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独麦客
另外,随州刺史赵匡璘、申州刺史陈素,甚至就连寿州刺史朱景,都可以算是钉子。折家还远远谈不上完全掌握着七州之地。
五月初二,邵树德抵达了寿州。刺史朱景出城十里相迎。
击破朱延寿,不仅震慑了淮人,甚至就连朱景都被震住了。
杨行密若想拉拢他,朱景就会怀疑他的实力,究竟行不行?除非到山穷水尽,或者有地盘被夺之忧,不然朱景根本不会考虑投向杨吴。
至于朱全忠的拉拢,可能性也不大。
契苾璋在宋州肆意跑马,梁军疯狂堵截,这两日才将他们驱离了宋州,突入徐州肆虐。
薛离所部还在郑、滑一带活动,梁人焦头烂额,正在调集人手追截。
如此狼狈,朱景只要不傻,断不会投靠过去。
一战收获这么大,确实有些超出邵树德预料了。
嗯,还得谢谢朱延寿呢,不是你的浪战,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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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二年五月初十,牛礼带着万余兵马南下安州。
核心是三千天雄军,外加申州刺史陈素的三千兵、崔洪部四千人,一路紧赶慢赶,于五月十四这天抵达了安州理所安陆县。
武瑜在城中举棋不定,心急如焚。
杨行密的使者早就离去,带走了安州刺史的官印以及武瑜的效忠书。
诚然,这并不意味着武瑜已经投靠了杨吴,事实上他不过是为了巩固权势,继续当他的土霸王罢了。
但与扬州方面勾勾搭搭,总不是假的吧?
邵树德万一追究起来,要杀他全家,属实寻常。
至于名义上的上司、鄂岳节度使杜洪,武瑜压根就没想起来。
杜洪如今也就是个鄂州刺史罢了,能保得住谁?
午后时分,礼山关镇遏兵马使崔休入城拜访,武瑜将他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武使君好糊涂啊!”甫一见面,崔休就急得跺脚,长吁短叹。
武瑜不说话,傻愣愣地看着还在那表演的崔休。
崔休也是脸皮厚,不停地说道:“夏王于淝水大破朱延寿,斩首四千级,生俘将校数十、军士五千。大胜之后,夏王置酒饮宴,酒酣之时,言此战亦有武使君一份功劳。”
“这……”武瑜傻了,问道:“此战我寸功未立,当不得夏王谬赞。”
“大王说你有便是有。”崔休面不改色道:“输粮一千八百斛、干草一万束、驴骡四百匹、箭矢五千捆,此非功耶?”
武瑜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朱延寿真败了?”
“真败了。”崔休也收敛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淮贼俘兵,过两日便会进抵安州城下,届时武使君可仔细看看。若不信的话,亦可请熟悉淮军的将佐文吏瞧瞧,有没有认识的人。”
武瑜的脸色有些不好,追问道:“朱延寿尝自夸有精兵一万,全都垮了?”
“垮得不能再垮了。”崔休又笑了,道:“夏王门生、天雄军十将李璘,率数百悍不畏死之辈,摧破朱延寿中军,延寿单骑走免,仓皇而遁。淝水西岸,庐州兵尸积如山,淝水之东,徐温烧营夜遁,竟是连留都不敢留。”
武瑜端起茶碗,连饮三大口。
“对了,听闻武使君也与淮贼战过。黄州瞿章数次掳掠安州,想必安州将校对其恨之入骨。”崔休瞄了武瑜一眼,道:“武使君不如遣人至寿州一观,淮贼首级筑成的京观还在那里呢,当可快慰心怀。”
武瑜又喝了一大口茶。
“差点忘了一事!”崔休突然一拍大腿,道:“夏王感武使君忠义,欲授使君幕府判官之职,遥领同州刺史。某在这恭喜武使君啦,同州乃上州,刺史年俸千缗,着实是个好差事。夏王又有言,若不愿进朔方幕府,入朝亦可。”
武瑜的脸皮抽了抽。
崔休不说话,耐心地等着。
“入朝可授何职?”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武瑜突然长叹一声,问道。
“御史大夫之职刚刚空出来,似可授此职。”崔休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回道。
御史台有大夫一人,正三品。
“大夫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其实是个比较清贵的职务了。
武瑜是安州刺史,而安州又是中都督府,都督也是正三品,入朝任御史大夫,也算合适。而且职务比较清贵,就是失了实权,这是最大的损失。但说实话,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有什么选择?邵树德是厚道的,没把你杀了,反倒给了个清贵朝官,已是仁至义尽。
“我愿入朝。”武瑜闭上眼睛,轻声道。
“恭喜武大夫,哈哈!”崔休又劝倒一人,心中畅快不已,笑道。
第063章 交接
战事至此,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朱延寿退走后,庐州草木皆兵,但多是防御举措,丝毫没有出兵找回场子的意思。
梁军主力已退到宿州,氏叔琮指挥各路人马,围堵突入徐州的契苾璋部。
杨行密遣李训将兵万人,再攻濠州,时濠州只有兵两千,克之。行密以李训为濠州刺史,滁州另派心腹刺之。
田覠攻昇州,冯弘铎败走,昇州为杨吴所克。田覠求兼领昇州,行密不许。
