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舒
萧月生也不躲闪,只是呵呵轻笑不已,见到她不再动手,方微笑道:“夫妻本是一体,芙儿又何须这般忸怩!”
“不行不行,羞死人了!我做不出来!”郭芙羞得抬不起头,只是用力的摇头。
“……那便算了!便当为夫没说罢。”萧月生笑着说道,只是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失望。
郭芙虽是轻垂着头,眼神却不时上扫,注意着丈夫的神色,见到他这般,隐隐有些松动。
“那……那若大哥你输了呢?以何为注?”郭芙声音细小,颇显软弱。
“那便答应襄儿一个要求,如何?”萧月生脸上顿时重新出现了笑容,他亦是直接命中郭芙的命门。
郭芙如今嫁入观澜山庄,无事不如意,心中所挂念者,仅是两个弟弟妹妹耳。
两人年纪尚幼,而爹爹妈妈又忙于襄阳防务,无心关注两人,将来父母不在,便唯有她照顾两人,自觉肩上责任重大。
她本就不欲令丈夫失望,如今又有这般美事,自是不容再加推辞,于是顺手推舟,半推半就,羞红着脸,如遮了一层红纱,缓缓而又轻微的点点头。
萧月生却仍不放过她,盯着她的俏脸,微笑着问道:“难道芙儿不愿意么?”
“好吧,我们便定下赌约!”郭芙性子亦带着几分刚性,被丈夫这般一撩拨,顿时拿出了百倍的勇气,抬头挺胸,脆声说道,只可惜羞涩未尽褪,仍不敢看人,只是盯着袅袅淡淡的清烟。
萧月生顿觉她说不出的可爱,惜乎桃花岛马上便要到达,容不得他再亲热,温柔一笑,手指按向琴弦,一串清鸣顿然响起,冲出乌蓬之外,直向浩淼的海面四方传去。
这却是一首凤求凰的曲子,郭芙听着听着,便忽然啐了一口:“大哥,你这首曲子让我那程……师叔听了,定会着恼!”
“程师叔?!……程师叔?……不行不行,你以后不能再这般称呼,出嫁从夫,你便称她程妹妹吧!”萧月生顿时双手一按,止住了琴弦。
程英乃是黄药师的关门弟子,郭芙自然要称其师叔,虽不情愿,也是无法,尊卑之分,长幼之序,实容不得半点儿逾越。
只是萧月生觉着自己在此世上无父无母,遗世独立,实不容自己屈于人下,即使所交之人,无一不是世间人杰,辈份尊隆,却也只是平辈论交。
“程妹妹?……若让我爹爹听到了,定要气得不得了!”郭芙红霞渐褪的玉脸上神色颇为迟疑,大觉为难,父亲恪守礼制,定不会容自己这般放肆。
萧月生呵呵一笑,手上已换了一支曲子,琮琮清音中,漫声而道:“岳父大人乃是明理之人,岂能怪你?!”
郭芙撇了撇饱满的小嘴,哼哼,爹爹是明理之人,却认死理儿,也固执的可怕,与外公有得一比,两个人做了翁婿,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天色将至正午,萧月生担心错过了午膳,便稍运元力,将扁舟轻裹,小舟顿然速度陡增,几乎是擦着微小的浪尖而行,在浩淼的大海上,划出一道长线,船内琮琮的琴声亦变得缥缈起来,在海面上忽轻忽重的飘扬。
第140章 流水
“到了!”郭芙正要嘱咐丈夫慢行时,萧月生已经笑着开口,同时琴音止了下来。
她颇感惊奇,以往前的经历,见到那座小岛之后,还要半天的时间方能到达桃花岛,这仅是两盏茶的功夫,又怎能这般个快法?!莫不是大哥认错了?!
