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舒
萧月生却已经有了动作,他眼中金光一闪,随即轻击一掌,铛的一声,如击铁石,说明正中其心。
随即以此为中心,主圆两尺,形成八卦之图,八掌击出,皆发丁铛之音,不似青石,反像铁石藏于其中。
羊皮上所写开启之法在他脑海中闪现,一离二震,三坎四坤,五乾六艮,七巽八兑,这是击掌之序,且须以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为劲,萧月生感觉这颇似八位数密码一般,有趣得很。
他曾对谢晓兰施以塑脉造腑之功,对其心法内力,自是熟悉异常,体内运转起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其流畅如同习练了几十年一般。
轰轰的声音响起,在离十多米远的东侧,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随着厚重石门的缓缓拉开,洞口越来越大,最后成为变成两人大小。
看谢晓兰目瞪口呆的模样,便知她根本不知晓这条入口的存在。
萧月生反客为主,一揽她的细腰,笑道:“走吧!”
萧月生曾在终南山的古墓中玩了一阵子,对地道式的建筑也颇为适应,故并未好奇的东张西望,反而谢晓兰却是顾盼不已,惊奇阵阵。
走在山洞之中,断剑残刀随处可见,几具森森白骨比那门外平台上的更要白亮上几分。
山洞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般,二十来步便有一个叉口,一叉又一叉,竟构成了一座迷宫。
萧月生神念之下,悠闲自得,竟来到了山的另外一面,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横亘的一条铁索与对面更加险峻、更高几分的峭峰,峰上的雾气,更像是云气,棉絮般的白云朵朵排列,簇拥着对面的山峰,一座石堡在云中若隐若现。
萧月生有些不耐烦,这才是真正的缥缈峰,她搂着谢晓兰,出现在了对面的峰顶。
俯视而下,一座石堡依山而建,虽经无数风雨,仍旧傲立临风,这便是灵鹫宫了。
缥缈峰如同一个直立的三棱体,仅有山峰处灵鹫宫位置微有倾度,在其之下,皆是笔直而立,除非插翅而至,绝无攀登的可能。
石堡两旁,各有一座一丈多高的灵鹫石像,巨嘴利爪,神态威猛,带着慑人的神气,栩栩如生,似欲噬人。
只可惜两扇杉木朱门半掩,右边一扇已被挖出一人多高的窟窿,透过此处,可见到里面郁郁的青松。
“唉,这便是灵鹫宫了!”站在宫前的整洁的青石道上,谢晓兰仰视着欲要噬人般的飞鹫石雕,心中百感交集。
她从未想过真有一天能够进入灵鹫宫,灵鹫宫宫主,只是一个称号罢了,而今夙愿得偿,心下却只有惨然,浮云聚散,缘生缘灭,强横一时的灵鹫宫,竟落得这般凄凉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萧月生见她精致的玉脸上一幅深沉复杂的感慨,也不打扰她的忧思,脑海中已经闪现出了灵鹫宫内的情景,细细看去,倒也没什么可看之处,楼宇殿阁他看得多了,灵鹫宫也无甚出奇之处。
先是大殿,其后一座八座楼阁拱绕一座独高之楼,且有亭轩水榭夹杂其中,雅致之中,煞气隐隐,其中东一处西一处的白骨骷髅,比前面所经之处更为密集,萧月生数了一数,竟有四五十具白骨,令这座殿宫更增几分森然惨烈之气。
他牵着谢晓兰的素玉小手,迈步进入大厅,几十年没有人烟的大殿,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谢晓兰心思忡忡,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心神全被入目所见吸引。
大厅内并无厚厚的灰尘,此峰高绝,怕是尘埃难上,四处散乱的白骨骷髅,青石为地,发黑的鲜血倒几乎看不出来,桌椅零乱,上面刀剑之痕纵横,少有幸免。
萧月生在大厅内找了个完好的长椅坐下,任由谢晓兰怔怔站在那里东瞧西顾,目不暇接。
待了一会儿,萧月生有些不耐烦,这个大厅实在没有什么可看之处,正中一幅猛虎下山图,气势磅礴,威猛之气似欲脱画而出。
画下一张枣木长榻,旁雕飞鹫图案,可躺可坐,六阶之下,是大厅的客坐,两排滕椅,可容数十人,颇具大气,看这大厅的布局,实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看来这天山童姥确实巾帼不让须眉呀。
只是此时滕椅散乱,即使那张猛虎下山图下的长榻,也被斩断了两根榻腿,倾倒在地,颇显落魄,令人观之心生凄凉。
“夫人,行了吧?!”萧月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身旁满目斩痕的茶几。
谢晓兰转头望他,晶莹的双眸有些迷惑。
“这里没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他问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密室?”谢晓兰蹙眉想了想,随即眸中闪亮了一下,“啊!是有密室!”随即扬起头:“你想看么?”
