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柳公言重了!”伊吉连博德笑了笑:“我家主上与您是旧识,他是个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这等事他怎么会做?”
柳元贞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以他过往对王文佐的记忆,对方的确不是这等胆大妄为之人,那昨日的事情只有一种解释——这一切他都是奉命所为,甚至他今日派人来,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代表背后的太子殿下。
想到这里,柳元贞就犹豫了起来,王文佐还好说,但他背后的太子殿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古以来天子年老时,朝中大臣面对太子的态度就很微妙,就算是再怎么刚正不阿的大臣,在太子面前都硬不起来。说白了,疏不间亲,这天下迟早是人家的,就算自己不怕,自己的子孙后代也不怕吗?这里得罪了太子,就算人家宽宏大量不对你下手,只要把你子孙后代打入另册,自己几十年辛辛苦苦在死后就都化为泡影了。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大丈夫不少,但连子孙后代前途都不考虑的硬汉真没几人。
“你主上想要见我,多半是要问周兴的事情吧?那天我进去没说几句话便被皇后陛下斥退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柳元贞低声道,其实他这已经算是服软了。伊吉连博德闻言心下大定,便笑道:“主上见您是为什么,属下哪里知道?见与不见在您,在下不过是个传话人罢了!”
面对伊吉连博德步步紧逼,柳元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罢,多年未见,我也有些想念他,那这样吧,明日午时,便在宣化坊的李家老店吧!”
“明日午时,宣化坊的李家老店,在下记住了!”伊吉连博德拜了一拜:“告辞了!”
次日,午时相差少许。宣化坊,李家老店。
“庭上设华筵,雅客频倾金谷酒,苑中烹翠茗,高朋犹聚玉川家!”王文佐看着楼门上悬挂的对联,那写着对联的木板已经被时光染成了酱紫色,显然已经有年头了。
“主上,已经探查过了,周边无人监视!”李波低声道。
“好!”王文佐点了点头,抬腿上楼,伊吉连博德早已订好了一个包厢,他引着王文佐上了三楼,穿过楼梯来到楼角的一处僻静所在,外面用碧纱帘隔开了,王文佐进来,只见靠窗有张方桌,旁边坐着一人,正是柳元贞。
“柳内府,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在下着实是羡慕不已呀!”王文佐笑嘻嘻的向对方拱了拱手,柳元贞的脸色却复杂的很,他有些勉强的回了礼:“三郎你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心腹,太子登基后便权倾天下,哪里是我能比的!昨日你那手下何等威风,逼得我不见你都不成!”
“有这等事?”王文佐回头看了伊吉连博德一眼,喝道:“伊先生,你怎可这么做?柳内府乃是我的旧识,当初在百济时,若无他的提携,我岂有今日?”
第626章 后来者
“在下失礼,还请柳公见谅!”伊吉连博德向柳元贞躬身行礼,柳元贞虽然也知道这不过是王文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既然这样,自己再抓住不放也就没意思了。他摆了摆手:“罢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三郎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既然内府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王文佐抿紧嘴唇,这让他看上去十分严肃:“那天你和周兴在大明宫中说了些什么?”
“你手下在我家中已经问过了!”柳元贞不耐烦的答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刚说了没两句,我就被皇后逐出殿外,哪里知道周兴说了些什么!”
“那就把你离开前看到的,听到的说清楚吧!”
“王文佐,你不觉得这很过份吗?”柳元贞的眼睛里闪耀着暗弱的火,就好像火炉中灼热的木炭:“此乃禁中语,非人臣所能知!”
“不是我想知道!”王文佐道:“你应该知道真正问你的是谁!”
柳元贞觉得自己的背脊开始酸疼,每当天气变化的时候,他的那儿就开始酸疼难忍,仿佛骨髓里有千百只小虫在蠕动,他曾经听医生说,这种病在暖和的南方就会好很多,也许自己已经到了离开长安,去扬州或者巴蜀为一刺史的时候了。
“如果我告诉你实情,可否让我离开长安,去南方为一刺史?”柳元贞问道。
“内府想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王文佐笑了笑:“没有问题,我可以答应你!”
