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609章

作者:须尾俱全

波西米亚知道这个理由一说,温达肯定会相信她的——因为夜里暗中调查牛肉秘书办公室的人,正是温达。按照笛卡尔精的分析,牛肉秘书身上有调查价值的,唯有一件“勾结格尔探员杀害囚犯”的事;但下午才发生的事,晚上就有人起了疑心、开始了调查,也未免太快了——任何官方组织都不可能反应如此迅速。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有某个人私下对牛肉秘书生出了怀疑。

这个人与囚犯死亡一事肯定有所牵涉,正是因为距离近,才能发现秘书的可疑之处;这么一想,除了送格尔探员去医疗部门的工装男温达之外,几乎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满口都是谎言!”牛肉秘书涨成了番茄色,“她自己也知情,她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个样子的人!”

温达狐疑地朝波西米亚投来了一眼——后者圆睁双眼,比牛肉秘书看着还要无辜生气:“他净胡说!”

“放开我,你个变|态。”牛肉秘书眼见温达全盘相信了波西米亚的演技,气急攻心,又惊又怒:“……你装什么见义勇为,你平时去女子监狱找机会虐待囚犯的事,你自己都忘了吗?”

……原来那几根黑色长发,是这么夹进温达的工装口袋里的?

“我感觉,这个监狱里最正常的人是囚犯。”笛卡尔精咕哝了一句。

温达显然被说破了隐秘,登时恼羞成怒,一拳砸在牛肉秘书的后脖颈上:“闭嘴,老实点!”后者被他一砸,眼睛都不由翻了白,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一句了;工装男四下看了看,拎起秘书的衣领,一边把他往会议室里拽,一边对波西米亚说道:“温特斯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先把这个家伙关起来,你过后再慢慢处置。”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喉咙里仿佛灼烧着一团火。

见牛肉秘书扑腾扭打着,还是被工装男一路拖进了会议室,她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倚着墙软下了身体。再坚持一会儿,这个破游戏就要结束了……清晨的阳光透过一楼大厅映进来,染亮了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她愣愣望着灰尘像金点一般浮舞着,忽然抬起手,指着天花板角落里的一个白色机器问道:“那是什么?”

那个白色机器迅速就模糊了,化作了一团马赛克。过了一会儿,笛卡尔精重新降了下来,报告道:“唔,机身上的字样是雾化加湿香薰机……不光是这一个呢,我看了看,其他房间里也有。”

……香薰?

末日以前的人确实有时候吃饱了没事干,挑挑拣拣、要求繁多。波西米亚皱着眉头,在她对于末日前社会的有限认知之中,使劲搜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啊!”

“吓我一跳!”

“我知道秘书是怎么让我中毒的了——林三酒说过!”波西米亚眼睛都亮了,“有一次她叫我帮忙洒消毒剂,我懒得动,就提议把它用特殊物品喷洒在房间里——那个时候,她告诉过我!她说,如果是用超——超什么玩意雾化的消毒剂,被人吸入肺里的话,那就会造成致死性——致死性——”

笛卡尔精叹了口气。

“超声波。”它的情绪很低落,“和致死性肺炎。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一知半解的,却比我这个本来就知道的人早一步反应过来了。”

“很简单。”波西米亚的理由无可辩驳:“因为你没有鼻子,闻不见消毒剂味。”

笛卡尔精没了话说,只好咳了一声:“你把杀人方法说出来了,洋葱却没剥皮,说明你猜对了。牛肉秘书为了杀你,也算是费尽心思了,这两样东西平平常常,谁能想到有什么不对劲?你就算死了,恐怕也会被人误以为是急病发作。”

波西米亚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

“……我说。”她浮起了狐疑,扫了一眼门半开着的会议室。“温达怎么还不出来?”

第1073章 正义一定会被邪恶打倒的!

在一片寂静的走廊里,波西米亚立起耳朵,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了纸张被翻动时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还有人在低低地说话,那声音也许是牛肉秘书的,含混轻微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她慢慢扶着膝盖站起身,一步一步顺着墙来到了会议室外。

“……我说过,调查局……早就对她产生了怀疑……银行单子上那几个人名,都是她……”

果然是牛肉秘书——他挨了好几下,被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此时在门外听着很费劲;波西米亚想再贴近一点,往前迈了一步,不料却忘了天光是从自己身后映进来的,脚下影子才在会议室地面上一晃,牛肉秘书突然就止住了声音。

