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449章

作者:三戒大师

  “他能给你出书。”宋讷道。

  “不是……”罗贯中差点给一口唾沫噎死,无奈的对宋讷道:“是因为他格局够大,心里不只有老朱家,还有整个大明。”

  “嗯,这倒是。”宋讷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史书上提到历代帝王,都少不了一句‘少有大志、胸怀天下’,但其实还是想将天下变为一家一姓之私产,像殿下这样,才是真正的胸怀天下。”

  “肉麻死了。”罗贯中忽然打个寒噤。

  “确实。”宋讷也有点想吐,两人便默契的转换话题,改为骂老六不做人。

  嗯,还是这样让人爽利……

  ……

  在礼部官员的包庇下,这座鸡笼山上的小小的文庙,总算没有再引起什么风波。

  虽然不少文官对这座一日建成的文庙很有微词,但前番能量已经释放殆尽,也实在无力折腾了。

  这就不得不佩服文官们的灵活机智了。眼看着无力改变文庙的大小,便换个思路,开始宣扬‘一日成庙’的神迹,以此来证明太学之中必有文庙,乃是上天的安排……

  不管怎样,这场由老六一手掀起的‘二月大波’,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师生们也把心放回肚子里,随着春暖花开,各项教学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

  国子大学这艘载满希望的巨舰,终于在鸡笼山上,朗朗的读书声中,缓慢而坚定的起航了。

  “真不容易啊……”北极阁上,楚王殿下俯瞰着自己亲手打造的校园,满满都是成就感。

  “果然,辛苦得来的成果才最甘甜。”

  “屁,苦都是老头子和大哥吃的,哪苦着你了……”老四撇撇嘴,他满以为老六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都想好了各种安慰他的法子,甚至包括送他几个大波美女。没想到老六竟毫发无伤,一点挂落都没吃,结果一招没用上。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又叫‘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尤其是又要轮到他登场背锅了,老四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第七七六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中书省,左丞相衙。

  院内浓荫蔽日,有护军分头警戒,静悄悄,无一闲杂人等。

  胡惟庸正在跟新任的中书左丞陈宁,翻阅厚厚的簿册,一边还低声商量着什么。

  之前的中书左丞彭赓,因为实在难堪大任,被胡惟庸借机外放到浙江,去当布政使了。

  彭赓空出的位子,便由御史大夫陈宁接任。

  陈宁是当初李善长留给胡惟庸的铁班底,这些年两人私下沟通串联早就成了死党。

  而且陈宁乃元朝小吏出身,当年为求做一番事业,主动投身朱老板麾下,脑子里没有儒家的条条框框。

  这种人往往能力强大、魄力非凡,胆大妄为。后来他在苏州当知府,坚定执行朱老板的惩罚性税收,苏州士绅百姓抗税,就被他抓来用烧红的烙铁伺候。

  时至今日,苏州人还谈之变色,称他为‘陈烙铁’。

  等他当上御史大夫,就更加刚愎自用、不可冒犯。

  他的儿子陈孟麟实在看不下去,也曾多次劝诫。有一回把陈宁激怒了,用手杖捶打儿子几百下,结果活活打死了。

  就连朱老板这种狠人,知道了都十分不满他没人性,曾对胡惟庸说:“陈宁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对于君父会有什么心肠呢!”

  胡惟庸便将这话传到陈宁耳中,陈宁果然吓坏了,毅然加入了胡惟庸的谋反团伙中,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比之前的彭赓得力一百倍。

  所以胡惟庸也对陈宁毫不隐瞒,甚至将设法搞到的大都督府最高机密——《天下军马籍册》,拿出来与他一起研究。

  通过这本册簿,明朝百万大军的布防、兵额、军官数量、主将信息、装备情况全都一览无余。

  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明朝就没有比这更要命的机密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陈宁手微微发抖的摸索着册页,低声道:“要是落到敌国手里,还不随意拿捏我军?”

