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哦?”贤亲王顿时来了兴致,想知道这个开口只要钱的年轻公子到底想说什么,萧千夜瞳孔微缩,似是斟酌了一番语言,半晌才低低说道,“温将军被陷害一事已经从郭佑安嘴里亲口说出,想必为他平反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除了这桩冤案,五十年前镇北大将军云业的旧事,想必王爷肯定早就调查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安排隐娘代为扫墓了。”
“你是想……”贤亲王欲言又止,万万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件事,萧千夜神色严厉的点头,没有多说,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将抹去的历史公之于众……对王爷来说不难吧?”
贤亲王下意识的扭头望向窗外,看着后院里正在闷闷不乐生气的云潇,仿佛明白了什么隐秘的过往,淡淡笑道:“那件历史是皇家的耻辱,如果时隔五十年才公之于众,那就好比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会让皇家的颜面荡然无存,这可比让我付你三倍的银子困难多了,公子既然不是中原人,何必插手中原的历史呢?”
两人各怀心思互望着,贤亲王悠然叹息,感慨:“历史自然可以重新书写,但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公子不像是拘泥于过去的人,何必做无用功?”
萧千夜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不需要知道过程,我只要王爷回答行、或是不行。”
“在我答应你之前,我想知道一个答案。”贤亲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就在他刚靠近的瞬间,眼角忽然瞥见了一道极为黯淡的白光出现在房间的一角,顿时整个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仿佛有巨大的压力泰山压顶般落在他的肩头,理智让他咽下一口沫,连余光都不敢再去看那里站着的白影,虽然是冷定的继续着刚才的问话,但已开口已经不动声色的变换了问题,“公子所做的这一切,可是为了那位姑娘?”
“是。”萧千夜只简短的回了一个字,贤亲王不再多言,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默默离开房间,直到走到院子的另一边才感到肩头那股压力无声的散去,云潇抬眸瞄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跑开了。
他哑然失笑,原本他是想讯问这个女人和五十年前的镇北大将军云业是否有着特殊的关系,但是很明显,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房间的角落里,帝仲的光晕倏然出现,看着重新倒回床榻上闭目养神的人,淡笑了一声,眼神讥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萧千夜没有回答,抬手揉着额头,帝仲的残影只是一晃就出现在他的身边,即便是虚无的躯体依然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拉开,逼着他正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飞垣才从碎裂之灾中重获新生,被破坏的城市需要钱,伤病中的百姓需要钱,重整军备也需要钱,这迫使镜阁不得不对危险的山海集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国库缺钱,即便心知肚明那是黑市也必须冒险交涉,你想拿这笔钱先填补空缺,因为你已经打算从根源上彻底消灭山海集,是这样吧?”
“你真是懂我呀。”萧千夜厌烦的甩开他的手,即使两人之前因为云潇闹得大动干戈,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长久的五感共存中,帝仲就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为了解的人,“山海集能短暂的带来巨大的收益,但长此以往早晚要成祸害,一个饱经磨难的国家想要恢复,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逐步复苏,二十年足够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落地生根了,就像一百年前的魔教那样,一点点像幽灵一样缓慢渗入,等到发现的时候大坝已经决堤,我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国家就那么重要?”帝仲看着他,萧千夜也在同时锋芒的望过来——这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因为答案是不容置疑的,即便国家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他依然会为了那片土地奋不顾身。
“国家和潇儿哪个重要?”帝仲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分明语气低沉的可怕,嘴角的笑却是无奈的,主动为他辩解,“你不用回答,因为她不会向我一样逼问你这种问题,她只会帮你支持你,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朋友,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要是你,她都可以不顾一切的帮你。”
帝仲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问道:“你说——她会帮我吗?”
虽不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萧千夜的眼神也微微一黯,只觉得心口有细微的刺痛:“你开口,她一定会。”
“呵,可我开不了口。”帝仲黯然的神色只持续了片刻便一扫而空,眼前一瞬闪烁起无言谷湖面上那个摇曳的倒影,默默抬手按住险些被破军击碎的躯体,有一种锥心的剧痛正在一点点蔓延开来。
这种痛,更像是某种不能言明的惭愧,让他紧握着手心,直到把神裂之术的手掌捏的粉碎也没有察觉。
神裂之术的碎片缓缓落在他的身上,带着难以描述的哀伤,一个奇怪的问题浮现在萧千夜的脑中,自己开始控制不住情绪,在理智阻止之前他就下意识的脱口:“你想她帮你什么?”
