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尘茶馆说书人
他注射镇静药物时间不短，这样能看出来的惊慌神色，已经能代表很多问题了。
第616章 水落石出（六）
柳鹏程知道问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就把话题换到了之前的那些内容。详细地问了问谭松第一次杀人埋尸的地方，心中有了计较，然后就准备离开。
小孙有些不理解，但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了出来。
“戴主任？您还没走？”柳鹏程拿着笔录出来，有些吃惊，但还是把笔录递了过去，“您看看？”
“事情这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去哪都一样，”戴主任接过笔录，仔细地看了一下，看完点了点头，“嗯，这就成了。”
“只是……最开始的谜团还没有解开。”
“这个事情，可能你需要去找一下谭松了。这个人还是有点狠厉的，可能不好审。”
“谭松的情况确实复杂，我试试吧，他的资料不够多，不然的话我可以给关彤发过去一份，”柳鹏程道，“这样，我先试试，如果不行，也能整理一些新的资料，也有利于被人分析。”
戴主任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不方便讯问了，早点休息吧，大过年的，早点休息。”
柳鹏程这才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这工作忙到现在，他一直没有觉得累，实际上已经凌晨两点了。怪不得戴主任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戴主任已经把其他工作都安排了，也自己开车离开，柳鹏程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老婆儿子都在东北过年，他一个人赶回来，家里自然是没吃的。心思暂时放下，这才觉得真的饿，柳鹏程找了半天，从厨房找到了两包华丰方便面，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点冻丸子，煮了一大锅吃了起来。
吃着饭，柳鹏程这才开始细细品味这个案子，但是思来想去，就是觉得逻辑上不通畅。
凭什么？为什么？这个李显现在都不怕死了，为什么还会对这个事这么纠结？他到底要保护谁？又有谁值得他这么保护？
这个事从一开始，柳鹏程就觉得奇怪。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显似乎把防空洞的东西看得比命都重要，但是，冯胖子那边施工都过去好几天了，李显为什么没有提前注意到？虽然说施工一开始的时候主要是清理垃圾，并没有什么机械声音，但是如果真的那么重要，自然是会经常多看几眼的吧？
而后来，李显甚至搞出了闹鬼这样的事情来混淆视听，付出的精力绝不是一点点……正如李显自己说的，如果这里面真的要长期放什么人体器官，靠蓄电池是没可能的。
想着一大堆事，柳鹏程吃完了面，收拾了碗筷，一个人躺在了床上，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柳鹏程七点多就起了床，打开手机却发现一条信息都没有。他有些没睡醒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开车去了桐县刑警队。
到这边之后，柳鹏程先给小谷打了个电话。小谷昨天晚上回去的也很晚，这个案子小谷可是很上心，沟通了一番，小谷就已经做好了出差准备了，柳鹏程只能跟他说不要急。
“不用担心，我和家里人说好了，这个年不过了都行，这个案子必须查出来。”小谷想了想，接着说道，“还有啊柳哥，这个谭松的老家，估计到了过年的时候，打工的都回去了，这个时候其实才是最适合出差找人调查的。平日里去很多人估计都不在家。”
“这倒也是，”柳鹏程道，“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先不急，等我先找谭松审讯一下。”
挂了电话，柳鹏程给周队打了个电话，周队立刻就过来了。
“昨天晚上审了一下，也拿到了你们的审讯提纲，这小子什么都不说。”
“刑拘批完了吗？”柳鹏程问道。
“嗯，批完了，现在已经带着人去体检了，马上就送看守所了。”
“辛苦周队了，那我去看守所等他。”
“我和您一起，柳教授，不瞒你说，这个谭松我也关注过一阵子，我和我学弟刘鑫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他的问题，今天一定要见识见识。”
“我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柳鹏程可不敢打包票，轻轻摇了摇头。
