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我们可以乘着天还没亮,突袭他们!”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我们知道他们,而他们不知道我们,这点我们占便宜!”
“不错!”王宽点了点头:“但我们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当过兵,一旦打起来,刀枪没眼,有个死伤,家里人怎么办?”
“我不怕死,我也会射箭,会骑马,用铁叉和刀子,不比当兵的差!”那少年喊道:“如果遇上贼人,他们可不会因为我们有女人孩子就不杀我们。与其被他们杀,不如先下手杀他们!”
少年充满勇气的回答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王宽见状,只得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先定下个约定。夜袭的人不需要多,有十个人就足够了,都必须听我的号令。还有,大伙儿要先拿出一些财物来,若是有战死或者受伤的,就赠给死者伤者的家人,好让他们没有顾忌,放心杀贼!”
“对,是这个理!”
“不错,若是输了,性命都保不住,还要这些财物干嘛?我出一半的财物!”
“对,我也拿出一半来!”
众人都是拓荒之人,都明白性命和财物哪个更重要,不一会儿便约定了拿出一半的财物,给被选中的十个人,用于抚恤死伤者和奖赏有功之人,然后王宽挑选了九个身手轻捷之人,带上弓矢刀矛,收拾妥当了,便由那于景带路,往前面那伙陌生人的营地而去。
在于景的引领下,夜袭者们抵达目标时已经接近黎明时分了,看着天边泛起的那一缕青白色,王宽禁不住有点后悔——即便是对于士兵,发动夜袭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而自己居然带着九个拓荒者来夜袭,自己真的是昏头了。他一边让其他人抓紧时间歇息一会,一边竭力借助那微弱的晨光观察敌人的动静——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伙人是逃兵了——有哨兵、有帐篷、还有简陋的栅栏,盗贼可不会这样,于景真是个蠢货,居然没注意到这些,不过他有句话没错,这伙人真的很臭,他下意识的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时一个人朝王宽这边走了过来,一开始王宽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旋即发现对方一边走路一边哼着猥亵的小曲,他才松了口气,小心的屏住呼吸,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凹陷处。
那个哼着小曲的士兵走到王宽躲藏的大石头上,扯开裤子,开始小便起来,随着刺激性味道的温热液体从头顶上洒落,王宽无声的拔出短刀,但最后还是没有刺出去,片刻后,小便结束了,王宽待小曲声走远了,才爬了出来,小心的回到自己的人身旁。
“你有带松明子和火镰吧?”王宽问道。
“带了,就在这里!”那个提出要夜袭的少年兴奋的拍了拍自己的腰,“你绕到对面去!”王宽指了指营地:“先放火,明白吗?最好是把马给吓跑了,少了马咱们就容易多了!”
“是的!”少年的脸色涨红,显然已经非常激动了:“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吗?”王宽重复了那少年的话,露出嘲讽的笑容:“帮帮忙,待会你别把裤子尿湿了就很好了!”
众人发出低沉的笑声,王宽挥了挥手:“就这样吧,小子,动作小心点,别摔跟斗!”
少年咬紧牙关,狠狠的点了点头,看着少年的背影在草丛中消失:王宽笑道:“是个好小子,对不?”
“是呀!要是我的那两个兔崽子也能这么有胆子就好了!”旁边的中年人笑道。
“好,所有人把白布系在自己的右臂上,待会就用这个作为咱们的标记,胳膊上有白布的就是自己人,不然就是敌人!”王宽压低了声音:“还有,咱们的口号就是咸亨,是咱们大唐的年号!都记住了吗?”看到众人都点头,王宽转过身:“好,大家都等着吧,一着火咱们就进攻!”
