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无法无天 第31章

作者:玩蛇怪

  欧阳修看到众人,又看到那清瘦男子,大笑道:“彦国,你总算是回来了。”

  那人正是富弼。

  范党的年龄其实都不大,他们普遍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之所以以范仲淹为首,是因为范仲淹年龄和官职都是最大,在朝堂的地位也比较举足轻重。

  但这并不代表范党全都唯范仲淹马首是瞻,只能说他们与范仲淹是好朋友的关系,有一举改革大宋各种弊端的宏愿。

  因此简单来说,所谓的范党其实是一群朝堂上有锐意改革之志的年轻中层官员。

  未来仁宗中后期,他们也成为仁宗一朝的宰辅中坚力量。

  富弼进来后没有理会欧阳修,而是向坐在主位上的范仲淹拱手说道:“希文公。”

  “嗯。”

  范仲淹点点头道:“坐吧。”

  众人各自坐好。

  欧阳修又是第一个说话道:“希文公,咱们这次大胜,就连谏院都拿到了手里。下一步,就由谏院群起上书弹劾吕夷简,看他下不下来!”

  “嗯,彦国现在知谏院,执掌谏官,我们正好可以用来攻击宰相!”

  蔡襄也说道。

  “会不会太冒失了些?官家只是让希文清扫了一些吕党中下级官员,吕夷简、宋绶地位稳如泰山,显然官家并不希望他们被罢相。”

  余靖迟疑道:“若是我们执意继续弹劾吕夷简,怕是会引得官家震怒啊。”

  “怕什么。”

  欧阳修向来都是胆大包天,当即说道:“就是因为官家太顾念旧情,才让吕夷简这厮专横朝政,此人已为权相,李斯赵高不过如此,若是不能罢相,大宋国家危在旦夕!”

  “嗯,有道理。而且谁不知道彦国与我们同气连枝,官家让彦国执掌谏院,很有可能就是想利用我们来牵制吕夷简,只是因为吕夷简毕竟是老臣。”

  尹洙也说道:“彦国,过些日子,你就马上弹劾吕夷简吧。”

  众人都看向富弼,现在富弼也已经成长为打垮吕党举足轻重的重要力量了。

  历史上范吕这场党争持续了数月,最终以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蔡襄等人被贬出汴梁,吕夷简获得大胜作为结束。

  但现在却与历史上完全不同。

  因为这一次范党并未遭到清洗,反而吕党中下层的谏官力量得到了毁灭性打击,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减少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宋代谏院十分特殊,这个机构属于舆论机关,负责在朝廷中搜集建议和评论。

  当时在朝廷中设立谏官和御史,通称台谏。御史负责组织各种官员收集民间的意见;谏官议论施政的得失,供皇帝参考,有时还可纠正皇帝的错误。

  宋承唐制,但宋与唐的谏官制度却有所不同。唐代谏官属门下省,即由宰相负责统辖,是宰相的喉舌,所以唐代谏官成为相权的力量。

  而宋代朝廷把谏官分为左右谏议大夫、左右司谏、左右正言,设立谏院,谏官再不属宰相管理和荐举,由皇帝直接亲擢。

  这造成谏院权限很大,对朝廷百官的任用及各种政事都可讨论,提出意见,规谏朝政缺失。

  谏官在谏院有知无不言、言无非罪的风气,常常和宰相的意见相左,自此谏院成为皇帝监督朝廷官员的重要工具。

  如今富弼被调回汴梁,知谏院,就属于执掌谏院,虽然加上他开封府推官的职务,也就是个从六品级别,可谏官素来职小权大,与明朝给事中一样都有不小的能量。

  把范党一名大将调到谏院这个重要的位置,众人猜测,官家显然是有意钳制相权的打算,所以决定立即起事,利用富弼的能量开始对吕夷简展开攻击。

  但听到众人的话,富弼并未立即做出回应,而是看向范仲淹道:“范公,你以为呢?”

  范仲淹沉吟片刻,反问道:“彦国,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官家这次举动很奇怪。”

  富弼说道:“虽然看似裁撤了不少吕夷简的门生故吏,但皆是中下层,如侍御史韩渎、谏官高若讷、刘介等,并未损伤根基。而且即便裁撤的台谏官员,充任者除了我以外,其余上任者并不与我们交好,这可不像官家要对吕夷简动手的迹象。”

  “好像也是。”

  被富弼提醒,余靖皱起眉头道:“若官家真想让吕夷简罢相,我等皆可以入御史台、谏官院,到时候群起而攻,即便吕夷简脸皮再厚也该自己罢相了,怎么就彦国回来了?”

  范仲淹轻笑着摇摇头:“这并不奇怪,官家向来都是这左右摇摆的性子,若非……”

  欧阳修纳闷道:“若非什么?”

  “没什么。”

  范仲淹摆摆手。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赵骏的话,他现在已经被贬去饶州了。

  那位官家一直都是那么举棋不定。

  赵骏说过,历史上范吕之争持续了数月,官家拿不定主意,但最后还是吕夷简在官家心里的地位高一筹,让范党被贬出京师。

  而如今赵骏的出现,让官家意识到自己很重要,也就是说他范仲淹在官家心里的地位被提高了许多。

  正因如此,官家才想着一碗水端平,既不大规模罢黜范党,也不直接裁撤掉吕夷简,而是只针对吕党的中下级基层,又把富弼提回来,算是安抚范仲淹的情绪。

  但问题在于范仲淹心里吕夷简就是个祸国殃民的权相,双方无论是在利益还是立场上都不相同,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让范仲淹就此罢休?

