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透过狭长的走廊,夕阳余晖遍洒地面,为墙壁挂上暗红色的条纹。这里曾经布满神功皇后远征新罗的壁画,自从中大兄皇子说服母亲出兵百济之后便请高明的画匠绘制而成,所有穿过这条长廊的人都能看得清楚。如今那些精美的壁画已经被干燥的白石灰覆盖,只有在某些石灰剥落的地方,才能看到一星半点。
大海人皇子坐在一张足足有十二尺长的几案后面,这条几案是中大兄下令特制的——不像唐王朝,当时的大和王朝并没有成熟的分层官僚体制和律令体系,绝大部分大小事情都要呈送到中大兄皇子本人面前供他裁决,如此众多的事务,若不准备一个长一些的几案,又怎么摆放呢?
正如外间传说的那样,这几案后可不是个舒服的地方,只过了一个上午,大海人就觉得自己的大腿不注抽痛,即便屁股下垫着软垫,可依旧觉得每一分钟都愈发坚硬,而据中大兄说在天黑之前要把几案上的所有请示处理干净。这些请示该死!大海人皇子阴沉的想,送来这些请示的家伙们也该死。
“你能确定要减免这些地方的租税?”中大兄皇子问道,他发问的对象中臣镰足在几案的另外一面,大海人皇子现在相信外间流传的谣言说这家伙有三个脑袋、五颗心脏了,只见其中臣镰足也不翻阅档案,就熟练的背诵请示中几个地方过往两年来发生的灾害、过去几年稻米收获的情况,以及过往几年征发的劳役和兵士,最后说出这几个请求减免租税地方确实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如果不应允,当地必然会发生灾荒,大部分部民都会活活饿死。
“很好,那就应允他们的请求吧!”中大兄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别人都说我升迁中臣卿的官职违反了自古以来的规矩,是出于一己的私心。可如果没有中臣卿,我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这么多事情了!”
“殿下过奖了!”中臣镰足垂首道。
“我没有过奖,这是事实!”中大兄皇子笑道:“大海人,如果哪天你登基为王,那中臣卿就是我能留给你最好的礼物!”
“多谢兄长了!”大海人皇子笑了起来:“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吗?将一个国家的事情都压在中臣卿一个人身上,我觉得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办法倒是有的!”中臣镰足道。
“哦,什么办法?”大海人皇子问道。
“以天皇的名义颁布律令,用律令而非某个人的才智来裁决是非,治理国家!”中臣镰足道。
“律令?”大海人疑惑的问道。
“对,律令!”中臣镰足沉声解释道:“确切的说是律令格式:律是对各种违法行为的惩罚条文;令是帝王颁布制度、规章的规定,若有违反之人,就用律来惩罚他;格是过往圣贤留下的“故例”,人主须遵循格以督责群下﹐“立格为限﹐使主者守文﹐死生以之”。对律的补充和变通条例;式是官府机构的各种章程细则,官吏必须依照式样书写文章程式,这样才能确保政事流转无误!即律以正刑定罪,令以设范立制,格以禁违止邪,式以轨物程事,有了以上四样,即便是平庸之主,也能让国家治平!”
“中臣卿说的律令格式,应该是唐人治理国家的办法吧?”大海人问道。
“不错!”中臣镰足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魏人治理国家的办法,因为在唐人之前,隋人在开皇年间就已经制定律、令、格、式,以为后世法范。而隋人又是源自魏人的《麟趾格》、《大统式》,还有官吏考绩的景明考格和正始考格﹐关于选举制度的方司格和停年格﹐关于刑法制度的正始别格和永平旧格﹐还有悬赏招募或通缉逃犯的赏格和募格。若想深究其学问,就得将其一一读熟!”
“中臣卿果然是唐学大家呀,那律令格式如此重要,为何不将其一一颁布呢!”大海人皇子敬佩的看着中臣镰足,此人在他过往的眼里是兄长的功臣走狗一类人物,今日听他说了这一番话,才明白为何兄长方才说如果自己登基,那中臣镰足便是留给自己最好的礼,确实无论是谁登上王位,都会把这样的人视若重宝吧!
“因为还不是时候!”中大兄皇子答道。
“还不是时候?这律令格式不是有利于国家的好事吗?”
