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137章

作者:上汤豆苗

侍女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有些紧张地念道:“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林疏月不知何时坐在谢新词方才的桌边,提笔将这上半阕写下来。她的书法骨筋、皮肉、脂泽、风神俱全,神气骏快飞扬,气势飘逸超迈,浑不似弱女子手笔。

又听那侍女念道:“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京城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花魁们纷纷陷入沉思之中,已经没人在意侍女最后说的那句“裴爵爷还说,这也是他府中丫鬟名桃花者所作,也只记得这两首,再便没了。”

林疏月写完整首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眼中泛起惊艳的神采。

谢新词忽然说道:“姐姐们,稍后你们能不能不选这位裴爵爷呢?”

其他人没有答话,段雨竹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谢新词便来到她身旁,缠着她撒娇道:“雨竹姐姐,你最疼我了,知道我平生最喜词作,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词坛大家,你就帮我一回嘛。”

段雨竹失笑道:“那位词坛大家并不在此,你可以去京都寻她呀。反正他也说了只此两首,难道他还会拿出第三首打自己的脸?还是让我去和他讨论一下剑道,说不定还能帮你套出只言片语。”

两人显然极为熟悉,段雨竹根本不会被这位少女词家迷惑。

林疏月默然不语,心中却有了决意。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逢场作戏,毕竟自己能逃出生天,多赖那人相助,所以才帮她做事。如今看来,似乎这位少年爵爷本身便有不同凡响之处。如果他能帮助自己,那么此身何惜?

此刻还在赏花的裴越尚且不知,他抛出这首苏幕遮只是为了钓一下花魁中的鱼,却没料到将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

第248章 九连环

舞尽天魔之态,歌欺裂石之音。

九大家联袂表演的节目令裴越眼前一亮,不仅仅是她们舞姿与歌喉的曼妙,更引人好奇的是节目的内容。这并非是单纯的歌舞,也不是正统的戏剧,而是用几幕表演串联起来的故事演绎。对于裴越来说,这更像是他前世看过的音乐剧,再加上九位花魁皆是人间美色,无疑更加赏心悦目。

大幕落下之后,裴越终于在今夜第一次露出由衷的赞赏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落在有些人眼中,便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意。

再联想到方才裴越连薛涛的面子都不给,却被那花魁林疏月一番话打动,愈发显出温柔乡是英雄冢的真理。灵州别驾刘仁吉悄悄给刺史薛涛递了一个眼色,心思不言自明。少年慕艾乃是天性,既然这位少年显贵的武勋软硬不吃,不如另辟蹊径徐徐图之。

刘仁吉心里很清楚,九大家中至少有三人是薛涛的心腹。

薛涛微微颔首,如果能让裴越迷失在红粉丛中,那他花费精力培养出来的花魁也算物尽其用。

九大家退往后台,并非是像裴越想象中那般站在台上挨个说出自己看中的贵客。想来也是,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文雅内秀,哪里会用那种太过粗俗外露的方式。

俄而便有九位绿衣侍女手提花灯立于台上,灯面上分别写有各家青楼的名号,从右边开始分别是元章阁、月下楼、松竹馆和佩玉阁等等,最左边那盏则是秋江楼。

纵然今夜裴越大出风头,凭着两首绝妙好词将灵州一众官员与那几位才子压得不敢吭声,但到了此时此刻,那些人心中未必没有期望。需知今夜芙蓉宴,他们能够上到顶层便已经是灵州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物,如果再能赢得某位花魁的青睐,足以成为往后数年最得意的谈资。

刺史薛涛看了一眼别驾刘仁吉,后者会意,对台上侍女说道:“依次揭开罢。”

右边第一盏花灯来自元章阁,花魁名叫锦书,乃琴棋书画之中的书法大家。

众人抖擞精神,尤其是那几位灵州才子,他们很清楚裴越在前几楼并不算出彩,再加上这些人自信琴棋书画均强过裴越,所以此刻算得上翘首以盼。

元章阁的侍女朝众人屈身福礼,然后缓缓转动花灯,终于在略显紧张的气氛中,露出一个银钩铁画的“裴”字。

很多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锦书亲笔所写。

那些才子们大失所望,同时心中默默愤恨,只当这位醉心书法的花魁也是庸脂俗粉,被那京都来的少年权贵身上的爵位迷住双眼,真是何其可恨又可怜。

秦旭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转头看着裴越,半是羡慕半是心酸地道:“裴兄弟,看来这位锦书姑娘很喜欢你的那句诗。”

刘仁吉凑趣道:“可是那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确是好诗,只不过仅有一句难窥全篇风貌,令人有些惋惜,不知裴爵爷是否愿意将此篇补全呢?”

