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关好了会议室的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早上实在是太漫长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处理……”她一边上楼,一边对笛卡尔精低声说:“唔,文件我收回来了,知道我秘密的秘书死了,可以干脆推给温达……不管他们最终信不信,反正今天我能保住自己一直到下午都没事就行。还有一个旧皮鞋,昨晚什么证据也没找着,今天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关于四节线条组成的圆,反而倒不是目标要求解决的问题之一;反正她通过了小游戏,可以用这个谜团当作题目出给林三酒——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她竟难得地没了事干。
为了免得节外生枝,波西米亚将自己反锁在了典狱长办公室里,静静地等着下班时间。当时钟指针终于迎来了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她甚至不由屏住了呼吸——监狱风云总算到尾声了!
“诶?”在寂静中等了一会儿,笛卡尔精头一个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副本主持人呢?”
波西米亚蓦地站起身。
她拉开百叶窗朝外看了看,脸色有点白了:“……外面还有人走动,这个游戏没结束!”
第1075章 目标
“等等,我们重新理一下。”
相比起一下子连汗毛都炸开了的波西米亚,笛卡尔精显得镇静多了。“你别满屋子转圈,地板都快被擦出火星了!”它劝道,“游戏没结束,一定是因为没有达到结束的条件……咱们想想,有哪些条件必须满足来着?”
谋杀手法找出来了,秘书死了也不能再伤害她了,最后一个目标是“保全自己直到下班时间”——一共三个目标,波西米亚都完成了,按理说游戏早该结束了才对。
“难道他并不是用消毒剂杀人的?”她焦躁地敲着桌子问道。
“根据游戏给出的线索,谋杀手法上应该没毛病……”笛卡尔精想了一会儿,“副本主持人是怎么说的来着?满足所有目标以后,监狱风云就会结束……”
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与波西米亚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虽然它实际上没有眼睛。
“慢着。”波西米亚喃喃地说,“他确实说的是,满足‘所有目标’,对吧?”
副本主持人说的可不是“完成这三个目标后,游戏就结束了”,没记错的话,他确实说的是“完成所有目标”。这么说来“之前有目标没完成!”一人一精几乎是同时吐出了这句话。
但是之前的目标可多了,到底是哪个没完成?
“从头想。”笛卡尔精倒是来了劲,示意波西米亚抽出了一张纸:“你把每一个目标都写下来——动作要快!你这个角色实在太邪恶了,就怕夜长梦多,万一一会儿有人回过味了来逮捕你,你失败不要紧,但害得我也出不去了才糟糕。”
“……你是不是忘了,进这个游戏之前,你可还惦记着要吃人来着。”她唯独不想被这一团马赛克称为“邪恶”。
“那不一样,我是为了生存所需,你这个人就是一肚子坏水。”
他们一边斗嘴,一边尽量把还记得的每个目标都写在了纸上——一开始的目标很简单,比如查明地点、日期、本人身份;到了中期的难度逐渐增加,变成了发现并保全盟友一类的任务,但一条条捋下来,无论哪一条也不像是没完成的样子。
“等一下,要你保全盟友……蛇皮不是死了吗?他肯定是你的盟友吧?”笛卡尔精刚刚精神一振,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不对,保全盟友是那一个阶段的任务,蛇皮活过了那个阶段,应该就算完成了。”
那……到底是什么呢?
波西米亚焦躁不安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都觉得椅子烫屁|股。正如笛卡尔精所说,她作的“恶”可不少;恶行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万一真的在快结束的时候被抓住,可真是气死人了。
“真是的,这个Sandy Winters也够呛,好端端的典狱长不做,干嘛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她嘟哝着抱怨了一句。
漂浮在那张A4纸上方的一团马赛克,闻言忽然微微一顿。它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猛地喊了一声:“我——我好像知道了!”
“什么?”
