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苏颜问道。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重复赞美，她更想确定的是这一点，而不是让重要的时间浪费在重复的日常中。
顾与秋说道：“我会继续。”
沈暮蝉望向她，心想还有这个必要吗？
今日这场谈判结束，双方的态度已经明确，诉求几乎确定，可以说是图穷匕见，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浪费力量，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那……还是称呼她为秋叶春海吧，她应该会继续使用那具身体。”
顾与秋看出了深红的想法，神情淡漠说道：“我需要确定她到底能动用多少力量，上限在哪里。”
沈暮蝉微微蹙眉，说道：“她再怎么强，都不可能强得过你，我也不觉得她能抵达幽眠之主的程度。”
当今的世界，神明仍在沉睡。
那么站在顶峰的强者，便还是只剩下六位的五阶巅峰，还有作为论外的顾与秋。
这是很清楚的事实。
秋叶春海再如何强大也罢，也不过是旧神意志混合而出的产物，不可能真的比一位旧神来得强大。
那这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难怪你这些年来，始终看不到我眼中的风景。”
苏颜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连虚境化都可以忘记的吗？”
沈暮蝉怔住了，下意识望向顾与秋。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嗯。
“这是唯一可能战胜我的办法。”
顾与秋的语气很理所当然。
在她眼中，秋叶春海唯有将整个瀛洲虚境化，将她置身于那片虚无的大海，才算得上是有胜算可言。
此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万一……我是说万一。”
沈暮蝉看着顾与秋的眼睛，迟疑片刻后，问道：“万一林牧诗醒来以后，被她说服了，来阻止你呢？”
苏颜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在一旁的围栏上坐了下来，静静看着。
顾与秋没有立刻回答。
深冬时节，太阳被阴云隐去，风中自生寒意。
她眼帘微垂，如瀑般的银发被吹去，有种凌乱的美感。
就像是如今看似清楚了，事实上还是很乱，不知道究竟要往何处发展的局面。
关于林牧诗的问题。
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真思考过，那时候她得出的答案是不会，自己可以将所有人和事都操纵在手中。
然而，她现在的想法却变了。
为何而变？
因为她自己也都变了，为苏颜想过人间，为那顿欠着的烤肉想过沈暮蝉，为了这些而做了很多过往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顾与秋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暂时还不知道。”
昨天夜里，她就想过了这个问题，却找不出那个答案。
如果连最不可能改变的她都已经变了，那林牧诗为何不变？
如果林牧诗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是否要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与她走上彻底相反的道路？
如果她害怕这一切的到来，被唯一的信徒背叛而让林牧诗沉睡着，是否代表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骄傲？
是的，骄傲使人灭亡。
但她连这种骄傲都失去了，沦为一介庸人，真的还能做到前人没做过的事情吗？
这些问题，她没有对谁说过。
不管是松糖，还是与她纠缠很多个夜的苏颜。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林牧诗醒来吧。”
苏颜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让林牧诗去思考，亲眼去看这一切，然后做出自己的决定。”
顾与秋叹息说道：“原来你是知道的呀。”
苏颜嘲笑说道：“我又不是白痴，林牧诗迟迟醒不过来，原因无非就那几个，最有可能就是你从中作梗，不让她醒过来。”
听到这句话，沈暮蝉不由瞪大了眼睛，望向顾与秋，心想你这心也太黑了吧？
松糖早已惊讶过一次，这时没什么反应，故作不屑地看了一眼深红，伸出爪子拍了一下这位仆人的脸。
“嗯。”
顾与秋没有否认，平静说道：“直到这一秒钟，我都没有让林牧诗醒来的道理，这只会让事情彻底失控。”
苏颜微微挑眉，问道：“你不相信自己？”
顾与秋转身，看着坐在围栏上的她。
今日的苏颜与往常不同，衣着不再单调，风衣之下是一袭暗红色的长裙，与白皙的肌肤相映而美。
风来时，那看似随意束起的黑发荡起，令人心随之而折。
然后，她向自己问了一句话，让顾与秋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苏颜自嘲一笑，微笑问道：“那么这样的你，还值得我放在眼里吗？”
第164章: 第十一章 永不落山的太阳
“你的想法是？”顾与秋平静问道。
谈话至此，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很难再有什么忌讳，直白一些就是最好的。
苏颜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让林牧诗醒醒来吧。”
顾与秋想了想，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仍然相信自己呢？”
片刻前，苏颜曾经诘问过她一句相信自己的话，当时的她想到了很多事情，于是没有回答，一昧沉默。
如今这句话，就是对于先前的询问所做出的回答。
——我仍然相信自己，之所以不让林牧诗醒来，那只是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太过麻烦，仅此而已。
苏颜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是在想这句话的真假。
顾与秋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是不同意你让林牧诗苏醒的看法。”
苏颜问道：“原因是什么？”
“大概是……”
顾与秋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让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变得漫长一些吧，牧诗她总喜欢碍事。”
听着这话，沈暮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句话未免太腻太渣了，而且你这是认真的吗？
至于松糖早已见怪不怪，耳朵听过太多类似的话，很难再有情绪上的波动，只觉得她又在胡言乱语，根本不想理会了。
苏颜神情淡漠，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说道：“那你就证明自己的自信是对的吧。”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坐在围栏上，跳了下来朝着坡道下方走去，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很不显眼。
顾与秋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就这样走了，是生气了？”
“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度。”
苏颜没有回头，随意说道：“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答应了深红，让她单独见你一面，所以你就见她一面吧。”
顾与秋微微一怔，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不禁有些可惜，叹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沈暮蝉骤然紧张，眼角余光落在下方，看着苏颜即将消失的背影，心想你如此刻意的一句话，到底是哪里大度了？
……
……
“上次我没有杀你，似乎是让你产生了错觉。”
“没有。”
“那你的勇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不从别处，从你的身上。”
“很有意思的说法，详细一些听听？”
“你就快要离开，好吧，我最初不清楚你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但还是觉得此后都见不到你，便想着要抓紧一些时间，毕竟你决定要做的事情，就像新楚所遭遇的一切那样，不可能拖上太久……”
“嗯？”
“我怕剩下的时间太短，不足够战胜你。”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也许，但我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时间。”
“你变得有趣了。”
这场谈话就此告一段落，两人没有再着急聊下去。
顾与秋行走在寻常街道上，仿佛一位普通人在漫无目的散着步。
沈暮蝉跟在她的身边，稍微落后了些许，始终没有试图并肩而行，始终审视着她眉眼间的情绪。
时间其实尚早，然而冬天的天黑得太快，黄昏悄然而至。
暮火燃烧，天边的色彩渐渐绚丽，地上的一切都闪烁起金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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