她站起身来,理了下衣衫,出了乌蓬,那一丛丛崎岖的石礁她看着眼熟,那上面还有自己与妹妹弟弟刻下的“郭氏三姐弟到此一临”的深深的划痕。
不远处,漫山遍野的桃树更令她感觉亲切,儿时的记忆渐渐浮现于脑海。
那时自己跟着柯公公居于此处,柯公公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好使的很,看着自己练武时,每次自己偷懒,都能被他听到,大声严厉的喝叱声便会随之响起,他手中的铁杖会跺得砰砰响,土石飞溅,极是吓人,但除了练功,其余时间,柯公公却对自己溺爱得很,带着自己下海捕鱼捉虾,很快活。
萧月生微笑着站在呆呆出神、面泛笑意的郭芙身旁,也不说话,任她思绪飞扬,沉浸于往昔记忆之中。
“萧大哥……”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若有若无,随后一声便变得响亮,明显是运了内力,几十丈远处的桃树林中闪出一道窈窕的人影,不断的挥舞着手臂,一身白衫随风轻舞,颇有韵致。
“呵呵,无双妹子,我们就来!”萧月生也朝那边挥了挥手,呵呵一笑,温声而道,发出的声音缓缓移动,轻风却无法吹散,从容的飘入了挥舞着手臂的陆无双耳中。
只是萧月生面上带着疑惑,为何陆无双这般热情?热情得近乎失态,难道就这般思念自己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随即他又迅速否定了这个颇显自恋的想法,陆无双对二弟杨过一往情深,再说,自己相貌平常,也不是招女人喜欢的货。
郭芙已早从发呆中醒过来,也向站在桃树林旁的陆无双挥了挥手,她与程英陆无双见过多次,交情颇深,那时她呆在家中,她们随黄药师住在郭府,年龄相近,自是容易结下友谊。
没有再管缓缓飘向岸边的小舟,萧月生一搂郭芙,轻轻一步跨出,一步跨至满脸笑容的陆无双面前。
“萧大哥,萧大嫂,果然是你们!”陆无双本是微黑的皮肤竟变得有些莹白,颇令郭芙惊讶,她笑靥如花,热情洋溢。
“无双妹妹如何晓得是我们来了?”郭芙亦随丈夫一般称呼她,好奇的目光仍在打量着陆无双的面庞,皮肤细腻洁白,与先前宛如换了一个人般。
陆无双上前拉住郭芙的玉手,眯着眼睛笑道:“我在岛内听到了琴声,便知晓有人过来,见到你们的船快得离奇,便猜是萧大哥前来,旁人可没有这般本领!”
“程家妹子怎么了?”萧月生面色微微一变,他刚刚神念扫过全岛,看到了程英,她正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浑身透着柔弱而秀气的气息,惹人生怜。
只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生气,才放下了心来,有心思说话,对他来说,只要一息尚存,便不足为虑。
本是笑意嫣嫣的陆无双脸色顿然一沉,笑容已变得勉强,随后悲伤涌上面颊,微带泣音:“表姐她……她病了!”
“病了?……病情如何?”郭芙微怔,接着忙问道,娇艳的面庞,表情沉重,只观陆无双的神态,便知程英病得不轻。
陆无双摇了摇头,海风吹拂,鬓发有些散乱,眉宇间笼罩着忧郁愁苦之色:“不晓得是什么病,总是不好不坏,整日昏昏沉沉,总无法下得榻来,表姐已经在榻上躺了一个多月了!……唉,真是急死人了!”
“这么重?!……找大夫看了吗?”郭芙皱着眉看着她。
“哪来的大夫呀?表姐她给自己开了药,却也没甚么效果,只是不好不坏的在那拖着,我自己又不敢出海,……总算老天保佑,让萧大哥来了!!”
陆无双命运多舛,外表看过柔弱堪怜,却是外柔内刚,脸上露出垂泫欲滴的表情实是罕见,可见其心中之苦闷。
“走,去看看!”萧月生并不多说,只是伸出胳膊,一手一个,将两人搂住,刹那消失于原处,出现于一处庭院之内。
陆无双只觉身体一紧,接着面前一黑,便来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中,大是惊奇,她不知郭芙也跟来,特意出来迎接,便是想引路,怕他不晓得桃花阵通过之法,对萧月生的孟浪之举,她却也不好意思抱怨,女儿家脸皮薄,再者也是萧大哥对表姐关心之切。
石彻的庭院极为简朴,整洁非常,两旁没有厢房,唯有一丛茂竹修林随风轻曳,簌簌的响起时而响起。
萧月生如同自家门庭,行走自如,放开两女,便举步向屋里走去,且是进了客堂,便径直走向东屋,程英正躺在那间屋内。
挑开青布门帘,他无心观看屋内摆设,抬目即看到了一张榻上拥被而眠的程英。
正午的阳光透过轩窗,绕过床头的屏风,将她笼罩其中,阳光之下,原本秀雅如菊的她,却如风雨过后的残菊,面色苍白如纸,鬓发散乱,铺于枕上,对于阳光毫无反射之力,发质已略显粗糙泛黄,虽拥着棉被,却仍能令人感觉出其她娇躯的瘦弱。
听到脚步的响声,本便无法沉睡的程英缓缓睁开双眸,黯淡的目光渐渐清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沉凝如水的男人面孔,这张面孔,唉,百般滋味上心头!
