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若是这样的话,卢先生倒是不必!”王文佐摆了摆手,打断了卢照邻的话头:“你是不是觉得留在长安城才能做大事?”
“这倒不是!”卢照邻摇了摇头,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对方说的没错,长安是大唐的最高舞台,无论是做什么的,哪怕是妓女、杂耍的,没有在长安走一遭,都算不得顶流。
“武敏之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了吧?”王文佐低声道。
“嗯!他已经死了!”卢照邻点了点头。
“是的,他死了,而且死的很不体面!”王文佐摇了摇头:“而皇后已经把他的死怪到了我的头上,若非太子殿下竭力保护,我已经是阶下囚了!你明白吗?”
卢照邻深吸了口气,他能够感觉到王文佐貌似平静的话语后隐藏的惊涛骇浪,皇后要这个男人死,而他现在不但还活着,还在这里平静的说着这一切,仅仅这种胆魄,就非常人所能及。
“现在我已经离不开长安了!”王文佐少见的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想着寻找机会回辽东、百济、倭国,我在那儿有很多东西,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太子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已经不可能离开他,离开长安了,所以我需要有能力的人替我去做一些事情,你明白吗?”
“明白!”卢照邻点了点头:“那您要我做什么呢?”
“先不急,你先多看看,等看完了再考虑做什么?”王文佐笑了笑。
“看看,看什么?”卢照邻不解的问道。
“看看那片土地,还有那片土地上的人!”王文佐笑了笑:“那儿的局势很不妙,随时都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乱,这场战乱不但会把安东都护府化为灰烬,还会威胁河北,你的故乡。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把你的路程都安排好,你的人身安全不会受影响!”
“遵命!”卢照邻点了点头,他还是不太明白王文佐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第619章 摸底
“不要这么说!”王文佐摆了摆手:“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建议。我希望你在亲眼看过一切之后,再做出决定!我接下来要走的道路非常艰难,只有发自内心愿意走那条路的人材不会半途而废!你和阿克敦他们不一样,他们跟随我的时候要么是农夫奴仆,要么是在荒芜之地的猎户渔夫,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而你是范阳卢氏的千里驹,名满天下的文人骚客,你有太多选择了!”
“那是从前!”卢照邻苦笑了一声:“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这次若不是王领军你,我已经被武敏之牵连进邓王等人的案子里,早已万劫不复了!”
“邓王?”王文佐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我也是被打进牢狱后才知道的,有个叫周兴的酷吏想要利用我把邓王和东台侍郎郝处俊也牵连进来!”卢照邻叹了口气,将自己在狱中的遭遇讲述了一遍,他说完之后却发现王文佐坐在那儿神色呆滞,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王领军,王领军?”
“哦,哦!”王文佐如梦初醒,问道:“你确认牢狱里审问你的那个酷吏名叫周兴?”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他自称万年县令。这厮在武敏之死后还来到狱里见我,说自己也是进士及第,说很喜欢我写的诗文!还说曾经想为我开脱什么的,这等反复小人,呸!”说到这里,卢照邻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么说来卢先生当初是拒绝与其相交了?”王文佐问道。
“不错!”卢照邻道:“卢某何等人,岂可与这等逼迫他人陷害好友的小人结交!”
“若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周兴的话,卢先生还是尽早离开长安的好!”王文佐冷声道。
“那个周兴?难道领军您认识他?”卢照邻好奇的问道。
“认识倒说不上!不过久闻大名(《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四·酷吏》上看到的)!”王文佐用一种令人发瘆的目光打量了下卢照邻:“卢先生你的运气很好,经过这位的手,居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真的是很不容易呀!”
“您的意思是此人喜欢刑求犯人?”卢照邻打个寒颤。
“应该不能说喜欢,而是说他很善于用刑!”王文佐笑了笑:“传说此人为官时文深刺骨,迹徇凝脂,高下任情,轻重随意。所到之处,叛脔臭达道路,冤血流离刀锯。我想他应该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很喜欢您的诗文,否则应该不会对您这么客气的!”
