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573章

作者:上汤豆苗

相较于长弓军的异常,王平章更关注裴越的藏锋卫,在王大喜带领的人手发回密报,确认裴越最多只带着少数亲兵返回,藏锋卫大半主力仍在荒原深处,小半骑兵停留在化州归德府城,他才放下心来。

不谋全局者必败无疑,王平章反复推演过此战的所有细节,将大梁各部军队可能导致的变故都考虑其中,这才决定提前发动。

可是禁军没有背水死战,反而此刻依旧在保存有生力量,这说明开平帝仍旧有把握绝地翻盘。

难道靠的是裴越和那支仅有千骑的背嵬营?

而且裴越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但是便如刘质所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只会加速失败。

王平章吐出一口浊气,扭头望向身后的一名武将,指着枕戈待旦的一万步卒说道:“出兵!”

“遵令!”

武将在马上抱拳行礼,眼中爆发出炽热的杀意。

最后的生力军将投入战场之时,东面忽有数骑飞奔而至,这是王平章先前洒出去的斥候。骑士在尚有六七丈时便飞下马,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王平章身前,双膝跪地无尽惶恐地说道:“禀国公爷,东面有大军前来,人数……人数至少有数万!”

刘质眼前一黑,旋即怒斥道:“狗屁!京都哪来的数万大军!”

斥候哭丧着脸说道:“殿下,小人说的是真话!”

刘质还要再骂,王平章却抬手截断他的话头,望着斥候平静地说道:“何人领军?”

斥候连忙回道:“中山侯裴越!”

王平章微微皱着眉,策马向东面行出十余步,望着极其宽阔的御街尽头。

刘质等人跟随左右。

约莫一炷香过后,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进他们的耳中,没过多久便看见一队队男子整齐列队而行,他们披着老旧残破的轻甲,手中拿着各色不一的兵器,将宽阔的御街填得满满当当,一眼根本望不见尽头。

正如斥候所言,这是一支无法计算人数的大军,却不可思议地出现在叛军眼前。

这支大军的将士们看起来饱经风霜,年纪大多在三十岁以上,有些人甚至露出中年人的沧桑之态,可是他们军容无比严整,比起叛军那些年轻力壮的士卒少了一些锋芒,多了几分沉稳与厚重。

如山之韧。

京都是一座居民近百万人的大城,常备守军为禁军和京都守备师,军卒在退出行伍后依旧会在城内生活。

开平帝勤政爱民十七年,让大梁的国力成为世间诸国之首,自然不会亏待这些为他守卫京都的老卒,不会忘记这些早已退出行伍在尘世中讨生活的老卒。

即便城破,即便叛军汹涌如潮,可是他仍旧有信心将这座城变成逆臣贼子的地狱。

王平章望着远处的大军,垂首微微摇头,轻叹道:“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对面响起裴越略显疲惫但是依旧坚定的声音。

“全军听令!”

“侯!”

应者如云。

裴越扬起手臂,猛然挥下。

“杀!”

第1073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十)

京都以西,鏖战如酣。

西营骁骑卫主力近万精骑,在广阔的平原上分散成三个冲锋阵型,挡在长弓大军的必经之路上。

谷芒亲领骑兵在前,苏武统率步卒在后,以根本不在意自身安危的决然气势强行冲击,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通道路,赶赴京都救援。

北郊,首阳山矿场西南约七八里处。

武定卫一半步卒和平南卫全军放弃车阵的庇护,任由龙骧卫的骑兵不断袭扰,在保持阵型的大致完整下,全速向南前进。

南城,京军南大营主阵地。

相较于别处的波澜壮阔和惊心动魄,这里呈现出极其沉闷和尴尬的局势。从高级武将到普通士卒,所有人都停留在阵地上,不约而同地望着中军大旗的方向。

主帅罗焕章在发出撤兵的帅令之后,便再也没有新的命令发出。

帅帐之中,罗焕章平静地坐在主位上,望向神色悲痛的罗克敌,缓缓道:“不必难过,裴越历来言而有信,他既然开口允诺会保住你和南营那些不知内情的普通士卒,定然就会做到。至于为父,活了五十三年,亲手杀过上千他国敌人,此生倒也不算虚度。”

