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三郎你不信?”崔云英得意的扬起了下巴:“俗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治国本就和调理羹汤一样,做厨子的岂有一会儿加柴一会儿又加水的道理?再好的材料这么折腾也不成了。除非是和吐蕃开战,夫君您垂拱而治才是上策!”
王文佐笑了笑,身为崔氏女,崔云英说的倒也是内行话。古代社会是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政府的公共服务其实很少,基本就是对外抵御入侵,对内搞搞水利工程建设;现代社会的推广良种,新农业技术,工具等基本没有,全靠民间自己总结推广。所以像王文佐这等高官,只要不打仗就别瞎折腾就是真正爱民,其他的什么修城墙、搞军备、训练民兵啥的都是耗费民力,积累社会矛盾的勾当。
后世人把这种政治态度视为保守,不思进取,但问题是古代社会的经济逻辑和现代社会是不一样的。古代世界不存在指数类型的技术进步,即便投入再多的资源在技术进步上,所能带来的生产增长也会很快边际递减,其结果就是技术进步带来的生产增长很快就会被随之而来的人口增长消耗掉,平均到每个人都不会有太多剩余。
换句话说,所有古代社会的农民,无论他生活在大唐,还是日本德川幕府、印度孔雀王朝、莫卧儿帝国、古代埃及、西欧中世纪法兰克,都是刚刚位于温饱线上,或者干脆在温饱线上下浮动的,他们的生活水平没有质的区别。用德川家康的话说就是:“吃不饱又饿不死!”很多人拿这句话来批判德川家康对农民的残酷,但其实德川家康在古代的统治者当中还真不算有多残酷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勤政爱民的那一小撮了,原因很简单,对于绝大多数古代社会的农民来说,吃不饱而又饿不死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看到这里,就不难理解古代世界的那种保守、不思进取的政治态度了。既然增长是非指数型的,不可持续的,那么对于生活在古代社会中的人们来说,第一位的就是确保口粮的供应,而不是进步;因为大部分人所掌握的口粮只不过刚刚够维持再生产所需,只要稍有波动,那就意味着饿死。一个现代社会的小市民拿钱买股票、比特币失败血本无归最多老婆离婚;而一个古代农民挤出口粮换新品种,如果当年没有收成,那很可能就一家死绝。
别看王文佐搞通商路,和吐蕃和西南诸夷搞茶马贸易赚的盆满钵满,但其实对四川的作用远远及不上都江堰的百分之一;都江堰能让西川百姓无水旱之灾,不知饥馁,号称天府之国;王文佐搞得茶马贸易搞的再出色,只要来一场大饥荒,就一切归零,说到底,人只有吃饱饭,才能谈其他的东西。
崔云英揉了一会,发现王文佐一声不吭,呼吸缓慢,倒像是睡着了,便停止按摩,从旁边拿了一张薄毯来,准备给丈夫披上。却听到王文佐道:“不用了,坐一会就好了!我有点事情,先去处置了!”
“那晚饭要不要回来吃?”崔云英问道。
“现在还不一定,你不必等我,若是回来晚了,把剩菜热一下就是了!”王文佐站起身来,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外走去。他来到衙前,招来崔弘度:“弘度,有一件事情须得预先安排了!”
“什么事?”
“朝廷可能会调我回长安!”王文佐摆了摆手,制止住崔弘度的追问:“这只是个消息,现在还没有确定,你也不必追问来由,先做好准备便是!”
“是!”崔弘度看了王文佐一眼,暗想多半是桑丘从长安带来的消息,这么确定多半是东宫来的,的确不应该追问来由:“那要做些什么?”
“我来松州时,一共带了数千人来,多半是在倭国、百济、辽东跟随我们的善射之士。他们的军饷、田亩都是由我们来支付的,现在如果我要去长安,这些人肯定不能跟我去长安,而留在剑南道也不合适,毕竟接替我之人未必拿的出钱粮,这么一来说不定会惹出麻烦来!”
“这倒是!”崔弘度点了点头:“那些人跟随三郎你多年,早已有了主从情分,又有田亩钱粮,所以才愿意出死力杀贼。若是换了个人就不一样了,搞不好还会发生兵变,那就麻烦了!”
