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马背上的汉子回过头来,正是阿至罗,眼色严肃的吓人,看到王宽才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兄弟你!”
“怎么了?”王宽走到马前:“正准备去城门口看看,听说薛将军刚刚打赢了!”
“嗯!新罗人太大意了!”阿至罗跳下马来:“如果不是我们的骑兵太少,绝不会只有那么一点斩首!”
“三千也不少了!”王宽笑道
“没有那么多,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错了!”阿至罗压低了嗓门:“新罗人的花郎队拼死逆袭,我们的骑兵太少,结果没有追下去,不过那些花郎也中了我们弩手的埋伏,死了最少百余人!”
“百余花郎,那可不一般,对新罗人来说,这比几千步卒还多呀!”王宽眼睛一亮:“你在这仗里也有立功吧?”
“一点微功罢了!”阿至罗笑了笑:“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已经有确切的消息,大庭氏也叛变了!”
“你是说松漠都督府的大庭氏?”王宽脸色大变:“那岂不是营州北边也……”“是的!”阿至罗点了点头:“所以你们最好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多谢了,我立刻回去收拾行装!”王宽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便要转身回去。松漠都督府乃是唐初时期设置的安置契丹各部的羁縻州府,其地理位置大概位于今天赤峰、通辽一带,正好位于营州的北边,一旦契丹人反叛,那营州就会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与河北只有一条狭长的辽西走廊可以连通,其境地之危殆可见一斑。
“王兄,别急!”阿至罗叫住王宽,从怀中取出一物来:“这是家母留给我的菩萨像,此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回来,你替我收好了,若是我这次回不来,便将其交给我的孩子!”
范阳。
当信使带来契丹人举起叛旗的消息时,王文佐正在接待又一波访客。
窗外的天气阴沉,天空呈现出一片灰黑色,王文佐模式化的向访客报以笑容,矜持的收下对方的忠诚和礼物,然后拿起茶杯,示意其可以离开了。当访客的后脚跟刚刚越过门坎,王文佐就放下茶杯,向一旁的狄仁杰问道:“今天还有多少客人要见?”
“晚饭前还有四个!”狄仁杰翻看着名录:“晚饭后还有七个!”他小心的看了看王文佐的脸色:“当然,如果大将军您希望的话,可以推到明天!”
“罢了,明天还有明天的事!”王文佐苦笑道:“紧凑些,反正都是些套话,争取把每个人的时间都压缩到半刻钟以内!”
“是,是!”狄仁杰应了两声:“其实您也没有必要每个人都亲自见的!”
“那不成,我见了前面的人,不见后面的,一碗水端不平,很容易惹出麻烦!”王文佐叹了口气,回过头才发现桑丘站在门口,嘴唇微微颤抖,应该是有要紧的消息。
“出什么事情了?”
“营州来的紧急军报!”桑丘上前,呈上军报:“十万火急的,军使一路上跑死了两匹好马!”
王文佐接过书信,刚看了两行就喊道:“地图,拿地图来!”
“在这里!”桑丘飞快的从后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根卷轴,在王文佐面前的几案铺展开来,王文佐的手指头在地图上滑动,最后停止在某个点上:“该死,这些契丹人还真是懂得选择背刺的时机呀!”
“怎么了?”狄仁杰问道。
“契丹人叛变了!就在几天前!”王文佐伸出手指头在地图上点了点头:“显然,是新罗人捣的鬼,他们应该是做出了什么承诺,或者某些让步,把契丹人拉过去了!”
“多半是这样!”狄仁杰对王文佐的判断一点也不惊讶,这些天来他早已习惯了对方敏锐直觉,那些漂浮在真相上的层层面纱对于他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
“换句话说,新罗人已经结成了一个反对我们的同盟了!”王文佐捻着自己的胡须,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突然停住了脚步:“怀英,你愿意去一趟金城,替我给金法敏带句话吗?”
“属下愿往!”狄仁杰挺起了胸脯。
“很好!”王文佐突然解下腰刀:“桑丘!”
“小人在!”
“你带此刀,随狄先生同去,告诉百济旧地和倭国之众,他们若是还自认是我的臣下家人,便披甲前来,奉天子之命讨伐逆贼的时候到了!若是有不肯来者,你便用此刀斩之!”