“即便是好事,也要在正确的时间去做,若是条件不具备就急着推行,只会适得其反!”说到这里,中大兄皇子叹了口气:“我当初本以为这两年就可以逐步推行,现在来看,却是还要拖延几年了!”他看到大海人皇子还是迷惑的样子,对中臣镰足道:“中臣卿,你解释一下!”
“是!”中臣镰足应了一声:“殿下,律令格式其实都是源自天子的权威,在唐国,帝王代天治理,无亲无私,是以国家能够政治清明,上下一心,然后征讨四方无往不胜。而在我国,各部大人皆有权威,便是王者亦无法治其部民,神宫、皇族内部又各有亲私,各方掣肘之下,如何颁布的了律令?就算颁布了律令,又如何能施行?令兄当初要出兵百济,即有恢复任那四郡之意,还有开疆拓土,然后以其威望改革国家,颁布律令的想法。但白江口一战后,很多事情也只有暂且不提了!”
大海人听到这里,目光下意识得转向兄长,只见去向自己微微一笑:“大海人,我若是不成,你登基为王之后,也可重用中臣卿,慰我未了之心愿!”
大海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殿下,难波津那边有急信到了!”外间有侍者道。
“难波津?有什么事?”中大兄皇子问道:“难道是远方贡赋的船只又搁浅了?”
“不是,是有四条大船靠岸,船上人自称是唐人使节,奉唐人天子之命前来通好!还有,琦玉皇女刚刚离开神宫,往难波津去了!”
“什么?”中大兄皇子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他与中臣镰足对视了一眼,对大海人道:“大海人,你先回去吧!”
中大兄皇子取下腰间的短刀,拔刀出鞘,手指触碰冰冷的金属,这是母亲留给他的礼物,刀锋饮下过多位王族之血,难道它这次又要饮下一位同族之血吗?
“殿下,唐人既然已经到了难波津,那就不可能不让他们进入都城了!既然如此,那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迎接!”
“中臣卿你说的不错,但问题是一旦唐人进入都城,那就要接受国书,现在国中无主,谁来接受国书呢?”
“殿下多虑了!”中臣镰足笑了起来:“您虽然还未曾登基,但先王在世时,处置朝政的也是您,太子监国摄政这种事情,唐国也是有的,有何不可?”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中大兄皇子闻言大喜,但转而又忧虑道:“那琦玉皇女怎么办?她与我有大仇,这个节骨眼去见唐人使节必有图谋!”
“这倒也是!”中臣镰足点了点头:“琦玉皇女行事果决,若是个男儿,的确是您的大敌。不过唐人毕竟远道而来,即便有谋划一时间也发作不得,只要先发制人,便不可怕!”
“先发制人?你是说……”“便如处置有间皇子一般,击其魁首,余众自解!”中臣镰足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若是殿下应允,此时交给在下便是!”
中大兄皇子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他在屋内来回踱步,似乎一时间下不了决心。中臣镰足也不催促,只是坐在几案旁默默不语。良久之后中大兄皇子突然笑道:“中臣卿,当初我们决定刺杀苏我入鹿时,其他人都面无人色,握笔颤抖,唯有中臣卿你第一个在誓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当真大勇也!”
“不过杀一贼耳,何足道哉!”
“嗯!”中大兄皇子点了点头:“那一切都交给你了!”
“谨遵御命!”中臣镰足俯首拜了一拜,便起身退了出去。
难波津。
“我原本以为您是一位长胡子的老人,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英俊!”
从通译口中听到琦玉皇女的第一句话,王文佐笑了起来:“我也向您发誓,即便在长安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美人!”
“是吗?”琦玉皇女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可惜了,那天晚上在橘广庭宫的不是你!”
王文佐闻言微微一愣,看了一旁的崔弘度一眼,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这位是我的好友,能与皇女您结下一番缘分也是一桩美事!”
“那是不错!”琦玉皇女目光扫过崔弘度,笑道:“崔大使虽然是好男儿,但与您比起来就有些差了,若是您有空,可以前来天照神宫,也结下一番缘分!”