“那天晚上我离开前只听到周兴说了两句话!”得到王文佐的许诺,柳元贞回答的很快:“周国公是被陷害的,他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只有这些?”王文佐不禁大失所望:“没有其他的了?”
“周兴那天在皇后面前说的当然不止这点,否则皇后也不会重赏他!不过皇后当时心情很不好,说只让我们说两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就滚出去。我说不出来,而周兴说了这两句,所以他留下来了,我就出去了。”
“周国公是被陷害的,他中了别人的圈套?”王文佐重复了一遍:“内府打的好算盘,就凭这两句话就想换一个刺史做,这未免也有些过分了吧?”
“三郎你让我说出那天晚上周兴说的话,可我昨晚就听到这两句!如何能多说?至于刺史之事,你已经答应了,若是后悔,我也拿你没有什么办法!”柳元贞笑道,他看到王文佐这幅样子,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心中一阵畅快。
“好吧!”王文佐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如此了,刺史的事情你放心,我自然会向太子殿下说的!”
“那就好!”柳元贞站起身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告辞了!”
“内府何必这么着急!”王文佐伸手虚拦了一下:“你说当时只听到周兴说了两句话,那进宫之前,周兴总该有和你说了入宫的目的吧?”
“嗯!”柳元贞点了点头:“不错,他是有提到,不过这厮口风很严,只说他已经发现了周国公为人所害的原因,哦,对了,他说发现了一场大阴谋,能够把整个长安翻个个那种!”
“大阴谋?把整个长安翻个个?”王文佐皱起了眉头,若说贺兰敏之的死因,他是最清楚的,若说有阴谋不假,但要说大阴谋就过了,更不要说把长安城翻个个的大阴谋,自己弄死贺兰敏之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替太子遮羞,反正就算自己不动手,贺兰敏之遇上这种事情也是死路一条,干脆直接弄死让太子名声好听点。联系起这位历史上的所作所为,多半这是屈打成招,罗织罪状,株连牵扯,虚空造案的招数。而武则天在贺兰敏之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正好处于极度的惶恐之中,觉得自己四周到处都是敌人,所以就把周兴这酷吏当成消灭政敌的工具。这两人一个想功名富贵,一个想立大案清洗朝堂,消灭政敌,可谓是一拍即合。
“对了,那厮还说了一个人,卢照邻!”柳元贞笑道:“他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很是得意,说这个人与周国公的死有极大的干系,若能找到此人,那就一切真相大白!”
“卢照邻?”如果说方才王文佐一直是一种旁观者的轻松态度的话,这次他不禁吓了一跳,卢照邻当然不是自己借杨思俭之手杀贺兰敏之的主要原因,但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就是骗人了。这个周兴竟然能一路摸到这里,着实有几分本事,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将其除掉,不然早晚是一场大祸。
“怎么了,三郎你认识这个人?”
“嗯!”王文佐也不隐瞒:“家妻是清河崔氏的,与那卢照邻算是世交,所以他入狱之后,我曾经与周国公说过情,只不过他还是不肯放人!”
“还有这等事!”柳元贞笑道:“那周国公该不会是死于你之手吧?”
“柳内府,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王文佐冷笑道:“那天晚上周国公死在杨府,一起死掉的还有杨家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你觉得我有多大本事,能让杨思俭放在未来的天子岳父不做,拼掉自己女儿的性命去杀周国公?”
“呵呵呵!笑谈,笑谈!三郎莫要当真嘛!”柳元贞拍了拍王文佐的右臂,陪笑道,却不知道方才自己说的话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
王文佐冷哼了一声,装作恼怒的样子,柳元贞又说了几句软话,方才过了这道坎,王文佐叹了口气:“听你这般说,这周兴接下来只怕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来,哎,可惜我蒙太子厚恩,不然我也学你想办法离开长安避避风头了!”