松漠都督府,老哈河畔,大人牙帐。
道路崎岖,越过山丘、树林和隘口,紧随一条常在马蹄下消失无踪的狭窄小道,延伸,延伸,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大庭怀恩的身体紧贴着马背,以减少迎面吹来的风阻,他的身体随着战马起伏,就好像他的心绪一般。
作为草原各民族的后进者,唐初时的契丹人的社会发展阶段还远没有突厥、铁勒等鲜卑发达。依照史书上的记载,契丹这个名号在中原王朝的史书中第一次被人提及还是北齐天保五年(554年)成书的《魏书》,里面记载东晋义熙元年(406年)初,“燕王熙袭契丹”。而朝鲜的《三国史记》中提到契丹人要更早些,东晋太元三年(378年)已有契丹人犯高句丽“北边,陷八部落”。显然,当时的契丹人和鲜卑人一样,也是发源于长白山脉,那儿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无论是中原帝国还是游牧帝国,都无法将自己的权力渗入其中,成为诸多游牧民族共同的起源地,这一点也从契丹人自己“青牛白马”的创始神话中得到了印证。
隋末唐初中原板荡,大批流民逃出塞外躲避战乱,这让契丹人的文明程度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他们建立了一个永久性的部落同盟,即八部同盟,这也是后来辽帝国基础。但此时的八部同盟还是颇为弱小松散的,唐帝国当初对其扶植,也有利用其力量牵制突厥、回纥、高句丽等强敌的因素。
大庭怀恩作为契丹人中的亲唐派,一直认为契丹人应该保持对唐帝国的忠诚,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主张在部众同胞中并不是太受欢迎,毕竟看到靺鞨人和新罗人在高句丽崩溃后的尸体上大肆扩张吞噬,谁又会不动心呢?
所以大庭怀恩只能退而求其次——力主契丹人不要轻易下注,静观其变,以获取最大的利益,毕竟在他看来,以唐帝国的实力,即便没有契丹人的支持,重新平定辽东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庭怀恩的这一个主张倒是得到了大多数契丹贵族的支持,但突如其来的消息给了他当头一棒,契丹人突然举起了叛旗,站在了大唐的对立面。大庭怀恩心想:现在风暴来了,这是一场契丹人从没见识过的大风暴。
骑到深夜,大庭怀恩方才在新月下窥见牙帐那尖利的四角。为了和其他帐篷相区别,契丹人将执掌旗鼓的大人居住的牙帐四角都竖起尖锐的木头尖桩,上面镶嵌着鹿角,夸饰大人的尊贵威武,这些尖桩鹿角在月光下分外渗人。大庭怀恩勒紧缰绳,将拇指和食指塞入口中,用力打了个尖利的唿哨。
“是您!”迎接的守卫是个满脸雀斑的青年,他抓住大庭怀恩的缰绳:“您来的晚了,联盟大会都已经结束了!”
“住口,混账!”大庭怀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我父亲在哪儿?”
“就在牙帐里,和其他首领在一起!”
牙帐很大,尽管契丹人在四壁挂满了毡毯,但依旧处处透风。契丹大人的一个女儿递给他一杯酒,另一个负责翻搅炉火,火堆带来的烟雾比暖气还多。大庭怀恩的父亲正和一位身穿灰鼠皮裘的枯瘦男子低语,那男子颈上戴着串着各种宝石的项链,表明是他是一位萨满。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大庭怀恩的父亲看到儿子出现在帐篷口,他兴奋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一路上都还顺利吧?”
“糟糕透了!”大庭怀恩有些尴尬的和父亲拥抱了一下:“老哈河发洪水了,路上到处都是泥沼,我花了两倍的时间!”
“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父亲抓住儿子的手臂,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拿杯奶子酒来,还有烤肉!”
“先不忙喝酒,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大庭怀恩举起右手,提高嗓门,让牙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自己的声音:“我听说你们已经决定对大唐举起叛旗呢?”
帐篷里的契丹首领们目目相窥,但无人出声作答,唯有萨满站起身来,一手捻着宝石项链,用契丹名字称呼大庭怀恩:“乞儿迷,你应该是听错了,我们契丹人只是打算将自己的牧地迁徙一下。”
“向哪里迁徙?向南吗?”大庭怀恩冷哼了一声:“我们现在的牧地处于大河之间,水草肥美,难道对你们来说还不够吗?”
