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第937章 拉扯
“朱蒙哥,你怎么回来了?”夜叉惊道。
“什么叫‘我怎么回来了?’”朱蒙有些不快的说:“事情办成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夜叉,我刚刚在码头看到你们的船都停在岸边,正在做出航的准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要去哪里?”
夜叉张大着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元宝咳嗽了一声,道:“朱蒙,你先坐下来,这件事情还是听我慢慢说吧!”
朱蒙也从元宝的口气中感觉到了些许异常,他点了点头,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几天前曹师范从北方来了!他说父亲从马背上跌下来,断了两根肋骨,卧床不起,眼看是不成了!”
“什么?”朱蒙就好像当头挨了一棍,脸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元宝见状叹了口气:“你也莫要太担心,至少在曹师范离开前,父亲还在人世。”
“所,所以你们要回范阳?”朱蒙神色惨淡的问道。
“嗯!”元宝点了点头:“不过不包括我,按照父亲的书信上说的,我身为交州刺史,有守土之责,所以不能回去,回去的只有须陀和夜叉他们几个。时间紧迫,所以大伙原本不打算等你了,却不想老天有灵,让你赶在出发前回来了。这样最好,你便一同回去吧!”
“是呀!”夜叉接口道:“你能赶上这趟,着实是有运气,快收拾收拾,准备上船吧!”
面对兄弟们殷切的目光,朱蒙却没有立刻予以答复,他默然良久,才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
“什么?”夜叉吓了一跳:“朱蒙哥,你疯了吗?这趟回去指不定是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了,你怎么能不回去?”
朱蒙对夜叉道:“我不回去,你去和药师、镇恶他们几个说说,也不要回去,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
“别胡说八道了,还能有什么比回范阳更要紧的?”夜叉急道:“咱们要是不回去,那崔大娘在众人面前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咱们呢!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父亲留下的产业咱们一分都分不到!”
“朱蒙,你这次在高棉人那边遇到什么事情了?”元宝问道:“说来与兄弟们参详参详!”
朱蒙看了元宝一眼,虽说来交州之后他就和元宝各种不对付,但他此时也不得不钦佩对方的敏锐,相比起元宝来,夜叉就差得远多了。
“我已经和爪哇人结为盟友,攻下高棉人在水真腊的首府婆罗提拔城。按照与爪哇人的约定,婆罗提拔城归我大唐所有,除此之外,林邑国将一分为二,南方为下林邑,北方为上林邑。下林邑归爪哇人所有,而上林邑国则从我们兄弟中挑选一人,娶被俘的那位林邑国公主为妻后为王!”
听到朱蒙这番包含着大量信息量的话语,元宝目露异彩,以他对南洋的情况的了解,自然能从朱蒙这段简短的叙述中发现更多的信息。他站起身来,钻进屏风后,片刻后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副地图,在地上展开:“朱蒙,你对着地图,说的仔细些!就从你抵达婆罗提拔城说起!”
朱蒙应了一声,就从自己的船在抵达婆罗提拔城外海遭遇爪哇人的巡船,与其战斗击沉两船,俘获六条,生俘数百人说起,直到最后自己与爪哇人暗中结盟,在雨季即将到来前里应外合拿下婆罗提拔城,留下古加尔为婆罗提拔城代理城主,自己乘船返回之事讲述了一遍。
“嗯,朱蒙,你这一套四两拨千斤做的着实漂亮!”元宝点了点头:“可你有没有想过,盟约也好,协议也罢,都是要背后有实力做保障才有用的。不错,这些爪哇人没拿下婆罗提拔城之前自然说的好好的,可之后呢?古加尔是个商人,手中又没有多少士兵,哪里守得住城池?更不要说什么上林邑下林邑了。要是爪哇人强夺了婆罗提拔城,翻脸不认账,你能拿他们怎么办?”
