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是的,如此恐怖的一次攻击,仍然没有能够夺去林牧诗的生命。
这位她不希望活着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哪怕已经狼狈无比。
在阳光之枪落下的刹那间,林牧诗去到了特蕾莎的身前,于是成功活了下来。
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不过需要一些速度,以及足够快的反应……最后想到这并不是真的神罚。
因为神明哪怕不需要追随者,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信徒狠下杀手,降下无区别的攻击。
那宛如神罚般的阳光之枪,是秘言之路对现实世界进行撬动,所形成的现象,因此并不能携带术者的自我意识。
这与万象之路有些相似,但内里并不相同,有着许多区别,否则不会连施术者都要承受其威力。
特蕾莎当然不会自杀,故而她早已想好了退路。
林牧诗本不应该一眼看出这些,猜到看似危险的敌人,其实是唯一的生路。
这依然还是那种没有任何道理的直觉,令她做出的决定。
她隐约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
……
断裂的高架桥上,阳光开始退却。
原先律令禁止的风雨,随着恐怖如神罚的长枪落下,再次从四方如潮水般涌来,遮去了那道阳光。
天地再次昏暗。
暴雨落在了桥面,与残存的余温发生碰撞,顿时融化成为雾气,然后再被狂风吹走。
画面有着一种奇诡的美感。
林牧诗半跪在地面上,不停地咳嗽着,鲜血自唇角喷出,身后不远处就是那道如悬崖般的崭新豁口。
先前她不顾一切冲到特蕾莎身前,避开了那恐怖至极的一击,但也无可避免地承受了许多。
哪怕是最不擅长近身战斗的四阶强者,这依旧给她带来了极其严重的伤害,因为她在那极短的时间当中,承受了很多个拳头。
“我对你有很多意外。”
特蕾莎看着林牧诗,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道:“但就这样吧,你该死了。”
林牧诗忽然举起了手。
特蕾莎说道:“你有资格让我听遗言,说吧。”
林牧诗没有说话,那只手放了下来,搭在了身旁的围栏上,以此作为支点,艰难地站了起来。
特蕾莎看着她,问道:“还不放弃吗?”
“嗯,不太甘心……有些遗憾。”
林牧诗的声音很是微弱,显然疲惫到了极点,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
鲜血不断流淌着,遮住了她的双眼,为整个世界染上一片深红。
连带着最初触犯律令的那一次,还有先前,她体内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现在肯定是没有完好的了。
她还能站起来,只是那无形的琴弦在支撑着,并非她真的还能站着。
然后她想到了一些无趣的事情。
你现在在哪里呢?
明明之前遇到的那些危险,都有你站在我前面的,这次怎么就忽然不见人了呢?
好吧,是我生你气了,我们没有再住一起了。
但那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你的错吧?
真想听到你向我道歉……
可惜了。
她最后想着这些事情,自嘲一笑,知道死亡的时间快到了。
一如泪水,就此消失在雨中。
特蕾莎叹了口气,说道:“真不明白。”
换做过去每一个时候,她都愿意放过林牧诗,至少是不亲手杀死这位敌人。
因为她很喜欢这样的人,直面死亡,与她所信奉追随的那位神明所秉持的道路相同。
奇怪的是,今天的她却没有这样做。
一道十分简单的秘言,自她唇角流出,将一滴雨水化作利刃,直刺林牧诗的眉心。
特蕾莎没有再去看,转过身。
然后她望向桥上某个地方,神情若有所思,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说话的那个人仿佛刚刚睡醒,嗓音里头还带着一些倦意,又或许是起床气?
总之,这些都是不愉快的情绪。
但那道声音却说出了与情绪不相符的三个字。
“对不起。”
第105章: 第一百零三章 神降
“我猜,你现在想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吧。”
苏颜从虚无中离开,踏入了这场滂沱大雨中,声音仿佛还带着些许的倦意,以及那些不愉快。
是的,那三个字就是她说的,与其他人并无关系。
她看着林牧诗,轻声说道:“但你还不够了解那个人,这三个字你永远都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一切都是你的奢念。”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很是感慨,却又带着些许的嘲弄,不是落在林牧诗的身上,而是对自己的。
本要离开的特蕾莎,这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艰难地转身望向了后方,见到了那个撑着伞的女人。
那人将伞檐压的有些低,于是她便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然而有些人和事,是不需要完全看到,都能产生感受的。
她沉默了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只能低头行礼,以最为恭敬的姿态。
当那位神明离开人世以后,此刻她眼前的这一位,就是最接近神明的伟大存在,自然配得上她的敬意。
她感受着蕴藏在周遭世界当中,那道该被称之为宏达的意念,确定一切事物都已经被其掌握在手中,不存在任何的变数。
没有人能够反抗,哪怕是深红那种距离五阶巅峰的强者,面对这种情况都只能选择骂上几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离开。
于是她想到了一件事。
此刻站在她身前的这一位不是化身,而是真身。
想到这里,特蕾莎下意识望向林牧诗,心想你到底是谁?
为何无罪女皇竟为了你亲自降临?
……
……
林牧诗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寻常的天才。
她的意志并不坚定,只是脾气有些犟,认定了某些道理后就不愿意放弃,哪怕自己心里朝思夜想个不停。
但现在的她也在想同一个问题,特蕾莎所思考的那一个。
只不过她早已得到了答案,从苏颜的口中,知晓自己之所以多灾多难,都是因为顾与秋的缘故。
她很是生气,甚至气的精神了起来,鼓起力气抬手抹掉了眼前的鲜血,望向了那个撑着伞的女人。
“你这人有病吧?”
林牧诗盯着苏颜的眼睛,有气无力骂道:“就不能让我死干脆一点……非要这样恶心我……你就这么小气吗?”
当那三个字响起时,她真的以为是顾与秋的声音,想着自己的遗憾总算是少一件了。
尽管她的母亲还是要满头白发参加她的葬礼,往后余生都是痛苦,但她确定自己已经尽力了。
更重要的是,她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人生总是如此的痛苦,不会也不仅有童年如此。
她想着这些,觉得真是没有道理极了,只想自己死的不那么快,好能再骂上几句苏颜。
“问题是……”
苏颜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然说道:“你现在死了吗?”
林牧诗认真说道:“我要是现在就死了,那还怎么开口骂你,当然要慢一些死。”
苏颜说道:“我从不会在乎一个死人的咒骂。”
林牧诗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嘲弄至极:“你现在可不像无所谓的样子。”
“是的。”
苏颜面无表情说道:“因为你还活着,根本不会死,那我当然要在意。”
话音落下,林牧诗怔住了。
她再次抬起了手,身体仍旧因为这个动作而痛苦,但那种死亡的感觉……或者说那抹夜色却始终没有到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够战斗,拳头的力量没有丝毫的衰弱,哪怕她体内的血应该快要流光了。
随着雨水一并消散。
“什么意思……”
林牧诗声音微颤问道。
苏颜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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