  所以这斗法还得继续。

  富弼说道:“官家摇摆不定,显然不愿意罢黜吕夷简,纵使上书弹劾,也不一定有用。”

  欧阳修急吼吼地道:“我就不信那吕夷简脸皮这么厚,一直被弹劾还好意思再待在相位上不挪窝。”

  “永叔,你别这么急躁,你这样的性子将来会吃大亏的。”

  范仲淹皱眉道:“现在若是逼着官家做抉择,我们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必须谋定而后动。”

  “希文有什么主意?”

  蔡襄问道。

  “你们忘记了。”

  范仲淹环顾四周,微微一笑:“我背后,有高人!”

第32章 姜还是老的辣

  在范仲淹等人商议事情的时候,下午酉时初,吕夷简的轿子也缓缓出了东华门,向内城马行街的方向而去。

  世人都知吕家门第显赫,从五代十国开始就世代高官,却不知道他们除了显赫以外,还十分的富有。

  吕夷简的伯父吕蒙正,是赵光义和赵恒两朝宰相,为官清廉,正直严谨,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典故的原型除了王安石以外,也有他的一份。

  但就是这位大贤,早饭喜欢吃鸡舌汤,每天要杀几十上百只鸡。

  虽然后来他得知后厨要浪费那么多只鸡,就改掉了吃鸡舌汤的习惯,但这足以证明吕家到底有多富。

  而且这份富庶并非贪赃枉法的来,而是累世家业。如吕家在寿州祖地有田产无数,在寿州各地城池及汴梁也有大量的铺面、产业等等,堪称家财万贯。

  所以吕家并非像范仲淹这样,只能在外城大观巷买一座普通宅邸的寒门子弟出身的高官。而是凭借家族底蕴,吕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马行街上,离皇宫非常近。

  马行街可比大观巷繁华得多,街西多为住宅,街东商铺云集,多为货行药铺。街道长达数十余里,街上遍布铺席商店,夹杂官员宅舍,车马拥挤,其夜市比州桥又盛百倍。

  除了繁华的街道以外,在沿街两侧还有大大小小的无数巷子。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瓦舍,俗称瓦子、勾栏。一栋栋高楼连成一片,如大量四合院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弄堂般复杂的地形。

  里面妓院、茶楼、饭店、客栈、戏台、雅苑、酒馆等等应有尽有。特别是天圣年间,赵祯彻底取消宵禁,瓦舍和坊市就彻底繁荣热闹起来。

  夜里买醉、游玩、宿馆、嫖妓者不计其数,据说还有黑市,能够在里面买到很多外面见不到的东西,盛况当真是“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

  吕夷简的轿子在护卫奴仆的簇拥下,穿梭在人来人往的东华门外大街上,前面就是里瓦子,就听到外面仆人说道:“家君,宋相公的侍卫刚才过来,说宋相公正在前面瓦子东楼等家君。”

  “嗯。”

  吕夷简沉声道:“知道了,过去吧。”

  轿子继续往前。

  过了片刻到里瓦子外,扭过身不再直走向马行街去,而是进了里瓦子。

  瓦舍内是条笔直街道,左右两侧各类店铺林立。

  东楼是个大酒楼,能在内城开酒楼的人,向来都有大背景,据吕夷简所知,后头应该有将门的影子。

  正因为如此,在东楼会面才安全。

  至少皇城司现在就是曹家控制着,现任皇城使曹修是曹皇后的堂兄,大抵也会给他吕夷简和宋绶一个薄面,事后呈到官家面前,最多就是个吕相和宋相一起吃个便饭而已。

  吕夷简下了轿子,在东楼掌柜的迎接下上了三楼,一楼和二楼都是大堂,正是饭点里面挤满了客人。三楼却幽静不少,走廊还焚着淡淡的扶南檀香。

  掌柜的很懂事,什么也没有问,一路恭敬地带着吕夷简到了最里间,外面宋绶和吕夷简的护卫奴仆把守,杜绝掉一切偷听的可能。

  “嘎吱”一声推门房门,里面还有一间屋子,掌柜的识趣退开,吕夷简撩开珠帘,看到里屋宋绶正在给自己沏茶喝。

  “坦夫公。”

  看到吕夷简进来,宋绶便起身指着旁边椅子说道:“快请坐。”

  “公垂。”

  吕夷简走过来,坐到椅子上,说道:“我们不是说好,尽量不要在私下见面吗?”

  宋绶也坐下,桌案上的饭菜是刚送来的,正热乎,他举起筷子,笑着说道:“难道当朝宰辅散值回家的路上一起吃个便饭都不行吗?”

  “呵呵,有什么事说吧。”

  吕夷简看到桌案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心道了一句公垂有心了,便也举起了筷子,想着下午忙碌公文忘了时间,腹中确实饥饿,干脆在东楼随便吃些,晚上回家就不吃饭了。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最近朝政繁杂,心中有些苦闷。”

  宋绶亲自给吕夷简倒了一杯酒。

  茶虽好,但在谈公事上,还是需要一两杯清酒助兴。

  “上值时谈公事,散值后总归要清闲些。”

  吕夷简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对了,赵骏若是眼睛复明之后,官家真要重用,应该安以何职?”

  “赵骏杀伐过甚,还是应该在官场磨砺一番才行,不若让他先去考科举入仕再说。”

  “嗯,我也是这般作想,只是他一个后世人,怎么考得过去?”

  “那便请官家赐他同进士出身即可。”

  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等到两三杯酒下了肚,才总算说到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