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43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那是自然!”黑齿常之笑道:“还好北衙禁军的顶头上司就是崔弘度崔将军,大将军让我多听他的命令行事,这才好了些!”

  “你是大将军的心腹,有些话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李素雯肃然道:“自从去年秋后吐蕃出兵攻击河湟一带之后,关中就不安靖,朝廷没日没夜的向西北调兵调饷调兵,尽管河南的漕粮运来的数量也在涨,可长安城的米价也越来越高。你要知道,长安米价一高,城中就人心动荡,他派你带这一千骑兵前来,肯定是想压一压长安的动静的!”

  “有劳殿下提醒!”黑齿常之叹了口气:“您说的这些我曾有所耳闻,不过我这些骑兵,拿去杀杀街头的乱贼还好,真正宫里面的事情,只怕做不了什么!”

  “宫里面有宫里面的人,外头才是你们的差使!”李素雯叹了口气:“不过你来长安之后,肯定会有人想来拉拢你,这个关节你可得把住了,可千万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新城。

  “大将军打算把安东都护府的治所放在新城?”薛仁贵问道。

  “嗯!薛公以为如何呢?”王文佐问道。

  薛仁贵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到他的声音:“大将军的气魄非常人所能及呀!”

  “呵呵呵!薛公是觉得我冒进了?”王文佐笑道。

  “若是旁人那肯定是冒进了,但大将军之才具,能常人所不能,自然不能以常人视之!”薛仁贵道。

  王文佐笑了笑,撇除掉那些礼节性的废话,薛仁贵的意思就是你牛逼你可以这么搞,反正我觉得这么搞不好。新城大概位于今天辽宁抚顺市高尔山,位于浑河北岸,大体上与汉魏时候的“玄菟”旧城在同一个位置,向南行联通襄平、建安、卑沙城等山城及汉魏故郡,同时向北可以联通靺鞨、室韦等部族,与高句丽的丸都、南苏、木底等城襟带相通,以这里为基地,除了可以连通朝鲜半岛,还能对整个东北地区的腹地即图们江、松花江、嫩江流域更深入的开发。将安东都护府的治所从营州迁徙到新城,是一个非常具有攻击性的态势,表明王文佐此番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平定朝鲜半岛和辽东的叛乱,而是要以新城为根本,建立对整个东北平原广袤土地的统治,这无疑是远远超过薛仁贵的想象的。

  “那薛公的意思呢?”王文佐问道。

  “照老夫的意思,新城自然是要重建,毕竟要想重新平靖辽东,那就要把靺鞨人、高句丽余党的力量荡平,切不可姑息养奸,以为后患。至于后来再怎么做,就不是老朽能想得到得了!”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新城作为行军道总管府治所?”

  “就是这样!乞四比羽那伙人必须死,再把参与叛乱的余党迁徙到内地,才能让蛮夷胆寒,然后才能施以怀柔!”

  薛仁贵的态度代表了当时唐军对被征服者的常用策略:先打赢了、杀够了、把被征服者底打趴下了,然后把统治者上层和骨干力量迁走,最后再考虑施政的事情。这策略虽然粗糙,但的确很有效果,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打不赢,那很可能引起连锁反应,连先前吃进去的都一起吐出来,不过这也是对外征服者的通病,谁也没法免俗。

  “那就先想着怎么打赢吧!打不赢,后面的展布都不过是空中楼阁!”王文佐走到窗旁,看着外间的山影,下巴的线条变得刚硬起来。

  正如同猛虎在做扑击之前,通常总要向后稍微退后,留个扑跳的余地。王文佐在下定决心之后,并没有立刻出兵向北,恰恰相反,他反而放弃了刚刚收复的一些前沿据点,将人口向内地迁徙,放火烧掉村落和无法运走的物资。给人一种打算接受叛军的条件,划定边界线,只满足于已经得到的胜利的感觉。与此同时,他却下令尽全力修复道路,并将新修复道路的标准达到可以让新式四轮马车通行的标准,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准备。

  公元674年九月七日,是后世公认为“大东征”的开始,至少有十几个村落和集镇为“东征的始发点”而争论不休,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第一次战斗爆发于位于新城东北方向一百三十余里的一个丘陵,唐军的骑兵同时从两个方向攻击了叛军的营寨,在短促而又激烈的战斗之后,唐军攻破了营寨的壁垒,迫使叛军丢下工事和辎重逃走,并在追击中将其杀得尸横遍野。

  “王文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你和谈!他把你耍了!”剑牟岑冷冷的看着乞四比羽,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诮。

  “这没什么!”乞四比羽笑道:“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剑牟岑冷笑道:“他给了你什么?”

