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姓王 第41章

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此刀,名‘离首’,刀长六尺六,重六十六斤,若是今日我身死于此,请将我的刀交给月饼。”朴问率先抽刀开口,听起来已经是在安排后事了。

赵之逸仍旧丝毫不敢托大,因为这把刀的斤两也他娘的太吉利了,和对方一比,自己这把剑简直是三三之劫九九之难。虽然心中腹诽,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抽出手中长剑:“此剑名霜寒,刀长三尺三,重一十八斤,今日与你一战,死而无憾。”

二人各自介绍完自己的武器,北风再次呼啸而起。

“一式,扁舟!”

赵之逸率先出击,惊鸿十三式要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若是起手便被别人占了先机,还谈什么积攒气势,第一式还未得出结果的赵之逸又紧接着使出了第二式脱兔,身形瞬间加快许多,一击而出,直刺朴问。

朴问从一开始就等着对方这十三招剑式,此刻见对方出招,心中不由赞叹一句‘好剑’,之后也身随刀动,横劈而出。

离首是厚重的长刀,朴问却是单手持握,为了方便挥砍,刀柄还被特意做短,使得整个刀身看起来极不协调,但朴问驱使起来却如臂使指,又长又重的刀身,朝着赵之逸的小臂就斩了下去,朴问这一招是逼着对方撤回攻击,从而自破气势。

赵之逸早有预料,手腕一转,剑尖转变方向,朝着挥砍而来的刀身刺去,剑尖与刀身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大力碰撞之下,二人皆虎口一震,虽说以剑尖对刀身并非明智之举,但总算把前两招的气势保留了下来。

本该被震得后退的赵之逸强行稳住身形,使出第三招跳至空中,第三招过后又紧接着第四招,身形急坠而下,剑尖直指地面上的朴问。

朴问刚才被反震之下也有些吃不消,刚稳住身形又见赵之逸从半空袭来。

朴问露出笑容,对方这一招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见他将刀身直指下落的赵之逸,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刀比对方的剑足足长出一倍,赵之逸若是不收住剑势,必将被他一刀贯穿。

下落的赵之逸在即将碰到刀尖时,他的身体蓦然一转,改变方向,转而刺向地面的一块大石,由于下坠的速度极快,下方的朴问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刀尖上滑走,地上的大石在赵之逸一击之下,直接从中间裂开,爆发出巨响。

还能这么玩吗?

朴问这才后知后觉起来,合着这剑法不仅可以对人用,也可以对物用。

第75章 比詹州更远

二人旗鼓相当,因为刚才几式,朴问能感觉出对方气势又增长了几分。

他自认为一开始就了解对方底细,也想好了如何克制对方,不成想现在反而被对方将了一军,现在哪怕对方不和他打,光是在一旁打空气恐怕也可以攒出滔天杀意。

赵之逸此时心中也很苦涩,击打石头带来的气势,自然无法与杀人相提并论,而且从刚刚二人第一次碰撞之后,他为了保住气势,强行稳住身形,不退反进,造成内机混乱,现在他胸口还憋着一口血没有吐出。

但他又偏偏不能吐,若是吐出,就泄了气。

越是被对方针对,就越憋屈,越是憋屈就越想吐血,如此循环下去,等打完这一场,恐怕少数也要呕出几十两血了。

强行压下心中杂念和体内的伤势,赵之逸再进一剑,一剑复一剑,接连使出两式,朴问眼看阻止不了对方积攒气势,便干脆选择正面迎战,刀刃与剑尖一次又一次碰撞到一起,赵之逸宛如没有感觉一样,每次激烈的碰撞之后总能不退反进。

朴问虽然不想和对方拼命,但自己若是退了,岂不是更涨了对方的威风,于是也学起了赵之逸,以伤换攻,久而久之,二人脸上都泛起了不健康的红晕,胸中皆都憋着一口老血。

终于,在赵之逸前十二式剑法用完,收剑入鞘之后,朴问瞅准时机,一个垫步后撤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直接跳到了十步开外。

二人相视一眼,随后似是约好一般,皆都俯身吐起血来,赵之逸这边显然严重一些,地上那摊血也比对面要多。

“憋的很难受吧。”

“你还不是一样?”