  “嘿嘿,可惜没有像样的敌国了。”胡惟庸惋惜道:“北元躲在漠北,不敢南下。梁王偏安一隅,缩头等死。就是给他们也没用。要是王保保在么,还差不多。”

  “那岂不没什么用了?”陈宁瞥一眼胡惟庸,别人造反是为了自己上位,这胡相造反,却是为了给儿子报仇。所以总带着一股恨不得引狼入室的怨毒,想要把大明撕个粉碎。

  但也正因如此,所以很多野心家都愿意跟他搞,好等着摘桃子。

  “哎,你眼光浅了,这种好东西当然是自己用了。”胡惟庸却摇头道:“透过它就能看出好多东西,比如哪支军队是银样镴枪头,不用管它。哪支军队可以拉拢过来,以及哪支军队必须要提前动手肢解。”

  “给江阴侯、吉安侯他们,保准如虎添翼。”说着他寻思一下道:“不能让他们看到全貌,只抄录一部分跟他们相关的。”

  “他们原先就在大都督府,应该看过这玩意吧?”陈宁道。

  “看过也是以前,过去这么久了,各处兵马都变化很大的。”胡惟庸淡淡道:“他们能从变化中看到比咱们更多的东西。”

  “也是,现在丁玉都当上左都督了,放在以前哪敢想?”陈宁深以为然道:“这就叫老天爷让胡相成事啊。”

  “呵呵……”胡惟庸矜持的笑笑,那笑容明显比平日多了几分底气。

  那丁玉是原先小明王韩林儿的部将,后来才投了朱老板。放在以前,这种人功劳再大,也别想染指大都督府左都督之位。

  但去岁以来,朱老板将大都督府中的侯爵尽数撵走。开春以来,曹国公因病倦勤,宋国公也被朱老板派去河南练兵了,大都督府便由丁玉和一班新晋提拔上来的军官执掌了。

  而且他还是胡惟庸的姻亲。能上位也离不开胡相的大力举荐,不然胡惟庸也看不到这本《天下军马籍册》。

  丁玉的上位,一下补足了胡惟庸最大的短板,难免让他生出‘时来天地皆同力’之感,甚至坚信自己的谋反暗合天意。

  ……

  “不过看完这《天下军马籍册》之后,下官有两点忧虑。”陈宁拍完马屁后,又对胡惟庸道出自己的忧虑:

  “一个是军队还是淮西的天下,光靠那几位靠边站的侯爷,很难掌控大局。哪怕咱们侥幸成功,也是个天下大乱、军阀割据的局面,说不定就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嗯。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胡惟庸重重点头道:“所以还是得劝韩国公入伙,靠他的威望才能控制住淮西。”

  “杨文裕差不多已经到凤阳了吧。”陈宁问道:

  “有信儿了没有?”

  “还没有。”胡惟庸摇摇头道:“不过也快了。你再说第二点。”

  “就是大将军那边,宣大蓟辽一线,整整三十万大军,全都听他号令。”陈宁忧心忡忡道:“到时候大将军一声令下,回师勤王,天下谁可匹敌?”

  “是,徐达是最大的麻烦。”胡惟庸郁闷道:“他是皇上的发小,儿女亲家,过命的兄弟啊,根本没法拉拢。”

  “但不把他解决,怕是没人跟着我们干的。”陈宁嘴巴发干道。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胡惟庸便忍不住得意的透露道:“徐大将军娶了个不省心的小老婆。”

  “谢氏?”陈宁眼前一亮。

  “她是谢再兴的女儿,皇上杀了她的爹,又把她嫁给她叔叔辈,这不是给大将军埋雷吗?”胡惟庸幽幽说道。

  地雷是宋朝发明的,所以这么说没问题。

  “我艹……”陈宁震惊道:“胡相把谢再兴的女儿策反了?”

  “说来话长,你只要知道她愿意配合我们刺杀大将军就行了。”胡惟庸低声道:“等杨文裕传回信来,北平那边就发动。同时我们也发动,让皇上和太子给我儿偿命!”

