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风云骤变只在顷刻之间,下一瞬间沥空剑就精准的抵在了郭佑安的喉间,萧千夜手心的金线如一张密布的网攀爬上郭佑安的身体,几乎是在同时,一道古怪的光从宫殿外击碎窗子阻拦在两人中间,萧千夜手腕连续转动,抢身而出逼退试图闯入救主的杀手们,随即剑法悄然变换,厉斥一声勾起外围湖水形成坚固的屏障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他的余光俨然扫到了跃入水中试图逃走的某个身影,直接将郭佑安扔给贤亲王,自己则毫不犹豫的从洞穿的墙壁中大跳追出。
第九百四十五章:如释重负
他和神秘人同时跳到湖面的刹那间,原本明朗的天空顿时被乌云覆盖,只见浓重的水雾中再一次静默地冒出来无数的墓碑,雪白的经幡诡异的飞舞,伴随着和那天晚上如出一辙的低沉吟唱声,大佛也再一次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不等对方吟唱完招魂的法术立刻以六式挑动起神力,水流剧烈的震荡,朝着岸边汹涌的扑过去,他瞬间就瞄见雾气里试图撤退的意欲使,无数金线密密麻麻的汇聚成天网阻断所有的退路,剑灵将力量催至极限砍破眼前的层层迷障,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看清了对方的身影,剑锋顺势调整好角度,直接贯穿胸膛将对手毫不留情的击出钉在了远方一颗高大的古树上!
意欲使吐出一口淤血,非男非女的面容在疼痛的作用下失控的扭曲起来,因为郭佑安决心快刀斩乱麻不再给贤亲王喘息之机,他根本没来得及回六欲顶请求魔佛支援,原本以为有皇帝在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万万没想到这个带着神族气焰的男人竟然完美的掩饰着自身气息,就藏在凤鸾宫给了他们最为致命的反击!?
糟了,原以为只是过来帮个老头子杀两个普通人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冒出来这么厉害的帮手,现在不要说赚那一笔丰厚的报酬,连他自己都得交代在异国他乡了吧?
萧千夜跳到他的面前,御林军如临大敌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陌生人,乌鸦的鸣叫响彻整座御庭园,是贤亲王的声音透过乌鸦的口一字一顿的传达命令,御林军不可置信的听着,虽是郭丞相一手创建的皇城禁卫队,但眼下丞相疑似通敌叛国已被贤亲王逮捕,他们哪里还敢在这种时候自作主张,只能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严阵以待的盯着,文武百官风声鹤唳,几乎是心照不宣全部识趣的选择了缄默不言。
好在那天晚上他曾在流云寺见过对方的招数,这才能抢在术法发动之前直接将其彻底的阻断,否则这一万御林军就会成为死灵最好的宿主,整个京城都将沦为亡灵之城!
这一击的速度快如闪电,力道更是宛如山崩地裂,一出手就知道敌我实力悬殊,意欲使口中血流不止,惊恐的看着这个已经来到他面前的陌生男人。
和那晚上的气质截然不同,今天的他更加杀意凛然,那样锋芒雪亮的眼神,仿佛一眼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六欲顶?魔佛波旬?”萧千夜抬手搭在剑柄上,只是轻轻一搅就让意欲使的脸色惨白如死,冷笑,“应该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把戏吧?”
意欲使目光紧锁,对方那双金银交错的异瞳有着震慑人心的威力,让他情不自禁的紧闭双唇不敢有任何的反驳。
萧千夜顿了顿,主动问道:“又是从天工坊得到了什么沾染着波旬之力的灵器,然后借机造势,以魔佛之名骗钱吗?”
对方的眼眸微微一颤,以沉默承认的他的猜测。
萧千夜暗自松了口气,他原想去慈藏寺会会这家伙,没想到歪打正着在凤鸾宫撞见了,倒是省去了找路的时间正好一次问个清楚,意欲使紧咬牙关满头冷汗,这柄剑刺入他的身体,凭感觉似乎不是神界之物,但是这个人的手搭上来之后,立马就是一股汹涌的神力几乎让他神志瞬间溃散,不会错的,这股力量他记得,是上天界!
意欲使无奈的笑了,自认倒霉的咧咧嘴,吐出一句不可置信的质问:“贤亲王何德何能竟然能请得动上天界?这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吧,我真好奇,他给了你什么条件,让高高在上的流岛之神插手人间夺权?”
