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姓王 第250章

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王柄权闻言立马面露喜色,起身拍了拍衣服,朝远处一揖道:

“谢过姑姑。”

随即也不管对方反应,直接朝王宫之中最高的那处九层楼奔去。

“文将,希望你别就这点本事,你越是反抗,老子就越兴奋。”

飞奔中的王柄权咧了咧嘴,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期待过要杀死一个人,即便王柄德谋逆,即便赖头和尚要置自己于死地,都没这份恨意来得强烈。

王柄权走后,老和尚冷哼一声,双手合十,开口道:

“门谛,今日老衲倒要看看,是我的罗汉金身厉害,还是你的菩萨莲台更胜一筹。”

法号门谛的女僧人双眼微闭,直接临空坐了下来,而后双手掐诀,右手放于双膝上,左手置于胸前,端坐一副观音坐像。

随着女僧人坐定,一座若隐若现的巨大金色莲台出现在她四周,几息之间,莲台便迅速凝实,光芒闪耀,近乎照亮半边天际。

老和尚见状没有丝毫慌乱,双手合十低头垂目,默念佛号。

待其再次睁眼时,眼中精光奕奕,他的身前也在这时出现一尊过江罗汉像,罗汉像如同莲台一般,光华流转,通体呈现出淡金色。

随着罗汉像出现,整个王宫上方的天际都被染上金色,亮如白昼,即在迤都十里之外,仍可以看到这幅百年难得一遇的骇人景象。

王柄权在屋瓴上迅速穿梭,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异象,惊讶更甚,同时内心也庆幸起老和尚的嘴碎,招惹了一个女人,若是自己跟其对上,未必能讨到好处。

王柄权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整个王宫最高楼——紫阙阁。

望着这座可以容纳上千士子的楼阁,即便胸中数不尽的杀意,他还是不得不赞叹这位东罕首辅的谋划深远。

若非死仇,他真不想斩去小春子未来这条左膀右臂。

王柄权灵识散开,很轻松就在顶楼发现了三个人影,当他探清一人后,立马面露惊讶,当继续用灵识感知另一人时,这份惊讶立即转变为杀气。

王柄权一脚迈出,速度丝毫不弱于刚刚的女法王,一道残影闪过,他直直冲进了被整个东罕读书人奉为圣地的紫阙阁第九楼。

为保冬暖夏凉而特意加厚的墙壁,在王柄权面前连豆腐都不如,直接被他硬碰硬撞出个大洞,待大量烟尘散去,屋内三人表情各异。

名为文将的老谋士静静看着杀气腾腾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朝一旁说道:

“燕离,我跟你说过,你不是他的对手,何苦为了我白白罔送性命?”

手持古怪形状匕首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前方的不速之客,此刻正值后半夜,男子目光明亮,远胜常人。

老儒生看了王柄权一眼,叹息道:

“他也是个苦命人,自小就害了怪病,白日双目浑浊,与盲人无异,只有到了夜晚才能变得清明……”

王柄权不待其说完,直接冷冷打断:

“老家伙,挖空心思接近我,莫不是为了让我放你一马?”

眼前之人,正是路上那位蹭了王柄权一顿饭的老儒生。

……

第323章 复仇(一)

释教正统,历来以西赤为尊,之后才有中原、东罕、北突三支,三家各有所长互不相让。

若非要在这三家之外另寻一支,就只有劳门关以西的法棂寺了。

劳门关自古便是中原门户,自此以西便是西域,虽说仍隶属王朝,可终究是山险水恶了些,难以让人心生亲近,故一向被中原腹地视作与蛮夷无异。

西域有一古刹名法棂,其建成时间仅比西赤毗真寺晚两年,每年朝圣者络绎不绝,世人皆以为它是深得西赤嫡传。

近千年来,法棂寺确实一直自诩传承自西赤密宗,私底下与西赤朝堂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自从二十多年前,法棂寺突然改变一贯作风,不但彻底断绝了与西赤的来往,甚至还驱逐了许多寺中坚持信奉密宗的僧人。

这一切的起因,皆是源于那位号称观自在转世的女活佛。

据传观自在有三十三法相,这位法号“门谛”的活佛便是第四法相,梵王身的转世。

二十多年前,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顿悟佛法,被法棂寺上师亲自带进山门,剃去三千烦恼丝,做了不染尘俗的门谛菩萨。

自此以后,法棂寺一寺双上师,除了这位女活佛外,剩下的便是那位担任住持之位的老僧。

上师者,佛法之至高无上智慧者;法王者,佛陀菩萨之尊称。

这位突然一鸣惊人的年轻女僧人,在之后短短十年间,同时身兼上师与法王双重身份,在寺中话语权也远超那位依靠年岁混了个无上称号的老僧人。

之后年轻女法王开始主张改换门庭,弃西赤尊王朝,这与信奉了密宗大半辈子的老僧简直背道而驰。

一山不容二虎,这话放到与世无争的佛门同样适用。

两位佛门高人在经过几年不伤颜面的较量,无论声名还是佛法都超过对方一筹的女法王最终得势。女上师也在这时做出一件生平最惹人非议的事——将那位把她领进寺门并为其剃度出家的老僧人逐出寺去。