“是呀!”王文佐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预先做好准备。这样吧!倭国、百济、辽东跟随我们的人,留下五百人,其余每人发钱五贯,然后乘船沿江而下,前往扬州,然后从扬州乘船,各自返回乡。”
“行,对了,那些从扬州招募的刀牌手,还有吐蕃俘虏和招募羌人兵呢?”
“这些可以留给继任之人!不然手头可战之兵也太少了!”王文佐道:“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处置,不要怕花钱,但也不要动静太大,明白吗?”
“明白!”崔弘度点了点头。
吩咐完了遣散兵的事情,王文佐长长的出了口气,自古以来远戍之兵就是麻烦的根源,一来远离家乡的士兵会思乡,容易产生怨尤之心;二来士兵远离家乡,自然更加抱团,做起事情来也更加没有顾忌,一旦兵变,这种军队由于打了败仗都没有地方逃跑,战斗力会非常顽强,所以经常会出现几千疲卒就能横行数千里,屡战屡胜的情况。王文佐能够驱使他们是因为控制着他们的故土,又有财力发往报酬;若是换了一个人,要是在西川这种地方搞出兵变,不管后果如何,大唐的西府肯定是没了,还是预先把这个隐患去了的好。
“希望一切顺利吧!”王文佐长叹了一声,中国古代史书中经常用“收众、驱众”这个词来代指指挥军队,王文佐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形象的词。在古人眼里,军队就好像一群野兽,可能攻击敌人,也有可能攻击自己。优秀的将领就好像一个驯兽师,能够用赏罚二道驱赶自己的士兵,取得胜利,而一不小心就会被军队反噬。所以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取得胜利远不是终点,只有解散军队之后,才能真正安心。
青羊肆,善药居。
“蔡东主,蔡东主!”一个青衣汉子飞快的走进大门,喊道:“蔡东主在吗?”
“什么事?”一个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您是要抓药还是开方子呀?”
“哎呀,哪个要抓药开方子!”青衣汉子急道:“你们蔡东主呢?我有要紧事找他!”
“要紧事?”伙计笑了起来:“我家东主的要紧事可太多了!这里是善药居,您要买药开方子请进,若是不要,那就请回吧!”
“哎呀,天都要塌下来了!”青衣汉子顿足道:“快,快把你家东主找来,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那善药居的伙计根本不以为意,自从蔡丁山报上了王恩策这条大腿,善药居在成都商界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这些伙计掌柜的眼界也就随之高了不少。在他们眼里,主家便是和刺史也都可以说得上话了,又岂是这些莫名其妙的阿猫阿狗随便打扰的?这等故意危言耸听,好搭上主人家的家伙哪天没有几个,还是尽数赶出去为上。于是几个伙计便围了上来,将那个青衣汉子手脚拿了,抬了出去,丢在街面上,摔了个屁股墩,为首的伙计笑道:“也不知道哪来的无赖,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蔡公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来打扰,就要吃棍子了!”
那青衣汉子被摔得不轻,一时间爬不起来,便坐在街面上喊道:“小郎君死了,还不快让我见蔡公!”
正好诸葛文从店里出来,听到那青衣汉子的叫喊,脸色微变,喝道:“这般当街叫喊,成什么体统,还不把那厮带过来?”
伙计认得诸葛文,赶忙将那青衣汉子拉了过来,诸葛文眉头紧锁:“你刚刚说小郎君死了,是什么意思?”
“小郎君便是王恩策!”青衣汉子道:“昨天下午府里有人来召小郎君,小郎君便去了。当天晚上便有消息传来,说小郎君得了急症发作,没有救过来,当即就死了,所以我才来找蔡公,却被这几个杀材拦着不让见!”
诸葛文听到这里,已经是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瞪了那几个伙计一眼,喝道:“还不快带到堂后去?险些被你们坏了大事!”
那几个伙计已经被吓得噤若寒蝉,赶忙带着青衣汉子去了堂后,诸葛文让人去找蔡丁山,自己细问道:“你说的府里是哪里?还有,谁通知你们小郎君死了?尸首在哪里?”
