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铳枪，丘比特 第77章

苍色的女人向他走来，林嘉德手一抖，换弹器里的子弹掉落，他干脆丢掉了手枪，握住符纸念道:“一刀两断，如意……”

最后两个字他没念完，苍色的女人已经近在眼前，她轻轻一抓，林嘉德的身体瘫软下来，感觉自己的能量被抽取一空，甚至无法激活符纸里的武器。

被混乱与恐惧所支配的剑兰勉强振作起来，但林嘉德体内的能量已经被抽取一空，她空有法术却没有能量实现，只能无助的看着顶着和她同样面容的苍色女人走近。

“你是谁？”剑兰问。

“送你一份礼物。”

苍色的女人手腕翻转，她的手掌里析出一份蓝色的灵魂碎片，没入剑兰体内。剑兰愣了一下，然后她姣好的面容开始扭曲，五官挤在一起，丑陋的褶皱里，满是混乱与无助。

“这是谁的记忆，我的？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不该是这样！我是剑兰，可是为什么……”

剑兰语无伦次，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死灵无法哭泣，于是她的恸哭变成直抵灵魂的尖啸。

林嘉德捂住耳朵，但捂也没用，那令人烦躁的尖啸在他脑海里扩散。他跌坐在地上，喘息着说道:“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让冒牌货认清现实，以及，我不想和你交战，只想让你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龄！”

“你必须听，因为你是我的命匣。”

“什么？！”林嘉德哑然失笑，“我是剑兰小姐的命匣，有人向我保证过！”

苍色的女人平静的说道:“你的身上有天界观测者的痕迹。如果是天界观测者向你保证的话，倒也没错，因为我就是剑兰。”

林嘉德看向剑兰，他很希望剑兰怒斥冒名顶替她的伪物，令人失望的是，剑兰仍然没有停止疯狂的状态，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嘉德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你们两个都是剑兰灵魂的核心碎片？剑兰小姐以前和我表达过担忧，说承载真正的剑兰人格的才是剑兰之类的。”

苍色的女人摇头:“和你一样，我曾以为她是科罗博奇卡，但她不是。”

林嘉德急了:“科罗博奇卡又是谁？你能不能不要谜语人！”

可惜，被榨干的林嘉德只余下嘴上逞强的力气，苍色的女人说道:“我和你的人生轨迹发生交汇的地点，是在10月4日的西汉姆医院。”

第六十八章 蠕虫 IX

“10月4日，可我在医院没有见过你？”林嘉德说。

“我们见过，那时候我躺在床上，被医护人员推着走过，而你从病房里出来。”

一度忽略的记忆被找回，林嘉德猛然抬头:“等等，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重伤的女人？”

“这正是我要讲给你的故事，可惜现在的年轻人总是那么暴躁，不肯听人好好说话。”

苍色的女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曾和你一样，是帝国某个外围组织的一员，那时候，我的注册名是剑兰。

因为某件可疑的事，我和我的小队全军覆没，我却没有完全死去，而是灵魂回到帝国，从一个小婴儿开始第二度生命。

这一次，我叫科罗博奇卡，帝国的特级巫术通晓者，直到10月4日的事故为止，我都那么认为。

这次事故让我想起前世的记忆，基于某些原因，我决定背叛帝国，融合错误秘密逃离。只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剑兰有背叛帝国的理由，但科罗博奇卡没有。

这是一个奇妙的现象:我和科罗博奇卡本质是同一人在两次生命中诞生的两个人格，但她们却并不认同彼此，拼命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科罗博奇卡占了上风，所以她企图用法术杀死我，而结果，她的法术把我们共用的身体转化为巫妖，她的灵魂完全破碎，而我的灵魂部分碎裂，并和科罗博奇卡的灵魂碎片黏合在一起。

但是，那具转化为巫妖的身体正在不断损坏，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无法修补。我必须找到什么东西当做命匣，好维系我的存在，而你闯入我的视野。

想要把你变成命匣，就要在你的灵魂和我的灵魂之间建立联系，而那时候，那具巫妖躯壳里有我的本体、科罗博奇卡完全碎裂的灵魂、我和科罗博奇卡混合在一起的碎片，而我的操作出现致命失误。”

林嘉德看了剑兰一眼，说道:“所以，我认识的剑兰小姐其实是科罗博奇卡部分灵魂碎片？”

“不，她是剑兰，但剑兰不是她。”苍色的女人回答。

“？”

