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拿到女招待写的纸条后,早就饿慌了的林三酒再也没忍住,拣起面前一只三明治,一口就咬下了一半,随即吃了一惊。这家咖啡厅的出品,竟然也和末日前一样:用的都是真正的白面包、番茄和生菜,不仅酱料齐全,连肉都似乎是真牛肉,不像是什么末日后生物的代替肉。
这也太珍贵了吧?上哪儿找的新鲜食材啊?
她第二口就变得又小又矜持,一点点细细品味琢磨着三明治的味道;在三明治之外,还有司康、黄油和蛋糕等着她,看起来每一个都是真材实料——即使是在十二界里,能够负担得起这样一顿下午茶的人也不多。
或许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门外会有那一阵小声嘀咕了。
“你怎么不信任我呢。”那个弓着腰、将通讯器按在耳朵上,背对着咖啡厅大门的男人,这时正小声地冲通讯另一头的人说道:“不是让我跟着她吗,她现在进了咖啡厅,那我跟进去也要消费的啊,茶点费组织上肯定给我报销的吧?最低……最低消费要两百块。”
林三酒咬了一口蛋糕,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
看起来下一个人比屋一柳要好对付多了。
第1717章 天空夜旅
最后一只甜司康,林三酒吃得慢条斯理。
即使以她的条件,她也难得能尝到精工细作、用料扎实的糕点。一口咬进去,司康边缘酥脆地碎在牙齿间,黄油、鸡蛋、面团和重奶油一起形成了细腻湿润的糕体,仿佛在与舌头调情似的,施放出了果酱白糖柔绵的鲜甜——她一向习惯了枯燥清寡的味蕾,简直被冲击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来也巧,她刚刚吃完糕点、喝完茶,那女招待就端着一只托盘,走向了对面角落里的男人。当他盯着托盘眼睛里放出亮光的同一刻,林三酒迅速一推桌子,腾地跳上沙发;她朝后翻跃出去时的动作流畅自然得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落在地上后,一转身就冲出了咖啡厅。
“诶。”她隐约听见身后响起半声喊,桌椅似乎被人踉跄撞开了;除此之外,谁也没有多管她的闲事——反正钱是早付完了的。
她断定在那男人匆匆忙忙抢过糕点,把它们收起来之前,他不会舍得追出来——他给组织上报了两百块的最低消费额度,实际点单时却只点了一百三,不仅要求女招待给他打个折,还要求她开张两百五的收条——瞧他模样似乎是末日后生人,不由叫人感叹他真是浪费了这份无师自通的天才。
多亏追踪者是这样一个人,有了他被糕点耽误的两三秒时间,林三酒足可以把他甩得影子都没了;她跳下窗外的公路,落在大厦楼下另一条通道的篷顶上,高空中几个腾跃之后,她回头时果然已经瞧不见那个男人的踪迹了。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
灰蓝天幕好像承受不住夜晚越来越沉的耳语,渐渐放走了天光,要闭上眼睛了。漫步云端里一扇扇窗户,一条条公路,路上各色交通工具,却相应地睁开了一双双明黄、亮白、淡蓝的眼睛;它们的目光彼此交错穿刺了幽幽浓重的夜,就像末日前的人类社会一样,这儿也充满了不甘于随天光作息的顽固繁忙。
林三酒像大鸟似的蹲在一条高空公路的栏杆上,琢磨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计划。
在鲨鱼系出动屋一柳之后,她实在有点难以想象第三个接力追踪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为了能公款吃喝而不慎泄露了身份的……叫他怪人,都是给他面子了。
如果那人是故意要泄露身份的呢?她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贪污天才身上,以为摆脱他自己就安全了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不出声的人,正在暗地里一直跟着她,等着她回Exodus?
林三酒在夜幕下四处望了一圈。
假如有人正跟着她的话,那她恐怕也只好认了——因为不管她怎么反复看,她都看不出哪里可能有人正在跟踪她。她刚才借着空中盘旋交错的公路,横跨了一大片天空,在身后跳跃飞奔过的地方,激起了一片片鸣笛声和喝斥声;她几次回头时,身后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还是说,她身上有什么能定位的东西?
想了想,她觉得这也不可能。林三酒没有让人接近过自己,等意识力恢复了一点之后可以检查体内,衣服也可以说换就换;除非有人远远看她一眼就能锁定她,否则怎么定位?