案子办理到现在，柳鹏程的情绪一直算不上高。
最近办的所有案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很“恶”，一个接一个的，让柳鹏程都有些不适。这个案子看似已经要出结果了，却始终让人高兴不起来。
“对了，”周队道，“我听说，隔壁乌山县那边，今天上午七点多，就安排警犬搜山了，我们这边的警犬都借了过去。”
“找当年那个老秦的尸体？”柳鹏程问道。
“嗯，陈年命案，谁发现尸体都是大功一件。”周队点了点头。
“大家都辛苦啊。”柳鹏程不再多说，提前办好了提讯手续，在看守所的审讯室等待了起来。
临近过年，看守所这边人还是挺多，一旦过年放假，公安这边虽然不放假，但是检察院法院都是要放假的，所以不得不提前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
柳鹏程和周队正在一间屋子里聊天，结果一名律师直接开门进来了，看到两名警察，有些疑惑：“领导，值班室的人说这个屋子……”
“给你了？”周队眉头一皱，拿起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打完之后点了点头，“今天房间紧张，你先用吧，抓紧时间。”
“感谢领导！”律师很客气。
律师进了屋，柳鹏程二人就出来了。
“不好意思柳教授，这边看守所的房间太少，有点排不开。”
“这没事，既然我们要找的人还没来，就让律师先来，好在律师都比较快，不像咱们提讯，一提讯就是半天。”
说着话，二人到了走廊里，一起抽起了烟。
本来在屋里，二人也没啥好聊的，但是出门抽上了烟，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二人一起聊起了刘鑫以及他们派出所的事情。
“刘鑫是个好刑警苗子，”周队道，“就是可惜了，在派出所这些年，一身的本身也不知道剩下了几分。”
“不，他一点都没落下。”柳鹏程摇了摇头。
听到这，周队的目的也达到了：“感谢柳教授了。”
第617章 水落石出（七）
柳鹏程当然知道周队的意思。
刘鑫这个人也是执拗，其实他早就有机会调动，更有机会提拔，但是他没有，他一直静静地在派出所待了六年，还是一个毫无发展的乡镇派出所。他收集了那么多材料，六年过去，一无所获，等来的只是谭松的“即将离开”。为了让谭松踏踏实实地留在这里，刘鑫不惜赔笑脸。
有些话，周队是不方便和柳鹏程说的，这个毕竟与破案没关系，二人也没什么交情，但是被这个律师一耽误，出来抽支烟，反倒是聊几句闲天，就能聊到这里。
周队当然是希望案件总结的时候，柳鹏程可以拉刘鑫一把，而柳鹏程自然也不是喜欢独吞功劳的人。
正聊着天，柳鹏程的电话响了，是昨天一起取笔录的小孙打来的。李显供述的那个“老秦”，身份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的失踪在老家是有登记的，只是这起失踪案在刘鑫那里没有登记。与此同时，小孙也已经再次找了李显辨认，李显可以辨认这个老秦。
柳鹏程看到老秦的资料，立刻去找人打印了出来。
打印完，二人去审讯室门口接着抽烟。
这地方可能有外人经过，二人也没聊案子，抽了两支烟，终于等来了谭松入所，那位律师也早早完成会见离开，临行之前还给二位递了烟，只是他俩都抽了两根，便婉言谢绝。
进屋，见到谭松，柳鹏程明显感觉到谭松依然很淡定。
谭松的淡定和柳鹏程预想的差不多，毕竟目前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谭松有问题，有李显的供词也只是一份间接证据罢了。
“你们办案的依据是什么？”谭松见到柳鹏程之后，主动问道，“我的律师马上就到，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打算说。”
“你什么都不打算说，那你问我依据做什么？我回答之后，咱们大眼瞪小眼吗？”柳鹏程反问道。
“你也可以不说。”谭松居然开始闭目养神。
“你难不成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成功人物了？”柳鹏程反问道，“你才赚了几年钱，就这么大排场？”
谭松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柳鹏程：“你再这么说，我会投诉你。”
“我还以为你说你在外面找人弄我呢。”柳鹏程爽朗地笑道。这种场合，作为东北人，他怎么会怕？
“那不会，这是法治社会。”谭松仔细看了看柳鹏程，他有点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
他很清楚的记得，昨天来抓他的，就是这个年轻人。说实话，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问题，对方这样大张旗鼓，而且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真的是有些邪门。最邪门的是，他居然真的被刑拘送进了看守所！