裴越神情自若地道:“此句是我无意中听来,并非我所作,更不知要如何补全。”

开什么玩笑,让他把长恨歌写出来不是自讨苦吃?这首诗不同于那两首词,其中大量用典,裴越压根没法解释,而且他也没有随便改动原作的能力。

刘仁吉打个哈哈,此事便一笑而过。

接下来便是月下楼的侍女,只见她缓缓转动花灯,后面同样是个“裴”字。

墨凝擅画,但她之所以选择裴越,并非是这少年权贵的素描图如何惊艳,更多的是因为她历来性情跳脱,想要和谢新词玩闹罢了。可是堂上的这些人并不知情,见她同样选择裴越,许多人的脸色便很难看。

九大家是灵州人捧出来的花魁,眼下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一个京都人,这让堂上高官名流们的脸面往哪放?若非刺史薛涛还能保持一脸平静,恐怕某些人早就按捺不住,即便畏惧裴越的文采也要闹上一闹。

随着云来阁、松竹馆和佩玉阁的花灯依次转过来,上面尽皆一个“裴”字,这下不光是那些才子们如丧考妣,就连别驾刘仁吉都微微变色。

裴越自己同样有些吃惊。

段雨竹之前在剑舞时大胆示警,所以她选择自己不算意外,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夜长谈,那便不必等日后再寻机会。坐镇八楼的谢新词也可能选择裴越,因为这位花魁既爱词作,同时还是薛涛的人,想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连续出现五个“裴”字。

刺史薛涛看起来还算镇定,但笑容已经略显勉强:“裴钦差不愧是少年英雄,能得众花魁一致青睐,不失为芙蓉宴上一段佳话。”

裴越此刻锋芒尽敛,谦逊道:“方伯谬赞,可见灵州乡风淳朴,特意照顾我这个外乡人,怕我没人选中会丢了颜面,此皆诸位教化之功。”

与方才的犀利和缜密相比,裴越这番话姿态放得比较低,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局面有些失控,所以尽可能挽救一二。

事情果然向他猜测的那样发展,接下来萧清吟、李枕书和谢新词三位花魁均写了一个“裴”字。

芙蓉宴原本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往年这些花魁们顶多会有两三人选择同一个名字,那便已经算是惊人之举,然而与今夜八个整整齐齐的“裴”字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

最左边那位来自秋江楼的侍女感受着堂内严肃又冷峻的气氛,不由得身体微微颤栗,在刘仁吉严肃的眼神注视下,她艰难地转动花灯,那上面是林疏月潇洒飘逸的亲笔字。

裴。

“哗——”

此刻众人终于无法忍耐,一时躁动声甚嚣尘上。

芙蓉宴数百年历史,这是第一次花魁们的选择完全一致。裴越纵然风光,可上到灵州刺史薛涛下至没有官身的才子,所有人都成为他的背景板和踏脚石。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整个灵州最有权势的中坚力量。

裴越心中泛起苦笑,他原本只是想钓鱼,却不曾会出现这样的结局,隐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第249章 软玉温香

如果裴越有未卜先知之能,他肯定不会在林疏月出面的时候继续留在此处,至少也不会拿出那首苏幕遮。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且不说那首词将来会带给他的麻烦,至少眼下也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局面。

九位花魁的一致青睐固然风光,能最大程度地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心,但对裴越来说这不算什么好消息,因为人心善妒,他很有可能成为绝大多数灵州男人心中的公敌。

自从踏进朝风楼以来,裴越一直在思考刺史薛涛的真实用意。

从九层楼的考验到最后的图穷匕见,薛涛的想法不算复杂,这位一手掌控灵州大权的刺史只想拿到蜂窝煤的专营之权。姑且不论他这样做的真实目的为何,裴越之前的应对没有任何问题。他之所以敢公然拆穿薛涛的谎言,不仅是因为自己的钦差身份,背后站着皇帝和东府,更重要的是灵州绝非铁板一块。

就连京城都暗流涌动,并非人人一心忠君报国,遑论灵州一地?薛涛就算手段再老辣,也不可能将灵州所有官员名流调教得如同一体,荥阳知府赵显宏便是最明显的例子。

任何地方的官场上总不缺少野心家,裴越想要顺利撕开灵州厚重的帷幕,必须主动站出来成为对抗薛涛的一面旗帜,这才是他今夜所作所为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花魁们的倾慕反倒成为一道枷锁。