时间过得很慢,王宽几乎可以看清露水从叶尖滑落,但火始终没有点着,那小子该不会吓跑了吧?他心中暗想。突然,他看到营地里升起了烟,然后是火,橙色的火焰舔舐着暗青色的天空,受惊的马匹发出嘶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干的漂亮!”王宽用力挥舞了一下胳膊,将头盔扣上自己的头,拔出横刀第一个向前走去,其他人赶忙随后在两翼展开,形成一个简单的雁翎阵。
听到受惊的马匹,几个早起的人赶忙去试图把马匹牵开,但他们就成为了隐藏在树丛中少年的活靶子,被射中的人倒地哀嚎,而剩下的人惊惶的向后退却,寻找遮挡躲闪,慌乱之间他们夸大了树林中的伏击者的数量,等到他们的头领惊醒过来,用拳脚和刀柄把他们从隐蔽物后赶了起来,向想象中的敌人反扑时,王宽他们已经越过了栅栏,向刚刚惊醒的敌人扑去。
王宽遇到的第一个敌人是个矮壮的胖子,他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就看到了王宽,手中拿着一枝连枷,借助晨光,他清晰的看到那张脸,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不再流动。矮鼻梁,鼻子很大,鼻孔伸出粗粗的黑毛,长大的嘴巴里露出参差不齐的暗黄色牙齿。可不能让这家伙把连枷挥舞开了!王宽告诉自己,他扭动腰,借助全身的力量挥动横刀,锋利的刀锋割开皮衣和肌肉,深深嵌入锁骨。
“咸亨!”王宽用尽力气大声喊道,鲜血四溅,骨肉分离,惊愕的表情在那张丑脸上凝固了,然后倒了下去。
“小心!”身后传来同伴的喊声,只见另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大胡子,拿着双手斧扑了过来。王宽抢上前一步,横刀挡住斧柄的上半段,这样可以省下不少气力。旋即他用肩膀撞击对方的胸口,敌人立足不稳,向后退了一步。王宽乘机将刀刃沿着斧柄向下划动,锋利的刀刃割断了手指,敌人发出哀嚎声,丢下双手斧,捂住受伤的手,血从指缝涌出。
王宽竭力保持着和左右同伴的距离,避免过于突出,遭到敌人的围攻。想在战场上活下来就不能离开自己的同伴,否则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死路一条。敌人似乎无穷无尽,每当他砍倒、刺倒一人,就又有一人扑了上来。最棘手的是一个戴着尖顶头盔的敌人,他穿着锁铠,从他的动作看,显然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武士。王宽砍中了他两次,却都被铁铠挡住了,对方注意到了这点,开始步步紧逼。
“去死吧!”那个尖顶头盔武士一记重劈,迫使王宽后退,然后又上前一步,将王宽逼到了帐篷旁。突然王宽向侧后方跳了一步,用力推了一把,早已摇摇欲坠的帐篷倒下,布幔将那个武士裹住了。
第693章 士族
被布幔包裹住的武士慌乱的拉扯,试图摆脱出来,而王宽抓住了机会,他双手握住刀柄,干净利落的刺穿了铁甲。
尖顶头盔武士的倒下,似乎打断了抵抗者的意志,被袭者们丢下武器,逃入树林之中,把这个臭烘烘的营地留给王宽他们。王宽这才觉得自己的气力已经耗尽,他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同伴拍打着王宽的肩膀问道。
“没事,只是太累了!”王宽喘了两口气,用手支撑了一下地,站起身来:“走,去清点一下,看看咱们伤了几个人!”
检查的结果让王宽十分高兴,没有人死,只有三个人受伤,一人被骨朵打破了脸,一人被长矛刺穿大腿,还有一人被砍伤了肩膀,虽然伤势都不轻,但王宽他们有马车,草药、充足的食物和干净的布,同行人里也有懂一点医术的,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撑过去。
“看看营地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武器和盔甲,都带回去!”王宽大声喊道:“动作利落一点,这里不可久留!”
众人应了一声,动作也快了几分,王宽正准备把那尖顶头盔武士的铁甲扒下来,却听到有人喊道:“头儿,这里有几个受伤的家伙,怎么处置!”
“受伤的家伙?”王宽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只见在营地的右侧有一个帐篷,里面散发出那种特有的臭气,他皱了皱眉头:“把人都叫出来!”
“出来,都滚出来!”
随着胜利者的呵斥声,伤员们都艰难的出来了,看着那一张张面容憔悴,满脸胡须的面容,王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正想让手下把这些家伙都赶走,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容。
“阿至罗,你怎么在这里?”
阿至罗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几分钟后他才认出昔日好友的脸:“你,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快,快!”王宽伸手将好友扶起,他这才发现好友的手上还有镣铐,赶忙让人将其打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落到这等境地!”
“我,我!”阿至罗张开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好不容易王宽才问清楚,原来阿至罗前些日子带着部下出外探查,途中这些人却发生了兵变,将几个当头的都杀了,想要投奔叛军,阿至罗为了阻止兵变,还挨了一刀,行走不便。幸好王宽平日里待部下都还不错,士兵们不愿意杀他,便用镣铐拷了,和伤员们关在一起。
“我自以为平日里处事还算精明,却不想这么大的事情一点察觉都没有,真是……”阿至罗摇头叹道。
“这也不能怪你!”王宽安慰道:“眼下人心动摇,发生兵变的事情太多了,你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命好了,只要命还在,以后还有再来的机会!”
“哎!”阿至罗叹了口气:“那你呢?我记得你不是去大荒野当垦殖户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记得不错,这些人都是相熟的垦殖户!”王宽指了指身旁的人:“现在大荒那边也不安靖,我们也只能放弃田庄,带上妻儿老小,先回柳城避一避风头。”
“你做得对!”阿至罗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几年前的事情,真的和做梦一样!”