所以仔细想一想,她最有可能被再次跟上的地方,应该是在停泊场。
当她因为甩掉那个贪污天才、放松警惕,而前往停泊场的时候,可能对方早就在停泊场等着她了——她需要乘坐飞行器才能返回Exodus这件事,屋一柳已经知道了;他有可能相信,也有可能不信,林三酒不得不防着。
同理,发布消息的系统所在地也不安全了。女招待很有可能在那男人询问之下,将她要发布消息的事说了,鲨鱼系肯定有足够人手,同时在两个地方守株待兔。
这么看来,为了谨慎起见,她还不能马上前往停泊场。但一直在外头游荡也不是个事,毕竟天色越来越晚,路上行人也会越来越少……她得找个去处。
林三酒跳下栏杆,往外扫了几眼。在暗蓝色的夜晚里,一幢幢高楼林立的阴影退隐在点点明灯之后,形成一幅沉默的背景图;不远处,一扇长方形的淡黄光芒忽然灭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就在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好的时候,只见对面那栋大厦身上,忽然打开了一块高高长长的墙壁。光芒顿时从那一处后退的墙壁中泄了出来;像一处光池似的,浮出了两个黑色的人影。
在林三酒的注视下,第一个黑色人影朝后头摆了摆手,第二个人影就消失了;过了几秒,第一个人影也渐渐从原地消失了——她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一个泛着光的巨大蛋形东西,正被人从大厦内部慢慢推出来,遮住了第一个人影的身体。
当那人影伸手一推时,发光的巨大鸡蛋就被他推进了夜空里。
它立刻幽幽地浮了起来,仿佛被唤醒了似的,在原地半空里微微转了半个圈;在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声里,它顺着大厦慢慢漂浮了出去。在大厦内,第二个发光的鸡蛋又被推了出来。
一个又一个蛋形的光茧,被接连推进了夜空里。就像在半醒时的梦境中,偶尔从窗外浮入意识里的路灯光;它们划过如水的夜色,好像每一批都有自己的路线,有的顺着大厦转圈,有的漂入了远处公路之间——当其中一个漂到林三酒眼前的时候,她不禁轻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字面意义上的打瞌睡掉了个枕头。因为在它身上,浮着淡淡阴影形成的一行文字:天空夜旅舱/单人/空闲/25雾球。
进入夜旅舱的过程,倒是比林三酒想的简单多了;空闲状态的夜旅舱,似乎只要人一招手,就会浮到人的面前来打开门。除了里头满满的一张小床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空地了,只有床头处有一处长方形的调控板,可以让人选择灯光明暗,还可以听十二界广播。
林三酒将那张简短的夜旅舱介绍看完了,蜷起双腿,倒在软软的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满足的气。
夜旅舱的数量看起来挺多的,就像出租车一样漂浮在夜空里,哪怕载上人也不会停止它的漂行路线;只要放入足够的货币,它就会继续启航。睡在夜旅舱的床上时,外界的声息都沉寂了,只有她自己漂在无垠的黑夜里,眼前等着她的是宁静的长长休憩。
林三酒伸手扭开广播,在主播低低的嗓音、间或的音乐和新闻里,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她这两天实在折腾得太狠了,现在浑身都像是要融化在床里一样。
等明天,去找一个换装改形的物品吧……
这是她在陷入黑甜乡之前,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第1718章 烽火狼烟
晨夜交接时有一小段天光,黑夜快要褪去了,鱼肚白清晨却还没有来。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天地既不属于睡梦,也不属于日常,像是另一段时空,一阵朦胧淡蓝的魔境,一种好像会发生不可思议之事的期待。
林三酒就是在魔境时分下了天空夜旅舱的。
在一夜温柔黑甜乡之后,夜旅舱在即将到来的天光下,看起来也有点儿疲倦了:它外壳上的光黯了下去,好像要载着肚子里的货币,返回它的来处睡觉,等待下一个愿意漂浮在黑夜里的旅客。
在它漂走之后,林三酒看了看脚下这一方露天平台。夜旅舱显然对于地点没有执念;在哪儿接上了她,可不代表就要在哪儿放下她——脚下是她从没来过的CBD区一部分,不知是哪个大厦的天台楼顶。
这个时间,夜里活动的人都已经休息了,白日的人还没有醒来。有一刻,末日后重建的漫步云端,也像是被人类再次抛弃了一样,寂静、落寞而空旷,脚下遥远的灰雾无声地翻滚。
她或许正被人追踪的这个念头,此时简直像是醒来后回忆起的余梦,一点也不真实。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至少埋伏她是不可能的了。