薛涛显然也想明白这个道理,此刻他望着裴越的笑容真诚几分,温和道:“九花齐放,数百年仅此一例,裴钦差凭此便可流芳百世。本官当命人以文记之,篆刻于碑上,便立在这秋江池畔,以供世人景仰。”

这个应对可谓老辣迅速,直要将裴越彻底塑造成全灵州男人的公敌。

事已至此,裴越并未示弱,那样只会平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淡然微笑道:“单为我一人树碑立传恐有不妥,方伯不妨命人将今岁芙蓉宴所发生之事详细记载,如此不是更加妥当吗?”

薛涛眼神一凝,愈发觉得这个京都来的少年权贵蛮横而不知礼。

如果将事情首尾全部写上去,裴越固然会被世人所嫉妒,可他薛涛又算什么呢?

堂堂刺史之尊,第一次驾临芙蓉宴,居然没有一个花魁选择他,岂不是更加丢人现眼?

刘仁吉心知不妙,连忙插话道:“裴爵爷,不知您中意哪位花魁呢?”

裴越眼神满含深意地望着薛涛,潜台词已经非常明显:你要是给我树碑立传,我就把今夜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去,大不了一拍两散,看谁更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九花魁的选择已经无法改变,但裴越不希望看到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所以必须要将这件事控制在朝风楼之内。或许芙蓉宴结束后,难免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去,那样至少要比树碑立传强得多,说不定还有可利用的机会。

刘仁吉见他不答,只能转向对薛涛说道:“方伯,芙蓉宴乃是民间传统,官府立传不甚妥当,不如暂且放置,以后再议?”

薛涛面色寡淡地颔首道:“可。”

裴越仿佛此时才听见方才刘仁吉的问话,微笑道:“刘别驾,依你之言,我可以在九位花魁中任选一人?”

刘仁吉点头道:“正是此理。”

裴越稍稍沉默,众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其实心中或多或少都有嫉妒之意,毕竟这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翻牌子,九位花魁谁不是相貌才情均十分出色之人?同为钦差且还是正使的秦旭满脸落寞,此刻他多希望自己能取代裴越,但他嘴唇几次翕动,最终还是不曾开口。

片刻过后,裴越微笑道:“既然芙蓉宴是在秋江池举行,那我便选林疏月林大家。”

刘仁吉心领神会道:“裴爵爷好眼光,本官先行道贺。”

不少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想莫非这小子就是方才一见林疏月就起了心思?怪不得他之前百般推诿不肯作诗,见到林疏月之后被薛涛几句话一激便掏出第二首词作。

芙蓉宴至此便宣告结束,裴越向众人告罪之后,由那位提着秋江楼花灯的侍女领着下楼。

按照旧时规矩,今夜其余花魁只能独处,但在雍和坊内永远不缺名妓。刘仁吉当即便吩咐下去,顶楼其余贵客均可去往别院歇息,自有各家青楼提前准备的美人相伴。

待这些人包括钦差正使秦旭均走后,偌大的顶楼内便只剩下刺史薛涛和别驾刘仁吉二人。

薛涛面无表情地坐着,右手握着一只茶杯,只见他忽然用力,白瓷茶杯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而他的手掌居然毫发无损。

刘仁吉见状轻叹道:“方伯,此事何必急于一时呢?”

薛涛微微摇头,轻声道:“时不我待啊。”

刘仁吉皱眉问道:“此子心性狠辣,恐怕那些青楼女子也奈何他不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薛涛沉思片刻,缓缓道:“若这条路走不通,便换一种做法。”

刘仁吉微微一惊,看见薛涛脸上的坚韧之色,他只能点头应下。

……

秋江池畔,小院“蓼玎”之中。

裴越跟随那绿衣侍女来到此处,早有仆役通知小院主人,便是秋江楼的头牌花魁林疏月。

小院不大,正房五六间,设置得颇为精巧雅致。

裴越缓步踏入正堂,只见林疏月神态温婉地上前行礼道:“见过裴爵爷。”

除了二人之外,屋内还有姿容秀丽的侍女数人,右侧有一屏风,后置一桌席面。

林疏月乖巧地说道:“爵爷,请让疏月替您梳洗一番,然后再品尝我亲自为您准备的酒菜。”

裴越不置可否地左右看着,略带一丝轻佻道:“让她们都下去罢。”

林疏月微微讶异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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