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小高公公赶紧拱手道:“不敢不敢,咱家只是大王的副使,做些拾遗补缺的杂差。只是咱家性情愚笨,还得大王多多指点才是。”
唐治笑道:“小高公公名为副使,实则就是督察,这也是朝廷制度,理当如此,本王不会因此对小高公公生出嫌隙的。
不过,虽然小高公公这个副使,主要差使是督察,但是本王还真需要小高公公多多帮衬本王。
咱们这木兰堂,有你我在,便是天使行辕。我有意放出官告去,举凡民事有不平者、官事有不平者、包括有当年杀良冒功的知情者,俱可来此举告。
署名举报和匿名举报均可。因为许诺和郑一嘉知道不少内情,本王要据此查下去,所以坐镇行辕、接受举告者,还得有劳小高公公,如何?”
这是分权给他呀!
要是个贪的,这得从中捞到多少油水?
便是不贪,能从一个纯粹的监督者、观察者身份,变成巡视江南、侦缉要案的参与者,只要有所功劳,对他这样一个年轻太监来说,该是多么丰厚的一份回报?
相比于只能在宫中靠着侍候天子积攒资历,这份大功,就是他在内廷快速升迁的敲门砖。
小高公公听了激动不已,站起身来,向唐治长长一揖:“愿为大王分忧!”
别的,他不能多说,也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明心迹。
但是这一个举动,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唐治微微一笑,向他颔首示意。
待一切安排停当,各人纷纷告辞,各自忙碌去了。
唐治转向芙蓉堂后面小亭,对罗克敌道:“去把许诺提来!”
……
银杏纱屏后面,唐治翘着二郎腿,就见罗克敌将玉腰奴提了来,便去门外站定,守住了门户。
绿腰奴此时穿的一身素青衣裙,不是囚服。
自从被唐治接手,她不但未受苛待,吃住也好了许多,每两天还允她沐浴一次,憔悴的气色一去,便更显清丽了。
只是她的清丽,同北地的清丽女子不同,天然带着一种水乡的柔软。
“民女许诺,见过大王。”
许诺一礼,唐治一笑:“姑苏大族,王、朱、陆、顾、许,如今你回到故乡,有何感慨?”
许诺故作平静地道:“奴去洛邑,也没多久,如今回来,本也没什么感慨。只是,终于杀了姬氏父子,却不能往故宅祭拜,告慰父母在天之灵,未免遗憾。”
唐治道:“姬氏父子只是那些人中的两个,他们上面,有没有更高的主使者?你并不清楚。
而且,与你有同样遭遇的,不只一家,你难道就不想让他们,也能沉冤得雪?
更何况,你全家,依旧背负着通匪的罪名,难道你不想洗刷了去?”
许诺沉默不语。
唐治叹了口气:“我若查不清楚这桩案子,不过得一个无能的考语。而你呢?惩办那些享用着民脂民膏,本该卫国护民,反而化身为匪,祸害百姓者,是替你伸冤!许诺姑娘,切勿自误!”
许诺向前走了两步。
不过,她不会武功,唐治又有防备,所以连二郎腿都没放下,依旧悠然地坐着。
许诺到了他近前,一撩裙裾,却是跪了下去。
“实不瞒大王,民女当初潜去洛邑,化身思恭坊中一舞姬,乃是不告而别!
救我性命,养我长大者,对民女有大恩,非万不得已,民女实是怕害了人家,成了恩将仇报的不义之人。
但,民女窃观大王,乃……正人君子……”
这句话,许诺说的有点勉强。
她心目中的正人君子,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人家雨夜幽会,你情我愿的,又不是恃强逼迫,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想到昨夜绿扇的说辞,许诺微微红了脸,垂首道:“民女愿意说出他的名姓,大王若能就此查明此案,为许氏伸冤,民女……愿涌泉相报!”
到底不是绿腰那等泼辣大胆的,话到了嘴边儿,她说的还是十分含蓄。
唐治轻咳一声,道:“涌泉……就不必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许诺叩首道:“求大王谨慎查问,若因此惊动贼人,连累恩人一家,许诺便真是百死莫赎了。我那恩人,他是……”
第295章 算计,闲身未老
顾渚良,原左司郎中,尚书左丞副贰官.
协掌尚书都省事务,监管吏、户、礼部诸司政务,举稽违、署符目、知直宿,位在诸司郎中之上。
这就是玉腰奴供出的那个人,就是他,当年从一片废墟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许诺,将她带回顾府,悄悄养大成人。
他已致仕,不过,他还不算太老。
致仕的人,也不一定是因为岁数到了才告老还乡。
因为其他原因主动提前致仕的也很多。
比如因病致仕,仕途不顺愤而致仕等。
而顾渚良,今年才五十五岁,三年前致仕的。
他致仕的理由是身体不好,真实原因却是因为梁王魏王和令月公主,虽未明争,暗斗却已不可开交。
他出身于江南士族,与这三方豪强都拉不上关系,这三方背后,没有江南士族的存在。
同时,他和丘神机、李义夫、索立言等人为代表的寒门也没有关系。
这种情况下,他往上升已经没了潜力,继续待下去甚至还有凶险,莫不如激流勇退。
唐治沉吟片刻,道:“顾诸良是么?”
