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859章

作者:芈黍离

而对其决定,赵匡义还是比较满意的,若是此人冥顽不灵,他一时还真拿他没什么太有效的办法。另外则是,京畿道这可是要地,还是需要自己人的。

最后,赵匡义还是向李守元透露了一些玄机,让他们眼光放长远一些,要往前看。甚至直言,潘佑这个布政使,就是一把刀,用来破除改革阻碍的,在税改完成之前,谁触其锋芒,都只有头破血流一个结果。

而一旦等税改结束,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必然不会久居其任,到时候,机会自然就来了,实无必要在这种上下瞩目的敏感时候与他纠缠。

有赵匡义这番教诲,李守元这才放下心来。甚至于,服软服得很彻底,亲自去找潘佑,违心地向其道歉,并且在赵匡义讲话后,当中表态,将坚定信念、矢志不移地推行新制,不负朝廷所托,谁若敢在改革之事上不尽力甚至阳奉阴违,那就是与他李副使为敌……这立场变化之灵活,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而经过赵匡义颍昌一行,京畿道的税改工作有了突破性发展,进程大大加快,毕竟道司上层最大的一股势力代表,采取了暂避锋芒的妥协选择。

在这个背景下,开宝二十四年的秋冬季节,整个京畿道各级官府,在潘佑大令下进行了一次总动员,上上下下都投入到新制的学习教育,以及核心的土地清丈工作中。

在今年秋忙结束,在保证旧税收取工作平稳的同时,道司抽取了大量人手,投入到辖下土地的清丈之中,自北而南,一道道“捷报”不断传到颍昌。

而这一次的土地清查结果,可比前次中秋节前的统一,要完整得多,毕竟,有了更充裕的时间,也有了更大的压力。

而这份结果,也让潘佑再度认识到了,他手下这些官僚们糊弄上级的能力。要知道,新上报的土地籍册,汇总的后的数量,比之中秋节前那一次,是倍增……

到开宝二十四年冬末之时,京畿道下辖诸州田亩的清丈,已大部完成。但留下的尾巴,对潘佑而言,仍是一块硬骨头。

那边是,治下那些权贵们的土地情况,在此前的工作中,一直都不是重点,在道司的默许下,各级官吏也都有意识地避开,采取先易后难的对策。

但是,当中小地主所拥田亩入册完成后,潘佑也不得不把目光投向那些权贵之家,这道难关,是不能不闯的。

当潘佑正式下达对权贵土地进行清丈之后,也意味着京畿道税制改革进入更深的层次。

第329章 阳翟大地主

阳翟地处许州西北,西、北方向与洛阳、郑州、汝州三州府接壤,山川相连,背靠伏牛山余脉,又有颍水过境,地理气候条件良好,是中原地区的繁荣地带。

而阳翟县,也是许州治下最为富庶的县邑之一,经济上几与道州治所的颍昌相当。在颍水的长期冲刷下,阳翟中南部形成了一大片的冲积平原,地况良好,光照雨水充足,对农牧生产十分友好,而全县耕地面积占辖境超过三成之多,京畿道已经清丈出的耕地,便达70万亩。

但由于人口众多,阳翟县的人均耕地不足十亩,若以丁男计,也只二十余亩。阳翟县的土地,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多,作为许州下属辖地最广的县治,哪怕只粗略估算,其谷物播种耕地至少超过百万亩。

官府的清丈工作,完成了七成,剩下的土地,毫无疑问,都掌握在那些拥有特殊地位的人手中。而随着潘佑深入清查土地的大令降下,作为司衙眼皮子底下的州县,阳翟县自然紧跟着动作起来。

不过,这项工作实在是不好开展,比起那些中下地主,或者身份一般之家,占据着这剩下三成土地的人,没有任何一家平民百姓,不是功臣,就是权贵。

平日里或许不那么显眼,但稍一统计,便会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小小的阳翟县,竟然有二十多名侯伯在此置办有土地、庄园,少者数十顷,多者上百顷。

