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落
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被忽悠着在那份认罪书上按下了手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凡她稍微识几个字，也不会被人欺负成那样。
想到这里，马修的心中有些痛楚，全身肌肤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这个结局绝对不允许出现！
这是他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
贞德眉头一挑，只觉得有些奇怪，什么结局，为什么不允许出现？
话说一半真的好气人，可是又不能直接问，想到这里她更气了。哼，要不是你愿意将名为科学的神灵智慧分享给我，贞德真的会生气！
马修并没有注意贞德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向贞德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想法。
他扮演大恶人的角色，强迫士兵们接受这种治疗法。
贞德和以前一样，在士兵们绝望时登场，扮演小天使安抚士兵，告诉他们这是上帝的考验。
贞德本想说这样是对神灵不敬，忽然想到马修就是神使，虽然是个不太靠谱的神使，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懂神灵的心意。
既然他说可以，那就这么办。
“这种治疗法真的可以吗？如果明天有士兵意外去世怎么办，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
“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痊愈，但几率很大。如果出现问题，你只需坚持一点就可以了。”
贞德眼前一亮，好奇的问道：“哪一点？”
“唯有信仰虔诚者才能得救。”
“您真是个魔鬼，马修先生。”尽管非常信任神使大人，但贞德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最真实的心声。
“没有魔鬼，哪有圣女和天使。每个光鲜亮丽的圣女背后都有至少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魔鬼，我就是站在你背后的魔鬼。”
马修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
这么羞耻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在可爱而正直的圣女面前说这种话，结局也许不是社死，而是被当场打死。
他并不知道，这句话像炸雷一般在贞德的心中响起，将少女震的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尽管这些荒唐话让她想要捂住耳朵，但她相信这些话是真的。
他没有必要欺骗她。
当他们回到医院时，哀嚎声降低了很多。
这倒不是重伤士兵接受了这种疗法，而是那些强壮的医生以德服人，用高超的拳术和医术让他们闭嘴了。
七名重伤士兵已经看开了，反正都是死，怎样都无所谓了。
那些小蛆虫对他们心理上造成的震撼非常大，事实上在伤口附近蠕动并不会增加痛楚，酥酥麻麻的感觉甚至有些舒服。
他们只是心理上接受不了。
看着面如死灰的士兵，马修先走了上去，他站在士兵们面前，挥舞着拳头，大声宽慰着：
“士兵们，相信我，这是唯一能够拯救你们生命的治疗法。”
士兵面如死灰，而且看上去更黯淡了几分。
完了，彻底完了，这是魔鬼认可的治疗法。被这种东西沾染了，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上帝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就在他们绝望的等死时，贞德出现了。
她娇小的身材在夕阳的余晖下有些朦胧，看不太清楚。在这些躺着等死的士兵们眼中，金光熠熠的少女像极了天使降临人间。
她的声音温柔中不是坚定，对本来自认为必死的士兵来说简直就像是天籁之音。
人就是这样，快要落水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好的。
贞德微笑着说道：“白色小虫成长之后会成为苍蝇，会带来疾病，但它们现在是无垢的，它们能救你们的命。”
这句话从马修口中说出毫无说服力，但从贞德口中说出，士兵们就是愿意相信。
想到这里，马修就有些无语。
拯救这帮蠢货的是科学，然而他们宁可相信神棍的忽悠。
这个世界还是毁灭算了。
贞德除外。
救国圣女发表了极富渲染力的演讲，告诉士兵们他们的病情明天一定会好转，前提是要虔诚的相信主的荣光。
她的演讲效果极佳，如果马修不是穿越而来，多半也会被她虔诚的表情和热忱的态度感染，成为她的忠实追随者。
看着士兵们坚定的目光，马修松了口气。
除了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别的时候贞德小姐还是很不错嘛。
他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