林三酒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经过一夜休息,意识力都重新充沛起来了;尽管没有完全恢复,不过请意老师将她在梦中听见的广播重述一下,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要知道,我也不是录音机。”意老师实事求是地说,“我只能尽我所能重述给你听,至于究竟内容是否完整准确,有没有被乱流般的潜意识所干扰,我不敢保证……毕竟你最近心里挺乱的。”
在找回礼包和余渊,找到斯巴安、波西米亚等一行人之前,她心里是镇定不下来的吧,林三酒苦笑了一下想道。
她昨晚太过疲倦,以至于还没有关上广播,她就迷迷糊糊了过去。将睡未睡的朦胧之间,她记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个有点分量的消息,但是连一点挣扎都没兴起来,她就滑进了梦里;等醒来之后,除了“值得注意”这一点之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好试试意老师了。
根据意老师的重述,她那时听见了不少东西。进了天空夜旅舱,她才意识到它原来也是漫步云端知名特色之一,因此各大广播台、讯息流、广告商,都喜欢与夜旅舱合作;暂睡一晚上获得的信息量,甚至可能比跑一白天获得的都大。
“……目前内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动静,几次传讯都没有得到回复。在进一步调查结果出现之前,请当地居民尽量避开2号公寓……如有能力高强者愿意深入2号公寓,回传情况、解救内部普通人,欢迎联系以下黄耳系统通讯号……”
她昨夜显然只听到一个2号公寓,连位置在哪也不知道;没用的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根据漫步云端的传统,获进化者救命之恩的普通人需要免费为其服务,直至进化者传送走为止。
“黄耳系统啊。”林三酒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拿出昨天女招待给她写的纸条一看,发现果然是漫步云端中最大的讯息发布系统之一。
第二条,是一条讲述漫步云端科技发展史的讯息流:人们是如何借来往于各个世界的机会,收集利用了许多沿不同路径发展的人类科技,在这个基础上,又整合了特殊物品、进化能力的优势,创造出了无数介于特殊物品和科技产品之间的,奇妙先进的技术——比如天空夜旅舱——而其中佼佼者,正是兵工厂。
“但是我们也注意到,进化者技术不仅缺乏完整体系,在应用上也不能惠及大多数人,甚至不能惠及大多数进化者。在漫步云端中,阶级的分野造成了马太效应……”主持人后半句话,林三酒在朦胧中就没听清楚了。
虽然科技发展史很有趣,但她不觉得对她来说有什么用。林三酒把讯息流的名字记了下来——属于鱼素系统里的“云端之光”——决定以后闲下来时再听。
“下一个呢?还有吗?”
下一个,是两个主持人之间激烈的辩论节目,来自于另一个新兴起的消息系统,“烽火狼烟”。
“作为漫步云端运转的基石,他们的意见当然是重要的——”
“意见可以提,但是以罢工、喧哗,闹事的手段来传达意见,则坚决不应该纵容。”另一个主持人愤怒地回击道,“我讲直白一点,可能不好听,但是没有我们进化者,也就没有十二界,这不是一个互助的关系,是主从依附的关系!就像是给清理鳄鱼口腔的牙签鸟一样,他们靠我们才能活下去,我们没有他们却无伤大雅。”
“你要知道,普通人里也有我们的伴侣、儿女……少了他们的工作,我们连喝水都成问题。”
“就是这一点!工作是他们证明自己价值的途径,而不是要挟我们的办法,对吧?我们已经为他们的劳动付出过薪酬了,若是今天允许他们罢工,明天呢?人的贪欲没有止境,如果我们不给他们立下规矩,他们永远会贪念更多,说极端一点,要是哪天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决定在水中下毒,大面积屠杀进化者,我们毫无防备,如何是好?十二界是进化者的十二界,不是普通人的十二界。”
节目是有现场观众的,而且应该都是进化者,因为据意老师说,每当第二个主持人说话时,广播里就会传出观众的热烈鼓掌和欢呼。
“这种事在十二界或许很常见。”她猜测道,“原来普通人也敢向进化者抗争?”
但第二个主持人下一句语气沉沉的话,却似乎证明她猜错了。“我在十二界活了半辈子,也没有听说过这种乱糟糟的事。普通人一般心思简单,如果这件事没有势力暗中推动,万万不会形成这么大规模的组织性。据我看,对十二界进化者的暗中攻战已经打响了,大多数人却还浑浑噩噩。”
林三酒所知甚少,压根分辨不出谁对谁错;不过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条讯息让睡梦中的她“觉得有用”了——莫非是自己迷迷糊糊之间产生的错觉?