“府里自然是王经略府上啦!至于通知我们的是一个府里的军汉,尸体还在府里!”
“王经略府上?”诸葛文吃了一惊,由于王文佐已经是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所以旁人有不少称其为王经略。在诸葛文眼里,王文佐还是王恩策的兄长,这么看来王恩策的死应该和王文佐无关。
“那你还记得小郎君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接到他亡故的消息?”
“午时一刻出的门,刚刚天黑报信的使者就上门了!”
“那至多也就三个时辰了!”诸葛文没有说话,心中暗想:“若是扣掉了来回路上的时间,王恩策抵达王文佐处到丧命的时间恐怕只有两个时辰上下,可在自己的记忆里,王恩策的身体好得很,并没有什么病症,看来突发病症亡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多半他的死与王文佐有关!”
“这件事情你可有和其他人说?”诸葛文问道。
“并没有,小人得知小郎君亡故的事情之后,就直接来这里了,途中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那好!”诸葛文叫来自己的管家:“你立刻带二十个青年伙计去小郎君的住处,看管好,莫要让事情传播开来,等我和蔡公商议了之后再做主张!”
“是!”管家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诸葛文叹了口气,对那青衣汉子道:“现在,你把最近几天小郎君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只要是你知道的,从头到尾细细的和我说一遍,这非常重要,知道吗?”
第590章 天命
“这几日小郎君与平日里一样,大半时间都是在家,倒是有些人上门拜访,不过平日里也有的。若说出门,也就有过两次,一次是和范长安范老去青城山天师洞游玩,还有一次就是去武侯祠进香!别的就没了!”
“和范长安去青城山天师洞?”诸葛文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范长安和天师道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青城山天师洞在天师道中的特殊地位,把这些和王恩策突然的死联系起来,就让他不得不浮想联翩起来。
“好,你把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和我讲述一遍,不要漏掉了什么!”
那青衣汉子也知道此事干系非同小可,仔细回忆起来,待到他零零散散的都说完了,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大概就是这些了!”
“好,你回去后好好回忆,若是再想起了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或者蔡东主!”诸葛文道。
刚打发了那青衣汉子,蔡丁山便急匆匆的从外边回来了,他一看到诸葛文便急道:“诸葛兄弟,听说小郎君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里面!”诸葛文带着蔡丁山进了内院,让旁人都退下了,只剩下他和蔡丁山两人,方才沉声道:“小郎君已经死了,我怀疑与范长安那厮有干系?”
“范长安?”蔡丁山已经是心急如焚,顿足道:“贤弟呀,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愚兄我现在心里就和猫爪挠一样,受不了呀!”
诸葛文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小郎君今日去了一趟王经略府上,然后就说突发急症人没了,而在此之前他除了和范长安去了一趟青城山,再就是去武侯祠上香,别的就是在家中,您说这该怎么解释?”
“嗯!”蔡丁山点了点头:“确实疑点很大,对了,小郎君这些日子在家中有什么人前来拜访?”
“我已经派人去查问了,应该晚点就有回复!”诸葛文道:“我们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要妄动,先把生意的事情都料理好,这才是我们的根本,小郎君的事情我们暗地里追查就是了,表面上什么都不要做,免得引火上身!”
“嗯!”蔡丁山缓缓的点了点头:“我眼下方寸已乱,一切都仰仗贤弟你了,哎,我本以为这是一次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却不想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蔡兄不必这么说,小郎君虽然不在了,但大家生意上得到的好处都是看得到的,仅凭这个,大家就都要念您的情份!”诸葛文笑道:“眼下最要紧的其实就是耐心,很多事情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事实证明诸葛文的判断很准确,在王恩策死后不到二十天,长安朝廷就派来了使者,免去了王文佐松州都督府都督、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的官职,召还长安。理由就是不久前送去长安的蜀锦质量有问题,导致引发兵变。得知这个消息的蔡丁山不由得连声叹服。
“诸葛贤弟呀诸葛贤弟,老夫真是不得不道一声服。你真是能掐会算,当初给小郎君出主意在蜀锦里面用细麻混纺的就是范长安这老匹夫,果然小郎君就是因为这个没了的,连王经略都给牵连了。哎,你可真是活神仙呀!”