帝仲赫然回神,语气平静:“随口一说而已,别当真。”
萧千夜不置可否的看着帝仲,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的表情,大概是实在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忽然鬼使神差的问道:“你的国家呢?”
这个问题让帝仲神思恍惚了半晌,不知道想着什么,不觉又微微叹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回答:“早就毁灭了,和所有坠天的流岛一样。”
萧千夜坐了起来,虽然有部分的记忆相融,但他对帝仲的了解依然很少,看着对方残影里那抹完全无法理解的冷定,追问:“你没出手?以你的能力,很轻松就能救下来吧。”
“我不是你。”帝仲轻声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上天界不会插手这些事情,因为坠天是每一座流岛的寿数终结,飞垣是幸运的,它先是遇到了凤姬,然后又遇到了你,可惜这样的幸运儿太少太少了。”
仿佛触及到什么不愿意多提的哀伤,帝仲摇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萧千夜奇怪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质问:“你不会只是来和我说这些事的吧?”
帝仲抬手就戳在了他的额头中心,问道:“潇儿身上那个术法被你转移了,你又不会用,转移过去干什么?”
“用?”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瞥见帝仲啧了一声舌,骂道:“这是术法又不是机器,你以为按个开关它就会自己动起来吗?”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仔细回想起来,自他将帝仲留在云潇身上的这个术法转移之后,确实一次也没有感觉到异常,以至于这会忽然提起,他都愣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
帝仲看着自己的后裔,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血缘才会让他连自己的缺点都毫无改变的继承了下来,只能忍着嫌弃继续说道:“你是该找个师父好好教一下术法了,真就偏科如此严重,连这么简单的术法都不会用吗?我第一次在她身上留下这种术法,是因为在东济岛她被破军打伤搅碎了半边身体,好巧不巧她曾用相同的术法为你大哥化解过反噬之力,最后雪原决战的时候奚辉一次性解除夜咒,负担超出了术法可以承受的极限,这才阴差阳错的二次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但是极限之内,你不去碰它,它是不会起作用的。”
说罢他用手指在术法的中心位置轻轻揉动,果不其然瞬间就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乏力山洪倾泻般扑来,萧千夜微微一惊,又听见帝仲一声叹息,似乎有意味不明的神色掠过,又在他想要看清楚的刹那间安静的闭上了双眼:“这个术法在你身上会让伤势更加严重难以好转,她已经收回了火种,天火的自愈能力很强……至少比你要强,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等等……”虽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话,萧千夜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想避开帝仲的动作,然而帝仲还是在这一刻直接抹去了额头的术法,态度冷漠的叮嘱了几句就自行消失了。
帝仲的光晕无声无息掠过云隐山庄,一直落到后山寂静的小院里才重新凝聚,他其实没有抹去术法,而是不动声色的重新收回了自己手里。
第一次在云潇身上留下术法的时候,他看着半身破碎的女子,第一次情不自禁的亲吻了她,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人,又在她苏醒的刹那间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手,从那以后这份无声的感情无可抑制的萌芽,直到去往终焉之境,两生之术将属于他的一切从她的生命里剥离,带走了最后一丝对他的砰然心跳,也让这个术法悄然消失。
第二次在云潇身上留下术法的时候,他放下了这么多年自恃为神的骄傲,只想用最简单霸道的方法将她据为己有,也终于在那一刻彻底的失去了她。
神裂之术的身子微微一震,有无数话语在心底涌动,终究只是默默苦笑——真是可笑,他留下术法的初衷是想帮她分担伤痛,而他现在将术法收回到自己身上,只是为了某个会将她推入噩梦的荒诞计划!