笛卡尔精来回转了几圈,看着更叫人头晕了:“我、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只是被你提醒了一句,觉得有点奇怪。Sandy Winters这个人确实很难叫人理解,明明前途无量,又是司法体系中的官员,私底下却把能破坏的法律都破坏完了,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人生一样……”
波西米亚瞪圆眼睛,等着它往下说。
犹豫了一下,笛卡尔精慢慢说道:“假如……你根本不是Sandy Winters的话呢?”
“典狱长名字可就在门上挂着呢,我又确实是典狱长啊。”
“不,我的意思是……虽然你是典狱长,但Sandy Winters这个身份,一定就是你的真实身份吗?”笛卡尔精见她还没明白,又解释道:“你记不记得那四张银行对账单?每个账号都属于不同的人名,对吧?”
波西米亚有点明白了。
“你在监狱里是典狱长Sandy Winters,可你在某一家银行里,就变成Emma Green了。谁说典狱长这个身份就肯定是你的真实身份了?说不定它只是你的众多身份之一——你到底是谁呢?”笛卡尔精摇摇晃晃地说,“所有的阶段性目标我们都完成了,按理来说,游戏早就该结束了。但如果你的身份根本不是Sandy Winters,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你第一阶段的目标,还差一个‘查明身份’没有完成呢。”
波西米亚往椅子上一倒,愁容满面。“那可麻烦了……我怎么知道我究竟是谁?”
笛卡尔精想了想。
“虽热你不知道……但有人可能知道。”
“谁?”
“你忘了吗?唯一一个对你产生怀疑,偷偷来调查你的人——”笛卡尔精说到这儿,听着有点幸灾乐祸:“不就是旧皮鞋吗?”
要找旧皮鞋打听自己的真实身份,无异于与虎谋皮、主动凑到人家嘴边去——波西米亚对着四张银行对账单发了一会儿愁,发现自己毫无头绪,干脆一咬牙:“我该怎么从他嘴里打听消息?”
这个问题,叫笛卡尔精也犯了愁。
或许是因为目标没有达成,游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也结束不了,剧情依旧在持续往下进展——当一人一精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电话突然嘀铃铃响起来,尖锐得回荡在空气里,吓了他们一跳。
一人一精互相对视了一眼,波西米亚咽了一口口水,接起了电话。
“温特斯小姐吗?”电话那一头,是个她曾经听过一次的女性声音,此刻压得低低的,语气又急又慌,像是怕人听见似的:“我是护士多瑞,我觉得有件事必须要向你报告一下……今天被枪打中的那个犯人恢复意识了,子弹没有直接击中要害,所以我们这边进行了急救以后,他的状况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蛇皮没死?
波西米亚刚要应付过去,忽然一愣。蛇皮中弹是今天早上的事,她那时一心惦记着要处理掉牛肉秘书,又以为蛇皮肯定死了、游戏也要结束了,后来竟没有多过问——“他是刚才才恢复意识的吗?”
“不是——”护士似乎有些窘迫,“从中午开始,我们就在观察他的情况了——他、他是大概一个小时之前恢复清醒的。一开始他还不能很好地说话,口齿也不清楚,不过情况越来越好了……”
“那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是……是因为探员不让我们报告。”她说到这儿,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们也很犹豫,因为这不符合规定,我们配合他就等于违反了守则。但是探员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他必须私下对犯人进行问询,还说这事关一项重要调查,我们如果走漏了风声,谁也担不起责任……但是我想了又想,至少我必须得通知典狱长……”
这个护士太棒了!
一开始的震惊褪去之后,波西米亚几乎马上就被喜悦冲没了——这可真是瞌睡时来了枕头!