  “时间!整整九个月时间,有了这九个月时间,我做了很多事情,这对我们将来会很有用的!”

  剑牟岑怀疑的看着乞四比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时间以来他听到了许多关于乞四比羽与唐人和谈的消息,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关于自己的——乞四比羽打算交出自己、安舜王的脑袋,还有巨额的金钱,换取王文佐放弃对他的追杀。剑牟岑相信后者是有相当的真实性的——乞四比羽就是这样的人,誓言也好、约定也罢,对他来说一钱不值,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权力和自己的性命。

  “你不相信我?”乞四比羽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曾经有想过出卖你换取和平,但最后我毕竟没有这么做,对不?这就是人生,咱俩都不是诚信君子,是诚信君子也活不到今天。唐人把我们逼到了一起,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对付他们!”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下一次把我卖掉?”剑牟岑冷声道:“王文佐只要手指头勾勾,你就会乖乖的跑过去!”

  “因为这一次我看到了希望!”乞四比羽笑道:“我看到了打败王文佐,建立咱们自己的国家的希望!”

  “打败王文佐?建立自己的国家?”剑牟岑冷笑道:“就凭你?我可不这么觉得!”

  “你不明白!”乞四比羽笑道:“这么说吧,如果我和王文佐都带着三万人在战场上决战,一百次我也赢不了一次;但谁告诉你我会在他选定的战场上下场呢?对了,你知道我这九个月都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剑牟岑问道。

  “送礼物,求婚,结婚,嫁女儿,娶媳妇,我这九个月都在干这些!”乞四比羽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九个月我娶了十二个老婆,嫁出去八个女儿,还替自己的十二个儿子娶了媳妇!还有,我的财库里现在已经空空如也,都已经送出去了!”

  “你疯了吗?”剑牟岑急道:“唐人就要打过来了,你还要忙着这些事情,还有,财库里没钱了,你拿什么去奖赏兵士?激励他们杀敌?”

  “我就算把财库掏空,我的士兵也打不过唐军!”乞四比羽笑道:“我刚刚说过了,在战场上我是不可能击败王文佐的!”

第746章 乞四比羽的策略(二)

  “那你打算怎么办?指望你的那些姻亲们?”剑牟岑冷笑道:“加上他们你就能打赢王文佐?”

  “估计还是打不过!”乞四比羽倒是诚实的很:“我没指望在战场上打赢他!”

  “别绕圈子了!”剑牟岑的耐心终于耗尽:“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向北方撤退!把唐军向北方引,引的越远越好,崎岖的道路、密林、寒冷还有饥饿可以帮我打败王文佐!”乞四比羽答道:“我联姻的那些对象就是北方蛮荒之地的部落首领,他们可以帮我不少的忙!”

  “向北方撤退?你怎么知道王文佐会追你?”剑牟岑冷笑了一声:“如果他只把你赶走就做罢呢?你怎么办?到了冬天,你的部众吃什么?就算熬过了这个冬天,来年你怎么过?”

  “如果王文佐真的这么作,我的确就完了!”乞四比羽承认道:“可他应该不太可能这么做,几个月前我曾经向他乞和,条件是交出所有战利品、人质,并且臣服,他拒绝了!显然,他把我视为祸首,不拿到我的首级是不会罢休的!”

  “那他若是只派遣一员大将追击呢?你怎么办?”剑牟岑问道。

  “若是如此,那我最多也就能撑过今年!不过以他过往的行为来看,他多半还是会亲身前往,而不是派一员大将前往!”乞四比羽道:“以你我的身份,能有机会和他拼死一搏,就已经很难得了!”

  “生死一搏?”剑牟岑的眼睛一亮,口中喃喃自语道:“是呀!这王文佐是唐人最后的大将了,只要能把他打败,整个局势就可以扭转,复国也就有希望了!哪怕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拼一把!”