第九百四十九章:与世隔绝
云隐山庄虽在长安城外,但此时却仿佛与世隔绝,除去传信的乌鸦每天准时落在后院的枝头上,这里的一切都沉静如水,和不远处京城的一触即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隐娘端着一碗绿豆汤放到白雅的床前,从几十年宫闱生涯中挣脱的女子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没有大仇得报的欣慰,甚至没有久别重逢的热情,有的只是寡淡的不言不语,似乎这么多年的生死沉浮都与自己毫无关联,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这几日的沉默,只能按照王爷的吩咐送些她爱吃的东西过来。
这是云隐山庄最左边的别院,从建成以来就一直空着没有人住过,院中种着许多的花木,无论什么季节都能从敞开的窗子往外看到盛放的花儿,她知道这是王爷为了某个不可能的人特意打造的,而当这个不可能的人奇迹般的回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之间又像隔了天堑鸿沟,再也没有了年少初见那一年的无话不谈。
隐娘暗自惋惜,瞥见白雅的眉头微微一蹙,似有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今天的绿豆汤,没等她放下手里的碗,门外忽然钻出来一个笑咯咯的脑袋,也不管对方的身份曾是尊贵的太皇太后,扯着夸张的笑问道:“不合胃口吗?这碗绿豆汤是我煮的,她们说要用山后甘露泉的水酿煮才好吃,今儿一大早我就跑去打水了,可惜手艺不佳,没有隐娘做的好吃。”
“云姑娘。”隐娘看着她抓着脑袋自来熟的走进房间,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连忙尴尬的摆手解释道,“我都说了甘露泉的水本就清甜可口,你还非得往里面加那么多糖块,这煮出来的绿豆汤肯定太腻了……”
“甜一点才好吃嘛!”云潇一本正经的反驳,隐娘啧了一声舌,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直闷闷不乐的白雅微微笑了一下,被各种药物摧残了十年的女子面容憔悴,四十几许的年龄已经是满头白发,唯有那双隐忍坚定的眼睛透出雪亮的光,难得的开口接下了话,“隐娘口味清淡,还是云姑娘煮的绿豆汤更合我的胃口呢。”
隐娘心中暗喜,毕竟白雅自来到云隐山庄以来就一直沉默寡言,虽说王爷强行扣了薛商过来给她治病,但心里的创伤显然比身体的严重的多,这会终于见她露出笑脸,隐娘也识趣的夸起了云潇,然后找着借口跑出了房间,云潇很自然的在她床榻边坐下,不知为何总是对这个一身秘密的女人格外的心疼,白雅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低道:“我听隐娘说了事情的始末,这次真的谢谢姑娘出手相助。”
“我什么也没做呀……”云潇小声嘀咕了一句,想起忽然到访之后又不见了踪影的帝仲,难免神色不自禁的黯淡下来,白雅好奇的看着她,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的笑了起来,“若非姑娘被隐娘几句话说动要来救我,想必当时在凤鸾宫我就要遭逢不测,还会连累了王爷……”
“什么连累呀?你吃了那么多苦,还为他说话。”云潇打断她的话,不高兴的撅了撅嘴,想起那个半个月前露过一次面之后就再也没消息的贤亲王,更是气不打一处。
贤亲王有一位正夫人,两位侧夫人,子女九人,伴随着郭佑安倒台,如今更是一手遮天,他得到了一切,唯独给不了亏欠的女人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能将她永远的藏在这种避世隐居之地。
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到了自己父亲身边去……这件事每次想着让她觉得心中格外的难受,但当着白雅的面,云潇也不好多说什么,白雅摇摇头,一眼能看出来她的心思,小声为那个人辩解,“天下政局大洗牌,王爷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揪出郭佑安的心腹和残党,皇上遇刺,宫里肯定也乱套了吧,这会他很忙的,自然不能经常抽时间来这里。”
“他是挺忙的。”云潇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的嘲讽,“他正忙着给你办丧事呢!晦气!”
“嗯?”白雅歪着头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云潇奇怪的摸了摸白雅的额头,连忙安慰,“你别难过,虽说一堆人哭丧蛮不吉利的,但我们也不能迷信,别理他们就是了。”
白雅摆手,非但没有一丝难过反而脸色缓缓红润起来:“太皇太后死了,白雅才能活着。”
云潇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又听见隐娘的声音欣喜的传过来:“云姑娘,刚才乌鸦传信,带来了敦煌那边最新的消息,你快去前面看看吧!”
云潇连声答应,匆忙嘱咐了几句话就赶紧起身离开,一走进院子里,暗鸦的手背上停着一只乌鸦,看见她过来赶紧拍着翅膀飞到了枝头上,云殊在凉亭里开心的朝她招手,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是二弟给我的传信,说已经和你师兄联系上了。”
“师兄?”云潇又惊又喜,一把从云殊手里抢过信认真看了一遍,心头一块巨石才终于落地。
萧千夜听见外面的动静,转眼他就在云潇的威胁下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会从窗子里瞄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赶紧趁着她心情好悄悄起床想活动一下筋骨,他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还不忘装模作样的夸了一嘴天气真好,然后僵硬的靠过去在云殊旁边坐好,云潇翻着白眼瞪着他,看在他这个月还算听话的份上勉强没动手,萧千夜松了口气,指着来信问道:“师兄他们怎么了?”