许诺道:“其实,顾伯父知道的也未必比我知道的更多,因为我所知道的,很多就是顾伯父告诉我的。”
唐治道:“还是要见见他的。”
许诺紧张道:“只求大王谨慎些,一旦被有心人察觉,他们不敢把大王您怎么样,就只怕……会对顾伯父他……”
唐治颔首道:“嗯,虽然我来江南,就是打草惊蛇了,但也不必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查到了什么。你先回去,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想个妥善的办法再去见他。”
“多谢大王。”
今日这番交心,终于说出了心中秘密,卸下了包袱,许诺轻松了许多,对唐治说起感激之语来,也便有了些真情流露。
……
玉腰奴被罗克敌提走之后,绿扇便有些幽怨。
她趴在窗口,向外观望一阵,甚觉无聊,恨恨道:“你若只喜欢那纯洁无暇的,我也认了,可你昨儿夜里,还不是占了那潘家夫人的便宜,怎么就瞧不上我呢?难不成……因为那潘夫人是良家女子的缘故?”
郭绪之推开半扇门,看看趴在窗前的绿扇,哼哼道:“你可别想着逃跑啊,外边巡弋的士卒多着呢,你要敢跑,抓回来大枷就给你铐上,休想再有好日子过。”
绿扇回眸,见他贼眉鼠眼的站在门口,便气不打一处来。
绿扇气咻咻地道:“谁说我要逃跑了,人家就是扒着窗子透透气儿。”
郭绪之翻了个白眼儿,道:“此话忒假,你这住处又不是密不透风的,要扒着窗子透什么气儿?”
绿扇哼道:“因为有人放屁啊,放的臭不可闻,熏得人喘不上气儿来。”
郭绪之大惊道:“许小娘子看着水一般纯净的女子,竟有这样的毛病么,当真是晴天霹雳、神乎其神。”
绿扇没好气地道:“跟人家玉腰奴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郭绪之把大手一挥:“我们习武之人,百脉通达,腹中是不积郁气的。”
绿扇嫌弃地道:“是不积郁气呀,你都放出去了嘛。这昨儿夜里,你时不时便放上一个屁,放得那叫一个响亮!”
郭绪之怀疑地道:“当真?我怎么不知道。”
绿扇懒得再理他,一扭身子,继续看向窗外,那丰盈肥美之处高高翘起,摇曳得就像晃动在水中的一轮月亮。
郭绪之看得两眼一直。
绿扇回头,想再说他两句,瞧见他发直的目光,不禁啐道:“你瞎看什么?”
郭绪之摸着大胡子笑道:“你这腚盘子,倒是个多子多孙的好福相。”
绿扇红了脸,嗔怒道:“再说,再胡说老娘撕了你的嘴。”
她从椅上往下一出溜,不料右足先落了地,身子才下来,那翘起的凳腿儿正辗在自己的脚趾头,疼得“哎哟”一声,蹲下身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郭绪之吓了一跳,急忙进屋来,道:“你怎么了?”
绿扇疼得哆嗦道:“该死的椅子,我真想劈了它。”
“呀,你的脚出血了。”
郭绪之忽然看见绿扇的袜儿上,脚趾头的位置渗出血来,急忙弯腰,便把她抱起来。
绿扇似觉不妥,可是已被他有力的臂膀抱起,略一犹豫,便没再言语。
郭绪之将她急急抱到榻边,小心地托起她一只脚,将袜儿轻轻除去,就见晶莹腴嫩一只雪足,大脚趾有些外翻,有血迹从中渗出。
这足趾伤了,十分疼痛,绿扇颦着眉儿,神情很是痛苦。
郭绪之见了很是不忍,急忙坐在榻边,将她那只脚搭在自己腿上,哄道:“你别动啊,我给你敷些药,咱这金疮药,专治刀剑伤的,十分有效。”
说着,郭绪之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葫芦来,拔下塞子,小心地敷了些药面儿上去。
绿扇探手,从枕下摸了摸,摸了一条布带子出来,对郭绪之道:“用它绑。”
郭绪之奇道:“你居然早就备的用布带子,难不成你会算命,早知自己有此一劫?”
绿扇脸儿一红,嗔道:“谁说那是用来裹伤的了?你……那么大岁数了,没有过女人么?”
郭绪之登时急了:“怎么可能!郭某的女人数不清,以致……我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绿扇听得扑哧一笑。
郭绪之笨拙地替绿扇裹了脚趾,瞧见那白生生的秀气脚儿,心中不由一荡,忍不住在她足心轻轻抚摸了一把。
那感觉,那叫一个滑腻柔软,人家这足底板,竟比他的脸皮还要细腻柔软。
郭绪之顿觉销魂。
他这一摸,绿扇奇痒无比,忍不住一缩脚,触及了伤口,疼得又是一惊呼,忍不住负气捶了郭绪之一拳,嗔道:“你这混蛋,看着还像个好人,竟然非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