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特蕾莎的目光随着这四个字，落在了她的身旁，眼中一片茫然，仿佛看到了某些难以置信的事物。
林牧诗明白了。
她咬着下唇，微微偏头，视线穿过茫茫雨水。
在她的身旁近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面容模糊不清，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就像是有千万张面孔在徘徊，不分你我和他或她。
这其中只存在着一个共同点。
死亡的气息。
对于这个世界的超凡者，数个月前见到过那片虚无大海的人们来说，这道气息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是因为每个人只要抬头望向天空，都能见到它的光芒。
陌生是因为无论是谁都与它有着绝对的距离，仿佛穷尽一生还是无法接近。
林牧诗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明白了苏颜为何会突然现身，将此地直接纳入自己的圣所当中。
假如这道黑影的气息流露了出去，那么新楚的暗涌将会在瞬息间爆发，进入难以收拾的境地。
届时的局面将会走向何方，没有人能够确定。
苏颜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更关键的是今日一切都因她而起，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现身阻止。
想明白这些的人，不只有林牧诗。
特蕾莎看着那道黑影，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惘然。
兴奋。
崇拜。
不解。
荒唐。
怀念。
亲切。
不安。
希望。
绝望。
怨毒。
最后是愤怒。
她的眼中闪过了无数种情绪，面容随之而变化，那抹圣洁早已消失不见。
她实在无法去理解眼前的这场变故，深呼吸了一口，颤声问道：“是……您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问的是那道黑影。
没有回答，那道黑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缓缓贴近了林牧诗，就这样进入了少女的身体中。
风雨声依旧，场间却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感。
特蕾莎冷静了下来，目光落在林牧诗身上，一字一字说道：“我要杀死你。”
林牧诗心想这到底算什么事？
她能够感觉到，这句话是竭尽全力的，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的。
正当她茫然不知所措，想要说自己也很无辜的时候，她忽然说话了。
说话的人是她。
但说话的人又不是她。
“就到这里吧。”
她不受控制地望向苏颜，语气淡漠说道：“你整出来的闹剧，也该要收场了。”
苏颜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道：“那么在你的眼中，有什么不是闹剧一场吗？”
她说道：“还是有的。”
苏颜认真问道：“比如她？”
话里的那个她，指的自然是林牧诗。
“我不明白你在问什么。”
她继续控制着林牧诗，说道：“如果你已经失去了冷静，没有办法正常对话，那就不要再谈了。”
苏颜冷笑不语。
她不以为然，转身望向特蕾莎，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特蕾莎低下了头，轻声说道：“谨遵神意。”
“死亡。”
她说道：“或者活着。”
特蕾莎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变得极为明亮，说道：“那么……我可以追随在您身边，有机会成为您的继承者吗？”
她没有任何的迟疑，说道：“没有。”
特蕾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抬起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神情虔诚说道：“那么我想看看死亡。”
……
……
“哪怕是你，想要跨过三阶和四阶这道门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深红看着椅子上的顾与秋，缓声说道：“更何况林牧诗的身体，现在已经到了极限，破烂不堪了。”
顾与秋随意说道：“这是我第二擅长的事情。”
坐在一旁的白猫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些年它和顾与秋一路走来，自踏入登神长阶后，便展现出了无可比拟的天赋。
只要那片虚无的大海存在一天，这种宛如流星般璀璨的人，就不可能默默无闻到无人知晓。
很自然地，许多人对她产生了忌惮，在各个势力都确定无法拉拢她后，围剿就发生了。
那是很多次的血战。
有白猫至今仍旧怀念的波罗的海那一战。
有顾与秋自尸山血海杀出，与苏颜结识的那一战。
当然，其中还有深红与其结下深仇的那一战。
无数的战斗，向死而生，最终造就了通往神明的台阶，而她踏上去了。
一切不过五年时间。
她就彻底证明了自己不只是天资举世无双，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以及懂得以弱胜强杀人的那个人。
问题在于，这一次她用的不再是自己的身体。
深红认真说道：“请你不要输。”
事实上，当顾与秋在林牧诗将要死去，决定进行神降的前一秒钟时，她完全有机会杀死这位仇人。
只是当她想到顾与秋要去做的事情，最终还是放弃了。
与林牧诗无关。
与她的谋划更无关。
她只是单纯觉得顾与秋哪怕要死，也不应该这么儿戏的死去，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盛大的葬礼。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
……
“哪怕死去？”
“是的。”
“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前提活着并不痛苦。”
“你为何而痛苦？”
“当我的信仰被您亲自否定后，我无法想象我将这个消息告知我的同胞的画面，那将是一场灾难。”
“还是那句话，神明不需要信仰，你们的一切注定是徒劳无功。”
“然而我们需要您。”
对话就此结束。
再无下文。
关于信仰与神明的关系，特蕾莎还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时间已经到了。
风雨中，雷鸣终现。
那不是形容，而是一种切实的存在。
顾与秋不太熟悉地抬起了手，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痛楚，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惬意。
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早在她还未踏上登神长阶的顶端之前，这个世界就没有人再选择与她为敌，为她带来疼痛。
因此这种感觉真的有些久违了。
她很满意，找了一些从前的滋味，对特蕾莎说道：“来吧。”
特蕾莎低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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