大军沿着高句丽王国留下的道路,向东北方向进发,步行的步行,骑马的骑马。一个团队接着一个团队,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简直赛过群集于芦苇丛中的蝗虫,正在飞向无垠的旷野。在大军的正前方和两侧,两千突厥骑兵正在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扇面,承担着斥候的任务。看到这些如乌云般的骑众在己方行列的侧翼游动,在道路两侧行军的步卒们纷纷举起长矛,发出阵阵欢呼声,应和着游牧骑兵的唿哨声,直冲云霄。

  中军是唐军的河北军、熊津都督府、宣润弩手、新罗人组成,在军队的行列间隙,夹杂着许多簇新的四轮马车,装载着各营的辎重和一部分口粮,还有作战器械。更后面的是大营车队,这是由四百辆四轮马车组成,里面装载着攻城器械的零件和足够全军食用一个月的口粮。最后面的是倭人军,保护着随军牧人,他们驱赶着大量供食用的牲口和备用的干草——这是在必要情况下供骑兵食用的。

  随着大军经过一片密林,地势顿时变得开阔起来。晴空万里,清风徐徐从山那边吹来,掠过大军的头顶,阳光照耀着矛尖,临照着不远处沼泽边缘的大片野果鲜花,成群的蚊蝇从沼泽中飞起,朝这群不速之客飞来,嗡嗡的声音甚至压倒了士兵们的行军声。许多士兵们不得不用披风包裹头脸,免得被蚊虫叮咬,最后只能在大军行列的两侧点起火堆,用烟雾驱赶,才把这些蚊蝇驱赶走。

  接近中午时分,鼓手和号手们用力吹奏,军鼓咚咚,号角呜咽,一名突厥骑士撒开缰绳,身体歪在马鞍上,仰面看着天空,手中拨动着一只长颈琉特琴,迷醉着唱着歌曲,旁边的同伴们有的齐声唱和,有的拿出羌笛吹奏。这种粗野的音乐、配合着草原牧人忧郁的歌、以及那尖利的、无韵律的羌笛声,汇成了独特的节奏:粗旷、悲凉、狂野,就好像这片土地一样。

  听到乐曲声的士兵们,无论是河北人、倭人、百济人、新罗人、靺鞨人还是突厥人,都渐渐被这种乐曲声感染,和着人的脚步、骡马的蹄声、旗帜的飘浮、惊起的飞鸟,似乎也融入了这一乐曲。偶尔曲声停,人们才能听到马匹的嘶鸣、车轮的咯吱声,和鸟鸣声区分开来。

  王文佐本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盔甲外身披一件紫色的披风,走在那面代表着他的“王字帅旗”,整个军队就像一条滚滚洪流,恶浪涛涛,淹没草甸、森林、丘岗、沼泽,到处都响彻着大军的喧嚣,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的前进。

  王文佐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他盘算的很清楚:时间会把他已经取得的胜利传播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这样一来,叛军中的动摇者会躲到某个自己找不到的角落;而坚定者会汇集到老巢,这样自己也能一鼓作气,将其消灭。而且在这种野战中,战马的马力是很关键的,放慢前进的速度,可以保存马力。

“按照拿到贼人的供述,乞四比羽退到了乌尔塔城!”阿克敦向王文佐禀告道:“这是原先大唐安东都护府最北的一座守捉城,过了那儿在往北就是真正的蛮荒之地了。据说乞四比羽每次抢掠到了财物,便让人将其送到那儿!”

  “乌尔塔城?哦,找到了,在这儿!”王文佐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最终停止在靠近地图东北角的一个小点上,距离羊皮纸的边缘只有不到两寸,这意味着这个狡滑的敌人已经逃到了唐人已知世界的边缘,再往北那就只有人迹罕至的密林、沼泽、丘陵、山脉,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荒野之地。

  “大将军!”阿克敦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属下觉得乞四比羽很可能会逃入荒野之地,与那些野人为伍!”

  “为什么?”王文佐问道。

  “我审问过俘虏了,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个乌尔塔城很小,最多也就能容纳不到一千人,位于一个小土丘上,根本无限可守。如果让属下围攻的话,最多三四天就会被攻下来。乞四比羽他很清楚这一点,守城只有死路一条,逃入蛮荒之地是他唯一的活路!”

  “乞四比羽现在还有多少军队?”王文佐问道。

  “具体的数字还要等斥候探报,不过许多被大军威吓和被击溃的叛军残部都往乌尔塔那边去了,他麾下现在应该比原先还要多不少!”

  “比原先还要多不少?”王文佐搓了搓手:“太好了!”

