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另一边，在白象洲，鼠人谢伊抱着枪，掩护观察员发出最后的邮件，然后带他趁夜突破，穿过整个燃烧的村子，回到游击队的营地。
“你不该为了一点网路讯号……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谢伊的整条右臂都是金属打造，格外修长强劲，跟它的老鼠小身体很不相称，需要时时拖行。
但这是它的意愿，它要变得够强，有朝一日才能见到莎莉小姐。
“……”观察员摇摇头，“我们不能孤立于海外。”
“我们已经很孤立了。”谢伊带观察员来到野战院房。
在这里，赛丽塔正和游击队的将军进行激烈争吵。将军名叫卡帕西，一个刚强的白象洲人，很有威信，不比赛丽塔差。
“我们不能冒险解救重生者伊帝斯，”赛丽塔争辩，“它是公司联盟一直以来镇压的怪物，白象洲传说里的恶神！”
“只有这种力量能改变现状！”将军卡帕西大喊，“你就是个从泰西洲跑来的指导，你怎么知道白象洲的古老神话！如果我们不去挖掘巨塔，我们将一败涂地……粉身碎骨！”
眼见无法说服，赛丽塔一时语塞。黎明一到，白象洲的公司军队就会抵达，把游击队彻底碾碎，赛丽塔的魔力是感知危险，此时她的心里只有无尽战栗，知道这次的危机格外深重。
“我要带大家去北方。”赛丽塔语气坚定，“大北方地区一直有志同道合的人存在，我们历史上在大北方进行过很多尝试，很多老兵的后代都会加入游击队。”
由此，游击队分裂成了两支队伍。
“你去哪？”谢伊问观察员，“大北方，还是巨塔。”
“去北方。”观察员嗫喏着，“我不想屈服于黑暗的历史。”
“我都不知道历史是什么。”谢伊发出一阵不屑的唧唧声，它带着鼠人侦察队，加入将军的队伍，南下去挖掘巨塔。
有一座巨塔屹立在白象洲，伊帝斯的陵寝，它的地面部分被青苔、藤蔓、黄金和人头骨覆盖，隔着极远都能望见，它曾是公司联盟严密监管的古老遗迹，随着公司联盟的衰弱，整座巨塔显得越发单薄，防守力量更是稀疏。
“我们带大部队在20里外的特拉延村，”将军对鼠人们说，“你们是游击队里最擅长爬行、挖掘和钻洞的，你们必须挖穿伊帝斯的陵寝，找到‘重生者’伊帝斯，它就被公司联盟封印在最底下。只有它能打败如此规模的公司军队，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它能击落空天母舰？”一只白鼠人问。
“古老的白象洲传说是这么解释的：伊帝斯是远古君王，绝无败绩。”将军喃喃道，“我们在这里分开，你们钻进最后的雨林里，卫星也不会拍到。”
鼠人们谨受命，一路折向伊帝斯陵寝的方向。
越靠近那座古老、高耸的大陵寝，谢伊就越感到不安，陵寝在地表的形状像是倒扣的金字塔，下部狭窄，顶部宽阔，到处散落着骸骨。它发觉这座巨塔特别坚固，非人力所能摧毁。
“我们把它藏在这里。”谢伊让鼠人大伙在树下挖了个坑，把电台埋起来，因为一直被公司军队撵来撵去，谢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鼠魔女莎莉小姐的声音了，这让它感到一种强烈的绝望，故而愿意带着鼠人们舍身犯险。
深入陵寝，找到重生者伊帝斯。
“来吧。”
古老玄秘的声音在谢伊心底响起，它浑身汗毛耸立，看着周围的鼠人伙伴，它们都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开始散发恐惧的信息素，鼠人越多，这种信息素叠加的效应就越强，现在连最勇猛的大黑鼠们都感觉惴惴不安。
刚进入的区域是一座类似博物馆和展览馆的地方，它原来应该是一座石头长廊，但是公司占领此地后，把它改成了类似科普教育的区域，展览着古代文明的物件。
“旧人并不可怕。”聪明的白毛鼠阅读公司联盟留下的指示，念给大伙听，“它们是一种比人类略高，皮肤苍白，容貌俊俏的生物，在我们之前建立了一定程度的文明。”