“我们现在的牧地是不错,但这些年我们契丹各部牲畜人口繁衍,牧地。就有些不够了,再说谁又会嫌弃牧地多呢?是不是?乞儿迷?”萨满笑道。
“再多的牧地也只对活人有用!”大庭怀恩冷声道,他的目光转向大人:“大人,您应该记得当初大唐的使者是怎么说的,这片牧地是天子赐予我们的,世世代代归于我们,我们也要世世代代忠于大唐天子,您现在这是要背弃誓言,天神地母都不会保佑我们的!”
“这个……”契丹的大人已经是个老人了,他面对大庭怀恩的质问张口结舌,下意识的将求援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萨满。
第704章 首鼠两端
“乞儿迷!”萨满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上一次见到你已经是三年前了吧?不,应该是五年了,你现在修剪胡子,梳理发髻,腰间缠着银带,挂着玉佩,头戴幞头,看上去愈来愈漂亮、愈来愈威武了!”
面对萨满的夸奖,大庭怀恩皱起了眉头,他能够闻到对方话语中的嘲讽,但这个时候他没有兴趣和对方打嘴仗:“萨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绕圈子!”
“呵呵呵!”萨满笑了起来:“我的意思很简单,乞儿迷,你现在穿着打扮已经和唐人无异,又这么多年都在给唐人效力,这很让我们怀疑,你现在是个唐人,还是一个契丹人!”
“当然是契丹人!”大庭怀恩心中格登一响,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图,但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随着对方的脚步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个大坑:“我生在大庭氏的帐篷里,喝着马奶长大,这里的每个人都看着我学会骑马、走路、射箭!”
“是的,我们都亲眼看着你从一个只会哇哇哭的娃娃长成一头展翅翱翔的雄鹰!”萨满笑道:“但接下来你就去唐人那儿了,当了人质!”
大庭怀恩板起面孔,目光阴冷,死死的盯着萨满的眼睛,而萨满平静的和他对视,帐篷内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了。大庭怀恩心里清楚,其实萨满说的没错,自己当初离开部落,去唐人那儿时的确是当人质,但接下来目不暇接的一切让他很快就忘记了乡愁和自己的人质身份,短短几年功夫,大庭怀恩就已经从彻头彻尾的变成一名安东都督府的契丹军官,他开始踌躇满志的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先是守捉使,这是一个危险,但是也是升迁机会最多的岗位,基本安东都督府所有的上层军官都有过出任守捉使的履历。守捉使上干满三年之后,就有机会升迁到都护府下某羁縻州或者某都督府出任刺史或者都督了,不过大庭怀恩的野心要更大一些,他渴望通过累计军功来让天子、或者朝中某位大佬听闻自己的名声,然后就可以直接前往长安,成为天子侍卫的一员,这样只要迁转几次,就能进入唐军高层的行列,甚至能够娶一个宗室女为妻,这样自己的下一代就用不着从边军干起了,或者转文官,或者直接进入禁军。像这样的出路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大唐天子的身边侍卫中有许多突厥、吐谷浑、铁勒甚至南方蛮族贵族,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有机会娶到宗室女,或者被赐予李姓,大庭怀恩对于自己的武勇和才略还是很有信心的。而萨满的那句话就好像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把他惊醒了。
“我是契丹人,也是大唐天子宇下的将领,这并不矛盾!”
“大部分时候是的,但不是所有时候!”萨满笑容依旧不变:“你方才说我们的牧地是大唐天子赐予的,所以我们必须世世代代忠诚于他。可我们契丹人都知道,土地是属于天神地母的,自古以来就有人在上面放牧、嬉戏、耕种,那时候哪有什么大唐天子?大唐天子只是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圈,千百年来也有无数人在这片土地上游牧耕种,他们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吗?”
“话不能这么说!”大庭怀恩辩驳道:“当初我们契丹人的力量还很弱小,如果没有大唐天子的保护,我们根本不可能占据这么肥沃的一块土地,薛延陀人或者回纥人会把这块土地变成他们的牧场的!”
“是!”萨满点了点头:“可是乞儿迷你有没有想过,唐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不让薛延陀人、铁勒人或者别的更强的部落占据这里呢?”
这次大庭怀恩被问住了,他犹豫了一下答道:“可能是大唐天子怜悯我们契丹人弱小,不允许薛延陀人、铁勒人或者别的部落持强临弱,所以才这么做的!”