不得不说,旧皮鞋这个人还真敏锐,她前脚才指示蛇皮做事,后脚就被他嗅出了蛛丝马迹——他不让医疗部向自己报告蛇皮苏醒一事,只有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旧皮鞋已经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联系。他想要从蛇皮嘴里挖出来的,正是关于她这个典狱长的内幕。
波西米亚又是称赞又是鼓励地,从那个护士口中打探出了旧皮鞋与蛇皮的所在之处。那是一间位于二楼的观察室,窗外就是半空,想躲在窗户下头听墙根也不现实十来分钟以后,波西米亚蹲在医疗部后头的废料桶旁,脑袋正上方就是二楼的观察室。观察室窗户紧闭,里头的声音一点也透不出来;只是当人仔细瞧的时候,会发觉窗户缝隙模模糊糊、混混沌沌,成了一条细长的马赛克。
波西米亚第一次如此感谢笛卡尔精的存在。
每当房内响起谈话声的时候,对话内容都会由笛卡尔精复述一遍,传达到她的脑海里——副本主持人作出的游戏规则中,仅仅限制了进化能力和特殊物品的使用;恐怕连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有玩家像养狗似的把一个副本带在身边。
“……不管是什么样的利益合作关系,你都不至于为她付出一条命吧?”笛卡尔精复述时,从声音上听不出身份;但这个问话的,显然是旧皮鞋无疑了——“她置你于危险中却不告诉你,再加上她又不是你们帮派的人,没有必要继续隐瞒。想想,我可以为你申请减刑……告诉我,Sandy Winters到底私底下干了什么?”
蛇皮似乎静了一会儿。隔了几秒,笛卡尔精才复述出了他的回答。
“Sandy Winters什么也没干。”
就在波西米亚以为他不打算交代了的时候,只听笛卡尔精继续复述道:“因为真正的Sandy Winters早就死了。”
第1076章 林三酒这个人就是不懂得合理利用时间
1076
“恭喜,你已经完成了‘监狱风云’所有目标。”
……当副本主持人久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时,即使是一向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波西米亚,也不由从骨子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疲倦。精神一放松,浑身都突然开始疼起来了,尤其是后背,酸痛得几乎要开裂一样;她像个老太太似的嘴里“诶哟”声不断,慢慢趴在了地上,头顶的洋葱也颤颤巍巍地侧过身,一起倒了下去。
“这个游戏不错。”笛卡尔精倒是一点也没有同感,“还算好玩。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可以继续深入的剧情线,比如那个要掩饰自己黑料的大人物……再来一次也不赖。”
“可饶了我吧,我最讨厌推理分析了!”波西米亚躺在水泥地面上,望着游戏结束后连云朵都凝固住了的蓝天,抱怨道:“有什么事,就不能痛痛快快打一架?”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在有了蛇皮的情报以后,要在游戏中找出她的真实身份就不难了:从那四份银行对账单上的人名顺藤摸瓜,她和笛卡尔精很快就发现,其中一个人名Emma Green的生日,与保险柜的密码正好是一样的,都是“1127”。
而旧皮鞋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保险柜密码,也顺势得到了解答:因为在保险柜键盘上,只有“1、2、7”这三个数字键上有她的指纹。旧皮鞋本来就怀疑眼前的典狱长,似乎与道上很有名气、却一直没落网的女性罪犯Emma Green有关系;拿着Emma Green的资料与这三个带指纹的数字键一对比,傻子也能发现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毕竟是游戏,适当降低了难度。”笛卡尔精评价道,“……不然谁干这么高风险的事,还用生日当密码。”
“现在即将执行一次洋葱脱衣。”副本主持人没让他们回味多久,“接下来,你还可以行使一次干扰‘期末考试’游戏的权利——注意,虽然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监狱风云’的目标,但是一天没有给玩家林三酒成功开瓢,你就一天不能出去。”
波西米亚坐起身,觉得嘴巴里一阵阵发干。
“叽”地一声,头上洋葱就又被剥掉了一层皮——她心脏咚咚一跳,只听副本主持人紧接着就开口了:“你以前杀掉的仇家之中,有一个死者的亲友,正在到处找你复仇。”
这算个屁事——要知道,十二界里找她寻仇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她都能拿来下饭吃。波西米亚松了口气,不免又隐隐有些失望。
剥洋葱剥出来的事实,都是随机的……那么“五段生命”一事,她到底该怎么查明白?
“准备好了吗?你现在可以干扰玩家林三酒的游戏了。”
明明游戏时间才过去了一天,她却觉得似乎有好久没见过那个家伙了——“行。”波西米亚一口应了下来,“让我看看她现在怎么样啦?”
