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杀了她!”
息夫人吓得发抖:“为……为什么,无怨无仇的……”
徐伯夷冷笑一声,又从袖中摸出一口尖刀,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动手,我就先杀了你,再以东宫的名义,传急令给陇右,李家所有的人,包括你的女儿,都不必押往神都了,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息夫人看得出,徐伯夷说的是真心话,她惊骇地看着徐伯夷。
徐伯夷举起了刀:“动手!杀了她,我再与你说话!”
眼见徐伯夷的刀,已经要向她胸口刺来,息夫人情知再也拖延不得,她一咬牙,便蹲下身去,揪住了那妇人衣领。
徐伯夷住了手,冷冷地看着她。
妇人口中塞着一团布,睁大一双泪眼,疯狂摇头。
息夫人被徐伯夷站在身后,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把眼一闭,手中刀便向那妇人胸口刺去。
“噗!”一刀刺入,息夫人手软脚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徐伯夷冷漠地道:“再刺!”
息夫人满脸是泪,用了双手,再软软地把刀拔出来,往妇人胸口又是一刀刺去。
刺到第四刀时,极度的恐惧和莫名的怨恨,反倒让她有了力气。
“够了!”
徐伯夷喝止了她,将她拉了起来,垂首看着地上的妇人。
妇人已经气绝。
徐伯夷看了片刻,便一弯腰,将妇人口中的布团扯了出来,往地上一丢,又用刀割断她的绳索,也往地上一丢。
然后,他就把被褥一类的东西扔散开,又去厨房取来一罐油,泼洒的到处都是,然后又把罐子放回了外屋灶台边。
“走!”
徐伯夷将息夫人手中的刀夺下,在尸体上蹭了几下,重新藏进自己袖中,拉起息夫人就走。
走到门口时,徐伯夷忽然停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用力一吹,火苗子冒了出来。
徐伯夷看了看屋中两具尸体,慢慢弯下腰去,将火折子凑到油上,待那火起,才将火折子重新盖好放回怀里,便一把攥住息夫人手腕,急急而去……
文傲带着兵丁,巡戈到自己所在的玉鸡坊中,下意识便向自己家方向看去时,便见一道烈焰火柱,滚滚而起。
虽然文傲还不清楚这是自己家还是邻居家,却也大惊失色,立即叫道:“救火啊,快救火啊!”
洛河边儿上,徐伯夷和息夫人并肩坐在河畔柳树下。
树上,蝉儿拉着长音儿鸣唱着,在这炎热的夏日,吵得人昏昏欲睡。
但息夫人可没有睡意,她只感觉身上一阵阵冷嗖嗖的凉意。
方才一进屋就看见死尸,她被吓到了。
所以,饶是她一向精明,一时也未想到其中道理。
可是,现在渐渐冷静下来,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尤其的恐惧。
“息夫人,我杀的,是文傲的父亲。你杀的,是文傲的母亲!”
徐伯夷四下扫了一眼,见河畔无人,便将袖子一扬,袖中的两口刀,便滑进了洛河,“咚”地一声沉了下去。
息夫人身子一颤,果然是……
“为什么?”息夫人哑声道:“只要想办法让韦氏夫人闭嘴不就行了?”
徐伯夷冷笑:“当初一听,我就觉得不太靠谱,如果是刚刚出生还好说,都出生三天了,旁人分不出,自己的亲爹亲娘怎么可能认不出?
嘿!也只有冀王夫妇,这种什么事都不需要亲自去做的人,自己的孩子出生许久了都记不清模样,才以为旁人也都是如此。”
息夫人失声道:“你是说,文父文母,已经知道冀王夫妇和他们换了儿子?”
徐伯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不仅知道了,而且,他们当初因为惧怕冀王,不敢提,现在呢,则想着有朝一日,殿下登基的时候,去午门认子。”
息夫人一下子瞪大了美眸,面对如此荒诞的想法,尽管她此刻惊魂未定,也忍不住想笑。
徐伯夷阴沉着脸色道:“否则,你以为,我何必给自己背上一个千刀万剐的罪。”
息夫人的脸色忽然白了。
她忽然想到,徐伯夷刚刚强调的话:“息夫人,我杀的,是文傲的父亲。你杀的,是文傲的母亲!”
徐伯夷道:“现在,只剩下韦氏了。只要把她弄死,这世上,便再无人知道这件事。”
息夫人忍不住道:“怎么可能,还有你我。”
徐伯夷慢慢扭头看向息夫人,他貌似冷静,此刻的面孔,何尝不是扭曲的可怕。
“你我?你我知道什么?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和我犯了癔病,说出些什么疯言疯语来,又拿什么证明呢?”