面对琦玉皇女如此大胆的挑逗,崔弘度已经是满脸涨红,王文佐倒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从倭人俘虏口中早已得知当时倭人还盛行一种叫做“访妻婚”的习俗,当时婚姻形式还有很重的母系氏族痕迹,如果一位男子对女子有意,或者女子对男子有意,便会予以暗示,男子就会来到女子家旁,或者吟诵诗歌、或者弹唱歌曲,以表明爱意,如果双方合意,女子依旧住在自己家中,男子去女子家中相会,这个过程中双方都可以另外选择配偶,直到怀孕之后,男子才会建造房屋,与女子共同居住。琦玉皇女的行为就是典型的“访妻婚”的行为,她只要一日未曾怀孕,那她就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喜爱的男子发生亲密关系,这在唐人眼里可能觉得大逆不道,但在当时倭人眼里却是习以为常。
“缘分之事暂且不提!”王文佐虽然知道琦玉皇女的行为并不违背当时倭人的习俗,但心里还是有些吃不消:“皇女贸然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呀!”
“无他,欲借大唐之力,诛杀葛城而已!”琦玉皇女不愧为女中豪杰,前一秒还在说缘分之事,下一秒就说取人性命。王文佐微微一笑:“您说的葛城是中大兄皇子吧?这恐怕非我力所能及了!”
“我与你都力所不能及,但若是合力一处,便取此贼之首了!”琦玉皇女笑道:“而且只要中大兄皇子在位,你们就别想得到扶余丰璋!”
“哦?这是为何?扶余丰璋对于中大兄皇子就这么重要吗?”
“扶余丰璋从百济逃回来时,带回了上万人,安培比罗夫又是国中名将,中大兄皇子若是交出扶余丰璋,就一下子开罪了安培比罗夫,又失去了这万余人,他损失不起的!”
“这只是皇女的一面之词!”王文佐笑道:“扶余丰璋虽然重要,但比起大唐来,我相信中大兄皇子还是能够明白轻重的!”
“使臣若是不信,那就等等看吧!”琦玉皇女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您再来天照神宫找我也不迟!”
“也好!”王文佐也不想把话说死:“若是当真如皇女所说,那自然会来叨扰皇女!”
第387章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两人说到这里,各自的底牌都已经亮出不少,虽然还没有完全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但已经知道各自是友非敌,气氛自然活络了不少。王文佐让桑丘取来瓷器、绸缎、茶叶、药物作为赠礼,琦玉皇女十分高兴的收下,笑道:“你们唐人的这些货物当真好得很,只可惜能到这里实在是太少了,就连我们这些皇族,也不是经常能看到!”
“是呀!中国自魏晋以来战乱频繁,致使外夷多事,商旅裹足,货物不通。不过自本朝太宗皇帝继位以来,中华兴盛,外夷臣服,想必将来皇女也应该可以看到更多大唐的货物了!”
“哦?”琦玉皇女露出狡黠的笑容:“听使臣的意思,贵国该不会要对吾国讨伐了吧?”
“皇女!”王文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唐倭两国本无冤仇,之所以刀兵相连是为了什么?用不着我多说什么吧?”
“葛城出兵百济确有不是之处,但百济也不是大唐疆土,更不要说吾国出兵也是受鬼室福信邀请而来,扶余丰璋更是百济国王室苗裔,这件事恐怕也不能只怪在吾国一家头上吧?”琦玉皇女笑道。
“两国间之是非曲直,岂是你我之间舌辩能有个结果的?”王文佐笑了笑:“再说吾国天子若是以为此事之曲只在贵国一家,那今日来的就不是通好之使者,而是遮海之巨舰了!”
王文佐这番话答的颇为巧妙,他一方面拒绝继续口舌之辩,以免交谈变成毫无意义的相互指责攻击,另一方面用唐朝在赢得白江口大胜之后主动派出使者通好这一事实向琦玉皇女证明己方对倭国的本土并无野心,以确保双方接下来进一步合作的基础。
“若是如使臣所言,那自然是最好了!”琦玉皇女眼睛一亮,旋即笑道:“不过人心多变,今日也许贵国并无侵犯之意,但将来呢?妾身焉知贵国吞并百济、新罗、高句丽之后会不会对吾国出兵呢?须知贵国有句话:“及得陇又望蜀”呀!”
“皇女这番话说的有理,不过若是在下告诉您我大唐以礼仪立国,不取非分之地,不灭无罪之国,即便将来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皆为吾大唐之郡县,只要贵国依照礼仪而行,两国之间便不会再起刀兵,皇女您相信吗?”