“兄长说的这些,我已经考虑到了!”朱蒙道:“经过那次海战,爪哇人很清楚他们的船队在海上不堪一击,完全不是我们战船的对手。如果他们现在背叛盟约,那来年旱季来临时高棉人反攻时,就会被我们的船队切断退路和补给线。而如果他遵守协议,虽然要交出婆罗提拔城来,但是却得到一个有力的盟友。是利是弊,爪哇人应该很清楚!”
“嗯!你是想拿高棉国来牵制爪哇人,然后从中取利?”元宝问道。
“不错,除此之外,那婆罗提拔城的位置和地理条件都很不错,周边有大片可以开拓的土地,如果能够带两千到三千武装移民去,用不了几年时间,水真腊那边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元宝看着朱蒙那张自信满满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你既然都已经成竹在胸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先前父亲也都说过了,我有义务支持你们开拓南海之事,说吧,你还要什么?”
“这么说兄长你支持我不去范阳了?”朱蒙喜道。
“别!我可没这么说!”元宝赶忙摆手:“不孝的大帽子我可承担不起。去不去范阳都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是说不反对而已!至于支持你们开拓南海,那是我的本份!”
“那就足够了!”朱蒙笑道,他目光转向夜叉:“夜叉,那你呢?”
“我?”夜叉愣住了:“这,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有什么为难的?”朱蒙笑道:“父亲有多少个儿子?你又不是出挑的,你就算去了范阳,分到你头上的又有多少?而你要是和我一同前去,战利品就可以平分,我当婆罗提拔城城主,你就娶了那个林邑国公主,为半国之主,称孤道寡,自为一家。当初父亲能兴起大业,不也是靠迎娶了琦玉皇女?不然哪里有后来的风光?”
“这……”听到朱蒙开出的空头支票,夜叉大为意动,他犹豫了半响后摇了摇头:“你这里也就一城,半国,若是去的人少了,力量太弱吃不下,若是去的人多了,又未必轮得到我!”
“哈哈哈!”朱蒙笑道:“夜叉你真是好笑,这种事情当然只有一步步来的。仅仅水真腊一地,河流纵横,遍地膏腴数百里,鱼盐稻米之利,何止亿万,当地小城小国数不胜数,莫说只有我们兄弟九人,便是十九人,九十人,亦可人人称王。更不要说逆湄公河而上,两岸皆为乡里,以我等兄弟之才具,皆可攻战夺取以为帝王之资,又何患无地可以称王呢?你若是不信,可请元宝兄为见证,我向天起誓,这次与我同行之兄弟,只要有一人无百里之地为王,我朱蒙就绝不称王!如何?”
“这……”夜叉目光转向元宝,目光中满是探询之色,元宝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既然朱蒙这么说,那这个见证我做定了!”
于是取来几案香炉,朱蒙点香对天起誓,此行兄弟若有一人无百里之地为王,朱蒙必不可称王,不然天地不容。待起誓完毕,朱蒙站起身来,夜叉笑道:“好,我这次就赌一把了,待会我们去劝说其他人,看看还有谁愿意同去的!”
元宝在一旁心中若有所思,朱蒙方才誓言中的“百里之地”却是有学问的,按照《礼记》中言: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在华夏古代的宗法政治里,千里,百里都是有所指的,通常来说,百里对应的是天子之下头等诸侯的规模,朱蒙向与他同去的兄弟们承诺了百里之地,那留给自己的是什么呢?这就不问可知了。
“朱蒙这兔崽子,野心不小嘛!”元宝心中暗自冷笑,不过他也懒得捅破这层纸。说白了,就算朱蒙天生神武,能把纸上的承诺变成实际少说也是一二十年的之后的事情,现在还早得很。再说了,朱蒙他们的战争进行的越是顺利,需要的战船、火药,火器、各种军资就越多,而能够提供这些军资的唯有元宝一人,这等于是给元宝正在兴建的军事手工业、航运业、商业开拓市场,这一套元宝在沧州时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既然朱蒙他们愿意流血流汗开拓市场,那自己为何不坐享其成呢?至于王、天子什么的,南洋的土地海洋那么辽阔,还放不下几个王?虚名和实利哪个更要紧,自己还是分得清楚的。
“不过比起急着回范阳抢家产那几个,朱蒙还是强多了!至少还知道刀头要往外!要是一头扎进去,性命丢了都不一定!”元宝暗中冷笑道。
“元宝兄,时间紧迫,我和夜叉就先告辞了!”朱蒙对元宝拱了拱手,今晚对方如此配合自己,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嗯,你们是要去劝说其他人是吧?”元宝笑道:“那是要抓紧些,船上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只要风向一变,就要出海往北了,那可就来不及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有劳元宝兄了!”朱蒙长揖为礼,便转身里去了,夜叉紧跟在后面,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中午,刺史府。
“什么?你们五个不回范阳了?”曹文宗惊诧的看着眼前的朱蒙兄弟们:“你们可要搞清楚,你们的父亲病重在床,如果你们这次不去,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从此天人永隔!”
