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给我献祭啦 第297章

那根本不是人的脸。他彻底变成了怪物，变成了比混沌种族还丑陋的模样，并且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啊啊……”

脑袋垂在地上，马卡龙发出无力的声音，像是呻吟，也像是哀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向前移动，向南方燃起冲天火光的废墟靠近过去。在那个地方，只剩下一群疯子了。

看着游荡在平原上的民众，马卡龙又想起了三天以前。

这三天以来，那些画面一直在他眼前闪现。他清楚地记得，成千上万的人们在得知真相、得知辉之主不会降临时，脸上浮现出的失望，愤怒，还有恐慌。

他清楚地记得信徒们望着他的眼睛，信仰崩塌时的模样。

无数光点在黑暗中熄灭，无数通道从意念空间中断裂，无数光华从金色光团中流逝，最后整个神明都在虚空中瓦解……这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在马卡龙脑中浮现，向他强调着绝望的事实。

辉之主不在了。光团消散了。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徒。

没有教团和信众的支撑，没有背后的神明提供力量，他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拖着将死的身体，在荒原上挪动。

挪动着，匍匐着，在生命不断流失的过程中，他还要亲眼见证世界走向毁灭。

这个时候，天际南方亮起了红光，光芒中正在渐渐升起通天的黑色狂乱。

当终焉的神祇诞生后，世界也会随之终结。

所有人都会死去。不论是那些疯掉的，半疯的，还是尚存神智的人们，他们都会死在终焉之神手下。

那些马卡龙熟识的人们，也会全部死去。

回想起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金发青年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恐慌。

他忽然想到，依丝普拉索还被光明圣女掌控在手中。她现在肯定还活着，正在作为施术的核心发动堕神仪式。

但等到终焉之神完全成型，毁灭掉世界之后，她也会死去。

意识到这件事，马卡龙感到一阵巨大的哀痛。

在依丝被光明圣女带走之前，他甚至没来记得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明明许诺过，自己会战胜敌人，在那之后和她一起眺望大海的。

他明明许诺过，他会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去保护她的。

伸出左手，马卡龙再次抓住草丛，把自己的身体向前拖拽过去。

“啊啊啊……”

无力地闷哼着，他咬紧牙关，用上全部力量在地上爬动。

他得去解救依丝普拉索才行。

他得去解救遭受苦难的人们才行。

他得去解救这个世界才行。

为了拯救这一切，他还不能倒下，他必须得继续行动——

“啊啊啊……”

把手指抠进地面，马卡龙发出嘶哑的声音，想让自己再挪动一截。

但他的身体却沉得像铅块，浑身剧痛，不剩下一点活力。动作做到一半，他的左手就失去了知觉，不再听从大脑指挥。

拼命调动着力量，马卡龙想让左手握住前面的草丛，却无论如何也握不紧那只手。

为了让手指活动起来，他死死咬住嘴唇，一次又一次地把手掌摁在地面上，就是抓不住枯黄的野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徒劳地用手掌抓挠着土地，他的动作越来越无力，口中的声音渐渐从喊叫变成了呜咽。

他还不能放弃……他还得去战斗……不然他珍视的人们就要死去了。

他还得去战斗才行。他还得去战斗才行。

不知多少次无用的尝试过后，马卡龙的手臂垂落下去，整个人瘫倒在地。

他曾经拥有的力量，如今都不在了。

他被夺走了所有神之遗产，再也无法神体化。他失去了所有武装，【狂噬大钻】被折断，【渴血链锯】被粉碎，【咒树之核】被穿透，【暗流之铠】被烧毁，【苦难者手镯】也不在身边。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生命也快要走到尽头。三重混沌化消散后，他只是靠混沌种族一样的身体才吊着一口气。但这终究无法支撑太久。