“哈哈哈!”萨满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只答对了一半,大唐的确是因为我们契丹人弱小才帮助我们,不过那不是因为他怜悯我们,而是因为这是唐人统治草原的策略。隋朝三征高句丽而不胜,中原陷入了动荡,突厥人乘势崛起,他们不断在汉人中间挑拨,帮助弱小的,遏制强大的,让汉人之间的实力不至于相差过大,每当有汉人要并吞自己的邻居,突厥人都会想办法阻止。这样一来,所有的汉人都不得不向突厥人进献大批的贡奉,以乞求突厥人不要帮助自己的敌人。
后来突厥人自己分裂了,唐人乘机打败了其他汉人豪杰,统一了中原,而唐人也学会了突厥人的手段,他们支持突厥内战中弱小的一方,利用他们来牵制消耗突厥的大汗,将其击败。打败突厥人之后,唐人把草原分给各个部落,弱小的多分些,强大的少分些,然后利用弱小的来打败强大的,然后再利用另一个来打败胜利者,周而复始。
所以当我们契丹人弱小的时候,唐人的确会对我们很好,分给我们好的牧地、牲畜,如果有外敌进攻我们,他们还会派兵保护我们;但随着我们人口众多,牲畜蕃息,有骁勇善战的首领。唐人就会想尽办法来削弱我们,比如帮助我们的敌人、当首领去世后,挑拨兄弟们相互争执,并帮助弱的一方,最后平分部众,来削弱契丹人。所以如果你被当初弱小的时候唐人的恩情蒙蔽了眼睛,那就未免太蠢了!”
大庭怀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烦意乱,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萨满说的是对的,唐人的确一向这么做,可是那又如何?这和自己的前途并不冲突呀!以契丹人现有的力量,距离引来唐人的猜忌还早得很呢!等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去世了。
“这都是你的想象!”大庭怀恩反驳道:“而且就算这是真的那又如何,我们契丹人还很弱小,唐人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呵呵!”萨满笑道:“是吗?乞儿迷你有太久没有回来了,对部落里的情况不了解呀!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现在你们部落有多少人口了?”
“父亲?”大庭怀恩向父亲投以咨询的目光,老人咳嗽了一声,露出了骄傲的神色:“现在已经有六千多帐,马有两万多匹,各色杂畜数不清,少说也有二十万!”
“这么多?”大庭怀恩吓了一跳:“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只有不到三千帐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是这么回事!”老人笑着解释起来,原来唐灭高句丽之后,从长白山到大小兴安岭之间的广袤土地都陷入了巨大的动荡,许多高句丽人、靺鞨人以及各种小部落为了避免战乱,都逃到了相对于比较安定的契丹人的地盘。这些流民中有相当一部分过去是过着农耕定居生活的,都有颇为丰富的手工业、农业生产经验,对于生产力和文化水平还极为落后的契丹人来说不啻于天上落下一个大馅饼。
各部纷纷将其编入自家部落,自然实力大增,像大庭部这种汉化较深的干脆将过去种地的汉人、高句丽人、靺鞨人以五户为一帐,每帐划给他们数百亩荒地,任凭其开辟垦殖,甚至还借给其开荒用的牲畜,等收获后用谷物归还。到收获之后每家只需要收粗谷三斗,谷草三捧,麻布五尺,即无劳役也没有兵役。这样一来,流民十分高兴,而契丹人不但可以得到过冬的粮食,还能从流民手中获得许多自己无法生产的手工业品,其户口数和实力自然大大增长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萨满叹道:“世事难料,如果战争这样持续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流民逃到我们这里来,而我们契丹人也会随之变得强大。在唐人还没打败新罗人和靺鞨人之前,他们自然会对我们很友好,但当唐人打败了新罗人和靺鞨人之后,我们在唐人眼里就会很碍眼了!”
“那萨满你打算怎么办?和新罗人和靺鞨人结盟,一起对抗唐人?”大庭怀恩冷笑道:“三只兔子联合起来就能打赢一头猛虎?这简直太可笑了!”