“诶,等等。”她看了看女招待的纸条,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我记得她说过,各大系统之间讯息可以互通来着,对吧?烽火狼烟是个新兴系统,她或许是还不知道,所以没有给我写下来……她没写下来,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告诉追踪我的那个男人啊。”
第1719章 轻生的林三酒
除了私有领域之外,漫步云端是一个很自由的世界。
林三酒从大厦楼顶天台上找到了一个向下的通行门,即使是在清晨时分,也是依然敞开畅通的;毕竟公用的大厦和空中公路,就相当于一般世界中的大地,云端人普遍觉得,谁也没有权力将它们阻断、关闭或收通行费。
她挺幸运,通行门上写着这一栋大厦的名字,正好是她之前在区域地图里见过的,离停泊场不远不近,还要穿过至少四五栋楼,才能到达飞行器的所在。
作为一个通讯系统,烽火狼烟肯定也像其他几大系统一样,在每个区里都有讯息枢纽,也就是让人注册使用的中心;如果能回到飞行器里,再飞往别区的烽火狼烟使用枢纽,那就等于安全锁上又加了一层安全锁,主动权也回来了。
但怎么上飞行器?她总不能以原本面目行走在刚刚醒来的CBD区里,否则被鲨鱼系找上只是时间问题。她能在清晨时分就找到合适的伪装用品么?
林三酒一边思考,一边走入了通行门。
下行的楼梯间,却已经不是末日前常见的那种封闭式了:楼梯间成为大多数人来往的重要途径,因此墙面被凿开,楼梯也被扩宽了,楼梯与楼层之间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改造维护之类的工作,一般是由当地的进化者组织干的。
末日后的进化者,也用上了末日前的税收概念;组织们不会对自己经营的大楼收准入费,却会对当地的商贩、居民和下层组织收管理费。
林三酒和蜂针闲聊的时候,倒是问过她,万一组织只收钱却不管理怎么办——蜂针那时耸耸肩膀,好像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说:“那搬走就好了呀!整个漫步云端都有地区管理完善度排名的,这个区的排名低,你就搬去另一个区嘛,谁也管不了你搬家迁徙。人都走了,他们也收不到钱了,当然不会有人那么傻,只做一杆子买卖。”
不过据她说,这样一来,便利安全又舒适的地方,比如CBD区,慕名而来的人就会越来越多,管理费自然也会水涨船高;破败危险的地方,也因为其低廉的居住成本,聚集许多形迹可疑、不三不四的人——看来人类观察到的部分经济规律,在末日后也照样在生效。
正如林三酒担心的那样,现在时间太早,商市集贩都还没开始营业。
她有心想给自己买一个伪装用品,可越是着急用,越是买不着;她一层一层地边走边找,甚至还冒险问了好几个游荡在楼层间、看着就叫人不放心的进化者,可惜依然毫无所获。
下到第十八层的时候,她发现这层楼里搭了一排排帐篷;人们翻身、打呼的细微响动,偶尔隐约地在帐篷里搅起来,又消散于寂静。
入口与楼梯之间的告示牌,告诉林三酒“夜间寄宿地的开放时间为晚9点到早6点”,白天则是一个自由市场;自备帐篷的话只需要2雾球,租用帐篷则是4雾球,寄存帐篷每周1雾球——入口拦了一根绳子,一张大概属于管理员的椅子上空空的,也许是瞧早上时间快到了,人也松懈懒散了,不知去哪儿打盹了。
林三酒都走下楼梯了,又忽然转过头,回到了夜间寄宿地。
她一步跨过绳子,走进帐篷之间。
这些帐篷应该都是末日前的产物,不知是从多少世界里收集来的,已经被时日磨损得很严重了。有的拉链都只能拉上一半,拉链头歪歪扭扭地卡在中间,透过张开的缝隙里还能看见一双光脚板;有的帐篷磨得又白又薄,不仅看不出本来颜色,甚至连里头人影都能看个隐隐约约;有的甚至干脆被撕烂了一条大口子,一个睡在里头的男人在听见林三酒的脚步声时,打呼声断了,他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露出了光光的后背。
……如果说大阵集里有一股穷气,那寄宿地已不能以穷来形容了。
她走在汗酸味、饭菜余味和油垢味之间,每一步都像是趟在黏腻厚重的污水里,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林三酒却瞧见了好些个肚皮、小腿和脚板。
即使大多数人都还在熟睡,她也能感觉到寄宿地里挥之不散的沉重、模糊、混沌和疲倦;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起床了,开始一天的劳作——因为这些人,她早已经看出来了,基本全部都是普通人。
当她走到这一排帐篷的尽头时,正好有个早起的人拉开了帐篷拉链,探出了一张嘴里还在咀嚼早饭的脸。林三酒花了几秒钟,才认出那是一个女孩,年纪还很轻;当她忽然看见一个陌生进化者时,就连惊讶也是钝钝木木的,好像不同情绪都快要融合在一起了,哪一种神色也不鲜明。
这个感觉,当林三酒向她提出自己的要求时,又一次被印证了。
“你如果需要按我要求,录上几句话。”她举了一下自己的录音机,说:“我愿意付你十个红晶。”
女孩咽下了嘴里的饭团——另半个饭团还在她手里捏着,泛着塑料似的假光,看起来不像白米——对于这么简单的赚钱途径,却一点也不兴奋。
“红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