“呵呵呵,不过是碰巧罢了!”诸葛文笑道:“我哪里知道混纺麻线的蜀锦会引发兵变这么大的事情,听从关中来的客人说,这次的兵变闹得很大,连长安城里都惊动了,所以天子才震怒,连王经略都倒了霉!”
“那,那王经略这次之后会如何?”
“现在还不清楚!”诸葛文道:“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不久之后就会有复起的机会!”
“哦?为何这么说?”蔡丁山问道。
“很简单,王经略这次被免官的理由其实有些勉强,上贡的蜀锦质量不好,这点事情他哪里会知道?至于后来引起了兵变,这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了。说白了他被免官就是因为天子受惊,拿他撒气而已。但撒气归撒气,他统兵打仗的本事还是没问题的,等气头过了,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天子自然就会将他复起了!”
“那我们还是送分厚礼过去?”蔡丁山问道。
“那是自然,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给了我们不少好处的,若是小郎君一死,王经略一被免官咱们就离得远远的,外头人会怎么说?咱们的名声可就臭了!”
“这倒是!”蔡丁山点了点头:“那我就把大伙儿叫来商量商量,筹一笔钱给王经略送去,权当是当做盘缠。至于范长安嘛!”蔡丁山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厉色:“若不是这老东西出的馊主意,小郎君不会死,王经略也不会被免官,咱们的事情也不至于半道没了,早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王恩策死了?因为蜀锦混纺的事情?王经略也被免官了?”
由于出外办事的缘故,范长安得知消息的时间要比蔡丁山他们要晚不少,不过他的惊诧很快就被怀疑替代:“这还真是奇怪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为何要免去王经略的官?难道他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不可能,如果是那样他根本就坐不上那个位置!”
“是这么回事,长安朝廷拿那些蜀锦赏赐兵士,结果士兵发现东西不对,便引发了兵变,关中震动,天子估计都受惊了,所以才免了王经略的官!”
“原来是这么回事?”范长安摇头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王经略还真的是很倒霉呀,这种百年难遇的倒霉事都让他撞到了,也真是没福了!”
“那王经略回成都,我们要不要做什么?”管家问道。
“你备一份厚礼送去!”范长安拍了拍膝盖:“算了,你先把礼单准备好,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遵命!”
管家刚刚出门,范长安就兴奋的站起身来,作为一个“原教旨主义道教”信徒,他本能的对拿老子当自己祖宗的李唐王朝感到反感,而从个人利益出发,他也肯定不会喜欢蜀地在帝国政治格局中现金奶牛的位置。像他这样的人,政治上的诉求肯定是改变现状,王文佐的来到蜀中后开拓商路,进行茶马贸易他当然高兴,但王文佐这种有能的官员被帝国中央调走,换上一个多半远不如他的继任者,范长安也未必不乐见其成。尤其是刚刚在关中腹地爆发的那次兵变更是让范长安窥探到了唐帝国强大外表下掩藏的虚弱本质,这更是让他喜悦万分,也许重现先祖割据一方,福祸由己的念头并非是一种妄想了。
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府。
“这些就是军府的印信!”王文佐指了指几案上的几个盒子:“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贵官多操心了!”
“不敢!下官受朝命暂代王公之责,实在是忐忑不安,只望朝廷早日派人前来接下这幅重担子!”说话的韦兆生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生的长须高准,身材修长,以唐代标准是个十足的美男子。依照当时的政治潜规则,蜀中本地士人必须异地为官,蜀中州以上的官员都是外地而来,主要是关中、河东、陇右地区的士族,韦兆生也不例外,出身于关中韦氏。此番王文佐被免官召还长安,身为长史的他就要暂代王文佐的职责,直到继任者来到。
“韦长史也不用太担心了!”王文佐笑道:“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了,松州那边早已大雪,吐蕃人就算有心犯边,也得等到来年春天,那时继任者早就到了。”
“但愿如王公吉言!”韦兆生显然早已想到了这点,他笑了笑,将王文佐拉倒一旁:“王公,在下前些天听到一些流言,说您将麾下骁锐悉数遣散,这不是为难在下吗?”