这些人,毫无疑问,身世背景强大,上述两三代,都有拿得出手的功劳成绩,为大汉负过伤、流过血。

其中拥有最多土地,便是马邑侯党进,他家在阳翟,虽然未经准确测量,但据传他家在阳翟便有近三百顷土地,就是阳翟县第一大地主。

和许多勋贵一样,党进家族也在全国各地置办土地,而大部分人,除了家乡之外,是扎推地往中原地区聚集。

党家最初在阳翟只有一千多亩地,而其中仅有少部分是属于朝廷赏赐,剩下的,或购买、或开荒,当然也避免不了一些灰色手段,三十多年下来,土地数量翻了30倍。

这么多的土地,自然要擅加经营,最大的难处,就是耕作劳力。不过,这一点,对党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从家乡召集乡亲,又有不少旧部、扈从,再加上一些失地的农民主动依附,实在忙不过来,还可以雇佣长短工帮忙,甚至于,党家还从安南、日本、朝鲜、南洋各地购买了上百名农奴,用来劳作生产。

关于购买农奴这一点,严格得来说,是有些违规的,对于境外人口的输入,朝廷始终是没有放开的,甚至有所限制。只是为了耕作朝廷直接辖有的大量官田、职权,而采取用海外农奴的办法,但也下过专门的禁令,海外农奴,只允许在官营的土地、矿山中使用。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只要有利可图,自然是想方设法地要突破束缚。用海外农奴,成本实在低廉,基本只需给一口饭吃就够了,而用大汉百姓,且不提雇佣成本,在当前大汉的政治环境下,不敢过于剥削也是关键。

一般人,当然是用不到农奴的,但对党进这样有地位、有渠道的人而言,买个几百名农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至于违规的问题,又不是他党家一家,正常情况下,只要不出大问题,朝廷也不会揪着不放。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汉这些年,也着实输入了不少海外人口,基本都是壮劳力以及年轻女人,这些人分布于官府及权贵们经营的土地矿山里,拿着最微薄、最不人道的待遇,干着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计。在大汉的土地、矿山、道路、桥梁下,也埋葬着数不清的尸骨。

在阳光下的阴影处,在大汉这样繁荣昌盛的文明世界,人口买卖却在大行其道,说来也有些讽刺。其中,最受欢迎的,毫无疑问是朝鲜人与日本人,勤快、卖力、服从,比起那些不开化的南蛮子,要好使得多。而由汉朝、汉日之间的友好睦邻关系,对于境内的两国劳力,名义上都是“雇佣”性质,真正毫无地位,完全被当作奴隶使用的,还得是那些南洋土著。

对于这些情况,刘皇帝当然不会毫无察觉,但并没有上纲上线,在与海外的频繁交流中,这道口子已经打开了,想收却是没那么容易的,只能从政策层面,做一点微不足道的限制。

另一方面,刘皇帝则存在一种朴素的想法,与其让这些拼命地压榨剥削大汉百姓,干出些天怒人怨的事来,不如将他们剥削的欲望转嫁给诸国异邦,这也是刘皇帝推动海外拓殖的内在动力之一。

如此,近三百顷的土地,得到了充分的开发生产,甚至游刃有余,每年都为党家提供大量的钱粮,供给其贵族生活。而其中,人身依附这一点,体现得格外明显,而阳翟也成为了党家重点经营的地盘。

而党进在卸下军职归养之后,也没有选择回故乡马邑,就把阳翟当作养老的地方,马邑哪里能和中原繁庶之地相比。

当初,因为横行不法,被潘佑树立典型,借人头立威处置的那名党家从侄,就是负责经营党家土地的主要管理人之一。

对阳翟县而言,要清丈剩余土地,是避免不了和党氏为首的这些勋贵们打交道的,而要完成任务,困难是可以想象的,党家则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毕竟,党侯可不是常人。党进在大汉朝廷有两大名声,一则目不识丁,二则性情乖张。但同样的,党进也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智慧,虽然做人做事并不干净,但从来不过分,也知进退。

另一方面,本身就是一代功侯了,背后又有荣国公这样一大靠山,在刘皇帝面前也能说上话。曾经不只发生过一次,党进有些荒唐出格的言行举动,传到刘皇帝耳中,刘皇帝的评价往往只是这样一句话:党进就是这样的人,不必在意。