“当然!”萧月生理直气壮,他知道灵鹫宫有一处密室,刻有天山童姥的武功,他对那些武功兴趣缺缺,挂念的是那里面是否藏着什么宝贝,毕竟他记得书中所写,第一次叛乱时,那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便曾一直苦苦追寻灵鹫宫的藏宝。
第99章 遗录
既想起了密室,自然眼前的一切便黯然失色,谢晓兰不再沉迷其中,转身便出了大厅。
自左侧向东,穿过月亮门,眼前尽是楼宇轩榭,本应雅致之景,只可惜榭下流水已成冰,枯草处处,一片萧瑟,好在此处已经没有骷髅白骨,未染鲜血。
面对如此衰败之景,谢晓兰身姿曼妙,轻移莲步间,不住叹息,心痛不已。
经过一段冰上九曲长廊,穿过两坐小亭,虽半途有通向九座楼宇的小廊,他们俩人并未理会,直直往后走,最后来至后花园。
无人打理的后花园,枯草遍布,所谓花树,几不可见,衰败之景,一至如斯。
萧月生并无切肤之痛,尚有一笑而过的超然,谢晓兰却鼻间发酸,心中酸涩。
两人来至一座假山跟前,谢晓兰指着假山下那块写有“静宁”的大石头,颇有些犹豫的道:“好像……是这里吧。”
萧月生神眼如电,早已看穿地下,知道她所说不差,这里确实通向地下一座山洞。
种种机关,在他面前,皆是无效,在他眼中,一切皆是洞悉无遗,谢晓兰虽听师父说过这里的机关操纵手法,但当初并未想过能进入灵鹫宫,所以学得不甚用心,弄得一知半解,若非萧月生反应奇绝,换了另一个武功稍差之人,怕是要枉死在此处。
两人不住沿路往下,有惊无险的穿过窄窄的通道,来至欲要寻找的密室。
“果然是我灵鹫宫的武功秘笈!”谢晓兰仰首望着光滑石壁上刻着的幅幅图像,两眸发光,纤细的娇躯微微颤抖。
萧月生拿着的一把夜明珠,珠辉映照,光滑的石壁上是一圈一圈图案,图中各有一人摆着某种姿势,以甲一甲二乙一等记法排序,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线条,却颇为传神,显然作画之人画功非凡,这些便是灵鹫宫的武功了。
只是壁头古拙的几个字更为吸引人,上写:“功力不足者忌习,慎之慎之!”