卢照邻听了王文佐这番话,只觉得浑身上下好似落入冰窟,半响之后方才缓和过来:“那,那我当时……”“你当时不应该对他那么冷淡!这等小人一旦怀恨在心,那可就是无尽的麻烦!刀笔在手,随便一勾一挑,就要了一家人的性命!可万万轻乎不得!”
“领军说的是,那现在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办?”
“不要紧,你尽快离开长安就是了!”王文佐笑了笑:“至于周兴这个人嘛!”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虽说世上这种小人数不胜数,但还是能杀一个杀一个的好!”
万年县衙。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宴会上,王文佐的位置距离武敏之很远啦?”周兴问道。
“是的!”被询问的杨府婢女低着头,面前的这个身着青袍的官员相貌其实还不错,但不知道为何还是给她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夜里窗户上的摇动的树影,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王文佐旁边有谁?”周兴问道。
“王将军是太子殿下的属官,所以他的位置距离太子很近,另一边是沛王殿下!”
“沛王殿下?那王文佐可有起身去和武敏之敬酒说话?”
“这个……”婢女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个妾身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有也就是一会儿的事。那位来的很晚,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而且他很受女人们欢迎,四周一直都被很多女人家包围着,男人根本插不进去。而沛王殿下好像对这位王将军很感兴趣,一直都在缠着他说话,宴席到了后来太子殿下把王将军召过去了,和主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而且王将军好像也不太喜欢和人交谈,他的胃口很好,从开席到最后一直吃个不停……”“好了,你不必说了!”周兴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他打断了那婢女的回答,让其在口供上按下指印,待其退下之后,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当初他受命审查武敏之奸杀太子妃一案时,立刻就制定了“先外后内,先下后上”的方略。他当然知道皇后选用自己而不是尚书侍郎(指刑部)与御史中丞、大理卿这三法司会审,无非就是因为这三法司官职高,身份重,未必会听从皇后的使唤,而自己就好用多了,若是结果不满意或者惹来外间物议,反手就能收拾了一点也不麻烦。所以这案子固然是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也是身死族灭的陷阱,不过周兴一点也不后悔,毕竟以自己的出身,若想往上爬总要冒些风险,说到底,这种事情自己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从婢女的口供看来,这王文佐好像与武敏之的死好像并没有什么干系呀!不过就这么呈报上去的话,皇后那关肯定是过不了的!”周兴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像王文佐这等太子身边的大红人,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几句捕风捉影的证词可是动不得的,太子提剑入大明宫与皇后争执保下王文佐的流言他也听说过了,太子的剑也许杀不了别人,要斩自己可是足够的。
“皇后这边硬的很,王文佐也硬的很,两边都是石头,唯独我是个鸡蛋!”周兴苦笑着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在司卫少卿杨思俭身上打打主意了!”
其实司卫少卿杨思俭也是块硬茬,司卫少卿是负责宫门卫屯兵的副官,由于正官司卫大卿正好空缺,实际上杨思俭就是统领宫门卫屯兵的主官。考虑他的身世、官位,以及几乎成为太子的岳父,想要在他身上打开缺口也很难。但杨思俭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自己亲口承认杀了武敏之,并以此向朝廷请罪,虽然他供认自己杀武敏之的原因是对方逼奸了自己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这桩案子中的一部分,不像王文佐撑死就是个亲历证人。周兴可以光明正大的对杨思俭调查,但对王文佐就只能偷偷摸摸的旁敲侧击了。
周兴又翻阅了一会口供,却找不出一点头绪,最后他只得在纸上写下武敏之、王文佐、杨思俭这几人的名字,用毛笔在上面一一勾画,一边写画一边思忖。
“杨思俭与武敏之过去并无什么仇怨,就算有仇怨也不至于拿自家女儿以及和太子的婚事为代价杀武敏之,所以就算杀武敏之是一个阴谋,杨思俭也不会是策画者,他应该也是被人设计了!”