“我在把你转化为命匣的过程里，所犯下的失误在于，把我灵魂分离出去和科罗博奇黏合的部分和你建立联系。

这个黏合碎片承载着我的魔法知识，以及科罗博奇卡的部分人格。如果你开启灵魂光焰视野的话，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黏合的本质——苍与灰，分别代表着我和科罗博奇卡。

医院那时候还是挺危险的，我失去了魔法知识，但幸好还有科罗博奇卡的巫术知识和错误秘密可以使用，不然我可没法把你变成命匣。

所以你可以理解了吧，在我这个主体看来，持有我的魔法知识又黏合了科罗博奇卡部分人格、自称剑兰的她是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林嘉德不愿相信:“有证据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苍色的女人笑道:“信与不信是你的自由，我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帝国已经掌握了这边的情况，利用我分离出去的部分，来追踪我这个主体，夺回错误的秘密。

不过，我想多了，你似乎很重视冒牌货，所以你没让帝国掌握真正的情况。”

林嘉德反驳道:“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你刚才对剑兰小姐施加了法术，你让她无法保持理智，状若疯狂，不给她和你争辩的机会。

呸！我一句都不信！”

苍色的女人笑道:“不巧的是，让你深信不疑的冒牌货，恰好可以佐证我之前的话。”

剑兰的声音干涩而绝望:“是的，我不是剑兰，也不是科罗博奇卡，我看到了她们各自身份代表的人生，感受到了我与剑兰本体之间的联系。

如果说，剑兰是一本书，而我就是书中的残页又染上其他书本的印记，我是剑兰，但剑兰不是我。我是剑兰灵魂中承载魔法知识的部分，也是科罗博奇卡承载部分人格的部分。

因为尸妖法术的能量，因为师范魔法，赋予了我这个碎片神智，让我误认为自己是个完整独立的人格。

而后，我吸收了科罗博奇卡的灵魂碎片，把科罗博奇卡的日常当做我的……可是啊，我看清科罗博奇卡的脸时才发现，她和我长得不一样。”

林嘉德的脸色变得苍白，但感情让他不愿相信，继而说道:“既然是剑兰的碎片和我签订契约，那为什么剑兰本体和科罗博奇卡的灵魂碎片还能存在？”

苍色的女人回答:“剑兰的碎片是剑兰，剑兰的本体是剑兰，而科罗博奇卡也是剑兰。你和剑兰的碎片签订了契约，作为本体的我，作为第二世的科罗博奇卡自然也跟着受益。”

林嘉德用发颤的声音急切说道:“三个剑兰？这谎话编的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三个长矛手》的作者。”

苍色的女人认真纠正道:“是《三个火枪手》，我不是这本书的编剧，但我认识这本书的作者大仲马先生，那是个溺于欲望中的男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舞台很高的剧院，好坐在台下看女演员们的裙底。”

我信你个鬼啊！

林嘉德头昏脑涨，无比烦躁，但他明白一件事:无论敌人的嘴炮什么水平，他只要一句话不听，保持明亮的目光，那么他不可能被任何花言巧语说服。

苍色的女人似乎看出这一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连自己分离出去的碎片都说服了，但你却顽固的超乎想象。

也罢，我本来就没想用嘴炮说服你，见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回收我的灵魂碎片，让我回归完整。”

林嘉德仍不愿相信……不，看见苍色女人自信而从容的模样，再看灰色的幻影绝望无助，一句反驳都没有的样子，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看了眼剑兰，剑兰似是心死，对于苍色的女人走到自己眼前的事实无动于衷。

剑兰的混乱顺着意志链接传递给林嘉德，绝望、悲伤、迷茫与无助在他脑海里变成涡流，在他脑海中极速旋转，把他搅的心烦意乱。

在混乱之中，林嘉德产生了强烈的思念，对于他最信任，最美丽，也是最强大的恩主杜鹃的思念——他拒绝交出剑兰，哪怕她是别人的灵魂碎片。

今天加更摸了。

第六十九章 契约 II

在苍色的女人即将触碰灰色的幻影时，杜鹃的干涉跨界而来，条条锁链纵向排列，变成粉色的墙垣，把来自其他人的干涉隔绝。

“这个感觉，像是天界观测者，但又……”