萧月生对书法一道极为精绝,已是圆满自如,卓然成家,从这几个字当中,能够体会出其质朴阳刚中又蕴着几分出尘飘逸之气。
“这怕是你那虚竹子师祖的手迹了!”萧月生用那未握夜明珠的手指着那几个字笑对谢晓兰。
虚竹子出身少林,虽然少林武功低微,但毕竟受十几年熏陶,已得少林阳刚之风,而北冥神功又属道家,逍遥派的飘逸之气蕴入其中,看那几个字,一看即知出自男子之手,除了虚竹子,当然不会是旁人。
谢晓兰点了点头,她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然一眼即能看出这是男人的手笔,灵鹫宫从古至今,唯有一个男人掌尊主之位,能够进得些密室,自然便是虚竹子师祖了。
“是啊,虚竹子师祖真是慈悲心肠。”谢晓兰心驰神往的模样令萧月生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她却并未发觉,盯着壁上那几个字,白葱般的手指轻动,似在临摹,赞叹不已,小嘴开合,低低说道:“萧大哥可能不知,我们灵鹫宫的武功,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冒进,否则有走火入魔之虞,旁人如想照此壁上习练,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萧月生点点头,他一心二用,目光早已不在壁上,而在周围的石室中徘徊,他对武功不太感兴趣,只是一眼扫过,壁上图案尽入脑海,对这些招式自然一看便知,那天山六阳掌至阳之掌,如是功力不足,怕是反噬自身,确实需要谨慎。
他挥了挥袖子,将洞内的空气卷了出去,这里虽有换气之孔,但毕竟有限,比外面的空气少了几分清新。
“走,走,先不怕着看这些,咱先往里走,那里别有洞天!”萧月生将手中那一把夜明珠塞到谢晓兰素玉小手中,牵着她的另一只手,往深处走去。
“这里必是通向外面的秘道吧?!”萧月生一边往里走,身子半转,问那正被珠辉笼罩其中的谢晓兰。
谢晓兰忽然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目光,在淡淡的珠辉下,更增几分清亮。
“怎么了?”萧月生一愣。
“你好似无所不知呀?!”谢晓兰歪了歪头,双眸中透出丝丝好奇与探寻。
她自诩冰雪聪明,但一到了他的面前,自己便觉得自己呆呆的,笨得令自己汗颜,自惭形秽。
萧月生并未觉得自己如何聪明,因为已臻无上之境,头脑思维速度远愈常人,而五官六识已是非人,自然觉得一切过于简单,只是他懒于说话,疏于表现,以偷懒收敛为要,所以并未令人觉得惊世骇俗。
他指了指地下,懒得说话,继续向前。
谢晓兰这才发觉,青石铺就的地下,赤黑的斑点断断续续,几近成线,约有几行,一直通向前方,一看似知那是血迹,想必是有人受伤,未来得及止血,便从这里经过。
“唉,看来你们灵鹫宫当初也没逃出多少,现在怕是都已凋零怠尽了吧!”萧月生加快了步子,却一边说着悲天悯人的话。
他的眼睛可细致入微,看清一尘一粒,青石上的脚印微不可见,却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谢晓兰虽想再感怀一番,但被他拉着小手,快要跑起来般的向前走,也没有那份心思,两人武功奇绝,脚下无声,山洞里安静得很,珠辉照耀之下,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堵石门。
此石门会令人以为此处已是尽头,若非萧月生神目无碍而视,也会被其骗过,岂会知其石门之后别有天地!
随着两人的靠近,石门轰轰的被推开,似有无形之手使巨大推动一般,却是萧月生所为。
萧月生嘴里不出发出呵呵的笑声,在寂静的洞内显得突兀而阴森,把谢晓兰吓得不轻,寒星般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因被他拉着,落后一个身位,只能看到他右边的脸庞,那金光隐隐的眼睛,上提微弯的嘴角,似是兴奋欲狂。
她不由暗问:“至于么?”
在她眼中,观澜山庄奢华非凡,富有异常,心上人也是洒脱不俗之人,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也应不甚在意才是,为何听到宝藏,便是两眼放光兴欲狂?!这个男人,实是难以捉摸!她不由感叹。
只是她现在又有些担心,自己灵鹫宫的底子与观澜山庄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就怕他是空欢喜一场,见到了藏宝,会大大的失望,他一失望,自己也跟着不开心。
跨过石门,周围已变,脚下已非青石,而是原来的山石,崎岖难行,洞道变窄,又渐渐往下,颇有些倾斜之意。
萧月生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指了指山壁,转头对谢晓兰笑道:“就是这里了!”
他手指指着之处,便是寻常的山壁,毫无异样之处,平常人根本不会怀疑。
谢晓兰对他的明察秋毫也不再惊讶,将手上那一把约有五六颗的夜明珠递回给他,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山壁,嫣然一笑,斜睨了他一眼:“不错,正是这里!”