说来也不算出乎意料,当“期末考试”游戏再次出现在一人一精眼前时,不管是远处的学生、一排排的课桌椅,还是窗户里白亮的天光……可以说,除了林三酒本人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化。虽然波西米亚这边已经过了两天,但林三酒那儿的时间,却连一场考试的一半都还没走完。
目光落在画面上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画面上的林三酒,此刻仍旧垂着头望着试卷,只是微微地从眼角瞥了一下波西米亚所在的方向——跟上一次相比,现在她的情况一看就很糟糕。
“你……你没事吧?”波西米亚润了几次喉咙,有心想调侃几句,都有点调侃不出口了:“你又做错了题目吗?”
微不可见地,林三酒轻轻摇了摇头。就这么一个动作,似乎都叫她十分难受——她现在倒是不必担心会因为抬头而受监考老师的斥责了:因为从她脖颈后方,不知何时凸起了一只巨大的、颤颤巍巍的半透明鼓包;浅白色的膜包仿佛会呼吸一般,里面隐约浮着什么影子,好像整体都是一个活物。
它长出来的地方,正好在林三酒项圈内侧上方一点点的位置;随着它刚才的一番生长,将项圈也挤向了后方——这么一来,项圈前方就紧紧地勒住了林三酒的脖子,把她攥得满面通红;一望即知,她现在将将处于勉强能呼吸一点空气的边缘,还不至于窒息而死。
“你等等。”波西米亚下了决心,“我的视线可以进入你那边的教室,你把情况写下来给我看……有多余的纸吗?别在卷子上乱写。”
林三酒眨了眨眼,似乎表示了肯定。
随着副本主持人一应声,波西米亚又觉得自己的视线飘飘悠悠地落进了“期末考试”里。她像个能够随意悬浮的小摄影机一样,朝林三酒的课桌上降落下去;后者笔下一行行因着急而有些凌乱的字迹,也在她的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了。
“我已经做完四道题了,前面三道所幸都答对了。我现在正在回答的这一题,给出了某种生物的活动痕迹、它手下受害者的死状、以及生活环境的描述……等等,一共十条线索。这是一道计时题,我需要在20分钟之内,反向推理出这种生物的外貌、习性和能力,整个答题过程中,这种生物都会在我脖子上的鼓包里慢慢长大……20分钟到了以后,如果我没答出来,那么它就会从包里孕育出来了。现在我还有9分钟。”
时间紧迫还写得这么详细干什么!
波西米亚看完了这一段话以后,登时比林三酒还着急,恨不得把刚才她用来写解释的时间再还给她——眼看林三酒脖子后方的鼓包越来越大,她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瞪着它干生气。
笛卡尔精慢慢地飘进了她的视野里,把那只鼓包给模糊得花了一块。
“这个包离她的脑袋倒是够近的。”一团马赛克斟酌着说,“如果结合你即将出给她的题目……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个鼓包里的生物呢?”
第1077章 搅局精
1077
向副本主持人问了几个问题以后,笛卡尔精一脸神神秘秘地飘了回来。当然,这个“一脸神神秘秘”也是波西米亚想象出来的,因为她老是觉得,此时的笛卡尔精肯定就是这个德行。
“喂,我问过了。”它有意压着嗓子说,“你现在就可以把监狱风云中的圆圈之谜,作为一道题目加进她的卷子里去,而且因为你兑换的权利级别比较高,她必须得马上完成。”
“噢,知——马上完成?”波西米亚一愣,“她只有9分钟了!你的意思是,她在9分钟内,不仅要解开监狱风云的圆圈谜团,还得答出这个生物的题目?”
马赛克上下浮动几下,意思似乎是“对”。
“那她不得死得特别难看啊。”波西米亚迟疑了,“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副呼吸困难、大脑都不好用了的样子……”
“趁人病,要人命嘛。”光从这个对话上看,恐怕谁也想不到说话的二人居然是林三酒的友军:“就是因为她不可能在9分钟以内完成两项任务,我们才能够利用这个生物,给她开一下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