萧千夜目光一沉,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方口中只提到了上天界,莫非真的只是认出了他身上特殊的神力,并未察觉到火种?这倒是个好消息,让他一直紧绷的情绪也顿时松懈了不少,然而意欲使见他神色里忽如其来的喜悦,反倒更加不解的皱眉,自言自语的猜测:“你身上带着炽热的火焰之息,根据六欲顶对上天界的了解,难道是……”
萧千夜才略略轻松的眼神瞬间又紧绷起来,意欲使倒抽一口寒气,低呼:“莫非你是那位冥王?冥王之力为死灰复燃,确实有种炽热的火灼之感,怎么会,那可是连凶兽见了都得绕道走的人物,怎么会来到这里?”
“六欲顶调查上天界做什么?”萧千夜忍着心头那抹惊疑不定,倒也懒得否认对方的话,意欲使咧嘴勾笑,狡黠的辩解,“上天界的力量浩瀚无穷,普通人只要沾染一点点凤毛麟角就足以受用终身,六欲顶虽信奉魔佛,但自古神魔一念之间,勉强算是一家对不对?我若是知道您在这,就算那老头子给再多的钱也不会自寻死路,冥王大人可能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
这番态度的转变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他忍不住啼笑皆非,当心中的疑虑终于尘埃落定之后,萧千夜的眼眸却一点点更加冰冷:“我记得丞相大人给你们的报酬不仅仅是一万‘株’,甚至额外给了一千‘琮’,既然去过山海集,你就该明白这两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六欲顶要那么多魂魄做什么?别告诉我是要贡献给魔佛,你们这种吹嘘遛马的墙头草,肯定连波旬的脚指头都摸不到的,到底养的是什么魔,又在暗中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意欲使压低声音:“上天界是流岛的神,何必多管大陆上的事情?六欲顶虽请不到魔佛真身,但若能请出某位分身,想必上天界也得头疼吧?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日后好相见。”
“让上天界头疼吗?那可真是求之不得。”萧千夜不出声地笑了笑,只是短促地回答,毫无情绪的波动,“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们这种东西留着终归是祸害,想来魔佛大人也不会介意吧。”
“嗯?”意欲使发出一个疑惑的音符,抬眸的同时沥空剑已经抽离,紧随而至漫天的金光直接撕裂了他的躯体,血肉被肉眼无法看清的神力撕搅捏碎,静悄悄的随风被吹向了不远处的湖中,他收回剑灵,有些嫌弃的抖了抖剑身上沾染的血污,然后莫名抬手按住胸口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仿佛心头的重担终于消失,连神色也顿时轻快了起来。
与此同时,摆渡船从湖心的凤鸾宫划回岸边,贤亲王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直接向他走来,万万没想到一局死棋能以如此始料未及的方式绝境逢生,几十年的隐忍一朝大获全胜,此刻他的心情也如风一般畅快,恨不得立马将这份喜悦昭告天下,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不仅撞破了敦煌的诡计,甚至一己之力帮他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大业!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留在身边,只要他开口,只要他愿意留下来,什么样的条件他都能满足!
然而还没等贤亲王走到萧千夜的面前,这样兴奋的想法就被对方脸上淡淡的笑堵了回来,他一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位置,那种神情温柔中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如释重负,也让贤亲王放缓了脚步开始思考这个人愿意帮他的真正缘由,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这个陌生人对他的态度显然是充满了警戒和不信任,是什么让他忽然改变,是自己那番坦诚相待,还是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隐情?