“师兄已经找到师姐他们了。”云潇把信丢给他,心有余悸的说道,“桑奇原本都要去新的军营里报道了,正巧回家整理东西的时候遇到了温婷的好友小蝶,原来她是贤亲王的小女儿,为了帮王爷盯防敦煌的动静隐姓埋名住在一家酒馆里,这一年以来她为了帮温将军平反一个人冒险混进了雷公默的府邸,桑奇和她说出真相的时候,雷公默还在家里大吃大喝呢!两人一聊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连夜找到月氏遗迹躲了起来,果然没过几天外面就有行迹古怪的兵马到处搜查他们的下落,好在他们聪明没露面,一直到师兄过去才赶跑了追兵,这会郭佑安倒台,敦煌也得大洗牌,师兄让本是要带着师姐和温小姐先回去,结果小蝶非要一起,王爷的人拦也拦不住,他们就只能一起去昆仑了。”
萧千夜尴尬的咧嘴,嘀咕:“昆仑山都快成难民营了。”
话音未落他就被云潇拍了一下脑袋,骂道:“昆仑的祖训就是‘当以慈悲济天下’呀,你还抱怨!”
“我哪有抱怨,我是在说事实而已。”萧千夜微笑着看向她,见她气哼哼的扭过头没搭理自己,只能识趣的闭了嘴,云殊笑咯咯的凑过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连使眼色,“我听说王爷给了一笔巨额的酬劳,反正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剩下那些烂摊子也不是咱们这种外人能插得上手,要不要和我去漠北转转,她不是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把最好的马借给你,保准哄得她合不拢嘴,到时候你随便分我点好处就行,嘿嘿。”
“巨额的酬劳?”云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两人耳边,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道,“真的吗?有多少钱呀?”
“呃……”云殊抓着脑袋,露出诧异的表情,感觉自己好像坏了事,暗搓搓的瞄着萧千夜小声问道,“你……你没告诉她?你想私吞?”
萧千夜尴尬的咳了一下,这事原本是为了填补镜阁的空缺不得以才对贤亲王狮子大开口,因此他也没好意思告诉云潇,这会冷不丁的被云殊提起来,反倒让他看起来别有用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摊牌:“王爷答应给我一年三千‘株’,连续支付三年……”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没等他说完,云潇就掰着指头煞有介事的算起了帐,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容微微一沉认真的问道,“是为了飞垣?”
萧千夜一惊,云潇蹙眉似在考虑着什么,忽然自言自语的道:“也是,碎裂让四大境很多城市都遭遇了毁灭之灾,重建需要很多很多钱,与其一直冒险和黑市做生意,倒不如狠狠宰一笔贤亲王,反正他养了那么多杀手,给别人也是给,给我们也是给,这会郭佑安还被抄了家,他肯定从中捞了不少油水的,分我们一点,合情合理。”
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言论,云殊刮目相看的对她竖起来大拇指:“云妹说的太对了,凭本事赚的钱为什么不要,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的。”
萧千夜看着笑靥如花的云潇,原以为她会生气呢,结果竟是这般毫不犹豫的支持。
“你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他正在发呆之际,云潇已经捏着他的鼻尖责备起来,“上次走的匆忙都没有和大哥打招呼,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给人家传个信报平安,正好事情解决了,与其在这里做客,还不如回家好好养伤,丹真宫那有你的伤情病例,治疗起来会方便很多。”
他犹豫了一瞬,才想拒绝,忽然听见帝仲的声音久违的直接在脑中响起:“回飞垣去,我才在昆仑山杀了希有,血迹尚未完全消除,你带她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要回昆仑。”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点头,云潇比他还开心,立马转过去和云殊又聊起了飞垣上的事情,他在旁边心神不宁的听着,也在暗自思考另外一些事情——苏木应该还在飞垣境内的墟海里,正好可以找个机会问一问山海集那些神秘的巨鳌到底是何来头了。
第九百五十章:返程