因为心脏被摧毁，肺部被穿透，他的活力每一秒都在流失。强撑了三天三夜，这副身体早就到极限了。

因为力量过度损失，他的能量层级也随之下跌，让他脱离半神领域重新变回了普通人。

事到如今，他只是一个将死的凡人。

而他要对抗的东西，则刚刚获得新生，得到了全新的肉体。

望向南方，马卡龙看到巨大的黑影徐徐升起，将夜幕一分为二。

那便是他的敌人。终结万物的终焉之神。

祂是凌驾于四原神的存在，祂是超越位阶之上的混沌位阶，祂的力量远超从古至今的任何一位神明。

祂是那么庞大，那么难以估量，就像降生在大陆上的另一个世界。

目睹了漆黑的神祇现身于世，马卡龙的眼神冻结了。他的灵魂也随之冻结在极寒的深渊之中。

在那深渊里，只有无底的绝望。

低下脑袋，马卡龙任由脸颊贴在土地上。

他流光了血，耗尽了体力，失去了拥有过的所有东西。力量尽失后，他的最后一点斗志也随之枯竭。

在黑暗的意识里，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自己。

只要还能行动，还能挣扎，一切就不算结束。

只要还能行动，还能挣扎，一切就不算结束。

……

但是，他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马卡龙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背上。

从他后面，失心的民众接连走过，一双双脚掌踩踏着他的肩膀、脊背、手臂，在他身体上留下越来越多黑色的脚印。

察觉到被踩到的东西，半疯的人们无动于衷，甚至低头嘲笑他的模样，嘲笑神之手会流露到如今的地步。

在他们眼中，看不到丝毫留恋的神色。他们早忘了过去的信仰，忘了追随神之手度过些日子。他们只是把踩在脚下的人当做笑柄。

最后的数百人走过之后，开裂的平原上只剩马卡龙一个人。

独自趴在地上，他像团烂泥一样摊在草丛里，看着越走越远的疯狂人影。

就像薇儿莫奈所说的，那些人没救了，这个世界也没救了。

这世上的一切，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被拯救。

回忆过去，马卡龙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就像是个笑话。

他领导教团和四大原神教派抗争，好不容易取得胜利，结果大崩溃却从天而降，摧毁了文明国度；

他带领民众躲进避难所，想保护他们不受伤害，结果为了和原神战斗，却让成千上万的人丧生战场，让重要的同伴死于非命；

他经历千难万险，总算铲除了所有原神，结果却被告知那些神祇根本没有被真正杀死，祂们最终还会降临于世；

在得知了这些真相后，他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组建的教团瓦解，看着数十万信徒信仰崩溃，看着依仗的神明在虚空中烟消云散……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马卡龙就从未停止过抗争。

他不停地抗争，抗争，抗争啊，抗争到遍体鳞伤，却什么也无法挽回。到最后，他和同行的人们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盯着昏黑的天空，金发青年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难，做出这些挣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意义究竟何在。

“这没有意义。”

意识深处，他看到黑发的少年躺在病床上，转过脑袋面对着自己。

在重获新生，来到另一个世界之后，他用尽全力地抗争了，最后还是落得了相同的结局。此刻，他就和那个带着呼吸机全身冻结的少年一样，无法行动，也无法挣扎。

是啊。他说的没错。这根本没有意义。

无望地注视着黑暗，马卡龙的眼神熄灭了。

到头来，他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切都没有被改变。

一切都无法被拯救。

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还能看到光呢？

……

在黑暗深处，一个金色的小光团高悬于空，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望着闪烁的辉光，马卡龙睁大了眼睛。它所在的位置就是辉之主原来存在的地方。

在那团微光后面，还展现出隐约的画面。它来自于千里之外的、位于北方的星辉城。

那些遥远的画面，是通过重建的意识通道传播的。

通道稳定之后，远处的思绪纷纷涌现，让马卡龙逐渐看清了意识深处的景象。

在一片柔和的光芒里面，他看见一群黑袍信徒聚集在昏暗的广场中央，共同凝望着虚空。

234 还有我们

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里，小小的金色光团闪耀着，如同一颗明亮的星星照亮了黑暗。

透过重连的意识通道，马卡龙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