纸张翻动的响声也跟着停了。

见自己已经暴露了,波西米亚硬着头皮一转身,从门后探进头,叫了一声“温达”——工装男此时正站在一片翻倒的桌椅中间,脚边散乱了一地文件;他闻言一抬头,将手里一只装着犯人卷宗的牛皮纸袋放在了一旁:“温特斯小姐,我正好发现了一些你的东西。”

牛肉秘书早就失去了往常干净文雅的模样,赤红着一张脸,双手被用塑料条捆在了一张桌子上,死盯了一眼波西米亚,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气。

“你最恨的不就是监狱里这些吃着税金的渣滓吗?”他将目光挪开,仿佛波西米亚不存在似的,当着她面重新对工装男劝道:“……让一个调查局员工杀了一个渣滓,对,从法理来说,我是违法了……可是从道德上来讲,真有什么严重过错吗?还能比她的过错更大吗?她暗中收了囚犯的钱——”

“这都是给你的提示,好好听着。”笛卡尔精插了一句话——它这句话不插还好,反而叫波西米亚没听清牛肉秘书后半句话说了什么。

温达低下头,避开了波西米亚的目光,在一地的文件上看了几秒,忽然弯腰捡起了一个信封——要是没记错的话,正是那几份银行单据的其中之一。

她记得这个人好像确实不太稳定——他一开始就说过,他的儿女不知怎么没了,而造成他们死亡的罪魁祸首,正在这个监狱里服刑。从几个提示来看,他对所有在押犯似乎都抱着完全不讲道理的仇恨,甚至还会找机会虐待女囚……现在该怎么处理眼下这个情况,可得费点心思了。

“你们说什么呢。”波西米亚皱起眉头,“什么我收了钱?这些东西是我的?”

温达蓦地抬起了头:“这些不是你的文件吗?”

“我记得那几个文件袋,好像是犯人卷宗对吧?”要说波西米亚有什么事干得最拿手的话,那一定是抵赖否认、栽赃陷害和转嫁责任了:“……这些卷宗材料都是在档案室里,由秘书管理的,怎么在这儿?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

“……是银行单据。”工装男有点儿犹豫地说,“是一个叫做Emma Greens的女人的账户……里面有很多钱。”

“这个人是谁啊?”波西米亚睁圆眼睛,长睫毛眨了眨。

温达尴尬地抿了抿嘴——不等地上牛肉秘书说话,她赶紧先发制人,对着秘书喝问道:“你把档案室的材料都带出来,是要干什么?之前两位探员跟我说过,他们要调查这间监狱里外勾通一事,是不是也和你有关?你把犯人卷宗都弄出去了?这些可是机密文件!”

“也不算那么机密——”副本主持人的声音突然见缝插针地响了起来:“唔,你这话讲得不够专业,但是也可以硬解释成你是在糊弄温达……算了,一会儿还是给你的洋葱剥层皮吧。”

波西米亚几乎能感觉到头上的洋葱一颤。

这个小插曲一结束,工装男的脸上就浮起了几分犹疑。他的头脑没有牛肉秘书那么灵光,被波西米亚几句话一说,又动摇起来了:“对啊,你说这些以陌生人名字开的账户,都是温特斯小姐的,你又有什么证据呢?可以说是她的,不也可以说是你的么!”

“你与格尔探员暗中串通,导致一个重要污点证人死亡,又因为被我发现了而袭击我……被抓了现行,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波西米亚面朝着牛肉秘书,话却是说给工装男听的:“你想指控污蔑我什么,那么你就去找司法官员说,凡事都要走程序——温达!”

工装男抬起头。

“你把地上文件收拾一下,这些可能都是重要证据,收好之后锁上门,跟我过来一下——”不等他有机会发问,波西米亚哼了一声:“说不定我们以后能看见他出现在铁丝网的另一边呢!”

工装男一时间好像也有些被搅糊涂了,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意思,把文件收好、又锁上了会议室的门,这才赶了几步跟在她身后,问道:“去哪儿?”

“对啊。”笛卡尔精也浮了起来,看得叫人头晕:“你要带他去哪?我跟你说,你刚才那一番糊弄,我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这个人心里已经对你有了怀疑的种子……”

“我知道我知道。”波西米亚用气声应付了一句,“还他妈种子,你要吟诗啊。”

笛卡尔精气鼓鼓地飘开时,后面又响起了工装男的声音:“温特斯小姐?”