“三郎说笑了,你手中掌着东宫之兵,又有太子保着,怕什么?”柳元贞笑道:“若说长安城里谁是泰山之靠,除了天子皇后太子几人之外,就轮到你了,别看政事堂里的那几位相公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这时候还真不如你,随便一点牵连到,要么流放西南烟瘴之地,要么就干脆族灭了!好了,若无其他事情,那就告辞了,记得我的事情!”
将柳元贞送出屋外,王文佐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对方基本没有听到周兴和皇后的交谈,但他也就感觉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也许用不了多久,皇后就能找到自己的把柄了。
长安,明德门。
“又回来了,真是想念呀!卢兄比我先回长安几个月,先去拜访拜访他吧!”看着眼前宽阔的朱雀大街,王勃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笑道。
为了赶上咸亨二年(671年)秋冬的科选,王勃和卢照邻本来打算结伴同行,可王勃突然发病,于是卢照邻只能独自先回了长安,王勃在成都休养了几个月,等到病好了才出发,直到公元671年的盛夏才回到长安。不过迎接踌躇满志他的并非故友亲切笑容而是城门旁张贴通缉文书上熟悉的故友姓名。
“什么?卢兄已经成了钦犯?朝廷发榜缉拿,若有发现线索者,赏绢五百匹,拿住本人的,赏绢千匹!”看着榜文上的悬赏数目,王勃不禁目瞪口呆,这个赏格已经是相当吓人了,自己不在的时候卢兄到底干了什么?这个赏格便是缉拿大逆之罪的首犯也足够了。
“让开,快让开!”差役的挥舞着棍棒,将围观的百姓赶开,又贴上了两份缉拿文书,分别都是大逆谋反的罪人,赏格比卢照邻少一些,不过拿到活人也有三百,五百匹绢。王勃仔细看了看榜文,发现上面语焉不详,只说缉拿某某,赏格多少,但这些人的罪行具体是什么,却没有说清楚。他本是个极为聪颖之人,暗想道:“难道这案子内情现在还不能公布出来?所以榜文上只说缉拿和赏格,却没有说具体案情。这么说来,多半卢兄在这案子里不过是小鱼小虾,拿他也不过是开始,具体的大人物还没有浮出水面?小鱼小虾就赏千匹绢,这大人物要赏多少?啧啧,看来卢兄这次真的是掉进大坑了!”
王勃看罢了榜文,便进了城,沿着朱雀大街而行,虽然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帝都风范,但他此时早已没了观赏的心情,他原本打算先去沛王府拜访故主,为接下来科选探探风声,但城门口的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他想起有个朋友凌季友在刑部任职,便改变路径,先往故友处而去。
经过一番打听,到了傍晚时分王勃终于找到凌季友的住处,此人在长寿坊租了一间屋子。可王勃到了之后却发现铁将军把门,屋里根本没人,左等右等直到初更时分才看到凌季友一脸倦色的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子安兄,你怎么来了?”凌季友看到故友的出现,也吃了一惊。
“还不是为了秋冬科选的事情!”王勃叹了口气:“我从成都一路几千里,在你门口从傍晚等到现在,又渴又饿,你说要怎么赔我?”
“这可不能怪我!”凌季友笑道:“我刚刚换了个新上司,每日里从早到晚的折腾,已经有七八天了。莫说是你来了,就算是亲爹娘来,也顾不得了!”
“新上司?是谁?为何要这样?”王勃问道。
凌季友一边开门,一边答道:“姓周名兴,长安人,原先是万年县令,现在挂了个尚书省尚书都事,带着皇后陛下的旨意办一桩大案子!大伙儿被他催的没日没夜的,两班倒,现在还有一伙同僚在衙门里办差呢!”
“这么紧急?”王勃心中一动:“对了,我在进城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告示上有缉拿卢照邻的文书,赏格可是重的很呀!”
“住口!”凌季友赶忙掩住王勃的口,走到窗旁探出头看了看外间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吗?竟敢提他的名字,若是被人听到,缉拿了去,便出不来了!”