苍色的女人谨慎的后退，在安全距离上，观测那粉色的锁链包裹林嘉德与陷入认知混乱的灰色幻影消失。

这时，木棉小队得到其他队伍的支援，地窖门口的封条变得摇摇欲坠，苍色的女人消失在原地，木棉一马当先，破门而入的瞬间，只在地上找到几枚子弹的残骸。

紧身衣怪人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在其锤击的部位土地凹陷，出现放射状的裂痕。

“林皇他……”yuki问。

“他没事，”木棉站了起来，“他被传送回现实里去了。”

“你确定？”

木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我确定！而且，我觉得他不会再回归队伍了！”

你为什么会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三位佣兵心里同时产生这个疑问，但看木棉的状态，他们不敢问。

与此同时，林嘉德眼睛一花，摔在自己沙发上，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半坐起来，看到茉莉的关切与杜鹃的好奇，但她们没有靠近，而是有所介怀的看着他的身体。

顺着她们的目光，他低下头来，看到剑兰……不，曾以为自己是剑兰的灵魂碎片贴在他身上，无助而混乱的她渴求温暖坚实的怀抱。

但她没有实体，所以她的幻影穿过林嘉德的身体，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只有一片冰凉扩散。

剑兰的身影开始虚化，林嘉德回忆起剑兰的第二节课，当亡灵否定自我存在的意义时，她就从死亡迈向消亡。

林嘉德拼命想要抓住剑兰，剑兰看着它，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不能让我这块碎片回归苍色女人的本体，她会变得更加强大。”

“我不在乎！”

“放心吧，在自然消亡的情况下，我们的契约自然解除，你的身体不会受任何影响。如果运气好些，那个本体也会消亡……”

“很遗憾，那位女士在镜界也转化了一个命匣。”杜鹃说，“何况，你之前答应过我，你的存在与否不再取决于你，而是林嘉德。”

“对不起，我食言了。”剑兰说。

杜鹃看向林嘉德，林嘉德先是茫然，然后意志逐渐坚定，他伸手说道:“杜鹃小姐，我要借你一样东西。”

杜鹃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要借什么，但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难道你让我看着她消失吗？！”

杜鹃转身，恢复本体形态，洁白的羽翼延展到林嘉德面前，林嘉德从她的羽翼里掏出点44口径的转轮手枪，对准剑兰扣下扳机，刻着屈服魔法的粉色子弹出膛，命中剑兰的瞬间，剑兰的胸口出现剑兰花的花纹。

“剑兰，我要你活下去！”他大吼道。

剑兰的消亡停止了，来自林嘉德的命令锁住了她的消极念头，让她逆转消亡的过程，精神体重新回到之前半透明的程度。

她震惊的看向林嘉德，以及林嘉德身后微笑的杜鹃，突然意识到，她掉进杜鹃挖掘的陷阱里，从一开始，这个自称丘比特的女人就在给她挖坑。

林嘉德刚想说些什么，身体能量被抽取一空的身体就支撑不住，他跌在沙发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0月28日凌晨1时，勉强冷静下来的剑兰飘在沙发附近，茉莉坐在沙发上连连打哈欠，林嘉德卧室的门打开，杜鹃正在为他输入能量。

两人看了一会儿，茉莉看了剑兰胸口粉色的剑兰花，扒拉开自己的衣领对剑兰说:“我们的形状有些不一样。”

同为粉色填充的花纹，茉莉胸口的茉莉颜色更浅，剑兰无心关心这个，她低声说道:“抱歉。”

“不用复述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看到了。”茉莉指了指电视，“丘比特用了一个法术，林嘉德的冒险之旅我们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你。”

剑兰抬起头来，又慢慢低下去，说道:“抱歉。”

“你的确该道歉，但不是向我，而是像林嘉德。”茉莉严肃的说，“在你因敌人展示的所谓真相崩溃，否定自我，动摇到无可附加的地步的时候，他一直在维护你。”

剑兰虚弱的回答:“谢谢他的维护，但是……我可能真的是个冒牌货，是从剑兰本体分离出去，承载了她魔法知识和科罗博奇卡部分人格的冒牌货。

可笑的是，我把科罗博奇卡的记忆碎片当做自己的记忆，脑补出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太可笑了。我什么都没有，无论人格还是知识都不是我的。”

剑兰体会着比死亡还要冰冷的感觉，那是一种虚无，当苍色的女人展示一种可能性，即关乎她认知的那些记忆和知识很有可能来自他人的时候，剑兰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进而怀疑自己的认知，最后变成了对自我存在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