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他儿子还没及冠呢,就能兼了侍御史的差使,这得积攒多少资历?
在此过程中,又得有多少从司法口儿出来的官吏,变成唐治的人脉?
所以,唐仲平马上拉着唐治,上前向令月公主道谢。
唐仲平感激地道:“妹妹,为兄木讷笨拙,遇事就没了主意。今儿多亏了你,治儿才能安然无恙。治儿,还不快快谢过你姑姑。”
唐治其实不太明白令月公主让他去御史台的用意。
到底是别有用意,还是只是为了息事宁人想出的法子,并没有特殊的想法?
一时之间,他也揣摩不透。
听唐仲平一说,便上前长揖道:“侄儿多谢姑母庇佑。”
唐仲平道:“今日有你姑姑帮你,来日若再莽撞闯祸,只怕你姑姑也懒得管你。去了御史台,你千万要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切莫再生出是非来。否则,为父必家法伺候!”
令月公主一听,却是笑盈盈地打断了唐仲平的话,道:“兄长为人一向谨慎,也是性格使然,只是,可别把治儿,也教成你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了。”
令月公主转向唐治,微笑地道:“本来,以你的爵位,足以优荣一生了。不过,若想为朝廷做点事,还是需要走出来的。”
令月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你皇祖母性格坚毅、果决、敢为天下先。所以,她老人家也最欣赏同样性格的人。你去了御史台,要好好做,做得好,才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法眼,得到她老人家的赏识,懂了么?”
不懂!
唐治一向自诩急智,这还是头一回,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别人的暗示。
不过,他也不急,令月公主的话,他已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回去好好琢磨一下,他就不信参详不透!
第226章 法司,四大天王
离开皇宫,走出则天门。
后边一个玄鸟卫匆匆跟了上来,对梁国公夫妇和十七公主夫妇高声宣道:“皇上口谕,尔等各自回去,静思己过,再闹出惹人耻笑的事儿来,朕定不饶你!”
梁国公夫妇和十七公主夫妇何曾跪过这么久,身子跟拧麻花似的,是怎么跪都不舒服。
忽然听说不用跪了,登时大喜过望,至于什么“再闹出惹人耻笑的事儿来”什么的,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唐治一家人出了午门,便与令月公主等人分开了。
他们的车驾马匹,在他们来皇宫时,也被随从牵了来,只是不敢让他们骑乘坐着,这时自然上前。
关佳瑶扶着爷爷上了自己家的牛车,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唐修这边瞟了一眼。
唐修点了点头,豪气干云。
不就是娶个女人回家吗?多大点儿事!
本郡王可是立场要创造一个民族的人,佳瑶屁股大,一定能生,就娶回去也不妨,家里地方够大,反正也装得下。
关佳瑶心里乐开了花,扶着爷爷上了车,牛车晃呀晃的离去了。
唐治三兄弟先候着唐仲平和唐小棠上了车,才各自上马,正往外走,就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迎面飞奔而来。
红色的马鬃飞扬,仿佛一团烈火似的。
等那马跑近了,唐治才发现,马上有个女孩儿。
只是她身材太娇小了些,又是俯在马背上,人马合一,驰娉飞快,所以远远的竟没发现马上有人。
一见这马是有主儿的,唐治便打消了“拦惊马”的念头,而是高喝一声:“狄姑娘?”
狄窈娘猛地一勒马缰,猛地定住大马,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看,惊讶道:“咦,你们没事了呀?”
唐治笑道:“我们能有什么事?”
唐小棠从她的车子窗口探出头来,一见是狄窈娘,连忙向她扬手招呼。
狄窈娘松了口气,道:“我还怕你们要被皇帝严惩呢,想着赶紧来给你们做个证,你们没受惩罚么?那就好,那就好。”
咦?这小姑娘挺讲义气的呀,唐治对她不禁另眼相看了。
唐修昂着青了一大块的脸,骄傲地道:“咱是什么人,皇帝当然不舍得惩罚。不过我兄弟就倒霉了,被罚去御史台做侍御史,哈哈哈……”
这真是唐治的亲哥了,被人欺侮时,他能红着眼往上冲。
可是唐治倒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霉的时候,他比谁都幸灾乐祸。
狄窈娘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罚去做侍御史?这是惩罚吗?那普天下的人,岂不人人都愿被罚?
不过,侍御史不但要进士出身,而且还得是进士里边,对律法特别有研究的人,即便如此,也得做过县尉啊、法曹啊、通判啊一类的地方法官,精于律法,才有可能被选入御史台。
而进了御史台,也是先从基层做起,再升到侍御史,那不知要多少年头,还得政绩斐然才行。
要知道,御史台首宰御史大夫,那相当于副国相啊。
而御史大夫之下,是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之下,就是侍御史了。
所以,别看这个官才是从六品,特别的清贵,多少人打破头地往里挤啊。
汝阳王……这就兼了侍御史了?
不过,一想到本朝女皇帝的做事风格,狄窈娘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女皇帝曾破格提拔了多少寒门子弟位居要职啊。
丘神机、李义府、索立言、来济尘、周盛……
狄窈娘心里想着,一双大眼睛就跟还在做梦似的,雾茫茫地点头:“啊,好,那挺好啊,没挨板子就好。”
唐治瞧了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了,道:“我们没事的,刚从宫里出来,现在要回家去,你要邀舍妹出游的话,改日可好?”