决定不去的几人脸上都露出愧色来,朱蒙咳嗽了一声:“曹师范,这些我们也知道,不过眼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再说了,若是父亲的病势和您说的那么重,即便我们现在回去,多半也是见不到了!”
“胡说!”曹文宗被朱蒙这番话气的满脸通红:“这岂是人子能说的话?再说就算真的如你说的,难道返家奔丧不也是人子应该做的事情吗?有什么机会能比这个更重要?”
“不,家父令我等南来,为的就是开拓南洋,各自有一番基业。为人子者应该做的就是遵循父命,有所成就!我等若是就这么回范阳,错过了机会,令开拓大业不顺,这才是不孝!”药师插嘴道。
“你……”曹文宗被药师的伶牙俐齿弄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叹道:“算了,我老了,说不过你们。但你们要想想大王当初是怎么一点点开拓基业,如何把你们抚养长大。现在他年纪大了,病倒在床上,想要再见你们一面,你们却不肯去,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曹文宗这番话情真意切,几人也觉得心中有愧,不由得低下头来,朱蒙见状,唯恐有人动摇,硬着心肠道:“父亲子嗣甚多,也不缺我们几个,再说我等已经准备礼物书信,托回去的兄弟奉上,父亲想必也能谅解儿子们的难处!”
“罢了!”曹文宗听到这里,已经是失望到了极点,他摇了摇头:“你们翅膀硬了,只能由得你们了!”说罢转身拂袖而去。朱蒙等人长揖为礼,恭送曹文宗离开,直到其背影消失在走廊后,方才重新站直起来。
“元宝!”须陀低声道:“朱蒙他们这么做着实有些过了,你怎么不劝几句?”
“劝?怎么劝?”元宝冷笑道:“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早就有自己主意了,这是我能劝的动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你当时还赞同,这样不好吧?”须陀问道。
“我当时可没有表示赞同,我只是说假如他去打高棉人,我会支持他,这有什么不对?”元宝反问道:“再说了,你真的觉得朱蒙他们这么做不好吗?不说别的,别一头扎进范阳那个烂泥坑,这就是聪明人!”
第938章 知命
须陀沉默了半响,最后问道:“那你这边呢?对朱蒙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还能如何?军资、火药、铅子什么的转运充足,确保朱蒙他们不匮乏呗!”元宝笑了笑:“反正他手头现在宽裕得很,有现钱付账,这种好买卖为啥不做?不过说真的,朱蒙他这次在高棉那边可是发了一大笔横财,他还真是咱爹的种,一边打仗一边弄钱,两不误。你去范阳后可以把他在水真腊的事情说给咱爹听,咱爹肯定会很高兴!”
