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麻竹
接着他问:“国庆你去了哪?这是谁帮你画的?”
周静妮说:“我哪都没去,放假一直宝庆。”
周昆压根不信:“不可能,断然不可能,宝庆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大师,我怎么不知道?”
周静妮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个词:“大师?比你的水平还高?”
“废话!”
周昆直接爆了句粗话:“水平要是比我还差,我吹他干鸟?
我活了37年,你看我是那种低声下气的人?”
闻言,周静妮又看起了茶几上的速写画,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但这次看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临了问:“我看你的速写画也很不错,他比你好在哪里?”
“看吧,你一句话就暴露了你是外行。”
周昆好不容易有奚落堂妹的机会,顿时口吐芬芳为快,接着庄重地说:“我的技法还停留在学院范畴,还没走出前人的路。
而这两张速写,生猛浓郁,有大师气象,走出了自己的路。”
随后他盯着两张速写画说:“古今中外的名画和大师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画风我还没见过,到底是谁?你从哪里遇到这高人?”
高人?
大师?
走出了自己的路?
听到从堂哥口里蹦出来的词汇,周静妮此刻有些怀疑人生,脑海中浮现出卢安的青涩模样,忍不住暗想:这么年轻就是大师,还是自己的学生?
此时,她看向旁边堂哥的眼神不对劲了。
以前虽然不是特别待见他的为人,但从不质疑他的画画水平。毕竟是用实打实的实力获得了今天的社会地位,就算在画坛,不敢说全国,至少在湖湘这一地界还是小有名气的。
可如今,她对这一“小有名气”彻底打了问号?
一个37岁的职业画家,竟然承认自己的水平不如一个17岁的少年,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算了。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一个是职业,一个是业余啊,卢安的主业是读书高考、金榜题名,就这么随便挥一挥笔就干掉了一个吹嘘自己水平如何如何的职业画家?
这让她很难相信。
“不是,静妮你这是什么眼神?”
正在揣摩两张速写画的周昆感觉堂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全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周静妮双手抄胸,语气特平静地问:“跟我说句实话,你能进省画院,是不是花钱买进去的?”
“你什么意思?”
质疑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质疑自己的职业道德,周昆顿时气到了,坐直身子不爽地说: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怀疑我的酒品,但不能怀疑我对画画的热爱,你这是侮辱人。”
面对面辨认一番堂哥的微表情,不似作假,周静妮没跟他争,而是讲:“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人就在宝庆……”
周昆打断道:“不可能,断断不可能。我人就在宝庆,宝庆要是出了个这么厉害的画家,我怎么会不知道?”
每一行都是有圈子的,画圈也不例外。
当一个人真的融入到圈子里的时候,就会发现,不论那个地方面积有多大?人有多少?其实兜兜转转碰到的都是熟人。
周昆自认为已经是宝庆画圈第一链条上的人了,要是宝庆真出了个能人,就算自己第一时间不知道,其他同行也会告诉他。
如果是一个纯新手就算了,大家短时间内不知道情有可原。
但这速写画很明白地告诉他,这是一个拿画笔有着相当年头的人,不然水平到不了这层次。
他不相信,一个水平到了如此境界的人,还没有被任何同行知道?还声明不显?
周静妮瞄一眼堂哥,继续往下讲:“你先别打岔,听我说完,这个人不仅是土生土长的宝庆人,还只有17岁……”
“啥?”
“17岁?”
“你确定?”
连着惊愕三声,周昆彻底不会了,以为堂妹在拿他开涮。
周静妮放下二郎腿,点了点头:“不但只有17岁,还是我的学生,所以……”
“所以”后面的话,她就没说了,权当给这堂哥留面子。
周昆愣愣地望着堂妹,察觉到对方是在说真的后,他忽然生出一种荒唐感,咽了咽喉咙:“17岁,他叫什么名字?他如今在哪?”
周静妮说:“卢安,在贵妃巷。”
周昆问:“桃花坪街那边?”