老僧在寺中待了将近一辈子,直到背着单薄包袱离开山门时,仍不知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几年后,王朝大兴灭法运动,尤其是毗邻西赤的整片西部区域,更是近乎十不存一,个中缘由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福祸相依,近几百年来一向与西赤朝堂眉来眼去纠缠不清的法棂寺,反而因为门谛菩萨的“壮士断腕”,而躲过一劫。

那些表面归顺,实则内心不知腹诽了女上师多少次的僧众,也都在庆幸的同时,由衷赞扬起其英明决策来。

只是此时的门谛菩萨,脸上丝毫不见“沉冤得雪”的喜悦,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

直至几日后,寺中僧人才知晓,原来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那几天,法棂寺前任老住持死在了一处连名字没有的小寺庙中。

是死而非是圆寂。

至于缘由,可能是老人临死前才领悟到,自己这一辈子都信错了佛,念错了经,走错了道……

于是在临死前一刻,还了俗。

……

紫阙阁九楼,气氛近乎冷到了冰点。

王柄权静静看着侥幸从自己手上逃过一命的刺客燕离,沉声道:

“那么重的伤都没死,你还真是命大,不过这次没那么好运气了。”

王柄权目光冰冷,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对面男子闻言反而收起匕首,一脸平静。

“你不是很会逃吗?我再给你一次逃跑的机会,你选择不了自己的死期,至少能选个葬身之地。”

王柄权说完,直接从腰后摘下那柄纤细短剑,男子见状下意识双眼一眯,当初正是这柄剑,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燕离转头看向身旁儒士,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一个跨步朝王柄权冲去,不过他并非要拼个鱼死网破,而是如对方说得那样,使足了劲逃跑。

男子瞬间迈过墙上被撞出的大洞,蹿到王宫一处屋顶上,随即展开此生最快的速度逃命。

只是他知道,即便自己再快,终究也躲不开必死的命运,因为就在刚刚二人擦肩而过时,他瞥见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阁楼内,王柄权摩挲着手上的短剑,手指轻轻抚过剑柄,动作缓慢,好似在抚摸自己的恋人。

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阿青,今天阿越将要为你报仇。”年轻人轻声开口。

话音刚落,手中杏枝蓦地颤动一下,似是明白他心意一般,紧接着一阵刺耳剑鸣传出,屋内其余二人皆是下意识捂住双耳。

待一老一少回过神来,对面年轻人手上仅余下一柄剑鞘。

王柄权没去管那瞬息出鞘远去的利刃,而是转头看向面前二人,眼前的少年,正是之前替老者保管钱袋的书童。

少年面带惊慌,老者反而满脸淡然,转过身走到案几后,坐了下去,然后静静看向前方穿了一袭白色长衫的年轻人,过了一会,才悠悠开口道:

“还是年轻好啊,老夫年轻那会,可比你风流倜傥地多。”

王柄权面色怪异,许久过后,表情一松道: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随即走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二人之间仅隔了一张案几。

“童儿,去取壶杏花村来。”

老者朝一旁书童吩咐到,小书童虽然心存畏惧,可看到先生如此风轻云淡,也安下心来,点点头朝楼下走去。

老儒生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道:

“这孩子也是可怜,自小便没了娘……”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王柄权冷冷打断对方。

老者也不气恼,而是打开桌上棋盒,拿出一粒黑子,不答反问道:

“王爷可愿意陪老朽下一盘?”

王柄权眯起眸子,并未回话,老者见状也不勉强,自己落起子来。

“老朽自诩有几分文人傲骨,如今大半身躯已埋入黄土,自然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去讨好王爷。

从算计王爷的那天开始,老夫就已经做好了被找上门的准备,之所以接近王爷,只是想知道自己会死于什么人之手。”

“既然明知自己可能会死,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

“唉,赌了一辈子,每一把都是运筹帷幄的必胜棋局,着实少了几分乐趣……”

老者还没说完,一把利剑已直指喉咙,王柄权紧握霜寒,目光阴冷道:

“你所谓的棋局,让我失去了此生至爱之人。”

……

第324章 复仇(二)

王宫宫墙处,一个人影正在急速逃窜,其身后始终不远不近跟着一把飞剑。

飞剑似是嘲弄般,不时发出一声嗡鸣。燕离心中苦涩不比,脚下不敢有丝毫懈怠,从刚刚开始,他已经试了许多方法,却都没能甩掉这柄如跗骨之蛆一般的飞剑。

即便燕离跑到狭窄的胡同中,那飞剑也像有灵智一样,直接飞到半空俯瞰着他,俨然一副鹰戏兔的姿态。

就算他躲到墙后,那柄纤细短剑也可以一个俯冲透墙而过,之后气势仍丝毫不减……

一路下来,他已经近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此刻这位东罕第一刺客,只觉得憋屈到想吐血。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逃跑本该如同家常便饭,但如此狼狈的逃窜,燕离生平却只有四次。

一次是在北突皇城,刺杀小王子巴特尔未果被青卫围堵;另一次是年轻时,被一个武道老怪追得鞋都跑掉了一只;至于剩下两次,则全是被王柄权以飞剑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