“如果只有我们三个当然不成,但唐人自己的主要力量在西边!他们在和吐蕃人打仗,你应该很清楚!”萨满笑道:“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抓住了,就能像唐人的祖先一样……”“唐人的祖先?”大庭怀恩愣住了,不解的看着对方。
“武川呀!唐人的祖先不是曾经当过大魏的戍卒,就在武川,那儿比咱们这里还要更靠北,更荒凉呢!”
大庭怀恩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唐军呆了这么久,自然听说过李家的龙兴之地在那儿——其实何止李家,北周的宇文氏、隋的杨氏以及赫赫有名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有一大半祖上都是来自北魏帝国在朔北设立的这个小军镇,用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只能说当地是帝王之乡,龙气荟萃,旷古未有。而武川位于今天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以北,阴山北麓,而契丹人的牙帐在今天内蒙古东南部的通辽市,显然武川要比契丹人的牙帐荒凉多了。
“萨满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大庭怀恩弄懂了萨满的意思,脸色愈发变得冰冷起来,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他父亲见状,赶忙伸手拦住:“乞儿迷,这里是牙帐,萨满更是通灵之人,不可用刀剑相对!”
大庭怀恩冷哼了一声,将手从刀柄挪开:“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回到住处,大庭怀恩沉默不语,他的父亲能够感觉到自己儿子沉默下的不满,艰难的解释道:“乞儿迷,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在召开会议之前,萨满已经偷偷的见过了所有其他七个部落的头人,说服了他们,等到开会的时候,已经大局已定,我不可能就凭一部对抗其他七个部落吧?”
“父亲,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大庭怀恩强压下怒气:“可是这件事情也未免太蹊跷了吧?萨满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的气力去说服其他七个部落?难道他真的是为了契丹人的未来?我觉得不太可能!”
“这个倒不是啦!”老人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嗓门:“我听说一个消息,新罗人派来了一个使者,用重金贿赂了部落大人和萨满,所以他们才这么卖气力!”
“就为了这个?”大庭怀恩一听急了:“这种事情如果失败了可是要灭族的,那时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对于萨满和部落大人来说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新罗人应该还许诺帮助他们成为契丹人的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年就要轮换一次的部落大人。除此之外,这几年我们大庭部的实力增长的太快了,已经是八部之冠,他们应该也有借机打压我们大庭部的意思!”
“混账东西!先前您真不应该拦我,让我一刀宰了那两个老东西!”大庭怀恩怒道,他拔出钢刀:“不过现在还不晚……”说罢他便向外冲去却被父亲拉住了:“别急,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契丹人就要灭族了!”
“不,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老人露出了诡秘的笑容:“孩子,你可以立刻离开这里,逃回唐人那儿,把这类的情况禀告唐人的将军们,向唐人表示忠诚!”
“我立刻逃走?那您呢?”大庭怀恩话刚出口,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您还要留在这里?”
“是的!”老人笑道:“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两手准备,无论是唐人赢了,还是新罗人赢了,大庭部都必须延续下去,孩子,你说是不是呢?”
第705章 宫中
长安,太极宫。
太监用毛巾擦干天子的脚,让李弘赤裸的脚心发痒。
“御史台的谏官真是发傻!”天子扭了一下脖子,活动了一下紧张的肩膀:“今天又有人上书弹劾大将军,说什么师老无功,玩寇自重,反正列了十几条大罪状,真是笑死人了!”
杨妃一边轻柔的替丈夫取下纱帽,一边笑道:“陛下也别这么说,臣妾看您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御史台的谏官们是不是发傻妾身不管,可能让您开心笑一笑却是真的,就凭这点,妾身就要念他们的好!”
“哈哈哈!”李弘大笑起来:“那你念好的人可就多了,弹劾大将军的三五天就有一封,用不着十天半月,朝中文武你就得念好个遍了!”
“我不信!”杨妃一边替丈夫取下簪子,梳理头发,一边嗔道:“至少妾身的父亲应该还没有弹劾大将军吧!”
“嗯,确实他没有,张文瓘没有,户部的刘培吉也没有!”李弘回忆了一会:“哎,朝中大臣鲜知兵事,再有的就是人云亦云,剩下的就是别有用心了!”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了一声。
“陛下您看看,刚刚好不容易有点笑影,现在就又没了!”杨妃抚摸了一下李弘的面颊:“咱们不是说好了,朝中是朝中,宫里是宫里,妾身不会插手朝中的事,您也别把朝中的不痛快带回宫里来,您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