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给我献祭啦 第296章

三天以后。

在最后之国科尔纳南境的废墟，在昔日的曙光城里，聚集起一群暗白色的身影。

夜晚到来时，从星辉城离开的民众们还在赶往宴会的路上，但筹办晚宴的主人已经等不及了。

这一天，“堕神仪式”的准备全部就绪了。

在城中心的空地上，绘制了一个直径数千里特的暗白色阵列，内部书写着巨大的厄斯朗咒文。

在阵列的四角，分别摆放着四堆巨大的残骸。

其中，有堆积在一起的黑色碎片；有满是灼烧痕迹的灰绿色碎肉；有变得粉碎的紫红色颗粒；还有布满裂纹的苍白肉块。

这些放置在场地周边的材料，正是四位原神的尸骸。

在原神尸骸的包围下，稍微靠内侧的阵列里，还依次排列着八个等距分布的小阵列。其中的五个摆上了或大或小的尸骸，剩余的三个则空着。

在那些虚空邪神的中间，在更内侧的位置，则放着一堆漆黑的物体。

那是死去的原神子嗣。祂虽然没有发育完全，但也含有可怖的混沌能量，甚至超过祂的母亲。

远远观望着原神子嗣的尸骸，天眷族们都不愿靠近。即便对于已经疯了的他们来说，那些物质散发的气息还是太浓烈了。

但是就在原神子嗣尸骸的旁边，在一座石头搭建的小平台上，还捆绑着一个没有失去神智的身影。

紧靠灰白色的石柱，依丝普拉索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缠绕，被死死地固定在仪式场地中央。

邪恶的气息覆盖着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可她的意识却一直保持着清醒。

狂乱之器是绝对不会发疯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作为仪式的核心，让堕神的活动持续进行下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女孩，光明圣女薇儿莫奈·洛拉斯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时候，她——或者说是祂，已经脱离半神的领域，正式步入了神之位阶。

站在幽暗的夜空下，她浑身散发出暗白色的光芒，高度逼近八百里特。

作为继承了哥鲁瑞神性的人，光明圣女对于十二件神之遗产都拥有完美的适应性。

光明王格洛瑞、丰饶之神赫尔梅、大树之母希洛奇尔、智慧之神艾库亚尔、大地之神曼罗拉、龙神葛林迪顿、工匠之神夫利斯塔斯、战争之神库库可仑、荒野神斐玛特、风雪之王墨琉斯、湖之女神慕菲、还有夜月女士芙洛拉……

就在一天前，在盛大的神体化仪式中，来自这十二位秩序神明的遗产全部被她聚合到了身体里。

吸纳了众神的力量，薇儿莫奈一举成为了大陆上最强的秩序神。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够。这距离她的目标还远远不够。

想要完成复仇，她还需要远超于此的力量，达到超越位阶之上的“混沌位阶”。

走入阵列中央，薇儿莫奈看着自己巨大的神明之躯，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的寂静后，她抬起手，示意阵列周围的天使们上前。

四座天眷剩下的三位天使依次走入阵中，抬头凝望着光明圣女的身影。

看着薇儿莫奈，他们眼中闪烁出激动的光芒，但也有一丝哀伤。

为了完成仪式，他们无法陪她走到最后一程了。

“请您实现我们最后的夙愿，教宗大人。”

宰制天使恩瑞首先走上前去，走向阵列内侧的八个圆阵中剩下的三个空位，选择其中的一个站了上去。

“请您实现我们最后的夙愿，教宗大人。”

美德天使迪莉蕾莫接着说出同样的话语，站到了另一个阵列上。

迟疑了一阵，炽爱天使最后迈开脚步，走到了剩下的那个空位上，用暗红色的眼眸看着光明圣女。

“请您实现我们最后的夙愿……母亲。”

末了，他一改以往的称呼，用柔和的声音呼唤着薇儿莫奈。

目光依次扫过下方的三位天使，薇儿莫奈轻轻点头。

得到她的肯定，宰制天使、美德天使、炽爱天使依次念诵咒文，招来了虚空的邪神。

巨量的咒力和狂乱涌入，三具丑恶至极的邪神出现在仪式阵列之中。

但在祂们现身的片刻后，那些邪恶的生命就戛然而止了。

用最残暴的攻击方式，三位天眷族结果了各自召唤出的邪神化身，以自我摧残的方式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恩瑞用粗大的光束烧毁了演化之王的生命核心，迪莉蕾莫用剧毒的溶液毁灭了溶解神的生命核心，史可斐安则用暗红色的雾气把造热神的生命核心腐蚀殆尽。