罗克敌哀声道:“父亲……”

罗焕章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感慨道:“当年在国公爷麾下,为父打仗最不要命,对敌人剜心饮血乃平常事,因此落得浑身是伤。如今年华苍老渐难支撑,尤其是阴雨天的时候四肢百骸无不作痛,偏偏又死不了,真是令人烦恼。”

他抬眼望着旁边架子上的兵器,似笑非笑地说道:“像为父这样早就该死的人一直苟活着,国公爷那般顶天立地的豪杰却潦草残生,何其滑稽啊。王平章确实对你父亲有些恩情,可那些恩情还不足以抵得上谋反的大罪。为父之所以要这样做,其实只是想为国公爷讨个公道。”

罗克敌双眼泛红,凝视着罗焕章刚毅的侧脸,低声道:“父亲,儿子想带您离开此地。”

罗焕章摇摇头,意兴阑珊地说道:“你可知道,为了护住像你这样的人,裴越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更何况为父已经答应了他,岂能言而无信?为父不愿自尽,只是想让陛下能够下旨诛杀出口恶气,这样才能配合裴越行事。”

罗克敌一声叹息,很快便明白自己的想法很自私。

罗焕章缓缓道:“世人都说陛下是位好皇帝,其实这个评价倒也没错,只不过好皇帝是相对大梁百姓而言,至于像国公爷那般为国朝抛头颅洒热血的英才,又有几个能善终?再贤明的皇帝,也逃不过功高震主这四个字。”

他转头望着罗克敌,郑重地道:“往后用心追随裴越,依为父看来,这从古到今颠扑不破的君臣相疑,或许只有他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破解之法。”

罗克敌心中大悲,颤不能言,唯有双膝跪地行大礼。

罗焕章淡然地受了这一礼,然后摆摆手道:“去罢。”

罗克敌眼含热泪,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退出。

罗焕章独自卸甲,然后回到主位上坐下。

他一身朴素白衣,遮盖住满身伤疤,目光从容平和,静静地等待着那道索命圣旨的到来。

一缕明亮的光线透过掀开的门帘射进来,混杂着漂浮的灰尘,如这永远无法黑白分明的人间。

……

京都,皇宫前方御街之上。

鼓声起,万军铿锵前行。

裴越以秦贤亲率的武定卫四千锐卒为先锋,萧瑾和谷梁亲自招募归来的京军老卒为主力,沿着宽阔平整的御街,朝着承天门南侧的叛军发起毫不迟疑的攻势。

如果他们再迟片刻,王平章便会将身后的一万步卒投入到进攻之中,身边说不定只会剩下少量亲卫。但是裴越不能再等下去,因为今日之战各方算计,稍有差池就会酿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他已经听闻宫中那场惨烈的爆炸,知道开平帝已然身受重伤,虽不能确定更加详细的状况,但是他此刻面色冰冷,遥望着远处的叛军,眼中的杀意根本无法隐藏。

王平章一声令下,步卒分出一半,在东面长街上列阵以待。

当此时,皇宫中杀声震天,但是叛军仍旧未能取得决定性的优势。禁军在收缩防线之后,成功将叛军拖入复杂地形的白刃战,处处可见数十名身材高大的士卒混战在一起。

皇宫内数千间房屋层楼叠榭,若论对宫中地势的辨认,西营叛军自然无法与禁军相提并论。

王平章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通过斥候的接连回报,他已然大致判断出当下的局势。

刘质等人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是当他们看见己方步卒组成的前沿阵地很快被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大军击破,不由得尽皆浮现惊慌失措的神情。

但见裴越和秦贤各领一支精锐步卒为箭头,从御街两侧漫卷而来,三万多名从京军退下来的老卒紧随其后,犹如一股自海天交界之处而起的浪头,沿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快速堆叠,然后遮天蔽日劈头盖脸地砸在叛军的头上。

阵型摇摇欲坠。

其实在这支大军出现的那一刻,王平章便能预见这个结果,可他仍然不愿立刻撤退,因为他想再等一等,哪怕只是等上片刻,只要己方主力能够击溃禁军,他便要带着所有人进入皇宫。

因为他想再见一面开平帝,还有很多话想要亲口问问那位龙椅上端坐十七年的大梁皇帝。

只可惜……

“魏国公,眼下该怎么办?”