程英皱了皱柔弱的黛眉,眸子中的神情百转千回,令人莫测,便是以萧月生敏锐的感应能力,也无法分清她心中究竟是何思绪。
“是萧大哥么?”程英终于露出一丝客气而虚弱的笑容。
萧月生冷着脸,一把交她的玉手抓了过来,不理她的暗暗挣扎,只是握紧不令其动弹,探察其脉象。
“表姐,别动!萧大哥帮你看病呢!”陆无双看到表姐不停的挣扎,且挣扎得越来越厉害,鲜艳的红晕已爬上面颊,忙劝道。
今日表姐不知为何这般反常,一向温和的她竟有这般激烈的反应,着实非同寻常,难道她真的对萧大哥……?!
陆无双疑惑的目光紧紧盯着程英的表情,见到她羞恼的神色,不由心中更加肯定。
唉,怪不得表姐一路上便有些无精打采呢,虽是强打精神,装做无事,但岂能瞒得过身为表妹的自己?!
自己表姐妹两人真是同病相怜呢!
放开程英已经不再挣扎的玉手,萧月生皱着眉头:“怎么会得病?萍儿不是送给你一套首饰么?”
“首饰?……啊!被表姐收起来了!”陆无双看了一眼表姐,见她垂下了脸,不肯说话,便代为答道。
“唉——!为何要收起来?!”萧月生眼睛用力一睁,紧皱着眉头,淡淡的威严不知不觉中涌了出来,屋内的空气顿然变得凝重,呼吸不再那般顺畅,好在他颇有自制之力,一放即已醒觉,马上收敛了气势,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只要佩带了玉簪或玉镯,便是百病不侵,你……唉,真不知如何说你!”
“啊?!”陆无双不由惊讶,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腕间的沉敛无光的乌玉手镯,怪不得自己的身体越发强健,体力一日强过一日,原本以为是因自己的腿已治好,走动多了之故,却没想到竟是这手镯之功,那时不时传来的温润气息极是舒服,所以自己才没有像表姐一般将乌玉镯褪下来束之高阁。
“把玉镯给你表姐戴上去,过不了几日,她的病自然便会痊愈!”萧月生没好气的吩咐,对于程英的生病,心中无由的升起几分怒气。
他探查了她周身各处,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病变之症,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伤寒之类的小病症,只要体质足够好,应该很快便能恢复,只是程英心中孤寂,了无生机,才这般缠绵于病榻,这类小病,乌玉镯足以应付。
陆无双有些发呆,实在没想到令自己终日忧虑的事情竟能这般简单的解决,自己流了一个月无助的眼泪,一次次半夜醒来探望表姐,担惊受怕,怕她挨不过去,睡下便再也醒不过来,却没想到,却只要将乌玉镯给她戴上便能治好表姐的病!这一个多月的苦,岂不是白受?!
“玉镯在哪儿?!”萧月生对呆呆发怔的陆无双问。
“噢,我去拿来!”陆无双忙收束精神,转身走向床头青花屏风后的红漆圆柜,屈身蹲了下去,半晌之后,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件手掌大小的淡黄绸布包裹。
程英虽在榻上轻唤一声:“无双!”带着逼胁之意,示意她不要拿出来。
她的话却无法阻挡陆无双的动作,略显粗糙的玉手揭开了绸布,一只乌玉镯灿然生光,与陆无双腕间的沉敛迥然有异,在淡黄的绸布相映之下,更显夺目。
程英侧身躺在榻上,她此时苍白的脸上升起两朵酽红,蹙着秀长的眉毛,丰挺的鼻子上翼微皱,恼怒的很,目光令陆无双不敢去看。
程英性情恬淡秀雅,即使生气,也只是淡淡的清冷。
萧月生指了指一脸薄怒之色的程英,对正小心拿着乌玉镯的陆无双道:“给你表姐戴上吧!”
