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顾与秋忽然说道：“你想吃什么？”
沈暮蝉微怔，想起了那天夜里自己不死的理由，低声说道：“你做主就好。”
“那就继续烤肉？”
“别！”
“嗯？”
“换一种东西，因为上次就是烤肉。”
“既然无法真的让我做主，就不要说这种话，很没意思。”
“……抱歉。”
“不用。”
顾与秋随意说道：“这些都是我故意的，去吃面吧。”
沈暮蝉不怎么喜欢面食，只是先前拒绝过一次，这时候不敢再反对了，便尽量显得情愿地嗯了一声。
白水神社作为极为热门的景点，周边的商业措施自然不差，无论旅店还是饭店，都有着足够多的款式选择。
与往常不同的是，最近这些天白水神社两次闭门，导致平日这个时间本该繁忙的街道，变得空旷了许多，难得清静。
顾与秋讨厌吃火锅，但不代表她挑食，对这方面有着极高的要求。
说话间，她恰好见到了一家店，便走了进去。
沈暮蝉当然不会有意见，跟在她的身后，点单与落座。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前一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有些好奇问道；“你和无罪平时相处起来，也是这样的吗？”
顾与秋没有回答，问道：“这就是你特意要见我一面，单独询问的事情吗？”
“看来是相差不远了。”沈暮蝉喃喃说道。
听着这话，顾与秋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好像不怕我了？”
沈暮蝉想了会儿，说道：“好像是不太害怕了。”
顾与秋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上次没有杀我，就代表你这次也不可能杀我，在猜到这个事情后，我就也可以平静了……大概吧。”
沈暮蝉的语气有些起伏，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最后再次咬住了下唇。
顾与秋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
沈暮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自嘲说道：“可惜我的身体依旧恐惧着你。”
无论咬唇，还是别的小动作，都是她在缓解内心深处的紧张，好让这场谈话可以正常进行下去。
“以后会好的。”
顾与秋说道：“因为我要走了。”
她的语气很淡然随便，就像是一位皇帝陛下在告诉太子，眼前的江山终究是你的，无需惧怕。
沈暮蝉微微蹙眉，不太喜欢这样做为彼此的结局，但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顾与秋问道：“你怎么看今天这事？”
“呃？”
沈暮蝉怔了怔，眼里满是不解地看着她，说道：“你问我？”
顾与秋语气有些漠然：“否则我是在跟谁说话？”
沈暮蝉很是意外，有些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她发表意见，她是不会被过问的那一个。
顾与秋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既然坐在一起了，那就随便问问，反正也是两三句话的事情。”
“那么我说的有道理，你会为我的话而改变吗？”沈暮蝉认真问道。
顾与秋微微一怔，然后抬起手轻轻捂着嘴巴，这才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沈暮蝉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冷问道。
不管怎么像，这个笑都特别的嘲讽，让人很是不爽。
“没什么。”
顾与秋敛去笑声，眼里却还是一片笑意，说道：“我才知道你还能这么可爱。”
沈暮蝉深呼吸一口，强自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问道：“所以，你还要不要听我的意见？”
“当然要。”顾与秋想也不想说道。
“我的意见是，那片海的想法很无趣。”
沈暮蝉认真说道：“如果面对未知就要恐惧，想着远离，尽想着享受封闭世界带来的安全感，那么人类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顾与秋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渐渐变成欣赏。
“这是我对于未知的态度，不代表我站在你这一边，但事实上……我确实有些瞧不起那种懦夫的想法。”
沈暮蝉最后说道：“这就是我的想法。”
顾与秋嗯了一声，却没有置于言语。
沈暮蝉有些不喜欢，微恼问道：“我老老实实对你说了这么多，结果你一个字都不说？”
“没什么好谈的。”
顾与秋说道：“我与你们的立场不同，除非是千世以后，否则现在没有人可以客观看待我的看法，无论我的看法是否客观。”
沈暮蝉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那苏颜呢？”
顾与秋很平静，没有因为这句话显露半点情绪，说道：“同样。”
“为什么？”沈暮蝉有些无法理解了。
“她和我的立场相同，都是局中人，那就不可能纯粹的理性。”
顾与秋笑了笑，转而说道：“你这次想要单独见我，是为了踏入五阶巅峰吧？”
沈暮蝉有些不适应，没想到她会忽然转移话题，但还是很高兴，说道：“是的。”
就在这时，店家呈上了她们点好的面。
两碗面自然是不一样的，沈暮蝉的口味偏向甜辣口，奈何前些天一直在服侍顾与秋，只能去吃那些清淡的东西，这次理所当然要了一碗味道偏重的。
顾与秋却是点了一碗沾面，黑蒜油豚骨汤，还有一个溏心蛋。
两人没有立刻开始用餐。
“这个条件我昨夜就对无罪说过。”
沈暮蝉看着她说道：“在我杀了劫海僧后，她向我解释了关于神性与人性的问题，但她的说法我不太喜欢。”
这种事情，以喜欢来形容，未免显得有些无稽了。
然而顾与秋却没有生气，点头说道：“你向我说一遍她的看法。”
“无罪认为，所谓的神性只不过是人类对于神圣存在的一种猜测，事实上根本不存在这种区别。”
沈暮蝉想起当时的话，微微蹙眉，说道：“当你是神，那你就拥有神性，而你还是人的时候，这自然就是人性。”
顾与秋淡然说道：“既然她走到了如今，那就代表这种看法不见得有错。”
沈暮蝉摇了摇头，说道：“但我还是觉得不对……不喜欢，因为她这个说法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神明与人没有了区别。”
她握紧筷子，搅动着汤与面，沉声说道：“那就代表神明只是稍微强大的凡人。”
顾与秋觉得有些意思，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个看法？”
“因为我见过你。”
沈暮蝉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在你成为神明之前，成为神明之后，还有如今的模样。”
顾与秋微微挑眉，说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暮蝉说道：“在你放过我以后，我想过很多，把这段日子的经历都整合了一遍，然后发现……你变得实在太多了。”
“嗯？”顾与秋静静听着。
“不要说什么喜欢，不要说什么牵挂，不要说什么因果太多，不要说外界所存在的一切事物。”
沈暮蝉与她对视，没有退让的意思，一字一句说道：“在我看来，这所有就是因为你失去了神性。”
顾与秋安静了会儿，问道：“那你怎么解释我依旧强大？”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这句话而觉得神性不重要，是可有可无的一样东西，继而怀疑自己的执着是否错了方向。
沈暮蝉却丝毫没有迟疑，反问道：“难道你有以前的自己强大吗？”
听着这话，顾与秋怔了一下，接着真的笑了起来。
不是先前那些带着各样复杂意味的笑，而是高兴和开心，单纯因为自己遇见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沈暮蝉没有理她，继续说道：“你没有以前强大，不管这中间存在多少的理由，这都是客观的事实。”
顾与秋问道：“那你认为神性是什么？”
“基石……”
沈暮蝉低下头，看着飘荡着热气的拉面，缓声说道：“唯有神性才能使得力量长久，而不是转瞬即逝，被淹没在时间长河。”
顾与秋看着她说道：“每个人都是会死的，神明也无法超脱漫长的岁月。”
沈暮蝉问道：“难道这就是你舍弃一切，都要回去的理由吗？”
“嗯。”
顾与秋补充说道：“不完全是，但肯定是其中之一。”
“我和你不同。”
沈暮蝉自嘲一笑，说道：“我相信自己可以追逐永恒，这正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乃至于放下对你的仇恨，都要再进一步的理由。”
顾与秋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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