“国公爷,敌军势大,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了。”

“父亲,儿愿领军断后,恳请父亲与六殿下立刻撤退!”

周遭纷扰喧杂,所有人焦急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王平章恍若未觉,抬眼望向远处混乱惨烈的战场,看见裴越挥舞长枪无人能敌,继而又隐约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左肩上血染战袍,显然在之前受了伤。

以裴越如今的地位和能调动的军力,一般不会直面太危险的境地,想来能在他身上留下这样一处伤势的人,极有可能便是自己的长孙。

视线中浮现王九玄的面容,王平章喉头蓦然涌起腥味,随即强行压制下去。

他再度望向皇宫之内,厮杀声依旧,显然禁军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东面裴越率领的大军不断向前施压,长弓军就在城西,北营大军亦在赶来的途中。

一旦最后的防线被突破,他和西营所有将士必然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届时即便插翅也飞不出京都。

大势已去。

王平章神色复杂地笑了一声,然后无尽苍凉地对身后的次子王忠嗣说道:“传令,撤兵。”

他往常沉稳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垂暮之年的死气。

第1074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十一)

尖锐的鸣金声响彻京都北城。

很多叛军将士在听到退兵的号令之后,不由自主地泛起茫然的神情,不少人甚至因此丧命于禁军的刀枪之下。他们不明白为何明明只差一步却要放弃,只要再坚持片刻时间,说不定禁军就能溃败,等到占领整座皇宫,将天家和朝堂重臣握在手中,结局如何犹未可知。

然而王平章终究比他们看得要更远一些,在裴越所率大军出现之后,他便明白此前京都守备师一直在萧瑾的指挥下保存实力。如今宫中有谷梁和萧瑾两人坐镇,近处有裴越领兵步步逼近,城外有两支大军赶来,局势已经非常明朗。

再拖延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开平帝以自身为诱饵的陷阱之中。

在一万步卒挡住京都老卒之时,攻入皇宫的西营叛军飞快后撤,王平章、六皇子刘质、长兴侯曲江、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徐寿以及一众武将和王家子弟在虎豹营的保护下,率领残军往西城退去。

御街那一头,裴越在听到鸣金声之后便停止前进的步伐,不远处的秦贤立刻赶了过来。

“侯爷,王平章和刘质要逃!”他大声说道。

裴越微微颔首,幽幽道:“我知道。如今长弓军已经逼近西城,王平章的后手挡不住太久,后路很快就会被堵住,他带不走太多人。兄长,这里交给你指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冥顽不灵的叛军务必斩尽杀绝,那些愿意放下兵刃投降的人,可以暂时收押起来等候朝廷发落。”

秦贤身为武定卫指挥使,领兵打仗的经验十分丰富,临时暂代指挥没有任何问题。然而他并未立刻应承下来,只望着裴越左肩上的伤处,担心地说道:“侯爷,你的伤势虽然不重,可是就算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连续的苦战,卑职恳请你暂时坐镇后方指挥全局!”

裴越脸上一丝笑容也无,沉肃地说道:“兄长,有些事不亲手去做,我怕后半辈子每晚都睡不着。”

秦贤轻叹一声,默然无语。

裴越一字字道:“传令,反攻!”

秦贤望着他坚定的眼神,便垂首行礼道:“遵令!”

三枚特制的烟火令在皇宫上方炸开。

数万老卒同时厉声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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