几天之后云殊收拾好行李来向几人辞行,漠北遥远地域辽阔,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他认真的将那串手链重新戴到了云潇手上,嘱咐了联系的方法之后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很快长安城就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暗鸦从城中买来一袋甜品,看着云潇依依不舍的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愁眉苦脸的抱怨:“真想把他们家的厨子也一起带回去。”
“姑娘别急,甜品铺子的生意做得那么好,迟早能把分店开到飞垣去。”就在此时,隐娘的声音传入耳中,应该是听到了她要走的消息,一直下不了床的白雅艰难的搀扶着隐娘非要亲自过来送一送,经过一个月的修整她的气色好转了不少,递上一个精致的锦囊嘱咐道:“我听隐娘说公子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所以特意命令薛商调配了一些长白山的丹药送过来,你们拿回去试一试,如果有用我再让人多制一点送过去。”
云潇感激的接过来收好,白雅想了想,问道:“飞垣我听说过,渡过南海之后还要穿过一片海,那么远你们怎么回去?要不还是让王爷派人护送一下吧,我记得那片海挺危险的,虽然你们是昆仑的弟子,御剑术之类的或许更快,但未经允许私自入境还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是乘坐王爷安排的船,就能拿到官道的通行令,不会被盘查,也能避开海中的猛兽。”
“不用不用!”云潇笑呵呵的摆手,还不忘翻着白眼瞄向一旁的萧千夜,眨着眼睛调侃,“不用那么麻烦,我背着他回去是最快的。”
“背……背着他?”白雅一愣,仿佛没听懂她的话,云潇抓着最后一块甜点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跳到萧千夜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催促,“快上来,我吃饱了,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出发吧。”
萧千夜尴尬的看着这个一脸坏笑的女人,再看白雅和隐娘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几双眼睛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气氛古怪起来的同时,他一本正经的站起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趴在了她的背上,他憋着笑,看着云潇踉踉跄跄的背着他半天才从院子走到了门口,连隐娘都忍不住站起来扶了一把,将信将疑的问道:“姑娘,你真要这么背着他回去?那你可能明年都走不到飞垣呦……”
云潇微微扭头,看着萧千夜憋着笑将脸埋在自己的肩上,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还不想冒然变成一只鸟吓唬人家,只能努努嘴对两人说道:“你们快把眼睛闭上。”
隐娘和白雅疑惑的对视了一眼,还是按照她的话乖乖照做了,就在这一刹那,一阵温热的风幽幽的拂过脸颊,似乎有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拉着两人的手腕轻声致谢告别,下一刻,长发被不知哪里掀来的狂风吹的乱舞,两人紧张的睁开眼睛,只见后院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散落的火星如一片片羽毛从天空缓缓的盘旋落下。
不死鸟掠过云端,很快就到达目光无法抵达的高空,萧千夜发现自己竟然是搂住鸟儿的脖子,整个人趴在她的后背上,吞噬了凤凰的天火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鸟类,此刻他能清楚的看到胸膛中心燃烧的火种,也能感觉到羽翼是火焰凝聚幻化而成的状态,唯一不变的是那种让他熟悉又安心的气息,能让他放下所有的忧虑,那一刻,身体内洪流一样的疲惫都消失了,只想静静的抱着她。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云潇的声音从每一片羽翼里传出,仿佛千军万马兵临城下,震慑人心的问道:“你真打算让我背你回去呀?”
他吓了一跳,尴尬的抓了抓脑袋狡辩:“是你自己说的。”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要让我一个弱女子背你回家!”云潇添油加醋的接话,还不忘抖了抖羽翼让他趴着不那么舒服,故作委屈的骂道,“上天界那么厉害的光化之术你不用,非要我累死累活的背着你跋山涉水!”