周静妮说:“就是那。”
年纪确定了,姓名确定了,连地点也有了,周昆陷入沉默。
相处这么多年,周昆了解堂妹的为人,做事有分寸,开玩笑有度,不会在这事上搪塞他,再次低头欣赏了会速写画后,他问:
“除了这两张速写画外,对方还有其它作品没?”
周静妮想了想说:“其它的不知道,但昨天他给我画了一副油画。”
“油画?”
“油画。”
“他还会油画?”
“昨天他拿我当画模,亲眼所见。”
周昆有些懵,连忙问:“油画在哪?”
周静妮说:“在他家,画还没干,我没带过来。”
闻言,周昆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周静妮没反对,跟着出了门。
她现在的心情不比周昆好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虽然那只是两张速写画,但从堂哥眼里,她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与众不同的东西。
第38章 见证奇迹
路上。
周昆好奇问:“17岁就会画油画,家里很好?”
想起卢安的家庭,周静妮暗自唏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无奈、有同情、有惋惜,也为他们三兄妹报团取暖的真挚情感所感动。
没等来回话,周昆偏头瞥一眼:“怎么了?”
周静妮望着窗外,心情复杂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家里一贫如洗,双亲早逝,连基本的吃饭上学都成困难,你会怎么想?”
周昆错愕:“有这么惨?”
周静妮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叹气说:“他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还苦。”
周昆感觉在听天书:“那他怎么接触的油画?
又怎么学会的油画?
画画总不能一蹴而就,总得有个学习和练习的过程吧?”
周静妮对这问题也百思不得其解,但琢磨着道:“我曾问过他家里的状况,他妈妈好像来自一个绘画家庭,画的一手好画。”
周昆问:“你是说,这是她妈妈教的?”
周静妮轻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对他会画画的事情,也就早几天比你知道,还没往这方面深想。
但我注意到一个问题,如果真如你所讲,他的速写画超过了你,已经走出了他自己的路,那绝对是一种天赋。”
她作为一名老师,对学生的爱好特长最容易察觉到,也最能归纳定义,这是来自于她职业的敏感性。
天赋!
要真的是这样,那就是天赋异禀了,周昆虽然没接话茬,却在心里这样思忖着。
教育局家属院离贵妃巷并不是特别远,途经市政府、市一中,很快就到了。
这年头,在国内拥有小车是一种明显的身份象征。
而在宝庆这种山区城市,有小车那更是了不得。
当桑塔纳缓缓开进贵妃巷时,随着一众半大孩子大呼小叫,老少爷们的脸都贴在玻璃窗户上、挂在了走廊上,个个伸长脖子跟看西洋景似的,一脸稀奇。
张寡妇冷眼瞅着周静妮这两天频频出入卢安家,心里那叫一个酸哪,自己最喜爱的一颗白菜将永远不会再属于她了,心底最蠢蠢欲动的禁忌也不得不尘封了。
她隔窗对比,她发现自己除了骚之外,哪方面都不如周静妮,家境不如,文化水平不如,长相不如……
骚,这是整个贵妃巷男女老少对她的评价。
虽然在明面上有人敢骂她骚的话,她会奋不顾身去撕破那人的嘴,男人骂撕男人的嘴,女人骂,不仅撕嘴,还撕逼。
但是每每独自照镜子的时候,一个人躺床上想楼下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她觉得“骚”是这个世界对自己最贴切的词。她时常这样暗暗唾弃自己不要脸。
真是入骨三分,想想腿就湿了。
贵妃巷的人都在望着两人议论纷纷,卢安却在卧室书安静地画画。
画他心心念的“永恒”。
看了大半天书,当他休息时,就情不自禁拿起了画笔。
这幅画前生他从领悟到动笔,前后历经了一年多,积累堪称丰富。
经过多次反复推敲后,知道哪一笔该怎么落下去?哪个地方该上什么色?对每个细节心如明镜,一清二楚。
所以此时画的相当惬意,很轻松,下笔有神,灵韵自如。
“卢安,在家吗?”
门外,周静妮敲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