关于其在阳翟拥有的大片土地,当年在嘉庆节宴上,刘皇帝还和他开了个玩笑,说他田宅经营得不错,若有机会也要到他庄上见识一番……

如此能够通天的老贵,又岂是地方官府能够轻易拿捏的,念之即头疼。但是司衙的政令,又不敢不做,否则党侯只是威慑,道司可是有生杀大权的。

而可以想见的是,阳翟县的工作,从一开始便在党家这里遇到了麻烦。县衙的职位吏们上门,根本不见,至于清查任务,也没有配合的意思,被管事引到田亩间,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指着一大片正在养肥的土地说,这些都是荒地……

至于知县亲自登门拜访,也是连党家庄园的门都进不了,党进直接让人传话,他人老了,正在养病,有事,等他病好了或者病死了再说,这就是一个混不吝,什么话张口就来,在面对地位比他低的人,尤其没有忌惮。

知县无法,把潘佑抬出来,拿道司的政令说事,党进的回答也简单,说他党家的土地都是皇帝的恩赏,有多少土地,陛下最清楚,让他们问陛下去……

对于这样的答复,知县冷汗都出来了,这党侯实在太大胆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阳翟县自是不敢轻易放弃,不依不饶之下,党进却是彻底恼了,干脆明言,你一个小小的阳翟县,没资格查他家的土地,让潘佑亲自来。

这让知县心态爆炸的同时,也大松一口气,回衙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向许州及京畿道司汇报,恨不能把这麻烦彻底抛出去。党进这头恶虎,他一个小小的阳翟县,身子骨弱,确实不好碰。

而得知党进之骄横,潘佑自然大怒。当然,也觉机会来了,他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呢,党进正好送上门来,功臣元勋又如何,战功赫赫又如何,潘佑可不怕。

第330章 党侯并不傻

党家庄园自然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风光秀丽,环境舒适,党侯爷的养老日子是十分滋润的,喝美酒,饮山泉,享佳肴,偶尔发发少年狂,还能擎苍牵黄地去打猎,阳翟超过半数地盘都是山地丘陵,伏牛山余脉就在侧边,方便得很。

党家庄园占地很广,足有上百亩,当初党进花费重金,请京城的建筑名家张昱前来帮忙设计。

这张昱可不是好请的,这是已故滦国公慕容彦超的好友,是慕容彦超养的诸多才士中最擅建筑的,当年开封新城的建设,张昱便是主要设计者,后来更成为了还是齐公的刘昀座上客,兴趣广泛的刘昀甚至以师礼待之,向他学习建筑美学。

对党进所请,张昱一开始是拒绝的,这就不是一路人。虽然被一些人戏称为“木匠”,但张昱本身是一个学识渊博、涉猎广泛的文士,尤其好钻研,党进呢,丘八鄙夫,关键还常以目不识丁自得,以厌学光荣。

党进当然也无法强求张昱,毕竟对方的后台也实在是硬,不是他党侯能强迫的,不过,党进脸皮就是够厚,就那么天天去拜访,越是拒绝,越是坚持,让张昱不胜其烦,后来干脆求到齐公刘昀,请其说项,张昱方才勉强答应。

并提出了一个要求,也不要金银珍宝,只让党进把《千字文》认全,对此,党进是满口答应,只不过,十来年了,还是没能完成这个约定。

经张昱设计,用工上千人,花费巨资,历时一年多,如今的党家庄园方才落成。党进还有一个特殊的嗜好,虽然他常常说出一些鄙视文人的言语,但又喜欢附庸风雅,并且闹出过不少笑话。

庄园落成后,找了一些饱学之士帮他取名,只是,没一个让党进满意的。于是,党进干脆自己来,一开始,以阳翟属于古豫州,因而想叫“豫园”。

这个想法一提出,立刻被人劝阻了,理由很简单,这庄园虽然壮观,但还承受不起这个名字。党进虽然感到不满,但还是认了,又以颍水过境,想叫“颍园”,还是被劝阻了,还是同样的理由。