二人言辞互不相让,赵之逸每向前一步,朴问便退后一步,使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都保持在十步开外。如此反复几次后,赵之逸干脆将持剑的双手放在背后,冷冷看着对方。

对方一直以为清楚自己的底细,但,这最后一式真的只有十步吗?

朴问一直谨慎盯着对面的人,那范围只有十步的剑气他可是亲眼见过,他可不会自负到以为自己能撑住,若说强撑,那最多也不过比平常人多撑几息,最终还是逃不了被剑气分尸的命运。

就在这时,朴问突然眼神一凛。

不好!

这不是他作为武者的感觉,而是确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向他袭来,剑气犹如实质一般,所过之处地面直接被犁出一道口子。

他不知对方如何将原本十步的范围扩大了,但剑气却是实打实地朝他来了,速度之快瞬间便到了眼前,来不及躲避的朴问只得抬刀抵挡。

预想之中的撞击并未到来,而是犹如清风拂面一般飘然而过。

怎么回事?

“我的剑气确实只有十步。”耳边传来的声音,令朴问不禁汗毛倒立,就在他刚刚刚抬刀抵挡的功夫,赵之逸已然来到他身边。

战斗之中,哪怕一瞬间的失误也是致命,朴问两眼通红,双腿急速发力想要后撤,一旁的赵之逸却如跗骨之蛆般欺身上前,紧跟朴问。

“草芥!”

赵之逸轻声吐出两字,落于朴问耳中,却如晴空霹雳,剑气以赵之逸为中心扩散开来,只一瞬,便将身处十步之内的朴问卷了进去,紧接着血花炸裂,朴问如一朵妖艳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开来。

“对不起,月饼,不能带你去中原了。”

这是朴问心中最后的哀叹,随即,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而下。

……

“阿娘,你在干嘛呀?”

“问儿乖,阿娘在刺绣。”

传闻人在死前,一生的经历都会如跑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如今的朴问就是如此,明明死亡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他这里却无限拉长了。他眼前浮现出一对母子,母亲正嘴角带笑低头做着刺绣,一旁的孩子则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绸缎上的图案。

“阿娘,你绣的是什么呀?”

孩子奶声奶气地问道,他才五岁,平日里最喜欢围在母亲身边问东问西。在他看来,母亲有数不完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不属于这片草原。

“这个叫鸳鸯,在很远的南方才有。”

母亲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她虽然满脸慈爱,却呈现出一副不健康的苍白,孩子很享受母亲的抚摸,母亲的手虽然有些冰凉,但很舒服。

孩子依旧一脸天真地询问:“那个地方有多远,比詹州还远吗?”

詹州是草原南部的一个州,在年仅五岁的小男孩看来,詹州已经是天底下最远的地方了。因为娘说过,若是走着去詹州,可要走足足一个月呢。

母亲只是笑笑摇了摇头,“那个地方可比詹州还要远的多,需要跨过无数座山,趟过无数条河才能到。”

“啊?这么远啊!”小孩被震惊到,张大了嘴巴。

许是看着儿子可爱,女人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苍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血色,眼中透露出追忆,语气感慨道:

“那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山明水秀,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好看的衣服,还有好多好吃的。”

“阿娘,都有什么好吃的?”

小男孩一听到吃的便两眼放光,他的娘亲和他说过很多次,但他仍是每次都要提问,因为以他的小脑袋瓜,完全想象不出母亲形容好吃的长什么样子。

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体弱,平时锄一下园中那块十步见方的菜圃,都要半天时间,期间还要休息好几次。母亲曾和他说过很多中原美食,但他也仅仅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才能吃上一个母亲亲手做的月饼。

但即使是一个月饼,他也要小心翼翼地分成好几份,吃上四五天才舍得吃完。

如今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已经不奢望能吃到月饼了,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母亲的身体可以好起来,但天总不遂人愿,他的母亲最终没能等到他六岁的生日。