“希望他在水真腊那边一切顺利吧!”须陀叹了口气。
“你就别替他担心了!咱俩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王文佐的儿子就要面对这样的宿命!”说到这里,元宝已经面色如铁。
在朱蒙回来后的第三天,期盼已久的海风终于到了,吹得码头旁停泊的海船桅杆咯吱作响。众兄弟来到码头旁,一一作别,有的是起程,有的是送行。
“祝曹师范和众兄弟一路顺风,早日抵达范阳!”朱蒙带着几个愿意和他留下来的兄弟,齐刷刷的向即将登船的人躬身行礼。曹文宗却是不理,扭过头去冷哼了一声,径直上船去了。须陀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朱蒙的肩膀:“朱蒙,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我兄弟今后恐怕天南海北,再也难得见上一面。只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忘记自己是王文佐的儿子就好了!”
“兄长所言,小弟当铭记在心!”朱蒙目光含泪,他招了招手,与身后几个兄弟一同屈膝跪下,对须陀道:“此番我等无法回范阳,还请兄长您将这几个头寄带给父亲!”说罢,他们便朝须陀磕头起来。须陀本想避开,但转念一想,长叹了一声,站在原地受了朱蒙等人的磕头,待其磕完了,伸手将其扶起:“就这样吧,我会把你们的心意转告父亲的!”
须陀走到元宝面前,两人相视而笑,元宝解下腰间的佩刀,双手送给须陀:“我记得你当初最眼馋这把刀的,拿去吧,当个念想!”
须陀接过佩刀,从伴当手中接过弓囊胡禄,递给元宝:“这是我常用的那把角弓,还有十二支鹰羽箭,你也拿去吧!”
“多谢了!”元宝接过弓囊胡禄,挂在腰间,兄弟二人张开双臂紧紧的抱在一起,良久之后方才分开。须陀转身登上船去,不再回头。
号角声响起,随着轮轴的转动,沾满水草和河泥的铁锚从水下缓慢升起,一条条海船升起船帆,等待启航。朱蒙等人站在码头旁,向船舷旁的兄弟们挥手致别,泪水禁不住从面颊滑落,悲伤之情溢于言表。站在一旁的王勃观此情此景,禁不住咏叹道:“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范阳,河间王府。
“橙子熟了!”王文佐的声音有些疲倦,王朴将他的轮椅往前面推了一段路,来到一棵果实累累的橙子树下。在此之后很长时间,王文佐都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闻着成熟橘子发出的香气,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王朴没有出声,四周地上到处是熟透落地的橙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王文佐无疑很喜欢这种气味,他就坐在树下,坐在一个精心制造的轮椅里,还配有弹簧减震和骆驼绒软垫,这样能减少他的痛苦。
很长一段时间里,花园里寂静无声,唯有远处传来的嬉闹声,那是王府的水池,孩子们在里面游乐打闹。随着年事渐长,王文佐愈发喜爱孩子们,他把自己王府的游泳池、图书馆、花园等大部分设施都对外界的少年开放,鼓励他们来这里学习、玩乐。他甚至在自己的遗嘱中写明,当自己死后整座王府将捐献给范阳城的市民,作为公共图书馆、游乐场、射击场、疗养院、医院等等,为此他还专门留了一笔钱,作为维持这些设施的基金。这个勇武的征服者,天才的将军在自己的暮年,已经变成一个慈善家了。
王朴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警惕的回过头,发现来人是王启盛之后,赶忙躬身行礼。
“拜见小郎君!”
“罢了!”王启盛摆了摆手,他放慢脚步,低声问道:“睡着了?”
“没有!”王文佐回过头:“是阿盛?什么事?”
“长安有使者到了!”王启盛道。
“哦?”王文佐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好像是要加封父亲为燕王,食邑万户!”王启盛道。
“罢了!”王文佐露出了厌烦之色,到了生命的尾声,他已经对这些虚名没有任何兴趣:“那护良呢?”
“护良兄长的信中说朝中的事情还要先安排一下,他本人会比使者晚个五六天到!”
“也好!”王文佐的脸上明显露出喜色来,显然他对这个儿子能来还是很高兴的。他轻拍了两下扶手:“阿盛,你过来扶我走几步!”
“走几步?”王启盛吃了一惊:“您这样可以吗?”