她说话的语气古怪得很,听不出究竟是夸赞还是讽刺,究竟是赞其眼力准稳还是讽其见财眼开。
萧月生一昂头挺胸,做骄傲状,他心下高兴,难免做出一些轻狂之态。
这次他未再越俎代庖,任由谢晓兰在那里捣弄,他只是拿着夜明珠在一旁观瞧,其耐心也堪称道。
谢晓兰在洞壁上抚弄了半晌,仍未见有何动静,萧月生此时已透过石壁,将石室中的藏物一一看完,看她神情专注,香汗微涔,紧抿着薄薄的樱唇,显然弄得吃力,不由问道:“可需为夫帮忙?”
“不必!”谢晓兰娇哼一声,眼睛未转,声音清冷,似已生气。
其实她这是自己与自己生气,恨自己笨拙,小小的机关,明明师父已经传授给自己启门之法,却仍无法打开。
萧月生不由轻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脾气实在孬得很,似无常的风雨,来去迅疾。
任由谢晓兰自己拨弄,他也乐得清闲,又重头看了一番尚未打开的石室,那些书架上的竹简及书册,怕就是逍遥派的武功秘笈吧,墙角处堆着的几只朱门大箱,装的是金银珠宝,多是艳俗之物,金银皆是块状,珠宝也无非那些珠珍玛瑙,他见得多了,也觉无甚可看之处。
倒是另外一些玉石之玩,还颇堪一瞧。
自徽宗帝征花石纲以来,虽未长久,但花石的奇巧便已深入人心,对玉石的雕刻更是日益精进,即使是萧月生这个后世异客,也是赞叹不已,长叹人才凋零,江河日下,后人不如前人,羞煞人也。
一只箱中珍珠玛瑙之上,立着一座玉马,栩栩如生,抬起的双蹄,似闻其仰天长嘶,飞扬的鬃尾,纤毫毕现,观之似觉流风拂身,神骏之态,令人豪气顿生,恨不能纵身上骑,纵横驰骋。
仅是这一件玉马,便已让萧月生满足,其价值几何,并未放在他的心上,倒是这精妙入微的雕刻之技,令他如饮醪醇,似醺欲醉。
正在他摇头晃脑,渐入佳境之时,忽听轰轰吱吱之声,眼前石门缓缓平移,露出入口,轰鸣之声仍在空旷的山道内缭绕回响,石门已经完全洞开。
谢晓兰舒心一笑,自己终未丢丑,幸甚幸甚!
一提裙裾,莲步便要踏入,却被身侧的萧月生一把拽住,生生踩在空中无法驻足,娇躯已经跌入他的怀中。
她又羞又恼,虽然浑身发软,却仍想挣扎,忽听两声破空之音自身后传来,随即当当两声,她忙转头,看到的是落在脚下的白银无尾镖,在萧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辉之下,银镖头上蓝蓝的幽光令人心寒,一看便知是见血封喉之毒。
萧月生啧啧的摇了摇头:“好歹毒的心肠!”
随即放开了她柔软细腻的小手,任她自己挣扎着站直,脱出自己怀中,不过柔软幽香的滋味,却直入自己心底,难以忘却。
毒镖出自石门框边,埋在石门之中,只要有人踏足,以那仅仅不足一尺之距,又岂能避开快过劲矢之镖?其设此处机关之人,实是不留生机于人呀!
谢晓兰被他一搂一抱,弄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又羞又忙的嗔了他一眼,流光溢波,斜睨之间,妩媚的风情令萧月生蠢蠢欲动。
“这是最后一道机关,以防万一之用。”谢晓兰横了他一眼,对他的歹毒评语颇有微词。
萧月生一只手抚了抚八字胡须,微微一笑,并未反驳,与女人明辨,只是自讨苦吃,他现在欲要好好看看那匹玉马,并没有这份闲心思。
看他没有开口,谢晓兰颇为失望,无法借题发挥,只好美目流盼,再横了他一眼,提裾迈入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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