“笑话了!”王勃却不服气:“卢兄的诗文天下知名,若是提到他的姓名便被抓,那被抓的可就多了去了,也不知道雍州府牢狱装不装的下!”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雍州府的装不下,还有掖庭、刑部、各县的,有的是牢房!”凌季友冷笑了一声:“你莫要不服气,你知道都有什么人被拿下了?邓王李炅、东台侍郎郝处俊等人,光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便有二三十人,都是与那厮有关联的,也不多你一个!”
“邓王李炅?东台侍郎郝处俊?”听到这几个显赫的名字,王勃已经是面如土色:“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等大狱?卢兄来长安也只是为了求官?”
“我怎么知道?”凌季友冷笑了一声:“他应该只是被牵涉其中,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反正前些天东宫太子与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订亲,那天晚上杨府大宴宾朋,而周国公和杨府的女儿那天晚上都死了,据说是逼奸未遂,杨思俭便杀了周国公,杨府的女儿也悬梁自尽了!”
“这,这……”王勃已经听得目瞪口呆:“那周国公是?”
“他本名叫贺兰敏之,是皇后的外甥,皇后与本家不协,便赐姓给他,又让他继承了皇后之父的爵位!”凌季友冷声道:“你现在知道了吧?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卢生牵涉进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你若是不想也被牵涉进去,就千万莫要提到你曾经认识他,否则随便一点挂落,你就全完了!”
王勃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心底已经一片冰凉,原先来长安的跃跃欲试的热情早已化为泡影,突然他想到若不是当初自己在成都生了那场病,自己和卢照邻一同来长安,多半也被一网打尽了。
“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王勃问道。
“就在我这里住着吧!”凌季友笑道:“该吃吃该睡睡,也别到处乱走。等这波风头过去,再考虑科选的事情吧!其实这对你也是好事,这场大案下来,上头肯定空出不少位置,以你的才学,肯定能弄个好官当!”
第627章 分权
“遇到这种事情,哪里还有心思想科选的事情!”王勃叹了口气。
“你若想闯出一片天地,这种事情就是少不了的!”凌季友笑了笑,他让仆人去后房翻了翻,最后找出半碗干蚕豆,一壶酒,他笑道:“我看你也不像是能睡得着的样子,这时候坊门都关了,屋里只有这点东西,坐下来喝两杯吧!”
“也好!”王勃挠了一下脑门:“脑子里都是事情,虽然累得要命,可根本睡不着!”
“你应该这样想!”凌季友笑着给王勃倒了一杯酒:“至少你现在还有酒喝,要是被关进牢狱里,就算是酸酒也是喝不到的!”
“这倒是!”王勃喝了一口,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这酒入口味道就好多了!”
“这就对了!身在局中就得学会苦中作乐,要不然这长安岁月怎么熬的下去?”凌季友丢入口中一粒干蚕豆,嚼了两下,突然问道:“对了,子安你这次从成都来,应该听说过王文佐吧?”
“当然知道!”王勃一听这个名字便兴奋了起来:“说来我与这王文佐还有一番轶事呢!”于是他就将自己出猎与王文佐的扈从偶遇,因为猎鹰的事情起了纠纷,最后王文佐送了自己一只猎隼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哦,竟然还有这等事!”凌季友笑道:“这世事当真变幻无常,这么说来,形势对子安兄你很有利呀!”
“很有利?为何这么说?”王勃问道。
“我也不瞒子安兄你了,我那上司眼下昼夜不息的折腾,其实就是为了拿下一人,就是那王文佐,他现在已经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心腹,手握东宫之兵。”
“还有这等事?那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吗?”凌季友拿起酒壶放在一旁,又拿了一粒蚕豆放在酒壶旁:“这是东宫,而这是王文佐,这两个实际上一体的;而这是我的上司,他背后就是皇后陛下。眼下长安城里闹成这样,其实就是东宫太子和皇后这对母子之争,如果东宫太子赢了,那王文佐肯定是跟着青云直上,你有这层老关系,岂不是有利的很?”