“是呀!”王宽道:“算了,不说了,你先跟我回去,把伤口处置一下,什么事情都等回到柳城再说!”
“嗯!”阿至罗点了点头:“只希望菩萨显灵,降下一个圣人让辽东早日平靖吧!”
长安,政事堂。
“王文佐要去辽东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沛王!”
刘培吉抬起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胡右丞:“真的假的?大将军去辽东不奇怪,可沛王干嘛要去?大将军就是那边起家的,他又不缺威望,干嘛要沛王一起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右丞道:“不过中书舍人的诏书都已经起草了,都已经送过来了,对了,还给王文佐加了河北道寻访大使的差使,裴侍中看的脸都黑了!”
“他有啥不高兴的?”刘培吉皱起了眉头:“大将军去了辽东,长安不就没人和他争了?这对他不是好事吗?”
“嘿嘿!”胡右丞笑了起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和大将军出镇辽东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份诏书,张文瓘加左仆射,这摆明了是要拿来制衡裴侍中的,换了你脸不黑?”
“张文瓘加左仆射了?这就不奇怪了!”刘培吉笑了起来:“不过我要是裴侍中我也不会着恼,当天子的肯定不可能把权力都给一人。大将军有拥立大功,天子都要升裴居道为侍中来分权制衡,眼下大将军出镇辽东,再弄一个人来分裴侍中的权也是应有之义嘛!当臣子的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那这器量也未免太狭窄了!”
“嘿嘿,我就不信换了你就能忍得下这口气!”胡右丞笑了笑:“不过大将军要去辽东了,这长安的风头自然要变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是什么意思?”刘培吉问道。
“你就别给我装傻了!”胡右丞笑道:“王文佐在长安时做的第一桩大事就是整饬漕运,而漕运本就是你们户部所辖,王文佐等于是在你们户部碗里挖食呀!他人在长安的时候自然是没办法,可他现在走了,你难道就不想把这漕运再捞回来?那可是块大肥肉呀!”
“没有!”刘培吉弹了弹书册,放到一旁。
“真的没有?”胡右丞冷笑了一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裴侍中现在肯定憋着找王文佐的茬,你这送上门的把柄,他肯定会出手相助!有他出面,这事情不就成了?”
“大将军现在走了,可他早晚会回来,到了那时我怎么办?”刘培吉冷笑了一声:“再说我不觉得裴老儿能得意多久,所以不想和他牵涉太深!”
“啥意思?你觉得裴老儿要完?”胡右丞变得严肃起来:“咱们可是老朋友了,若是有确切的消息,你可别瞒着我!”
“消息倒是说不上!就是听说前几日陛下已经把杨思俭那个侄女迎进宫了,还封了妃号,恰好抢在服丧之前!”
“好快的手脚呀!”胡右丞倒吸了口凉气:“不错,若是这样的话,那的确不应该和裴老儿牵扯的太多了!对了,那我们要不要先和杨思俭交好?”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刘培吉笑道:“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想下、喜欢下闲棋的人也早就下注了,咱俩现在过去,就算下了大本钱,也未必能留下几分人情。更不要说还会得罪了裴侍中,他现在做好事力有未逮,但要做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倒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胡右丞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当好咱们自己的差使,谁也别碰!反正谁上台,都用得上咱俩这种人,也犯不着左顾右盼的,倒也落得个清净!”
还没等胡右丞表态,政事堂的首坐方向就传来一阵咆哮声,胡右丞看了一眼,笑道:“看来还是你说得对,裴侍中这脾气,和谁都处不来,咱们靠过去好处未必能吃到嘴,各种排头盖脸的肯定少不了,还是算了吧!”
“你说,为何这份文书现在才送到老夫这里?”裴侍中斜眼看着跪在下首的一名青年官员,面色阴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爆发的前兆。
“下官觉得这信倒也不是太紧急,而且过去都是先送大将军那边的,所以……”那青年官员辩解道。
“胡说,老夫乃是侍中,政事堂乃是辅佐天子,调和阴阳,处理天下政事的,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先送老夫这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明日就不用来政事堂了!”
那青年官员闻言脸色大变,他这个年纪能涉足大唐的政治核心,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而裴居道一句话就把他从政事堂里赶了出去,无异于是从天界谪落仙人。但他也不敢争辩,只得垂首退下。
“都是先送到大将军那儿!”裴居道冷哼了一声,看着那青年官员垂头丧气的走出政事堂,方才那青年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直接。不过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过两日找个由头把他赶出长安,就让他去湖南那边随便找个州县当个参军、司马之类的,待个十年八年,也好让他学学怎么看人说话。
那青年官员出了政事堂,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躺下,就听到隔壁传来铜琶铁板之声,若是在平日里,他也不会在意,但此时此刻他本就被上司呵斥,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又听到隔壁的嘈杂音乐,心头愈发烦闷,便唤来仆役:“你去隔壁,让他们莫要唱了,打扰了旁人休息!”