琦玉皇女嘴角微微上翘,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我很想说相信,但却说不出来。”
“那就是不信了?这就对了,若是我与皇女易地而处,我也不会信!”王文佐笑道。说到这里,两人相视,皆会心一笑。
“王使臣当真是一位妙人儿!”琦玉皇女笑道:“此番能够与使臣相识,也算是一番缘分。妾身天照大神庙中的巫舞虽然不及上国礼乐,但也有几分妙处,使臣务必前来一观。”
“多谢皇女相邀,王某记住了!”王文佐躬身谢道,琦玉皇女是聪明人,王文佐方才那番话便是说任何协议合约都不是永远有效的,是要和当时的形势一起看的。唐国现在的确并无对倭国本土的野心,但如果形势发生了变化,比如唐国将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都消灭了,变成唐国的郡县,那就很难说了,不能用未来两国可能发生战争来否定唐国现在达成合约的诚意。
比如琦玉皇女说的唐国消灭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后,再对倭国用兵一事,以当时唐国的实力,还是相当遥远的事情,甚至王文佐、琦玉两人有生之年也未必看得到,如此遥远的事情其间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若要将这些都考虑进来,就和现在中美就外星人到来后双方如何组成地球防卫联盟的条款列入谈判范围一样可笑。
“既然贵国诚心议好,那可否将条件先说与妾身听听!”琦玉皇女笑道。
“也好!”王文佐点了点头,反正对方身为倭国皇室成员,知道这些也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不如这里先卖个好:“其实主要的也就三条:第一,倭国必须对大唐称臣!第二、交出扶余丰璋以及随他逃亡到倭国的叛臣;第三、交出百济王室所珍藏的舍利子,附带多说一句,舍利子之事乃是吾国皇后亲口叮嘱,绝无推委的余地!”
“贵国可还真是霸道呀!”琦玉皇女笑道:“一开始就要称臣,这个接下来还如何谈?”
“要怪你就怪中大兄皇子吧!白江口一战贵国输了个底朝天,岂有不称臣的道理?再说新罗也好、百济也罢,即便是高句丽,当初也都是向我大唐称臣的,贵国又凭什么例外呢?”
“这倒也是!”琦玉皇女点了点头,历史上倭国与中原王朝的外交关系是颇为微妙的,汉末魏晋时期,由于现代日本国家的鼻祖大和王国还没有正式形成,日本列岛上只有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政治实体,这些政治实体纷纷向中原王朝派来使臣进贡,求得中原王朝的封官来增强自己的号召力,在彼此的兼并战争中占据优势,其代表就是汉光武帝赐给倭国的金印,以及曹魏时期封“亲魏倭王”。
但当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中原地区长期战乱,大量流民开始逃亡到日本列岛,统一的大和国家开始形成,而且随着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取代了原本中原王朝对朝鲜半岛和辽东地区的统治,日本列岛和北朝的道路已经被分隔开来。倭国不得不走海路与南朝同盟,向南朝称臣,换取安东将军、倭国国王的封号,此时的日本虽然还是向南朝称臣,但其目的已经不只是在本土,而是介入整个东亚国际战争,从中分一杯羹了。(当时高句丽向北魏称臣,换取封号,百济和倭国向南朝称臣,从某种意义上说倭国与高句丽新罗的战争是中国南北朝战争的一部分)
而隋代统一南北之后,倭国与当时中国外交关系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倭国开始向先进的隋王朝派出使者学习,另一方面倭国认为己方与新兴的隋王朝处于一种对等的外交关系,原因很简单,倭国原先称臣的对象南朝已经不存在了,而且倭国与隋朝之间不但远隔重洋,而且还有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隔着,无需担心隋朝能打过来。所以国书中居然闹出了“日出处天子敬白日没处天子书”的幺蛾子,搞得当时的隋炀帝十分恼火,最后还是当时的日本使臣小野妹子反应机敏,说本国人不懂汉文,词不达意,还请您谅解,(临时工干的)才把事情敷衍过去。但此后日本国遣往隋朝的使臣所携的国书中只是改为:“东天皇敬白西皇帝”,显然,当时倭国是将自己和隋朝视为对等关系的。
从以上不难看出,古代倭国在与中原王朝的外交上是极为狡黠的,很善于利用距离这一天然的优势,而王文佐却拥有一个先辈们从未有过的优势——新鲜热辣的决定性军事胜利。外交家永远也无法赢得战场上赢不到的东西,这一定律适用于古今中外,不管倭国人在谈判桌上再有道理,王文佐只要提起白江口的胜利,对方就只能点头称是。
“皇女!”王文佐笑道:“其实我方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就拿扶余丰璋这件事来说吧!如果贵方愿意交出此人及其叛臣,我方也可以释放白江口被俘的贵方将士!”