“那王文佐呢?他回长安也没多久,和武敏之也就在东宫遇到过一次,倒是争执了几句,不过后来他还通过李敬业送了两只上好的猎隼给武敏之赔礼,宴会当天甚至就没说过几句话。就为了这些王文佐就要下手杀武敏之,得罪皇后?这可能性也不大,不过如果是太子授意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如果是太子要杀武敏之的话,又为何要把自己的未来的正妃也搭进去呢?这也未免太狠了吧?平日太子可是总是以仁厚之名的,难道这都是装出来的?算了算了,这个方面还是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太子的话,会不会是隐藏在暗处的第三者呢?”周兴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不久前办的那个案子,恰巧还是武敏之生前交代下来的,想要借着卢照邻这根线将邓王、东台侍郎郝处俊这些人都牵连进来,显然武敏之是想办一场大案,将朝中那些对皇后不尊重的人清洗一遍,顺便震慑一下人心。没想到这案子还没一点眉目,武敏之自己就变成死人了。
如果是这么看的话,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家伙倒是有足够的动机来害死武敏之自保。
“对了,那卢照邻在狱里过得还不错,肯定是外头有人在照顾他,若是能把这些人找到,这案子就好办多了!”周兴一拍大腿:“当真可惜了,卢照邻放早了,算了,现在把他找回来还来得及!”
他站起身来,迅速下了缉拿卢照邻的密令,可是只过了半个时辰,前去缉拿卢照邻的武侯们就回来了,说卢照邻两天前就离开长安了。
“这厮倒是奸滑的很!”周兴眼前闪过当初卢照邻对自己的鄙夷神色,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当真是可惜了,否则这次就可以让那厮品尝一下我想出来的几个新玩意,没能看着他屁滚尿流的样子还真是让人遗憾呀!”
正当周兴为失去了折磨卢照邻的机会而遗憾时,前去缉拿卢照邻的武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县令老爷,小人听那坊长说,卢照邻离开长安前住的房子是一个粟特商人的,不过这粟特商人曾经去过百济,他的生意也有许多来自海东、百济、新罗、倭国,有个侄儿常年在王文佐手下做事!”
“在王文佐手下做事?”周兴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旋即便笑了起来:“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都是一伙的!”
“主上,这就是周兴的履历!”李波低下头,双手呈上。王文佐随手接过,细看了起来,口中喃喃道:“雍州长安人,进士及第,精通律法,授河阳县令,后被调来长安,本来要被升迁却因为被人攻击科举时有舞弊,因而未曾升迁,后来请托之后才当上了万年县令。难怪这厮行事如此无所顾忌,原来是这样!”
“主上,关于周兴,小人还打听到一件事情!”李波沉声道。
“嗯,说吧!”
“主上知道,小人未曾拜在曹师门下前,是在长安街头厮混的,认得几个打卜卖卦,迎来送往的旧友。我此番受主上之命打探这周兴的底细,便想从这些旧友那儿打听,却听说周兴这几天正在派人四处打探卢先生的事情!”
“打听卢照邻的消息?他打听什么?”王文佐问道
“不错?好像是卢先生出狱后的动向,估计是想找到卢先生背后的人!”
王文佐心中微动,不由得暗自庆幸卢照邻出狱后自己并没有直接将其接到自家,而是在外面向曹野那借了一间宅子让他暂住了两天,就让他离开长安了。自己去见卢照邻也是夜里偷偷去了,见了一面就走了。曹野那和自己是在百济结识的,周兴想要通过这条线找到自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不过武敏之已经死了,是谁让周兴继续追查卢照邻幕后是谁呢?那只能是皇后了,王文佐可不信周兴这种人会在无人支持的情况下继续追查下去。
“这条狗的鼻子还真是灵的很呀!如果让他继续这么追查下去,早晚会搞出事情来!”王文佐思忖了一会:“李波,你去找你的旧友,看看能不能在周兴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不要吝啬钱,待会便去领三百贯钱,供你花使!”