“我只是肋骨断了,又不是腿断了!”王文佐笑道:“来,扶我起来,整日坐在轮椅里感觉糟透了,就好像是个废人一样!”
王启盛无奈的上前,伸出双臂帮助王文佐站起身来,王朴赶忙送上一根拐杖,王文佐右手握紧拐杖,左手在儿子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在橘子林中走了起来。王启盛见父亲脸上并没有痛苦之色,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阿盛呀!我的时间不长了!”王文佐道。
“啊?”王启盛吓了一跳,赶忙道:“父亲您休得胡言!”
“我没有胡说!”王文佐神色沉静:“到了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心里都是明白的!肋骨断了不是什么大事,但伤了内脏,如果年轻时还好,可在我这个年纪就不成了!”
“父亲不要在意,孩儿已经悬赏重金聘请名医前来为父亲治疗!想必不日便可康复!”王启盛急道。
“罢了!”王文佐摇了摇头:“阿盛,你知道吗?为父虽然不敢说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但若论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天下没有一人能比得过为父的!所以为父我虽然当不了好医生,但对自家情况的了解,却比那些医生强多了。如果几百年后也许还能救治回来,现在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听王文佐这般说,王启盛已经是泪流满面。王文佐长叹了一声:“痴儿,你哭什么?人生在世,又有哪个能没有一死的?无非是早晚而已。人过五十不为夭,为父都快六十了,又有什么可惜的?至于平生功业,更是胜过常人亿万,总不能把什么便宜都占了吧!”
“没什么?”王启盛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有些哽咽的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自禁的悲伤!”
“哎!”王文佐长叹了一声:“罢了,陪为父在这院子里转转吧!这等景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次了!”
王启盛扶着王文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扶着王文佐坐上轮椅,送其回榻上安歇。王启盛对王朴道:“王将军,接下来范阳会来很多人,父亲身边的事情就偏劳你了!”
“小郎君请放心!”王朴躬身道:“大王于我家有大恩,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得万一!”
“嗯!”王启盛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王朴这才回到王文佐屋中,盘膝按刀坐在门口。
两天后,王文佐的大儿子,倭王彦良到了。他将仪仗丢到一边,轻车简从进了王府,见了王文佐。父子二人在屋中慨叹叙说良久,他方才出得屋来。正在屋外守候的王启盛心中忐忑,还没想清楚应该说些什么。彦良便向其躬身拜了拜:“阿盛,今后父亲的基业,就要劳烦你了!”
“啊!”王启盛吓了一跳,赶忙连连摆手:“兄长何出此言,小弟才识浅薄,如何担得起父亲的基业!”
“这并非是我说的,乃是父亲大人的意思!”彦良笑道:“至于才识什么的,你无需担心,谁也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什么都会的,都是后来慢慢学的,再就是选拔贤能之士辅佐自己。你是父亲的嫡子,此事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王启盛闻言,心中又惊又喜:“父亲从未说过嫡庶之别,何谈嫡子!”
“父亲对这方面的确看得很淡!”彦良笑了笑:“也许是为了向外开拓的缘故,不然嫡庶太分明了,其他兄弟们就要受你辖制,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其实细看还是有分别的,你看其他兄弟们都是历经风险,四处打仗开拓,唯有你始终在父亲身边,最多出外当个县官刺史历练历练,这明显就是储君嘛!”
“的确其他兄弟们比我老练多了,武艺兵法方面也要强得多!”王启盛道。
“那倒是!”彦良笑道:“咱们岛上那批兄弟,的确个个都是虎狼之辈,你的确要差一些。不过你接手的是河北之地,四边也都没什么敌人,征伐之术差一些也没啥。再说了,父亲留下的精兵宿将多半都在辽东三韩之地,与河北紧挨着,只要一纸文书过去,你还怕没兵?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兄弟们吧?”
“这倒也是!”王启盛干笑了两声,的确有点言不由衷的样子。彦良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是微笑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