  “我们这边,把握如何?”陈宁又颤声问道。

  “我们这边,自然是重头戏。”胡惟庸呵呵一笑,却不跟他细说道:“你就等着看好戏行了。”

  “唉,那样又得整天提心吊胆了。”陈宁叹气道。

  “就是告诉你,难道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吗?”胡惟庸淡淡问道。

  “倒也是。”陈宁苦笑道:“知道了,可能担心的更厉害。”

第七七七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

  “最关键的布置必须绝对保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胡惟庸安抚陈宁一句,又透漏点劲爆的消息补偿他:

  “原先的宁波卫指挥使林贤,已经跟日本的国王联系上,那日本国王十分热心,同意借兵给咱们。林贤在最新的汇报说,日本王已经从全国选拔出以一当百的剑术高手五百人,组成使团,前来我国入贡了。”

  “哦,那感情好。”陈宁欣喜道:“到时候这支奇兵,说不定可以排上大用场!”

  “老夫已经有了安排。”胡惟庸微微颔首,又道:“封绩也见到了北元皇帝,蒙古人同样乐于帮帮场子,下月会出兵南下,吸引我军主力的注意。”

  “梁王那边呢?”陈宁又问道。

  “那个胆小鬼,我们的人都已经把朝廷,两路入滇的计划和盘托出了,他却还将信将疑,生恐是皇上引蛇出洞的圈套。”胡惟庸哂笑一声道。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这么首鼠两端,我看他也没什么用处。”陈宁不屑道。

  “现在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能多一份力量是一份力量。”胡惟庸慎重其事道。

  “……”陈宁看一眼胡惟庸,忍了又忍,还忍不住提醒道:“胡相也太慎重了吧,自古政变这码子事,都是快刀斩乱麻,看到机会莽就完事了,像咱们这样动手之前,先争取文武,又铲除障碍,还跟外国番邦联系的,还真不多见。”

  “唉,老夫何尝不知,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胡惟庸叹口气道:“可是我们要面对的是大明的开国皇上,能跟汉武帝、唐太宗并肩的洪武皇帝啊。不慎之又慎怎么行?”

  “倒也是。”陈宁点点头,只要一想到要造朱老板的反,他就恐惧的浑身颤栗。但同时,又感到万分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下官只是提醒胡相,千万别走漏风声。”

  “我晓得。”胡惟庸点点头,沉声道:“所以不等了,杨文裕那边一有消息,就发动。”

  ……

  中都凤阳,红日高悬。

  由于前些年营建中都,大肆砍伐,把整个凤阳地界的林子都砍秃了,所以这里春天的风沙格外大。入夏之后虽然不刮风了,但也不下雨,整座城市灰蒙蒙的,干燥而炎热。

  不过凤阳城东的韩国公庄园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李善长命人开凿沟渠,将附近凤山上唯一的一条凤河,引到自家庄园中,灌溉自家的庄稼。还修筑蜿蜒的河道,把清冽的泉水引到园子里,营造出曲水流觞的胜景。

  他便在这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庄园中,跟几十方小妾一起安享晚年。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他消停,过年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李存义,回来给胡惟庸当说客,被他打断了腿,还派人去警告了胡惟庸。

  没想到胡惟庸还不死心,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又派了他的多年老友,杨文裕来游说他。

  杨文裕是李善长当年考秀才时的座师,李善长不能不见,便每日里拉着杨文裕尽情喝酒享乐,想要堵上他的嘴,不让他提那茬。

  可杨文裕偏生很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跟李善长私下谈谈。

  老李无奈,只好请他到书房,先屏退左右,又关上门窗,还煞有介事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才放下心来,回头道:“先生说吧。”

  “至于这么小心吗?”杨文裕有些不解。

  “怎么不至于,要说有让皇上不放心的人,老夫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李善长苦笑道:

  “前番听说京里勋贵抓奸细,老夫也在自家府上抓了抓,果然逮出了一串吃里扒外的老鼠。不得已这才搬到庄子里来,这边老家丁多一些,相对保险点。不过也不好说……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吧。”

  “是,皇上这是搞的人人自危,道路以目……哦不,家中以目啊。”杨文裕便愤然道。

上一篇:爆红从报警开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