仆役应了一声,片刻后便回来了:“主人,隔壁住着七八个狂生,正在喝酒作乐,小人去说了,却被他们说大白天的,休息个什么!他们自作乐,与主人您何干?”
那青年官员闻言大怒,问道:“那你可说老爷我的官职?”
“小人说了,可那些狂生根本不理会,为首的一个还说什么鸟官,只能吓住寻常庸人,却吓不住真豪杰。若要来同饮一杯,也还罢了,若要摆官谱,耍威风,小心棍棒打出去!”
那青年官员闻言大异,他取下长剑挂在腰间,带着仆役来到隔壁,只见二门敞开着,七八个士子围坐在院子当中,当中放着一张胡床,上边比放着酒壶、果盘、羊肉之类的,有人正拿着琵琶铁板弹奏,一人正在当中做胡旋舞,余人在四周有的叫好,有的鼓掌,正是热闹。
“在下曲阿桓彦范,尚书省员外郎!”桓彦范道:“方才听说这里有人说要棍棒打出去,不知是哪位!”
院子里的琵琶声停了下来,正在跳胡旋舞的汉子停了下来:“便是在下,怎么了?”
“汝是何人?为何不通报姓名乡里?”桓彦范问道。
“在下范阳卢光平!”卢光平拱了拱手。
“范阳卢氏?”桓彦范脸色微变,作为五姓七望之一,虽然范阳卢氏已经不如魏晋南北朝那么显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人对其子弟也会高看一头。
“不错,在下正是范阳卢氏长房子弟!”卢光平抬起了头:“桓法嗣是汝何人?”
“正是在下祖父!”桓彦范答道,神色愈和,他本是谯国桓氏,卢光平口中的桓法嗣是隋末唐初人,本为一道人,王世充在洛阳时,他献上图书《孔子闭房记》,图画为一个男人手持竹竿赶羊,解释说:“隋朝,皇帝姓杨。干一嘛,合起来是个“王”字。王在羊后,预示相国取代隋朝当皇帝。”接着拿出《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两篇呈递给王世充,解释说:“上篇谈“世”,下篇谈“充”,这就是相国的名嘛,预示您应当恩德遍布人间,顺应符命当天子。”王世充十分高兴地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呀。”拜了两拜接过图谶,立即任命桓法嗣为谏议大夫。后来李世民攻破洛阳,桓法嗣归降唐朝,当了弘文馆学士。
“原来如此,吾先祖与汝祖曾经相交,你我可以说是世交了!”卢光平笑道:“来,请坐,共饮一杯!”
“不敢!”桓彦范与其分宾主坐下,卢光平替桓彦范斟酒切肉,又向他介绍院中士子,竟然都是崔、卢、赵、李、王等河北著名高门大族士子,桓彦范神色愈发谦和,先前的怒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日得逢桓兄,亦是大幸!”卢光平笑道:“只是酒肴简陋,亦无女乐,倒是失礼了!”
“无妨,今日得见诸位,便是大幸!”桓彦范笑道:“诸位此番来长安,乃是何事?”
第694章 大风
卢光平看了看左右,突然笑了起来:“不瞒桓兄,我等今日欢宴乃是告别之会,明日我等便要离开长安,各自返还故乡了!”
“各返故乡?”桓彦范看了看院内众人,只见人人都面含笑意,有的还向自己颔首,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长安混得不得志,不得不返乡的颓废的样子,再说院内这么多人,都是崔、卢、赵、李、王等河北高门子弟,一古脑儿要离开长安回家乡,难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不错!”卢光平身旁一个肥胖汉子笑道:“长安虽好,却非我等长居之地,今大风起兮,雄鹰展翅,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对,大风起兮,雄鹰展翅!归去,归去!”
“不错,高兄这话说的正和我意!”
“吾等有幸,正逢天下鼎移,星分河野之时,自当大展拳脚,不复寻章雕句,为五斗米折腰!”
听到院中众人的接二连三的话语,桓彦范越听越觉得味道不对,这帮人说的话一开始还可以说是思乡和不如意者对现状的抱怨,这种情绪在长安的外来士人中也很常见,毕竟任何时代里混得得志的都是极少数,不得志的都是大多数,就算像自己这种名门官宦之后,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在尚书省里的,不也有无意间得罪了裴侍中,惴惴不安。可后来说的可就不是抱怨和思乡了,而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