徐伯夷笑得有些瘆人:“所以,当韦氏死去的时候,这件事就没有了,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是!只要韦氏死了,这件事就从来没有过!”
息夫人也不知道是为了说给徐伯夷听,还是说给她自己:“那么,韦氏,怎么死?”
第681章 凶狠,伯夷之毒
玉鸡坊中,烈焰滚滚,街坊邻居们都在忙着救火。
有些青壮提着水桶,匆匆向洛河边奔来。
这儿已经不方便再待了。
徐伯夷站起身,与息夫人缓缓走开。
听徐伯夷说完他的授意,息夫人变色道:“这……这法子,你有没有办法弄到点药什么的?”
徐伯夷阴沉沉地道:“不可以,她若死了,圣人一定会查。就像唐仲平死了一样。可是,她死在宫里,就会很好查。”
徐伯夷冷冷地看向息夫人:“你,一定跑不掉。”
息夫人被他看的一抖。
她虽智计甚强,可毕竟都是用来打理李家的。打打杀杀血腥满地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亲自接触过,难免惊慌失措。
她期期地道:“你……你觉得此计可行?”
徐伯夷道:“你放心,圣人已经在安排后事了,任何阻挡她计划安排的人,都得死。她现在留着韦氏,只是因为,她觉得韦氏已经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她选中的,毕竟是韦氏的儿了,所以,才留她一命。可是,如果她现在这个女人还是很能折腾……”
息夫人想了一想,道:“万一,老太太决定传唤她,与她当面对质,怎么办?”
徐伯夷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皇太孙每天都要进宫向圣人问安的,你就挑皇太孙在场的时候去。当着皇太孙和圣人的面挑开了此事,圣人本就不相信这种荒谬的事,又有皇太孙在场,她是绝不会提韦氏到场的。”
徐伯夷又深深地望了息夫人一眼,道:“而且,当着皇太孙的面,你就不会死。圣人绝不会动你,动了你,这事儿就说不清了,你会活的很好,很好。”
息夫人想了想徐伯夷的计划,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她发现动起阴险毒辣的计谋来,她实在远远不及徐伯夷。
息夫人把心一横,道:“好,那我就按你说的做。如果,你的计划失败,我一定把你咬出来。”
徐伯夷面无表情,心道:“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帮你想办法,保你性命,还不是怕你有事,一狠心,把我咬出来,哼,女人,最是不可信!”
息夫人把唐治的身世告诉了徐伯夷,徐伯夷真是懊恼万分。
但他又不能杀了息夫人,杀了息夫人,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事自然是解决了。
可唐治的身世危机没解决啊,如果他的宰相之梦不能实现,那真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所以,韦氏必须死。
那时候,他还无心杀文氏夫妇的。
按照息夫人转述韦氏的话,文氏夫妇是被蒙在鼓里的。
可是,他总觉得,已经生下三天的孩子,为人父母的不可能不认得。
于是,他派人去盯文氏夫妻,居然打听到文母突然想要读书识字了。
他亲自潜到文家,听到夫妻拌嘴,果然他们夫妻是知道的,而且那蠢妇人居然愚蠢到想来个午门认子,居然会以为只要她儿子已经成为皇帝,改天换日也易如反掌。
既然这样,那他们两个蠢货,也就不必活了。
现如今,危机只剩下最后一个了,韦氏。
直接弄死韦氏,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唐仲平已经死了,是被圣人扛过去的。
如果韦氏再死了,而且死在宫里,圣人是真的难辞其咎了。
恼怒之下,近身侍候的,甚至在冷宫外负责看守的所有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息夫人一旦要被杀掉,会不会咬他出来?
所以,他又得努力保全息夫人。
如今这个办法,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只有借圣人的刀诛杀韦氏,是真的让圣人杀了她,此事才不会扩大。
而且,也只有用这个办法,圣人才会忌讳多多,不敢杀了韦氏。
这是徐伯夷绞尽脑汁、反复推敲之后才拿出来的办法。
风险,也许还有,但他只能赌了。
夜长梦多,他不敢再耗时间,慢慢想个什么更稳妥的办法。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打发苏荷回江南省亲去了。
苏荷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一旦他真的出事,带着孩子往海上岛屿一躲,怎也能给徐家留下一条血脉。
息夫人走了,叫了个脚夫,乘着骡子。
徐伯夷回眸望了一眼远处的烟火,也转回了东宫去。
小高公公,举着冰棍,缓缓走来。
冰棍不及“酥山”贵,但食用更方便。
作为夏日消暑甜品,在神都挺流行的。
卖家在大木桶里放上冬天储放的冰块,上边用大棉被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