于是党侯爷恼了,决定叫“兰园”,并且这回不许人反对了。阳翟境内水系发达,除了颍水这条干流之外,另有几十条大小水脉,兰河便是其中比较大的一支,足有三百多里长,党进也常在兰河中游泳,庄园名字因而取自于此水。

兰园之中,有大小建筑数十座,屋舍两百余间,土墙高立,绿水环绕,说是一座小城堡更合适些。而其中,最出名的,是十几座大仓,里面储存着大量钱粮布帛。

具体存有多少财富,谁也不清楚,但传闻很多,仅各种谷物,有说二十万石的,三十万石,当然也有夸张的百万石……

呼啸的冬风中,闻名在外的兰园迎来了一批客人,一批看起来不那么友善的客人。京畿道布政使潘佑,率领下属僚吏差役,大张旗鼓前来拜访。

潘佑此番随行的队伍规模并不小,僚吏差役足有两百余人,牌旗林立,健马的嘶鸣在寒风中显得低沉而压抑。

潘佑自乘一骑,驻于兰园大门前,望着这壮观的庄园,表情有些凝重,与其隐露气势相比,他带的这些人马,似乎难有多少威慑。另外,潘佑严重怀疑,党进建此豪贵庄园,有逾制之嫌……

沉吟间,兰园门户大开,一队人马鱼贯而出,列阵于前,同道司队伍成对峙态势,人虽不多,但一个个高头大马,桀骜不驯,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在几名子侄的陪同下,党侯爷慢悠悠地走来出来,显得淡定而从容……党进身体确实有所不豫,毕竟也是近六十岁的人了,这些年身子骨大不如前,此前赵匡胤病逝,他大哭一场,也伤了身心。

不过,在潘佑面前,却没有露出任何一点迟暮之态。在众人护卫下,以一个睥睨的姿态斜视庄园外的场面,党进的目光最终落到倨坐马上的潘佑,冷笑两声:“潘使君来访,有失远迎啊!如此大动干戈,气势汹汹,所谓何事啊?”

潘佑也不下马,同样也打量着当进,微拱手,淡淡道:“听闻党侯病了,本使特来探视!”

党进闻言,呵呵一笑:“老夫身体确实抱恙,潘使君摆出阵仗,莫不是想要把老夫的病症给吓退?

只可惜,老夫有一个毛病,听得马蹄声响,见得旌旗招展,便精神倍增!老夫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这点阵仗,可吓不住人,你京畿道司下属的这些蛇鼠之类,还不在老夫眼里,老夫手下这些老卒,倒可陪尔等练练手!”

党进言罢,党家的扈从们闻声而动,都握紧了手中武器,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这些扈从,除了少量青壮,基本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壮,胡须花白的都有不少,显然都是跟随党进出生入死老弟兄,但当此之时,没有任何怯惧,目光中都带着些许傲慢与不屑,显然是骄兵悍将之流,骑在马上的甚至做出了冲锋姿态。

而见这反应,京畿道司的差丁们则紧张了起来,一个个如临大敌,至于随着潘佑而来的那些僚属们,则脸色大变,很是吃惊,都面露忧虑,这不会打起来吧。

唯一面不改色的,只有潘佑,他默默地坐在马上,与党进对视着,双目之中不见丝毫畏惧,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健马喷着热腾腾的鼻息,蹄脚不断拍打着地面,仿佛只待发泄出那股弥漫在冷风中的躁动之意。不过,在观察潘佑许久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调侃道:“潘使君心里是不是期待着老夫一声令下,与道司刀兵冲突?”

党进这副表现,顿时让潘佑眉头一凝,正欲开言,便见党进呵呵一笑:“老夫可没老糊涂!”

指着周遭的党家扈从,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道:“我这些老兄弟,只是用来看家护卫,防备宵小,可不敢与官府相抗。老夫一生为国尽忠,出生入死,这对抗朝廷的事情,可不会做!”