那些天,家里进进出出很多人,有披甲的官兵,也有背着药箱的大夫,甚至还来了一个穿着雍容华贵,隐约间还听到别人称呼他为大汗的人物。

朴问当时年纪虽小,但他晓得,眼前这名男子,定然是整个北突最大的那个大汗了,因为母亲和他说过,他的父亲就是替这位大汗去死的。

第76章 奇怪的朴白眼

朴问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在大草原上不多见的温婉柔弱女子,她虽然外表柔弱,性格却是比其他女子刚强许多。

朴问的父亲,在朴问出生之前便战死沙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会有提亲的人,在这里,改嫁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何况她还是勇士的妻子,但她还是全都回绝了。

这位骨子里透着倔强的女子,独自抗下了一切,她独自抚养儿子,虽然军中每年都会发放抚恤金,但她还是坚持自力更生,靠贩卖一些自己缝制的精美刺绣维持生计,直到后来病情越来越重,才不得不动用那笔抚恤金。

后来,她还是走了,年幼的朴问守在灵位前足足三天,不吃也不喝,在第四天的时候,他饿晕了。醒来之时发现已经被带到了京都瓦旦,穿着华贵的男子闻讯赶来,问他愿不愿意为父报仇。

报仇?好陌生的字眼,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谈何报仇?他在乎的从来只是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如今的他无依无靠,他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华服男子对于这个孩子的表现显然很满意,招了招手,将身边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叫上前来,朝朴问开口道:

“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徒弟了,你跟他学习武艺,有朝一日定然可以为父报仇。”

朴问依旧木讷地点头。

时间飞快流逝,一晃十五年,当初的孩童早已长大成人,这十余年间,他一边练功,一边开始考虑自己是谁,自己究竟为何而活,但直到他出师那天,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出师那天,他的师父满都问他:“你有何打算?”

“打算,报仇吧……”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报仇也不过是别人强加给他的想法。

之后三年间,他凭借自己的一身武艺,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军职也是一升再升。

此时身处剑气中心的朴问,身上被划开无数的口子,已经成了血人,他喷出一口鲜血,却咧嘴笑了起来,眼神中也多了些许神采。

一年前,在一次与邻国的大战之后,他的军职直接升到了征讨将军,与至高无上的太师仅有一线之隔。

北突史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年轻的征讨将军,在京都万安宫举行的庆功宴上,众人觥筹交错,他却默默退了出去,寻了个偏僻的地方独自吃着月饼。

自母亲死后,他每年八月十五都会做两枚月饼,一枚用来供奉在母亲灵位前,另一枚则留着自己吃,而这一晚,恰好是八月十五。

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也偷偷溜出了宴会大厅,小丫头不怕生人,径直来到朴问身边,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月饼。

“你吃的是什么?”

“月饼。”

“好吃吗?”

小女孩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月饼,看着意图再明显不过的小女孩,朴问露出无奈的笑容,将手中的月饼掰下一半递给小女孩,小丫头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塞进嘴里。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嘴里塞满了月饼,含糊不清地问道,一开口月饼渣都喷了出来,女孩有些懊悔地看着地上的月饼渣,犹豫着要不要捡起来。

看着小丫头的表情,朴问有些想笑,烦闷的心情也一下子变好了,调侃道:“你阿娘没教过你食不言寝不语吗?”

小女孩此刻仍是一脸忧郁地盯着地面,随口答道:“我娘在我五岁那年便死了,教过可能我也不记得了。”

朴问沉默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语。这时女孩也似是下定决心般,准备弯腰去捡地上一块稍大的月饼残渣,朴问见状连忙阻止,他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爱吃月饼,于是说道:“别捡了,明天我再给你几个便是!”

小姑娘拧巴的脸这才舒展开来,喜上眉梢:“当真?”

“当真!”

“那就别等明天了,今晚吧!”

“啊?”

朴问稀里糊涂被小女孩带到了万安宫的厨房,一大一小二人开始和面做起了月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达延其其格。”

姓达延?朴问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必然是北突皇族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