他这一说,狄窈娘忽然想起他的家是自己家让出来的了,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狄窈娘向唐小棠招招手:“小棠,你们没事我就放心啦,我祖父和父亲还在九洲池送客人离开,我先回去啦,改日再找你玩。”
说罢,狄窈娘一鞭子抽在马股上,跟一团火似的,又“泼喇喇”地冲了回去。
……
唐治回去琢磨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令月公主的用意。
而且,令月公主应该没跟皇帝商量过,所以女皇当时的神情有些意外。
但女皇帝顺水推舟的举动,显然是思考过后,跟令月公主有了默契。
那么,她们的默契,又是什么?
还是猜不到。
这不是唐治愚蠢,实在是相关的讯息太少。
他才回京多久?京里各个派系的具体势力范围,以及如今的局势,都还没有完全摸清楚。
这种情况下,要是猜得出女皇帝和令月公主的目的,那就太妖孽了些。
不过,唐治至少搞明白了一件事,此去御史台,对他很有利。
他们家一门四王,非常显赫了。
但是,都是只有爵位,是领俸禄的米虫,所以,干不了别的事,也在洛邑政局中,无法产生什么影响。
而他兼了侍御史的职差,便有了结交官场人脉、了解大周政局、扩大冀王一脉的机会。
所以,这个侍御史,还真得好好地干!
令月公主说皇祖母性格坚毅、果决、敢为天下先。所以,也最欣赏同样性格的人。
敢为天下先……
唐治心里隐隐有了些谱儿。
冀王唐仲平琢磨了一夜,也想明白了。一大早,他就把唐治从汝阳王府唤到了自己的府上,语重心长一番叮嘱。
“治儿,你今日去御史台赴任,一定要记得,你是以郡王之身,受罚加的职差。所以,去了要安分守己,莫生事端。与人为善,和气一团。”
唐治恭谨地道:“父亲训示,孩儿记下了。”
冀王道:“御史大夫来济尘,是不逊于大理寺索立言的酷吏,朝野上下,无人不惧。此等强横人物,你千万不要端着郡王架子,多多巴结一下,不丢人。”
“是,孩儿明白。”
冀王还是不放心,车轱辘话颠来倒去又嘱咐了半天,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他出去。
唐治刚刚离开,韦氏便从屏风后边闪了出来,抱怨道:“他做了郡王,已经叫人气不过了。如今还去兼了侍御史的差。这样下去,我儿何时才能认祖归宗?”
冀王叹气道:“他正得母亲宠爱呢,母亲宠爱他,对你我便大大地有利,这个时候,怎么能舍弃他?更何况,当初换子一事,能让母亲知道?母亲在世一日,我们就不要生起这个心思。”
见韦氏面色不愉,冀王道:“令月邀了一些公主、驸马,要游龙门呢。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节,要不然,我们也一起去,散散心吧。”
韦氏道:“也好,叫文傲护侍,随你我前去吧。”
冀王点头应承,韦氏这才转怒为喜,急忙出去,让人吩咐文典军准备车轿,随侍他们往龙门与令月公主汇合。
唐治这边,则只带了罗克敌一个随从,就要直奔御史台。
结果出了冀王府的仪门,就见唐齐、唐修和唐小棠正衣装整齐地站在那里。
唐治意外地道:“大哥二哥,小妹,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唐修道:“今日你去御史台赴任嘛,我们来给你壮壮行色。一起走吧?三个郡王,一个郡主,这气势,可以了吧?”
唐治一听不禁苦笑:“二哥,你尽胡闹。我以郡王身,兼领侍御史,御史台上下,一定都在看着呢。头一天去,不要出什么风头才好,哪有这么张扬的。”
唐齐无奈道:“我也这么说,可是二弟和小妹,却说我的想法愚腐,非要跟你同去,一壮行色。”
唐治道:“还是大哥想的妥当,我头一天去,不好招摇的。你们就不要去了,我若真的在御史台受了欺负,再说与二哥听,你去帮我出气,如何?”
唐修一听颇为遗憾,道:“我重金找名匠,打了一口上好的马槊,本想着今日亮出来,为我兄弟壮一壮声威的。哎,你和大哥怎么一样想法。”
唐治笑道:“成了成了,我若被人欺侮了,一定告诉你,到时你这马槊,必有用武之地。”
唐治太了解唐修的性格了,三言两语便哄得他眉开眼笑,便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起这么早了。不能与你同去,那我就去南市了,我的槊锋,得做个上好的皮套子配上。”
唐修性格干脆,说走就走,唐治还没走,他先跑出仪门,早有随从牵了马候在那里,手里还拄着一杆大槊。
这马槊如枪,但是槊锋长有两尺多,上边还有破甲棱,远比一般的枪、矛,破甲杀伤力更大。
而且,塑杆儿也比枪杆儿更加坚韧结实,尤其是制造时用配重制造出来的槊的重心,特别适合马上提握、使用。
制造一根上好的马槊,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唐修性急,硬是多加了很多钱,从洛邑马槊名匠手中,把给别人做的一根马槊买了过来,宝贝的不行。
唐治风风火火地跑了,唐治又跟唐齐和唐小棠说笑了几句,这才被他们送出仪门,与罗克敌各自上马,赶往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