“噢,是这样的。”波西米亚在这种时候脑筋转得快极了,忽然想起了他虐待女囚一事:“……之前男子监狱那边,有人对你作出了投诉,说你动作语言都很粗暴——不,我当然不相信,这一点你放心!但是你也知道,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找找,看看到底是哪个犯人和秘书勾结了。”

这件事竟然交给温达来干,难免让他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跟着波西米亚走了。笛卡尔精的措辞方式被嘲笑了一回,似乎让它很不高兴——它硬生生一路憋到了监狱,等过了两道铁门之后,才终于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波西米亚四下看了一圈。

每一层、每一条走廊上的一间间牢房,都能在入口处被她纳入眼底。敲击铁杆的声音,狱警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几声喝骂……都在监狱内部形成了一片回音,浪潮一样击打着墙壁。

“你不是吃过一个犯罪学家嘛。”她用意识力包住了声音,答道:“那你肯定明白一件事……监狱方面,原则上是不会和犯人谈判的。”

这一点她还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碧落黄泉里这样的“末日前娱乐”很便宜,所以很受大家欢迎,往往每个区域都有一些固定播放点。笛卡尔精稍一思索,答道:“对,要是囚犯抓住了什么条件要谈判的话,那一点用也没有。”

它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你……你这个人犯起坏来,还真够得心应手的。”不久以前还心心念念要吃人的笛卡尔精,此刻充满了惊讶:“你想让他被抓住!”

再怎么戒备森严的重型监狱,也是由人力管理,那就难免会出意外。进入监狱的非囚犯人员,其实比一般人想象得还要多——探监的人,公检法的人,记者,甚至有时还有来上实地课的学生……万一真的发生了囚犯抓住了人质这种小几率事件时,那么警方是绝对不会和囚犯进行谈判、用条件赎回人质的。

为了不鼓励以后的犯人有样学样,除了尽可能的一些劝服、救援工作之外,被抓住当人质的倒霉蛋,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止是被抓住。”波西米亚冷哼了一声,“为免夜长梦多,我得让他今天死在这儿。”

“他还救了你一命呢!”

“你是不是傻,这是游戏NPC,又不是真人。”

说来也怪,以前就算是对真人恩将仇报,好像也没有什么毛病——谁知道今天救她的人,明天会不会杀了她?为了保自己命,有什么不能干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手段都变得软和黏糊了不少,甚至对着笛卡尔精的质问时,波西米亚都感觉得为自己辩解一句了。

……都怪林三酒,婆婆妈妈肯定传染。

她运气不太好,偏偏这个时候连一个进行转移交接、走在路上的犯人都没瞧见。在经过蛇皮的牢房时,波西米亚的余光正好瞧见了那个高大健硕的黑影,正倚在栏杆上,一侧眼皮低低地沉着。

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随即转过头,在温达看不见的前方轻轻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接下来的事情,既顺理成章,又隐隐叫人心惊动魄。哪怕是被关在了铁栏之后,当蛇皮骤然发动袭击的时候,还是令人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那双手臂朝前一舒一抓,像捕小鸟似的将工装男的脖子给掐住了,一把拉到了栏杆上,撞得栏杆发出了一阵闷响。

警卫们都被惊动了,怒斥着冲了过来,无数警棍像雨点一样落在了蛇皮露在栏杆外的手臂上,嗙嗙作响却不能动摇它丝毫——那手臂上肌肉虬结坚硬,像一截历经时日的木头;随着粗壮肌肉逐渐紧绷浮凸起来,温达的身体也逐渐软绵无力了下去,终于一滑而摔倒在了地上。

“所以,这个游戏里最大的反派是你。”笛卡尔精喃喃地说。

第1074章 监狱风云结束了——吗

1074

“快,蛇皮袭击人了——”

“这边,温特斯小姐,没事吧?”

在纷至沓来的嘈杂人声中,波西米亚低低地出了一口气,松下了肩膀。看见过文件的工装男死了,接下来只要把秘书也处理掉,她应该就安全了……

“退后!退后!”一个狱警冲铁栏杆后的蛇皮发了狠,怒声喝道:“你有大麻烦了!”

“什么大麻烦?”像小山似的男人低沉地一笑,眼皮半耷拉下来:“……把我关进监狱里?”

他好像根本不把狱警看在眼里,除了抽回手臂之外,连一步也没往后退。工装男正好倒在他的脚边,像一卷歪下去的破毯子,了无生机。波西米亚刚要转开目光,突然急急一扭头,眼睛盯在了他鼓囊囊的腰间;就在同一时间,有狱警抬高了声音:“等等,他好像还没有死——”

这句话说到一半,立即变成了一声惊叫:“他身上藏了枪!”