“不就是土地吗?莫说是丈量清楚,依制纳税,陛下若想要,就是全部献给国家,又何足惜?”党进眼神轻蔑地看着潘佑,嘴上嗤笑道:“倒是堂堂的潘使君,倒也听话,让你来,你就来……”

当党进这番话落后,潘佑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一张丑脸阴晴不定,羞怒不已,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党进此前做的那番姿态,只是想给他潘佑难堪罢了。

第331章 合理避税

良久,潘佑面色平静了下来,看着得意洋洋的党进,扶着马鞍下得马来,上前几步,执鞭向党进躬身一礼:“党侯深明大义,本使佩服,倘能积极配合官府施政,本使感激不尽,莫说乘马而来,就是步行履至,以表敬意,也是应该的。”

潘佑脸色的变幻不定,让党进看得十分舒心,但见其迅速调整过心态,做出这番表现,也不免讶然。再度认真地打量了他两眼,党进不无嘲弄地感慨道:“老夫是看走眼了!潘使君果然是个人物,竟有如此器量!”

潘佑淡淡一笑,侧过身体,冲随行的一干僚属道:“党侯已经发话了,尔等便好生把土地清丈一番,一定要丈量清楚,别辜负了党侯一番心意!”

说着,又冲阳翟知县吩咐道:“把你县衙可用之人都叫上,本使就在阳翟,等着结果!”

“是!”

默默地看着潘佑发号施令,党进老眼之中尽是默然,待其回过头来,也冲后边摆摆手。很快,便又从庄内走出一波人,有序地站到党进身后,乌泱泱一片,约有七八十人之多。

在潘佑意外的眼神中,党进淡淡然地吩咐道:“官府要清丈土地,尔等便好生配合,把你们的土地数目搞清楚,不要少了,也不要多了,今后纳税,就按新税条制来……”

“是!”一干人应道,声音整齐而洪亮,就像是在听取军令一般。

而随着党进这番吩咐,潘佑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作何打算了,这党家,是早有计较啊。

政策有千条,下边应对的办法也有千种,大汉可从来不缺聪明人。随着税改政策确定,并逐步推行,既得利益者们在意识到势不可改之后,便果断采取一些迂回的办法,以减少损失。

隐匿土地是一个普遍的做法,但并不高明,毕竟若真要查,是藏不住的。于是,很多人都开始在新税制上想办法,试图从既定规则中寻找漏洞,并利用之止损。

而在新税制下,还真有那么一个比较明显的空子可钻,以土地数量分等纳税的规则下,拥有土地越多,需缴地税越重。如此一来,将自己在册土地数量减少,是一个不错的避税办法,既在规则之下,可行性也高。

于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京畿、河南、江南、榆林这四个先期进行税改的道内,那些地主们,不约而同地做着一件事,在官府清丈土地的过程中,紧急操作,在保留一定的土地情况下,将多余的土地分配给族人、扈从以及佃民。并且,很极限地把每户田地控制在60亩、100亩、150亩、200亩这些分税标准下。

这几乎是一条光明正大的合理避税办法,而可以想见的是,土地虽然分出去了,但其实际控制权,显然还在那些权贵、地主、豪强手里,根本不怕丧失,毕竟作为豪强,最基本的素质便在地方的影响力与控制力上。

对于这些,朝廷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潘佑在察其状况后,很是不满,觉得让地主们这么搞,朝廷将损失一笔不小的税收进项。因此,果断下令,禁止京畿道土地的“赠予及转让”。

这道命令,自然引起了广大地主阶层的不满,纷扰一直上传到朝廷,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默认这件事。

理由也很简单,这样的做法,并不违规,没有背离新制。用一些名流郡望的话来说,没偷没抢,还配合朝廷施政,土地是他们的,怎么处置也是他们的自由,你潘佑不许,也太霸道了。

朝廷既然制定分等纳税的规则,就给了人家如此操作的余地,朝廷为税收,固然可以颁布禁令,但一方面清查土地所有权的难度摆在那里,赵普就始终秉持一点原则,政策越简单、越易理解、越易执行越好。另一方面,也不能服众。

当然,服不服众也是次要的,关键在于,朝廷推行新制,目的在于改变税收性质以及计税依据,在于去人税地,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广大农民的负担。

至于土地的所有权,并不是重点,毕竟,不管其所属,土地就在那里,税制标准也很明确,有多少地,纳多少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