安仁义出兵攻苏州,败钱镠。
钱镠的前上司董昌身边围了一群牛鬼蛇神,为他建生祠,整日歌功颂德。又有人为了骗取钱财,献谶书,认为董昌有天子之气,把老董迷得晕晕乎乎。
安仁义攻浙西,其实也是为了敲打钱镠,让他不要对老上司董昌下手。
“杨行密居然还在扩张。”邵树德将多份军报扔在案上,有些惊叹老杨的气运。
杨吴军政集团,确实到现在还处于上升状态。
短短几年,已经收取黄、昇、楚、濠四州了,钱镠的苏州很可能也要保不住,这扩张势头,确实相当不错。
只有朱延寿在寿州吃了亏,其余几个方向,“全线飘红”。
老杨这经营,可以可以。
或许这就是所处位置的优势了。正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邵树德势力起于西北角,已经有关中、关北、河陇这个大后方,杨行密起于东南,若能并吞两浙,这后方也有了。
但他历史上没能吞并钱镠。
曾经有过机会,但因为担心田覠据杭州自立,勒令其退兵,坐失良机。
这就是唐末军头的悲哀,属下的忠诚心极其有限,不得不小心翼翼。
其他王朝末年,开拓进取的时候,主公下面的大将,坐镇一地,当个太守、刺史什么的,其实也是军政一把抓的,但人家忠心就比较高,主公也不用整天疑神疑鬼,担心谁谁谁要造反了。
一百四十年的藩镇割据历史,遗毒甚深!风气完全搞坏了,都想当老板创业,不想替人打工。
“大帅,行密不足惧也。”陈诚拿起另一份军报,放到邵树德面前,道:“刘崇望已至兴元府。”
“走得可真够慢的。”邵树德嘲讽道。
征蜀之事,本来说过了元宵节出兵的。但军士们怨声载道,于是决定过了春社节出兵。
但二月二后,神策军的那帮大爷们又借口赏赐不足,不愿动弹。
接下来又是一番交涉,搞到三月上旬才出兵。
帝御安远楼送行,君臣相泣,场面感人。送行百官、士人见状,诗兴勃发,那一天估计作了几百首诗。
两万神策军,磨磨蹭蹭,到了五月上旬,终于抵达了兴元府——好吧,其实也不算太慢。
但他们又停下来了,为了粮草供给的事情扯皮。
凤翔镇出多少?兴元镇出多少?奉天镇出多少?京兆府又出多少?总之还有的扯呢。
至于川中局势,目前看来,其实还是比较稳定的。
李茂贞连连上表请罪,但手底下并没有停,数次猛攻梓州,朱玫手下多有逃亡投奔李茂贞者。
关键时刻,王行瑜、王行约这俩不要脸的又投向老上司朱玫了。满存、李鋋亦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茂贞攻梓州屡不克,又恶李鋋、满存等人反复,回师时将其攻灭,李鋋被杀,满存率残部东奔朱玫。
龙剑节度使赵俭、绵州刺史王行瑜合兵南下,攻汉州,又为茂贞所败。
李茂贞算是看出川北这一片不好打,反对他的势力太多,于是开始整备兵马,打算攻取陵、泸等地。
新一轮战事,又在酝酿中。
“李克用到哪了?”邵树德问道。
“应在晋阳休整。”陈诚答道:“魏博、成德、宣武三家打退李克用后,王镕有些志得意满,最近频繁联络卢文进、单可及,甚至有使者跑到安邑,相约一起出兵。幽州,马上又要叛了,李克用也是嗅到风声,方才大掠一番就撤。”
“义兄这人……”邵树德有些无语。
河北确实是大肥肉,但你吃得下么?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跟打地鼠一样到处平叛。
邵树德不确定现在幽州还有多少人口,再打几年又会剩下多少。
魏博今年被李克用一祸害,估计也有些伤。
毫无疑问,河北百姓确实是苦了。但怎么说呢,有魏博、成德、幽州这些顽固的军人集团在,怎么着都免不了刀兵之苦的。让李克用先折腾他们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远在河中的赵光逢指出,多年未闻战事的河北人老是被这么搞,很可能把他们的军事能力给提升起来。邵树德觉得不无可能,毕竟历史上魏博那么挫,被朱全忠反复踩在地上摩擦,但“养蛊”多年后,练出了银枪效节军这种“蛊王”。
李存勖时期,攻成德,死了好几员大将,成德军人的能力也大大提高。
毕竟河北有军事基础,有经济基础,人还多,尚武之风又浓烈。他们现在挫,那只是因为安定的时间太长了,真要提升,其实也很快。
“罢了,蜀中、河北,我也鞭长莫及,暂时没那个精力管。”邵树德站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寿州大街小巷,道:“离开北地半年,也该回去了。再不回,我担心……”
陈诚默然。
“但还需交接好防务。不把诸事理顺了,走得不放心。”邵树德又道:“如今就等时瓒、折嗣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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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邵树德一直在寿州歇息。
一万新卒已经正式编入铁林军右厢,郑勇任兵马使。
那日淝水之战,他们与敌右翼进行了短时间的厮杀接触,后又参与围攻淮军营寨,表现还不错。邵树德信守承诺,将其编入铁林军。
一万人在八公山下操练,杀声震天,远近皆闻。
朱景也一直在整顿消化他那五千兵马。
他现在对邵树德是真的恭敬,每天都来请示汇报。哪怕只是装装样子,这演技也相当可以啊,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