“小人明白!”李波拜了拜,退出门外。王文佐长长出了口气,回到几案旁坐下,看来武敏之死反而激怒了皇后,竟然连周兴这种干脏活的小人都拉出来了,难道李治的身体状况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以至于皇后有了更大的底气?也变得更加急切了?
“主人,你看谁回来了!”桑丘兴奋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王文佐抬起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620章 夜路
“伊吉连博德!怎么这么快?好,好!我眼下正是缺人,你回来就好!”王文佐不由得喜出望外。
“属下收到殿下您的信,就昼夜兼程赶来了!”伊吉连博德笑道:“只可惜范长安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无颜见您!”
“无妨,无妨,这厮在成都又跑不了,待到我们把长安了解了,再去回头收拾他不迟!”王文佐笑道。
“殿下说的是!”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以属下这些日子探查的结果看,这范长安就算和小郎君的死无关,背地里也肯定有很大的阴谋,可惜您已经从成都调走了,否则直接将其擒拿,严刑拷问,肯定能挖出来!”
“也许吧,不过眼下我有更要紧的事情!”王文佐笑了笑:“长安的情况你先了解一下,接下来你帮我应付一个人!”
“一个人?”
“对,万年县令周兴!皇后正用他来对付我,我让李波当你的副手,他是长安本地人,对当地的情况很了解!”王文佐叹了口气:“这一次的事情可是不简单,若是应付得不好,我们大家都会交待在长安!”
“属下明白!”伊吉连博德也感觉到了王文佐话语中的沉重,他点了点头:“殿下请放心,把一切都交给属下吧!”
正当整个长安城为刚刚发生的武敏之逼奸太子妃一案震惊时,大唐的周边形势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大非川之战的失败打破了唐军不可战胜神话,大唐周边愈来愈多的被征服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惊讶的看到昔日如天上神仙一般的统治者如今却落入尘埃之中,满地打滚,他们纷纷拿起武器,等待时机,好将骑在自己头上的敌人赶走,重获自由。
在咸亨二年(671年)初夏的某个寂静的夜晚,在那水(松花江唐代称呼)南段通往老瞎子屯的右岸,有一队骑士,约莫有二十人上下,非常缓慢的沿着河边走着。后马几乎就踏着前马的蹄印,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两个并排的骑士,就好像是队伍的前哨,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并非是斥候。这两人只是一个劲的小声谈话,经过的村社民居,他们看都不看一眼。每走一会儿,这两人都会勒一勒缰绳,回头看看身后的队伍,其中一人低声道:“慢一点,再慢一点!”
后面的人便依照他说的,放慢了马速,以几乎和慢步差不多的速度前进。
一行人穿过丘岗,来到一片平川地,月光洒在地面上,终于可以看清这群人为啥走得这么慢了,原来在这群人有两匹并行的马,这两匹马的马鞍处,吊着一只网兜,网兜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在月亮的银辉下,可以清晰的看见是个半大的孩子,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眸。在网兜的后面,是十多个骑马的护卫,他们身着镶嵌铁片的皮甲,拿着短矛和角弓,从他们的服饰很难看出身份。尽管打前站的两个人,似乎对周围漫不经心,但后继的人众只是不住的东张西望,显得非常的警惕,因为这周围完全是一片荒野。
四野一片寂静,能打破这寂静的惟有马蹄声,和为首骑士不时发出的吆喝声。
“慢一点,再慢一点!”他总是反复这么告诫道。
然后他回过头对身旁的同伴问道:“尊敬的哈尔温,你真的觉得让大王这个样子去见乞四比羽是对的吗?”
这个名叫哈尔温的是个高个子的少妇,她的脸上涂抹着油彩,头上戴着一顶装饰着鸟羽的狐皮帽子,整个人看上去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她看了看天空,答道:“你放心,剑将军,依照预兆,您这趟前去白山部必然一路平安,恶鬼也好,强盗也罢,都伤不了你和你的孩子大王一根毫毛!”