第二十三章 一场豪赌
是夜，在给贞德上了一趟自然基础课之后，马修回到自己的营帐，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那毕竟是七条人命，而且不是敌人，是自己麾下的战士。
如果他们死在战场上，谁都不会说什么。战场死战场埋，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可他们现在是在他设置的临时医院中，如果他们死了，说明他的治疗法有问题。
这件事将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如果是一个足够冷酷的政客，一定会和颜悦色的看着这些士兵去死。
马修毕竟还是年轻，终究没有这么狠心，他出手了就得承担可能出现的风险。
但他从不后悔，就算再给他一百次选择的机会，他也会救人。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他的兵。
现在赌注已经全部扔进去了，他只能默默的祈祷士兵们能好起来。
住在马修隔壁的贞德也是彻夜难眠，同样是因为紧张。
刚才她在马修的授意下安抚士兵，慷慨激昂的鼓舞士兵们坚持。回到营帐后，她却感到了一阵后怕。
如果这些士兵真的死了怎么办？
她现在的处境有些微妙。
法兰西虽然自由浪漫，但女性的地位并不高。如果她不是天选圣女，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军队的领导者。
她所有的风光和荣耀都建立在一个脆弱的前提上，那便是她代表了上帝的意志，她永远正确，从不出错。
无论是军事行动还是生活作风，乃至于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一旦出错就会被人抓着小辫子。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圣女的光环是比王冠还要沉重的东西。若不是马修及时出现，也许她早就崩溃了吧。
想到马修，贞德的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虽然她也经常开玩笑的将马修和魔鬼划等号，但她心知肚明，马修不是魔鬼，至少对她来说不是。
他带走了黑暗，让她沐浴在圣光之下。
马修的存在让她放下心来，她蜷缩着将小脚丫缩入棉被，将身子裹紧，进入了梦乡。
和她隔了一道帷幕的马修，也放下了忐忑的心。
他自己很清楚，他这个神使是个冒牌货。你见过不信上帝的神使吗？
与他不同，贞德才是有主角光环的人。
她在战场上肆意穿梭，被箭矢命中的几率比别人低很多。三五人一起冲锋，旁边的士兵都被射成铁刺猬，她依然安然无恙。
经常陪贞德冲锋的马修深知这一点，每次冲锋时都是穿着内置锁子软甲外加铁罐头重甲。
没有人比他更珍惜生命。
他忽然对明天的结果充满了信心，既然贞德是天选圣女，是上帝派来拯救法兰西的，就一定不会被这点小事绊倒。
次日清晨，失眠了大半夜的马修和贞德双眸赤红，像极了兔子，他们忐忑不安的前往食堂，准备先解决吃饭问题。
在马修的要求下，食堂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灶制度，无论军官士兵，都必须在指定时间用餐，过时不候。
这是马修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改变大家观念的第一步。
这些士兵参军前大多数是老实巴交的农夫，少数是奸诈家伙的农夫。
他们比起旧军队有两个优点，第一是被操练出来的纪律性，第二就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旧式军队的积习。
他们是一张白纸，可塑性极强，可以任由马修涂抹。
马修并没有打算将独立旅打造成效忠国王或者领主老爷的军队，他希望他们成为他和贞德的护卫军。
在这种不太平的世道，手里有军队才是王道。
趁这只军队尚未定型，马修做了很多改变，比如官兵伙食标准一致。
这条规定出来的时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只是在马修的强势压迫下强制实施。
作为妥协，军官可以不和士兵在一张长桌上共同用餐。
马修从未想过一步到位，改革最忌讳的就是一次树敌太多，想要实现的目标太大。
想要成功，必须根据情况团结一部分，拉拢一部分，分化一部分，重点打压一部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尽管中层以上的军官和士兵们依然分桌而坐，但士兵们能看到军官吃的和他们一样，心理上就会潜移默化的产生大家都差不多的想法。
贞德和马修就坐后，他们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这些人当面批评马修的胆子是没有的，但是讲点英国笑话讽刺身边事情的胆子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很大。
有几个士兵阴阳怪气的说英国佬就喜欢用蛆虫来治病，因为英国佬就是蛆虫，同类不相残，所以没毛病。
士兵们哈哈大笑，纷纷嘲讽英国佬是傻X。
贞德将手中的法棍捏成了小团，倏地站了起来。
她真的有些生气，马修的手段虽然有些不太好，但他绝对是为了团队和那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