萧千夜反倒故意咳了两声,放低声音虚弱的说道:“我本来就有伤,而且法术一贯是我的弱点,什么灵力流转之类的,完全搞不明白呀。”
云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好理直气壮哦。”
他淡淡的笑着,似乎有一刹那的昏昏沉沉,又重新抱着她的脖子安静的靠了过去,呢喃自语:“在你面前我还有什么好掩饰的,弱点也好缺点也罢,我又不怕被你知道。”
“你不怕我嫌弃你呀?”云潇柔声的问他,而他似乎已经在短短的片刻间陷入某种恍惚,忽然想起凝时之术的负担,云潇将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他额头上,发出淡淡的微光,透入他的颅脑浸透躯体,最后又无声的落在了他的心口上,缓缓的感知着这个人身上难以痊愈的伤痛和疲乏,他咿呀着回应了一声,点头,“怕呀……我最怕的就是被你嫌弃了。”
“我可嫌弃你了。”云潇笑了起来,在他愣神的瞬间又补充了下去,“但我永远爱你……快睡吧,到家了我会喊你起来的。”
夜深之后,不死鸟悄然越过中原南海回到了熟悉的碧落海上空,当充满海魔特殊气息的海风再一次拂过脸颊之时,一直在她背上安稳入睡的萧千夜也瞬间苏醒了过来,他微微一怔,看见下方碧玉般的海面一如既往的掀不起丝毫波纹,仿佛狡黠的恶狼无声的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一下子心情就被搅得莫名不适,萧千夜下意识的抚摸着羽翼,瞥见云潇扭过头,明明是指鸟儿的形态,他却好像真的看见了朦胧的笑脸,又听她打了个哈欠问道:“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回家也不开心吗?”
“我睡着了,怎么不喊我起来……”他自言自语的揉了揉眉心,虽然在云隐山庄休息了整整一个月,身体却好似出现了无数看不见的漏洞,让精气神都不受控制的缓缓流失,云潇瞥见他眉峰里淡淡的无力,想了想忽然嘿嘿的笑起来,仿佛是要让他打起精神,使坏般的说道:“一醒过来就发牢骚,你舒舒服服的睡大觉,我可是一秒都没歇着好不好?”
话音未落,火焰骤然收缩,萧千夜原本还在心神不宁的抬头看着天空计算时辰,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象逆转倒了过来,一刹那天空变成了大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失神之际身体已然失去重心从高空被云潇扔了下去!他倒抽一口寒气,看见不死鸟嘚瑟的朝他挥了一下翅膀越来越远,就在后背即将砸破海平面的一刹那间,又是一道温暖的火光托举着他急速上升扔回了鸟背上,他皱着眉,听见云潇放肆的大笑声,挖苦:“清醒了吗?要是还脑子不清的话,我就再把你扔下去玩一玩!”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他已经被毫不犹豫扔了出去,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银铃般的笑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果然是在靠近海面的同时精准的接住放回后背,这一来二去脑子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萧千夜忍不住拍着她的脑袋骂了几声,抽出剑灵跳上去,又对她伸出手说道:“很快就到北岸城了,你歇一会吧。”
“不要!”云潇看着他站在剑灵上,一口拒绝,“就你那水平的御剑术,我才不要站上去。”
“我进步很多了。”萧千夜立刻为自己辩解,不死鸟收敛了火光变得比青鸟还小,笑嘻嘻的围着他打转,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我自己飞回去绝对不会掉进海里,要是和你一起用御剑术的话……谁知道一会掉到什么鬼地方去!这下面到处都是海魔,我才不要冒险。”
被她一本正经的态度逗得又气又想笑,这会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艘海军的巡航船正在悄悄靠近,海军元帅常青饶有兴致的站在甲板上,眯着眼睛回忆着片刻前那束从天而降的火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了奇怪的弧度,一只手抚摸着军械库改良过的“火炮”,然后鬼使神差的按下了发射的机关。
片刻之后,一个金色的光球在碧落海上空绽放出明媚耀眼的光芒,“轰”的一声猛烈的炸响引动这一片海域的魔物受惊而逃,两人被巨响惊动同时定睛望了过来,只见密密麻麻的细线仿佛长了眼睛一样直接缠住了鸟儿的身体,顿时火焰被束缚之力逼得明灭不定,立刻认出来这就是融合了日冕之剑力量的特殊火炮,萧千夜连忙伸手抱住了被迫重回人形差点摔入碧落海的云潇,他厌烦的啧了一声,一扭头就看到了巡航军舰的轮廓,船头挂着照明灯,已经将周围照的宛如白昼。
“那个混蛋!”云潇狼狈的扯下身上缠绕的金线,气的脑门冒烟恶狠狠的瞪向军舰,“我看他是活腻了,这次我非把他淹死在海里不可!”
她挣开萧千夜的手,像个暴走的母狮子气汹汹的冲上了巡逻船,果不其然看见常青笑吟吟的挥手,像没事人一样和她打了个招呼。
第九百五十一章:转机
上一篇:重生大时代之1993
下一篇:超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