问话的男人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路途是否平安,你应该知道,我自从起兵反抗唐人第一天起,就不害怕战死。我只是担心乞四比羽会不会履行承诺!”
“这世道早就不是说话算话的时代了!”哈尔温笑道:“乞四比羽这种人,不要说卜卦、问神,就算是问他自己,不是事到临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好吧,你说得对!”男人叹了口气:“乞四比羽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唐人从河北又调来了新的援兵,如果靺鞨人不肯出兵,那我只能退到新罗那边去了!”
“你呀,你呀!”哈尔温叹了口气:“剑牟岑,为什么你一定要和唐人作对呢?高句丽已经亡了,你又不是王室,就拿着这个小娃娃,想要复国?这国家灭亡和人死了一样,你见过死人复生的吗?眼下的局面你难道还看不清吗?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唯有你不是,这样下去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四野没有别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唯有马蹄磕碰石头,发出铿锵的声音,从河流的方向,这时传来如同蟋蟀的鸣叫,这些怪异的声响,在夜里分外慑人,旁人都会为之恐惧,而剑牟岑却满不在意,他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哈尔温!”
“怎么了?”
“你是一个萨满,是不是有一种草药,能让人吃了就死心塌地的,哪怕是前面是悬崖,也会咬牙跳下去?”
“没有,就算真的有,我也没听说过!”哈尔温笑道。
“不,我想我就吃过这种草药!”剑牟岑笑道:“你说得对,复国是不可能的。不错,很多人嘴上都说着赶走唐人,高句丽复国,但是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另外一回事。就像你说的,他们想的都是自己,复国不过是一个旗号罢了。他们一手打着复国的旗号,一边和唐人勾勾搭搭,拿复国作为和唐人讨价还价的筹码!新罗人是这样、靺鞨人也是这样,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你说得对!”女萨满笑了起来,满是油彩的脸有一种诡异的美:“但这一次还不会,你的命还没完!”说到这里,那女人就像一匹母马一样,发出怪异的笑声,那笑声,传向前面幽深的峡谷,发出不祥的回音。
“如果是这样,那就承你吉言了!”剑牟岑笑了起来,他的目光渐渐转向别处,陷入沉思之中,终于自言自语道:“是的,我会死掉,但活下来的这些家伙的名字会被人遗忘,我的名字会被人记住,哪怕是千百年后,这里的人都会用我的名字作为反抗的旗帜。人皆有一死,但名声长存!”
这一次女萨满没有打断剑牟岑的话,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中满是迷醉和敬仰,她很清楚对方的事业终归会失败,所有的征兆都是这么显现的,但那又如何呢?她根本不在乎,她很高兴和这个男人活一起,死一块,就像他说的,人皆有一死,但至少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过!
四野又恢复了寂静,到了这里,河岸变得狭窄起来,而且愈发荒凉,苍白色月光,照在树林和岩石上,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怪异景象。哈尔温开口了:“这里是大王坟,咱们的人必须会齐了,然后再过去!”
“为什么?”
“天一黑,这里到处都是渴求人血的恶鬼,如果没有法术的庇佑,多少人都会死在这里!”
两人勒住马,等了一会儿,待到后续的人都赶到了,剑牟岑从马鞍上站起身,看了看网兜里的人儿。
“他还好吧?”
“睡得熟的很,摇都摇不醒!”一个老兵答道。
“出发前我给他服了一剂睡梦药,你就放心吧!”女萨满道。
“待会大家要小心,一定不要散开了!”剑牟岑道。
“不要担心,你们身上洒了我的药,鬼怪不会伤害你们的!”女萨满从怀中拿出一只木盒子,用指尖挑起里面的药膏,涂抹在人和马的额头上,队伍里的每个人,哪怕是最粗蛮凶狠的汉子,此事也恭谨的向女萨满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