“如果您心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请立刻回头，跑步离开现场至少1公里，然后联络距离您最近的公司联盟办事处，要求封锁并无害化设施。”
“如果您在探索过程中遭遇一名被束缚的旧人，身上闪烁着燃烧的火焰，请放心，这很安全。”
“如果您在探索过程中遭遇一名活动的旧人，请原地不动，尽可能竭力呼喊，确保其他人不会靠近您所在的方向。公司联盟感谢您的付出。”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新年
白毛鼠回头看了谢伊和其他鼠人一眼。
“我们有枪呢。”谢伊不怕。
它们往下走，一直走了非常漫长、辽远的距离，谢伊感觉自己都快走到地心了。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热，建筑结构也越发复杂，到处都是精密难测的管道结构，整座陵寝似乎有自己的心跳，谢伊能听到微微声响不断回荡。
下过阶梯，一个高大、佝偻的生命忽然出现在它们面前，朝鼠人们扑过去。谢伊和其他鼠人冲它开枪，它中弹，吼叫着，发出非人的尖啸。
紧接着，它伸出苍白爪子，就像僵尸一样继续突进，仿佛刀枪不入。就在此时，陵寝深处响起一声怒吼。
“Hugok！”
这声音喝止了那头怪物，避免了更多冲突。它慢慢走开，谢伊仔细观察，发觉它就像格外延展的人，手脚、头都比常人要大，但双眼是凹陷而无光的，牙齿外露，鼻子畸形，简直像个异胎。
它回头看了一眼同伴，鼠人们越过谢伊，仿佛着魔般坚定，执拗于找到伊帝斯。
无奈之下，谢伊继续往下深入。
鼠人探索队感到越来越紧张，它们确信自己已经下到了极深的地方，这是任何人类和机器都不敢深入的无底深渊，除了鼠人，绝不会有生命敢于进入这样的秘密深坑。
然而到巨塔中下层之后，它们看到了更多和之前怪物一样的存在，这些生命皮肤苍白，就像畸变人组成的怪物群一样，生活在巨塔深处，在类似村庄的复杂结构中漫步，它们的数量好多、好多。谢伊屏住呼吸，似乎是因为之前那一声深邃怒吼的缘故，这一大群苍白、浮肿而肥壮的“人”并没有对鼠人探索队发起袭击。
它们只是徘徊着。
直到抵达陵寝腹地，大陵寝最底部，谢伊确信它们已经到了下无可下的地方，它们才看到一个被锁在苍白盐柱中的生命。
它是那么的……高级，叫谢伊屏住呼吸，不敢妄动，它大概有3米高，苍白皮肤下可以看到深紫色血管，完全是个健美、俊俏的神人般存在。
谢伊胆战心惊。两个怪诞、畸形的人正在用头撞那根柱子，但没有丝毫功效，等鼠人探索队一到，这两个畸人也就从柱子上跳下来，同样目盲扭曲。
“破坏这根柱子。”
声音在鼠人们心中响起。
鼠人探索队想撤退，又想到将军的命令，更看到之前畸变村里的那些苍白人形生命，现在它们一步步走过来，不像之前那样和善，如果鼠人探索队拒绝的话，恐怕都会死在这无底深坑当中。
“吱吱……”一只大黑鼠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恐惧压制住了这些怯懦的鼠人。盐柱里的男人对它们发出狞笑，它指挥周围的苍白人形缴械那些鼠人，夺走它们身上携带的枪和爆破物，随后它们端起简陋武器，吼叫着，对盐柱开火、攻击，准备释放这个男人。
子弹打中盐柱，也打中男人的身躯，但所有杀伤都如泥牛入海般完全消逝，看不到丝毫伤疤和污点。随着子弹的轰击和炸弹的侵袭，盐柱开始出现崩坏的趋势。
即便是这最微末的破坏，也足以它挣脱封印，它全力发劲，将盐柱崩毁，伸展四肢。
男人从封印当中跳出来，像一道遁光，重重落地，在谢伊它们面前站起，这时谢伊更能看到这尊终极生物的可怖存在，因而胆战心惊，意识破碎。
显世天神。
它抓住其中最显聪明的白毛鼠，四目相对，白毛鼠发出尖啸，身躯迅速衰朽溃烂，它则吞噬白毛鼠的灵魂，并读取了里面的所有信息。
“我就是重生者伊帝斯。”它收集到很多情报，鼠魔女，鼠人，公司，游击队，魔女，“……啧，好多变化。”
它一伸手，谢伊它们就像悬浮玩具一样飘离地面，它们恐惧地大喊，但是被伊帝斯裹挟，被迫像彼此抱紧的悬浮球一样跟在它身后。