他们过去曾经用这些邪神的躯体进行战斗。但他们早已对这丑恶的属于仇敌的身躯厌恶至极。

放下最后一丝留恋，三位天使都化作碎片，成为了仪式阵列中的材料。

望着那些尸骸，光明圣女将双手放在胸前。

到此为止，“堕神仪式”的所有材料都被放在了阵列上。

八尊虚空邪神的尸骸，四位原神的尸骸，还有一名邪神子嗣的尸骸。这所有的力量凝聚起来，将能够诞生出一位超乎想象的邪恶神祇。

薇儿莫奈早就想好了祂的名字。

如果说，四位原神是虚空里最初的诞生出混沌的“原初之神”，那么她所化身的神祇，就是就虚空里最后的毁灭混沌的“终焉之神”。

作为终焉的神祇，她将降临虚空，让那里的族类走向终结。

开始仪式前，薇儿莫奈闭上眼神，最后一次望向意识深处的某个地方。

在那里，她还能看到一团纯净的白光闪烁着。

“永别了，我的爱人。”

交握住双手，她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悲凉，让意识光点彻底离开了那片白光。

重新睁开双眼，薇儿莫奈用咒石向阵列注入咒力，启动了以狂乱之器为施术核心的仪式。

在四溢的红色光芒中，无边无际的混沌能量如海洋般涌动，裹挟着污浊的材料淹没了她的身体，堕转了她的神性，侵蚀到她的意识最深处。

浓郁的狂乱增长到极致后，难以估量的邪恶气息在黑雾中聚集，凝结成实体。

在震碎天地的凄厉鸣叫中，城市的废墟里缓缓立起一个漆黑的身影，割裂了夜幕。

那个影子仿佛人形，却又拥有完全非人的本质。

祂黑色的躯体如同混沌深渊，暗白色的发丝像瀑布般垂落；一缕缕触须编织的外皮构成摇曳的裙摆，裙内不停翻滚的血肉仿佛压低的乌云，不断向下洒落出浑浊的狂乱暴雨。

刹那的静默后，漆黑躯体从地面升起，无数惨白的眼睛在躯干和裙摆的表面猛然睁开。

这是祂初次审视这个世界。

在升起的漆黑之物下方，在堕神的仪式场地里，那些原神和邪神的尸骸全部消失，已经不剩下一丝一毫。

以邪恶神祇的肉体为养料，终焉之神诞生了。

233 微光

深夜降临，滚滚黑烟升入空中，把夜幕染得污浊不堪。

在最后之国以北的平原上，数以十万计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动着。

疯狂的人们高举火把，挥舞手臂，口中呼唤着狂热的口号，一齐把视线投向南方。

在那个地方，让世界走向终结的宴会正在举行。

从星辉城离开后，失心的民众穿行了三天三夜才来到科尔纳边境。直到这时，他们距离宴会的场地仍然非常遥远。但只是望着堕神仪式的光芒，人们便亢奋无比，热情洋溢。

这是他们最后的狂欢了。

嘶吼着，吟唱着，哭喊着，欢笑着。成群结队地走在平原上，带着各不相同的心情，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夸张的神色。

他们要么笑得前仰后合，要么哭得歇斯底里，不顾一切把所有感受都极端地倾泻出来。

在世界毁灭前，他们的恐惧和绝望无处安放。所以他们便疯狂地破坏，疯狂地吼叫，疯狂地举起燃烧的火把，用疯癫的行动来掩盖恐慌。

清醒地走向消亡实在太痛苦了。所以失去希望的人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生命的尽头。

看到天空南部亮起耀眼的红光，民众们的表情愈加张狂。

堕神仪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为了看得更清楚，数万失心的人们迫不及待地迈动脚步，大声吼叫着向南方奔跑过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涌过平原，在逐渐稀疏的人流中，浮现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

他匍匐在枯草里，脸歪到一边，身上沾满了尘土和鞋印。

他的样子恐怕已不能称作是人了。那张异变的脸丑陋又狰狞，上面尽是污泥和血迹，其下的身体也覆满了扭动的血肉。

“哈啊……”

“哈啊……”

有气无力地喘息着，马卡龙伸出左手，抓住一丛枯草。

缓缓拉扯手臂，他把自己向前拖动了一截，然后又无力地瘫在地上。

他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在降临日的天使们离开后，星辉城那些疯掉的人们也把他一起带了出去。走向南方的过程中，他们把他高高举在空中，又丢到地上，就像对待一件战利品，反复抛起他残破的身体。

透过模糊的视线，马卡龙看到天空浮现出亮光，又陷入黑暗，如此重复了三次。

这场旅途似乎经过了三个日夜。但在他的感觉中，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年月。

在不断地昏迷和苏醒过后，马卡龙早就忘了自己是怎样被举起、抛下、拖拽到这个地方的。

带着他行走了三天三夜，疯了的人们似乎对破烂不堪的战利品失去了兴趣，便把他丢弃在了草丛里。

“哈啊……”

在干枯的杂草之间，马卡龙凭借本能挪动了一阵，浑身颤抖不止。

他尚且残留着一丝气息，但已经离死不远了。

受到连续创伤，他身上尽是可怕的伤势，右臂缺失，左眼爆裂，左侧的心脏和肺部全被洞穿。

在这幅残缺不全的身体上，还布满了异变痕迹，全身的皮肤几乎都被蠕动的肉芽和鳞片覆盖。

三重混沌化的效果早就消失了。但是它留下的侵蚀却无法从身上褪去。

爬动到一块结冰的草地上，望着冰面中自己的脸，马卡龙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