  “太好了?”阿克敦愣住了,不解的看着王文佐。

  “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叛军兵多,而是担心叛军四散,逼得我也分兵,把战争拖下去!若能毕其功于一役,在乌尔塔城下斩杀乞四比羽,那是最好了!”王文佐笑道。

  “您必定能做到!”阿克敦钦佩的答道:“那家伙逃不脱您的手掌心!”

  “但愿如此!”王文佐看了看远处的天空:“但愿时运站在大唐一边!”

  随着大军的前锋愈来愈靠近乌尔塔,愈来愈多的情报如雨点般飞来,叛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万人,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骑兵,这已经超过了王文佐麾下的军队,但这并没有削弱王文佐寻求决战的渴望——他深信自己能够在野战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谢天谢地!”当王文佐看清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的叛军营寨时,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贼人没有逃走!”

  “大将军!”阿克敦的神色不太好看:“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王文佐问道。

  “乞四比羽逃走了!”阿克敦答道:“三天前的拂晓离开的,同行的大概有五六千人,都是骑兵,听说他还带走了财库里剩下的财物,往蛮荒之地去了!”

  “那留下来的是?”王文佐问道。

  “是剑牟岑!”阿克敦答道:“据说两人发生了冲突,剑牟岑不肯逃走,他带着剩下的军队准备和我们决一死战!”

  “活见鬼!”王文佐嘟囔了一句,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个意外让他的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前面等待着自己。过了一会儿,他强压下心中的恼火:“算了,先考虑眼前这一仗吧!”

  唐军是九月二十八日下午抵达乌尔塔城外的,王文佐立刻下令挖掘壕沟,修筑营垒,似乎要钉在地上一样。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天空一直都在下雨,气温也陡然下降,阴云密布,雾气蒙蒙。

  “老天都不在我们这边!”王文佐叹息道:“这么大的雨,会把草地下软、下透,不但弓箭会便软,铁甲骑士也会一步一滑,什么都做不了!”

  “是呀!”沈法僧也点头应和:“叛军的骑兵虽然不少,但都是些轻骑,若是对冲肯定不是我们对手,这种雨天对他们有利!”

  天气的确站在了叛军一边,雨一个劲下个不停,唐军士兵在水汪汪的泥土上挖壕沟,一不小心就会塌陷,白忙一场。叛军还借助天气,不断派出散兵出来夜袭。深夜的营地里,除了风雨声之外,还不时传来阵阵号角和喊杀声,无论是叛军还是唐军,当天夜里谁都没有合眼。

  清晨,唐军的营地吹起了军号,暗咽悲切,似乎在叹息感慨。紧跟着响起了军鼓,天色依旧暗淡,显得阴沉、湿润,狂风已息,不过雨还在下,那细微的雨点,俨然是从筛子眼里漏下来的。

  叛军的营地里响起鼓声,隆隆的鼓声把每个人的头皮都震得发麻,让人骨头都有些发酥。

  “高大叔,你带着我去个高处,让我瞧瞧这仗是怎么打的吧!”彦良对高舍鸡道。

  高舍鸡点了点头,他也有些想亲眼看看究竟,就带着十余骑保护着彦良、护良等十多个少年来到战场右侧的一处土丘,在这上面,一切都看的了如指掌:哪里是高处、哪里是平川、哪里是沼泽地、哪里是树林,哪儿是对峙的两军。彦良刚看了一眼,就惊呼道:“叛军占据了高处,比我军看起来地形要有利的多!”

  “是的!”高舍鸡点了点头:“不过这没什么,毕竟此番我方是客军,叛军是主军,自然会占据有利的地形,不过大将军打过那么多次仗,这难不住他的!”

  此时前哨战已经开始,从土丘上看下去,两边都派出少量的步卒和骑兵,在捉对儿相互厮杀。鲜亮整齐盔甲的唐军和服色杂乱的叛军相互混成一团,有的从侧翼冲击,有的张弓对射,有的用长枪对刺,还有用套索,试图将对手扯下马,抓个活的。这些在土丘上远远看来,简直如同游戏,倒不像是相互厮杀,只有失去主人的战马冲出战场,逃到土丘附近的地方,才表明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正的战争。

  随着战事的持续,叛军的靺鞨骑兵队形变得愈来愈多,转眼之间,从土丘上看过去,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唐军则被压迫的后退,在己方的沟壑前排成了严密的行列。此时彦良已经对唐军的编组很清楚了,他能够凭借旗帜上的图案和徽章,分辨出是哪支军队,那个团队,甚至谁是指挥官。

  他的心开始狂跳,由于激动和紧张,他白皙的脸庞上泛起红晕,紧张对高舍鸡喊道:“最后面是宣润弩手,他们竖起了盾牌,都蹲在盾牌后面。前面的一交锋就会退到盾牌后面,然后他们就会用强弩狠狠的来一下,那种强弩五十步内什么盔甲都是挡不住的!贼人们终于要吃个大亏了!”

