”
“诶诶,等等等等,咬一口咬一口。”父亲赶忙讨好地说道,“我知道遥遥最乖了。”
“连你也喊‘遥遥’,恶不恶心啊!”莫雪遥耷拉着眼皮子将番薯送到了父亲嘴边,后者张大嘴咬下了一大口,这本就是一半的番薯,顿时少了一半。
也就是说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嗯,好吃!”
“你这是一口啊!”莫雪遥没好气地抱怨道,“都快被你吃完了好不好!”
“我这只是一小口,我要是一大口,那就真的全没咯。”
“你还好意思说……”莫雪遥愤愤地说道,“臭老爹,就给我留了一半,气死我了。”
“臭丫头,小气鬼,喝凉水。”父亲也十分孩子气地扮了张鬼脸。
“噗……咳咳。”李婉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差点把番薯都从嘴里喷出来,好在马上就用手挡住了,但还是用力咳个不停。
“不和你闹了,跟你说啊,过年我们可能要去俄罗斯,所以明天你们去出入境管理处办理一下护照,然后你大伯会帮你把签证搞定的。”
莫雪遥的大伯,自然就是父亲的大哥了。
“哦……竟然要去俄罗斯过年吗。”莫雪遥惊讶地说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俄罗斯呢。”
“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回老家了,嗯……但我们是农历春节回去,而那边是不过我们这边的春节的,他们那边现在就算过年了。”父亲说着,又看向了李婉言,“婉言也一起去吧?”
“好的。”李婉言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过年竟然是去俄罗斯吗。”莫雪遥有些期待了。
“其实你太爷爷的老家是在现在的乌克兰,不过他成家的地方,是在现在的俄罗斯,那里有一个村庄,有不少人的后代都是中国人,过年的时候大家会一块儿回去,多少还是有点我们这边的新年气氛的吧。”父亲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本来办理签证应该要提前一点的,不过因为你大伯是在俄罗斯领事馆里工作,所以这点小事问题不大,你们只要把护照办出来就可以了。”
“父亲有吗?”
“我?当然有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回去过几次的,后来就没有了。”
“说起来,2000年的二月份,可是你太爷爷一百岁的生日呢。”母亲在一旁提醒道。
“啊?一百岁!太爷爷的年纪原来有这么大了吗?”
“那到时候可就不能说长命百岁了呢。”李婉言淡笑着说道。
“对啊,得说长命两百岁!”父亲开玩笑道。
“太刻意了吧喂!”莫雪遥学着李婉言,小口的啃着剩下并不多的番薯,“那我们家是……四世同堂?”
“五世同堂。”父亲说道,“你大伯的儿子都结婚生小孩了,现在都上小学了。”
“大伯有那么老吗?”莫雪遥对大伯没什么印象了。
“和你爷爷的年纪也差不了太多吧,好像也就小了七八岁的样子,你大伯你都不记得了啊?”
“什么时候有见过啊,早就不记得了啊!”莫雪遥理直气壮地说道,“小时候的记忆哪里还有嘛!”
“小遥,你还要番薯吗?”李婉言见莫雪遥吃得那么小口,便开口问道。
“啊?算了,婉言你吃吧,我慢慢品尝味道就好了。”莫雪遥说着,端起一旁的温开水喝了一口,“那到时候我们是坐飞机过去吗?”
“坐什么飞机,有那么多钱吗?”父亲斜睨了她一眼,“除非有便宜的机票,否则当然是坐火车了,卧铺。”
“那要几天啊?”
“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我们得提前一个星期出发。”父亲解释道,“我们得先坐火车到北京,当然也可能会坐飞机——因为你们干爹也要去北京,到时候那就一起去了。”
莫雪遥打断了父亲的话:“不会又是干爹请我们吧?”
“那怎么行啊,那到时候肯定是我们自己出钱嘛。”父亲正色道,“但他肯定有渠道弄到便宜点的票,这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哦……”
“重新说啊,我们得先到北京,到了北京之后坐卧铺火车前往俄罗斯,然后我们在莫斯科下车,会有人来接我们到乡下去。”父亲有些怀念的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往俄罗斯的列车应该是019或者020班次吧……听说明年就要提速了,到时候就要改成K19和K20班次了。”
“谁出钱提速呢?”
“当然是我们国家了,现在的俄国,自顾都不暇了,哪有闲心提升车速啊。”父亲苦笑着说道。
其实仔细看的话,父亲的瞳色也带点蓝,只是他是深蓝的,如果不是凑近了很认真看的话,只会觉得那是黑色的,并不能看出其中的蓝色来。
莫雪遥听了,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的太爷爷选择定居在了中国。
否则身处于那个崩裂后,现在又十分混乱的国家里,日子真不知道得是有多难过了。
虽然仍旧有些许的乡土情怀,但对于莫雪遥而言,更像是家乡的还是这个国家,毕竟她已经是第四代了,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中国人了。
“说起来,婉言的老家是在哪里?”
“我吗?我也不清楚,因为从来没回去过。”
“这样。”莫雪遥听出了李婉言语气中的些许落寞,便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而是转而将最后一口番薯塞进嘴里,一把将酥糖抱了起来,高高举过了头顶,“老爸,几点了啊?”
“九点多。”
“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人放烟花吗?”
“会有的。”
果不其然,在十二点的时候,城市里零零星星地响起了几声鞭炮和烟花的声响。
少数人在用传统的方式,庆祝着公历新一年的到来。
虽然中国人一般是过农历的节日,但公历毕竟也是全世界人通用的日历嘛。
说是新的一年了,也完全没有问题。
“新年快乐!”莫雪遥在烟花声中大喊道。
“新年快乐。”李婉言微笑道,“希望来年还能这么好……”
“会更好的啦!”莫雪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
第二卷 作为少女的人生 第一章 诺拉
2000年1月1日凌晨。
这注定是一个许多俄罗斯人难以入眠的夜。
因为就在1999年12月31日的夜晚,叶利钦突然宣布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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