“嘻嘻,表姐,来吧!”陆无双依言转过身来,走了过去,脸上笑嘻嘻,企图冲散表姐的怒气。
程英嗔怒的扫了她一眼,未再徒劳的挣扎,大势已去,她知道表妹为了自己的病能好,定不会理睬自己的反对,徒劳的挣扎,只是在人前出丑露乖罢了。
乌玉镯一戴到她腕间,一股暖流刹时涌入自己身体,顿感周身一畅,不复无力以继之感,陆无双只觉一股巨力腾的涌向自己,腕间本是沉敛无光的乌玉镯陡然一亮,瞬时将这股反弹之力消弥于无形,而榻上的幔帐,却无风自动,剧烈飘荡了几下。
程英原本灿然生光的乌玉镯戴到雪白腕上,便缓缓失去了光采,变得与陆无双的一般,沉敛无光,平淡无奇。
看着一层淡淡的莹光在程英身上乍显即逝,苍白面上的病气已消去了几分,萧月生心头的抑郁之气也消去了几分。
陆无双也能感觉到表姐的气色陡然不同,不由心中大喜,眉眼带笑。
“无双妹子,你们吃过午饭了吗?”萧月生厚着脸皮问道,他这次本想尝尝程英的手艺,在观澜山庄她也同小凤一起做过饭,手艺亦是非同寻常,没想到程英竟病了,所谓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也。
“唉哟!坏了!”陆无双忽然一拍手掌,惊叫一声,迅捷如矢的窜了出去。
俄尔苦丧着玉脸回来,不等郭芙发问,便叹息:“光顾着与萧大哥说话,饭烧焦了!”
程英露出温婉一笑,看了表妹一眼,抿嘴轻声道:“烧焦了,再做便是了,况且你做的那么一口饭,怎能够……萧大哥吃的?!”
陆无双觉得有理,俊俏的面庞恢复了笑容,旋即又爬上了一抹担心,看了看一旁负手而立、潇洒的望着窗外的萧月生,颇有迟疑。
她在观澜山庄住的那段时间,自是知晓了萧月生的习惯,这位萧大哥看上去人很随和,但对于菜肴,却是极其的挑剔,便是小凤那般绝俗的手艺,他也要横挑鼻子竖挑眼,给他做饭,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表姐……,要不我们一起做饭?”她脸上带着羞红,深觉惭愧,不过表姐的脸色这么一会儿,竟红润了起来,实在神奇。
郭芙先是奇怪,为何陆无双要拉着病着的程英一起做饭,看了一眼微笑的丈夫,随即恍然,不由抿嘴一笑:“无双妹妹,我们一起做吧!”
郭芙可是家学渊源,其母黄蓉的厨艺亦是武林一绝,虽比小凤略差一筹,却也是世间罕见。
郭芙整日呆在府中,见父母操劳,便做些精致的菜肴以资慰劳,在母亲的点拨之下,自然厨艺精湛。
“你们做饭吧,我出去走走。”萧月生踱着步,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屋子。
“真难伺候!”陆无双小声咕囔,虽已至花信,却仍如少女般吐了吐香舌。
郭芙顿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抿嘴微笑,自己的丈夫确实很难伺候,挑剔得很。
程英将身上的薄被掀开,坐起身来,露出一身素洁的月白中衣,却并不令人感觉狼狈,反而憔悴之形,长发披肩,更增其秀雅气质。
“芙……萧大嫂,你们怎会来这里?”程英侧着头,一边拢着自己披散的长发,一边问道。
“大哥昨天傍晚感觉心神不宁,有些不放心你们,便过来看看,程……程妹妹,桃花岛只有你们两个,确实不妥,还是跟大哥回山庄吧!”
郭芙与程英同感,改变习惯的称呼,仍有些不流畅,她轻捋了捋耳边的一绺青丝,深深的望向程英,娇艳的面庞带着恳切之意。
以萧月生的懒惰性子,自是不想动弹,只是心中有警兆出现,便以先天易数推断一番,断出是桃花岛上有磨难,便携着郭芙赶来。
程英摇了摇头,只是微笑,陆无双在旁欲言又止,暗暗着急,不停的对表姐打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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