“是有此事!”王文佐神色如常:“韦长史,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未雨绸缪,不想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此话怎讲?”
“韦长史你应该也知道,我麾下那些兵士并非蜀中兵府而来,也不是其他地方的府兵,都是在下在百济、高句丽、倭国征战时招募的旧部,多为夷狄难驯之辈。他们肯听命于我,一来是多年来的情谊;二来,在下有发放薪饷,让他们衣食饱暖,能够一心杀贼。此番我被招去长安,继任之人与其并无恩信,又未必拿的出钱粮豢养,若是依照平日里对府兵的办法来对待他们,只怕会激起兵变。你也知道我这次是为何免官的,关中武备再怎么空虚也比蜀中强多了,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关中,后果不堪设想!”
韦兆生听到王文佐提及自己被免官的原因,眉头不禁一跳。原先李晋在任时,由于年老体衰,衙内的事情几乎是由他一言而决,而王文佐继任之后,无形之间他就被边缘化了,心中自然对王文佐颇为不服气。所以在交接的时候才拿王文佐遣散私兵之事发作,想要拿王文佐一下,却不想王文佐直接拿关中刚刚爆发的兵变为例,指出若是把自己的那些虎狼之兵留下来,只怕会惹出大麻烦来。
他冷哼了一声:“王公这般说,也未免太过瞧不起人了!军中法度无非赏罚二柄,你能将这些夷狄之兵指挥如常,如何知道别人便不成?这等大事,我定要上书朝廷,一一禀明了!”
王文佐冷冷的看了韦兆生一眼,他也听出对方是在找茬了:“护卫何在?”
随着王文佐的喝声,外间当值的护卫一拥而入,将韦兆生的人围在当中,为首的王朴向王文佐拱手道:“主上有何吩咐!”
“韦长史想要见识一下尔等的武艺,尔等便张弓停矛,演练一下给韦长史看看!”王文佐笑道。
王朴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过来,喝道:“尔等听令,两厢展开,挺矛张弓!”
众护卫齐声应和,他们分作两队站在两厢,放平长矛,搭箭张弓引满,韦兆生见状大惊,赶忙道:“王公这是作甚?有话好说!”
王文佐笑了笑,上前一把抓住韦兆生的手臂,沿着两边长矛强弓的夹道走了过去,韦兆生想要大骂,但两边数十支雪亮的两尺矛尖和长弓大矢的夹逼,那些恶语到了嘴边便说不出去了,两膝更是酸软如泥,走了几步便瘫软在地,王文佐不得不把他半拉半拖才走了过去。
“韦长史!方才长矛未刺,弓引满而未发,你就这幅样子。你说能将那些兵士指挥如常,我却是不信!”王文佐笑道:“你要上书朝廷,那是你的事情,我也拦不住你。不过天子明睿,定然能知道我这也是为国考虑,体谅我的苦心!”
韦兆生此时已经是浑身汗出如浆,筋骨酥软,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不语。
交代了印信,王文佐出了衙门,伊吉连博德上前低声道:“主上,您这么做这厮定然怀恨在心!”
“我知道!”王文佐点了点头:“天子知道我这些兵马的来处,不会怪我的!”
伊吉连博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在下听说俗语有云: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主上本为龙虎之身,本可执掌万乘之国,又何苦屈居人下呢?”
王文佐看了伊吉连博德一眼:“自吾从军以来,手杀之人不可胜数,然所杀之人皆讨逆平乱。如今天下粗安,百姓安靖,先帝有大德于天下,太子以赤诚待我,人心在李,若我起事,是背德也,曲在我!而且战事一起,大唐便成敌国,天下当无一日安宁,百姓流离,遍地尸骸,人心顺逆已不可知!妄探神器焉知必胜?不如先回长安,安居以候天时!”
“以候天时?”伊吉连博德眼睛一亮:“主上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