波西米亚此时早已纵身朝几个狱警身后扑了过去;工装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半躺在地上,仰头望着牢房内的蛇皮,一张脸扭曲得几乎不像本人了——在骤然响起的几声沉重枪响里,惊叫声、怒斥声、脚步声、子弹打在金属栏杆上的回响……全都在波西米亚身边乱成了一锅粥。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站在她身前的狱警被反弹的子弹给打穿了肩膀;紧接着,蛇皮“轰隆”一声倒了下去,她隔着栏杆飞快地一扫,只能隐约瞧见他抽搐的腿脚,显然也中了弹。

“放下枪!”狱警们纷纷从牢房前退开几步,将温达给半包围住了。众人在监狱内时都是不配枪的,此时人人都是一脸苍白;那个月亮脸狱警朝温达喝道:“你不能在这里拿枪,立刻把枪交上来——你已经打中他了,不要再造成无谓伤亡了!”

工装男使劲咳嗽了几声,一手摸着自己的喉咙,一手晃了晃手上的枪,嘶哑地命令道:“都给我滚开点!温特斯呢?”

“你是指……温特斯小姐?”

工装男冷笑了一声,“正是她。要不是她特地带我进来,恐怕我也不会被攻击——她人呢?出来!”

几名狱警倒是忠于职守——他们反而走近了几步,将波西米亚给挡在了身后。月亮脸好声好气地劝道:“蛇皮突然冲你发难,谁也没料到……你冷静一点,把枪给我。”

“我看你怎么办。”在狱警与温达交涉的时候,笛卡尔精从波西米亚的脚边浮了起来,“你看,作恶的风险太大了……做人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才是最省心的嘛。”

“不用你来教我做人。”波西米亚嘀咕了一声,想了想:“这家伙的枪……是格尔探员的吧?”

在格尔探员“犯病”的时候,把他送去医疗部门的就是温达;而当她事后看见格尔探员的尸体时,她记得尸体上已经换成了一身病号服,手枪早就没了影子。女医生直到被逮捕也没有持枪反抗,显然枪并不在她的手上,那么能趁机悄悄摸走手枪的人,只剩下温达和护士了。

“你……又要干什么?”笛卡尔精问道。

“你看,在我任职期间,一个囚犯被枪杀了……旧皮鞋本来就对我充满怀疑,我可受不了他顺藤摸瓜地往下查。”波西米亚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完美地蜕变成了一个腐败官僚——“他有虐待女囚的记录,手里的枪弹又和格尔探员身上的枪伤一致……不用他顶罪我都嫌浪费。等大家都认为赫尔辛是被温达杀了的时候,就没有人会去查小处女;不查小处女,就更加查不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

波西米亚越过人群,探头往外扫了一眼。工装男被半包围在牢房前,身后就是铁栏杆,可以说是插翅难飞;她想了想,扬声吩咐道:“……大家先把路让开,放他走。”

好几个狱警赫然转过头来,都吃了一惊。

“他手上有枪,太危险了。”波西米亚保持着一张严肃面孔,吩咐道:“现在暂时别激怒他,很可能就是他杀了赫尔辛——”

话还没说完,温达忽然抬起了手枪口——他情急时竟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反而直接循声朝波西米亚所在之处接连放了好几枪,登时将人群再次搅成了一窝受惊的蚂蚁;混乱之中,惊声四起、人仰马翻,连波西米亚也没看清自己到底是撞上了谁,就和狱警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走廊内其他牢房的犯人们全都沸腾了。在温达朝外逃去的时候,无数手臂像丛林一样从铁栏杆后探了出来,扬扬摆摆地抓向了他,目标自然都是他手里的枪——温达跌跌撞撞地冲了几步,终于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拍在了地上,手枪远远地从走廊地板上滑了出去。

“抓住他!”不知是谁喝了一声;几个狱警反应极快,不等他重新爬起来拿到手枪,纷纷扑了上去,将温达牢牢地按在地上制服了。

波西米亚赶紧走上前几步,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地用衣角包住了手枪,将它作为证物收了起来。

身为本游戏中的头号大反派,她借口要把证物锁起来等待调查,一个人回到了办公楼。赶在其他工作人员来上班之前,她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轻轻松松地将最后一颗子弹送进了牛肉秘书的身体里;波西米亚不但没忘记拆掉绑住他手腕的塑料条,还给他揉了揉手腕,趁着尸体还温热时,把捆绑的痕迹给消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