“当真?”琦玉皇女精神一振。
“自然是真的!”王文佐笑道:“如果贵方不信的话,本使臣可以落在纸上!”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好说多了!”琦玉皇女笑道。
“只是好说吗?”王文佐笑道:“据我所知,贵国女子亦可登基为王,没错吧?”
“不错!”琦玉皇女:“怎得,使臣为何突然提到此事?”
“据我所知,贵国此时王位空悬,而您亦有继承之权,而我奉大唐天子之命而来,无论是接受国书,还是册封,都只有王者才能受命!”
“呵呵呵!”琦玉皇女笑了起来:“使臣还真是野心勃勃呀,才到我国数日,便想着插手王位之争。不过,妾身的确在继承者范围之内,不过为了对付葛城,不久前我已经与葛城的弟弟大海人皇子联姻,支持他登基为王了!使臣你来晚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可惜了!”王文佐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我方才说的只当过耳清风便是,不过放归贵国俘虏之事您可以记在心里,也算是一着暗棋!”
“妾身记得了!”说到这里,琦玉皇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间不早了,妾身告辞了,先前邀约使臣千万莫要忘记了!”说到这里,她来到王文佐身前,亲昵的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臂。
“府君,这倭女腹中城府颇深,不可小视了!”看着远处的舟影,崔弘度低声道。
“倭人不重男女之分,她虽为女子,亦可登基为王,若是没有一点心机城府,早就被人害了!”王文佐捋了捋颔下胡须,突然笑道:“不过人家好歹与你有一夕之恩,你也好歹说她两句好话吧!”
“府君又在取笑了,是不是她谁也不知道呢!再说她不是也有邀请您去她那儿吗?对了,到时候您去不去?”
“这就要看形势了!”王文佐笑了笑:“说到底,这女子也是想借我们之力来对付中大兄皇子,虽然这也是我的本意,但也得小心为人所卖!”
“不错!不过我们到这难波津也有好几日了,为何那中大兄皇子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他还会像在那橘宫一般,装聋作哑糊弄过去?”
“那不可能!这难波津就在倭人都城咽喉,所有倭人都看到一清二楚,他若是不理,那就是拒绝与我大唐和好,这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多则五日,少则三日,他就会派人前来!”
王文佐看着中臣镰足,相比起定惠禅师,这位父亲的身材更加魁梧,面容轮廓也更加富有棱角,浓密的胡须与两鬓的头发连在了一起,很难想象他就是后世盛产阴柔公卿的藤原家的开山之祖。
“在下中臣镰足,奉中大兄皇子之命,前来迎接大国使臣!迟来之际,还请见谅!”
中臣镰足的汉语口音有些重,但足以让旁人听懂。作为大唐使臣,王文佐昂然受了对方的大礼,笑道:“无妨,本使在难波津这几日也看了不少贵国风光,果然是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呀!”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中臣镰足身形微微一震,低头道:“使臣文采斐然,在下佩服不已!”
“中臣兄不必如此见外!”王文佐笑道:“令郎与我相交莫逆,若非有违上命,此番我便带他来让你们父子相见了!”
“令郎?您是说定惠吗!”
“不错,还能有谁!”王文佐笑道:“这次他随我前往长安,甚得天子喜爱,赐予官爵,还在我的府中做事,待到此番和议成功,两国交好,他无论是留在大唐还是归还故国都是前途无量!”
“犬子顽劣,多亏大使看顾了!”中臣镰足向王文佐拱了拱手,眼前这位唐国使臣的态度友好的出奇,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提防之心。他稍一犹豫,低声道:“好叫使臣得知,犬子剃度出家时便在佛前起誓,断却了家中骨肉之缘,即便他将来还俗结婚生子,也与中臣家再无关系!所以他现在已经是个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