  高舍鸡惊讶的看了彦良一眼,这个少年对战争的狂热和眼力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清唐军部署的妙用的。

  “杀呀!杀呀!”叛军密集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呼喊声,鼓噪着向对面的唐军扑去,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矢。但第一排叛军不过是吓唬人,他们立刻向两侧让开,消失在己方的行列中不见了。

第747章 溃败

  叛军的战鼓此时响起,随着鼓声的催促,很大一群靺鞨人排成新月形状队形,就快速的冲去。显然,这是一次试探性的突击,叛军的首脑想要将壕沟外的那支看起来很薄弱的唐军赶进壕沟,然后乘势突破壕沟,冲入唐军的营地。但唐军的防御比表面看上去要稳固的多,隐藏在盾牌后的弩手和他们身后土垒上的“蝎子”发射出密集的火力,靺鞨人的冲击很快被击退了。正当此时,唐军的营地里响起了一阵号角声,隐藏在唐军侧翼树林中的一队铁甲骑兵冲了出来,他们原本矛尖朝天、栅栏似的枪林迅速放平,与马头形成了一条直线。

  “是铁甲骑兵,大唐的幽州突骑!”土丘上彦良大声叫喊起来。

  铁甲骑士的冲击是很可怕的,选择的时间也很巧妙,正好处于叛军第一波进攻被击退,队形混乱,正在重整队形的档口,就好像一支匕首,扎入腰眼一般。几乎是一瞬间,叛军右侧的三个纵队就被冲散了。无论是人、还是马,在这些身着铁衣的人马合一怪物面前,都给踹到在地,那势头就好像龙卷风掠过芦苇荡一般,成百上千的人倒伏,剩下的丢下武器,惊惶失措的向后逃走,甚至顾不得冲动友军的队形。正面的唐军见状,也开始向前移动,施加压力。

  眼看命运的天平继续向唐军一边倾斜,但此时上天伸出了手,挽救了叛军——从昨晚就开始断断续续的雨开始变大了,越下越大,大到什么都看不见,就像上天打开了一道闸门,将天河的水倾斜到了人间。转眼之间,战场就变成了一片泽国,天色黢黑,离着几步远,人就看不清对面是谁,风雨声遮挡住了鼓号声响,弓弦被雨水打湿,无法再发射箭矢,双方不得不各自退兵,等待天晴再战。

  土丘上,已经被淋的透湿的彦良满脸的兴奋,他还是平生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大规模的会战,在王文佐的指挥下,唐军轻松的击退了叛军的进攻,并将胜利抓在手中,若非天公不作美,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能彻底的结束这场平叛战争了。

  “真的是可惜呀!可惜呀!”彦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叹道:“若非下这么大雨,那些铁甲骑士就能独个儿把叛军打垮了,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是呀!”高延年接口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些铁甲骑士在战场上呢?不用弓矢,直接用长枪就能冲垮成队的敌军,真的是太利害了!”

  “这么看来,战事也持续不了几天了!”护良笑道:“毕竟不可能天天下雨,等到天晴之后,就能把这些叛军一举荡平了,只可惜我们没有上阵的机会了!”

  少年们发出一阵自信的笑声,少年时就是能够这样:欢笑、哭泣、愤怒都是如此的纯净,待到年长之后,虽然体魄和精神都得到了增长,但却无法像少年时那么纯净了。

唐军大帐。

  “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王文佐叹了口气,神色不愉。

  “是呀!”狄仁杰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没什么,今天的战局很明显,叛军在战场上不是大唐的对手,等天晴之后,就能取胜!”

  “怀英,你不明白!”王文佐叹了口气:“你不像我,是常年战场上打滚的。须知这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强胜弱固然有,弱胜强也不是没有。所以能赢就一定要赢,打赢了能追击就一定要追击,最好毕其功于一役,否则下一次说不定就翻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