李显那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全交代了？问题是，全交代了，警察按理说也不该有什么直接证据。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说着，柳鹏程找出了一个人的照片。柳鹏程拿出来的，正是老秦的照片。
谭松脸色微变，但是他并不担心。老秦已经死了多年，就算尸骨被找到，也只剩下了腐骨，警察怎么能断定老秦的死和他有关？即便李显供述，自己不承认不就是了？
这些年，谭松其实无数次惊醒，也经常做被警察抓了的噩梦，今天这一幕他甚至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因此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有，以前是我们老家那里的，我们一起在外打过工，他跟过我。我也忘了多久之前了，可能有十年，我们在一个山庄干活，山庄没有给我钱，我去要还被打了，后来我就离开了，跟着我的人也都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个老秦。”谭松解释了一番，核心意思就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承认。
“你们老家那边，”柳鹏程看着谭松，脸上露出了有些吓人的笑容，“失踪率挺高的啊？”
说着，柳鹏程拿出了一摞材料，想了想，并没有展示给谭松看，在桌面上整理了一番，接着放回了包里。
谭松一凛，盯着柳鹏程，像是要看出什么一样。但是，很显然，他没看出来任何东西。
“想主动交代吗？”柳鹏程问道。
谭松没有说话。
“好，就问到这里。”柳鹏程指了指笔录，“签字吗？”
谭松思考了四五秒，点了点头，拿过柳鹏程手写的笔录，看了看，签了字。
第一次提讯到此结束，时间很快，看守所的警察很快把谭松带了进去。
柳鹏程和周队离开了看守所之后，周队问道：“下一步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还得再见一次李显，”柳鹏程道，“没办法，柿子得捏软的。”
“你的意思是，李显不光是给谭松卖手续？后面的事情他也参与了？”周队一下子明白了柳鹏程的意思。
“谭松不会放过他的，之前处理老秦的尸体，谭松都得拉着李显去，后面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自己做？看谭松那个表情，就知道这些失踪人员都和他有关系，目前我们分析，这些人大概率被摘了器官，然后用李显的手续‘洗’成了正规渠道的捐赠器官，进而可以在正规大医院里进行移植。谭松不过是个采药人，他能懂这些？他能不拉着李显一起干？昨天我审讯李显的时候，他反驳我的时候，对我提到的器官等问题有些冷静，感觉像是心里早有准备。”
“嗯，只是这个李显，能独立完成取器官的整个过程吗？”周队问道，“要知道这可是精密手术。”
“他应该行，他以前也是有机会成为主刀大夫的，后来只是路走歪了。给人移植是非常困难的，但是给一个濒死的人往下取……很多黑市医生都能干，多切点下来就是了。”柳鹏程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大肯定，掏出手机就给老妈打了个电话，结果老妈居然说对，相比较精密的移植手术，单纯是取这个过程没有太困难，外行干不了，李显是可以的。
“那行，那我们现在就也可以去找李显。你可以给我讲一下李显的情况，我和你配合。”周队道。
“不急，我们先去一趟派出所，找刘鑫，他那里所有的案卷，我都得带走。”
第618章 水落石出（八）
刘鑫这边，柳鹏程再次看到这一箱子案卷，也有些感慨。
如果没有这一箱案卷，恐怕不少细节和证据，都会在这过去的六年里逐渐消失，乃至完全不存在。要知道，有些家属已经搬了家，有些家属甚至已经逝世。
赵所和刘鑫听柳鹏程讲了一些大概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案卷全部整理好，办理了简单的交接手续——签了个字。
“柳教授，”刘鑫轻轻抚摸了一下箱子，昨晚就一夜没睡的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替这些人，感谢您。”
“他们应该感谢的是你。”柳鹏程也有些唏嘘，看了看赵所，“还有您，赵所。”
赵所一个字没说，摇了摇头，看了刘鑫一眼，拍了拍刘鑫的肩膀，转身回了屋。
“赵所他……”刘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
柳鹏程摆了摆手：“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