伊帝斯长啸一声，往上狂奔。谢伊惊恐地注视着它所看到的一切，伊帝斯就像能够适应所有地形一样，无论绝壁还是深渊都如履平地，垂直向上疾驰，完全克服重力，在足够开阔的地方，它能踏空飞行。
苍白畸形的人们在巨塔深处发出阵阵长啸，欢呼伊帝斯的归来。
它一口气跃出地面，出现在陵寝上空，此时孔雀公司已经侦察到鼠人探索队造访这座陵寝，也派了少量部队前来查探。
当雇佣兵军队看到伊帝斯的时候，还没认出那是什么，冲它开火，但任何大口径子弹和火炮都未能造成有效杀伤，只是消失在伊帝斯体内。
伊帝斯两手背在身后，谢伊还悬浮在它身后的空气里，视野天摇地动，顷刻间就看到那些武装直升机、战争穿梭机和士兵迅速爆炸，被空前的力量压扁，完全覆灭，没有对伊帝斯造成丝毫影响。
“走。”伊帝斯也从之前的灵魂阅览当中读到了目前将军所在的位置，飞踏过去，不多时亦来到宅院上方。
“啊啊……”
“那是……”游击队的人们对伊帝斯指指点点。
它宛如天神，身形高大，自然散发华光，体态强壮有力，周身覆盖着强韧的苍白皮肤，血管如野兽纹身一般分布，足以令人感到彻骨敬畏。
伊帝斯盯着底下的人群，发现有些魔女也在游击队当中。
“替换婴童、渗透种族的渣滓，全都给我死！”伊帝斯语气阴冷。
它立刻将她们拣选出来，把这9名魔女升到空中，在她们发出第一声惨叫之前，伊帝斯把她们的身体叠加到一起，仿佛有只无形大手用力攥紧，把她们的身躯揉成血肉之球，鲜血和肉渣朝地面飞溅。
紧接着，伊帝斯把这一团球用力抛飞。
谢伊眼神茫然，她们曾经是队伍的医生、教师、战士……
“折断你们之前的旗帜，跟我来净化这片土地！”伊帝斯大喝。
随后，它转身望向地平线上出现的公司大军。
它释放自己的威严，令一切匍匐在它的灭世威光之中。
游击队成员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当那缕强光照射，所有战争机器、军队和舰队都在爆炸、倾覆、摧垮！完全无法与伊帝斯的威力相匹，被巨大的力量随意地弯曲和拆解。
谢伊结束悬浮的状态，重重坠到地上，它往后爬去，鼠魔女、鼠魔女小姐……原谅……
另一边，在北部列岛安久市，实金大厦。
新年庆典已经准备好了，随着倒计时，人们一边许愿一边等待150年的第一天来临。一般来说，这一天许愿都会特别灵。
“法洛莎大人呢？”魔女们面面相觑，发现少了法洛莎。
徐炀来到密室里，发现法洛莎有些惶惑。
“你怎么了？”他问。
“把门关上。”法洛莎请求。
徐炀依言而行，法洛莎松了一口气。
在门完全紧闭、密室封锁完全的时候，法洛莎听到的回声会少一些，但随着她对魔女之神力量的掌控，她渐渐能听到魔女们的悲鸣，从各个地方、全世界各个角落，到处都是被公司强迫劳动的魔女，被挖出大脑加入计算矩阵的魔女，遭受侵害的魔女……她一离开密室，这些哀鸣就更加清晰可辨。
“接着休息？”徐炀询问。
法洛莎深呼吸。
一直躲下去么？
“不……我准备好了。”她推开大门，在徐炀看来是完全干净、典雅的走廊，但法洛莎遇到的则是迎面而来的连接感，每个魔女在遭受苦难的时候，都难免祈祷有一个“魔女之神”的存在，而法洛莎恰好有了这样一个地位。
这是她的重大远征和使命，她实在太讨厌这些麻烦的事情了，但必须如此。
她渴求力量，而如果能真正拯救所有魔女的危难，她们回馈并投射到法洛莎身上的力量也一定极为强烈，能够铸造出堪比真正神明的无上伟力。
必须重塑魔女在这个时代的秩序，证明自己对所有魔女的影响力，才能吞噬魔女的概念，成为魔女之神。
她跟着徐炀，来到开阔的走廊上，在一处能看到星星的地方许愿。
“一切平安……”徐炀按传统许愿，不过并不特别相信许愿的价值。
“希望主人一直幸福下去……”莉拉也许愿。
实金大厦的魔女们各自有各自的愿望，看着星辰，按传统在新年时分许下愿望。
“要向赛博时代的魔女，降下我的庇护与恩典。”法洛莎默默仰望星辰。
随着钟声敲响，公司历150年的第一天，就此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