“这个……”王勃苦笑了一声:“好,权当你说的有理,可要是王文佐这边输了呢?我不受牵联就不错了,哪来的好处?”
“王文佐若是输了,太子殿下必定也位置不保,那下一个被立为太子的多半是沛王李贤,我记得子安兄当初可是当过沛王府修撰,深得沛王喜爱,若是沛王为太子,对你来说难道不是福从天降?”
听了好友这番解释,王勃不由得心中一热,他六岁做诗,九岁作书,十岁通六经,十六岁便及第入仕,本是个功名心极盛之人,虽然因为《檄英王鸡文》的事情被天子逐出长安,仕途断绝,但这并没有让他胸中的野心熄灭,只不过让其掩藏的更深了而已。如今风云突变,前途突然出现曙光,又让他如何不心态大变呢?
“若是真如凌兄所言就好了!”王勃叹道。
“什么叫如我所言?而是必将如此!”凌季友笑道:“你就如我说的这般先好生歇息两日,然后就去一趟沛王府拜访一下旧主,自然有好事发生!”
大明宫,含元殿。
“好,好,果然是佳儿佳妇!”李治看着并排站在下首的太子李弘和裴家女儿,拊掌笑道:“裴翁,这门亲事你可还合意?”
坐在李治右侧斜下方的左金吾卫将军裴居道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淡黄色的国字脸庞有三分之一被浓密的连鬓胡须遮挡,很难看出喜怒之色。他听到李治的询问,站起身来先拜了一拜,才答道:“东宫殿下仁惠爱人,英姿天纵,能有此婿,臣实喜出望外!”
“呵呵呵!弘儿!”李治笑道:“裴翁这般夸你,你可要好好待裴家小娘子呀!”
“孩儿记住了!”李弘赶忙向裴居道躬身行礼,俗话说“女像爹,儿像娘”,这裴家女儿的容貌颇有几分与裴居道相似,虽然眉目端正,但最多也就能说中等罢了,与杨家小娘子相差甚远,这也是当初李弘选择杨思俭的女儿为太子妃的主要原因。但现在事已如此,李弘只能和裴家联姻,虽说他也知道身为东宫太子,联姻的对象并不能以容貌为标准,但心中还是有几分惆怅。
身为男家主人的李治看着站在下首的未来儿媳却越看越高兴,他吩咐取来金珠器皿赏赐了裴家女儿,然后对一旁的皇后道:“阿武,当初弘儿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样子还在眼前,转眼就已经娶妻了!当真是时光飞逝!”
“是呀!”皇后也是一脸的感慨,她向李治道:“今天看着这喜庆样子,妾身却有件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和东宫应允!”
“我和弘儿应允?”李治闻言笑了起来:“还有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成,需要我和弘儿答应的?”
“妾身看东宫即将成亲,身为人母,自然是欣喜交加!但那贺兰敏之伏诛,虽说是天理昭然,但妾身之父的爵位传承却断了,家门败落,情实可悯。妾身便想将流亡在外的两个侄儿赦免,令其回到长安,传承先父,不知可否!”
李治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皇后会在这个喜庆的时候提到这桩令人不快的旧事,不过看在皇后的情分上,他还是点了点头:“贺兰敏之有罪,但罪只及于一人。将其免去赐姓便是,武氏乃是皇后的家姓,自然不可断绝!弘儿,你以为呢?”
李治既然点了头,李弘赶忙应道:“二位表兄并无罪责,回长安乃是正理!”
“那就是了!”李治笑道:“阿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了!”武氏笑道:“来,裴家小娘子近些,让妾身看看!”
她伸手将裴家女儿招到身旁,持手看了一会儿,好言安慰了几句,才令人取来珠宝财物赏赐了,方才让其回到远处。李治令太子和裴家女儿又向旁边的裴居道夫妇跪拜行礼,方才结束了这场和睦的双方家长见面会。
待到李弘和裴家人退下之后,李治顿时疲态毕露,他斜倚在锦榻上,问道:“阿武,你方才为何要在裴爱卿面前提你那两个侄儿的事情?这个时候难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