但他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刨根问底,所以下一秒贤亲王就收起了所有的疑惑,只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了他的身边,从凤鸾宫乘坐摆渡船过来的途中,他已经细细斟酌了很多要说的话,偏偏在开口的刹那间全部咽了回去,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对着天空中盘旋的一只乌鸦招了招手,柔声催促:“赶快回云隐山庄吧,我听说那位姑娘醒了,她见不到你很着急。”
萧千夜下意识的点头,真的什么也没多问一句提剑跟着乌鸦指引的方向就离开了,贤亲王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心中突然有着奇怪的直觉——是为了她,这个男人是为了女人才意外插手了这件事。
贤亲王若有所思的托腮,竟然觉得这种直觉并没有丝毫违和。
他重新走向呆若木鸡的文武百官,看着另一艘摆渡船载着惊魂未定的皇上回到别院,被转生露影响的皇帝此刻面容如霜,需要几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等到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贤亲王走上前去,取出那块从敦煌进贡而来一直被皇帝带在身上的佛骨舍利当众砸开,迷药在地砖上绽放着迷离诱人的色泽,果不其然吸引着一些早就染瘾的大臣们不受控制的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他有条不紊的陈述着事情的经过,有隐瞒,亦有夸张,唯一改变不了的是大获全胜的结局,让他情不自禁的扬眉吐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九百四十六章:六欲顶
萧千夜回到云隐山庄,还没踏入大门就被风冥一把勾住肩膀强行拉到了别院里,倒也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帝仲,两人同时抬头互望了一眼,然后又立刻心照不宣同时挪开了视线,虽然一晃已是一个月未见,但相对无言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尴尬,直到风冥一声重咳强行打破沉默,问道:“这么快回来了,看来事情处理的很顺利?”
他点了一下头,回道:“确实是歪打正着,郭佑安准备直接在凤鸾宫杀了皇帝和贤亲王,再把责任推到刺客的头上,不过他一时高兴得意忘形,没注意眼前的景象是我的幻术就自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御庭园那些文武百官,还有他手下的一万多御林军,甚至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在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这次想狡辩都不可能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我们插手,贤亲王自己会解决。”
风冥咧咧嘴,抓着脑袋感慨的望向帝仲,眨眨眼睛调侃一般的叹道:“倒是要谢谢那只小鸟了,要不是她被人家三言两语骗的要去救人,这会皇帝和贤亲王全得死在凤鸾宫,呵呵,有意思,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帝仲很显然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兴趣,他低着头冷淡的问道:“六欲顶什么情况?”
萧千夜这才重新望向他,似乎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简单的回道:“他把我错认成了煌焰,其它的应该不知情。”
“那就好。”帝仲随口接话,风冥夹在两人中间,听着这看似平淡实则火药味十足的对话,片刻的沉默过后,眼见着萧千夜抬腿就要走,风冥连忙一把又将他拽了回来,蚩王的神色是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声,憋着笑说道,“别急着走,关于六欲顶的其他事情你不想知道了?”
他果然停了下来,还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帝仲,风冥拍着他的肩膀摆手道:“别看他,他都死了九千年了,六欲顶没有那么悠久的历史,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说着他走到帝仲对面坐了下来,还不忘招手让他一起过去,萧千夜不情不愿的走进两人,只见蚩王的手尖已经在石桌上勾勒起了点苍穹之术,一座陌生的流岛隐约浮现出了轮廓,但不知为何,原本可以一眼看清岛内一切的术法此刻像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雾,无论蚩王的手指如何撩拨始终萦绕不散,风冥微笑着提醒:“虽说魔佛波旬的传说起源于天竺,但据我所知确实有个叫六欲顶的地方,就在这座流岛上。”
萧千夜紧皱眉头,看着石桌上若隐若现的山峰,不解的追问:“为何看不清楚?”
“不如你先猜猜为何他们会把你认成煌焰?”风冥不急不慢的用手敲击着桌面,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疑惑刹那间转变为震惊,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也不奇怪,煌焰的赤麟剑本就是沾染着天火的凤凰遗骨所化,你身上带着云潇的火种,用的又是上天界独有的神力,所以才会被他们误认成煌焰。”
立刻就反应过来蚩王的言外之意,萧千夜心中咯噔跳起,眼里骤然一亮,声音亦已经发颤:“难道他们见过?”
风冥转头看着天空,仿佛控制着心里某种情绪:“煌焰做事素来没点分寸,这座流岛在三百年前还是有人居住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和他起了冲突被直接杀了个干净,以至于当年留在岛上的点苍穹之术也遭到了破坏无法完全显示,不过因为在那之后这座流岛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岛,上天界也没有去修复点苍穹之术,一直任其发展至今,天竺传说中的六欲顶就在这里,虽然基本可以肯定是有心之人借着波旬的名号招摇撞骗,但这么巧遇上我也就稍微观察了一下,流岛确实有人的气息,可惜看不清楚,得亲自过去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萧千夜略一思忖,接道:“流岛之间信息闭塞交通不便,三百年荒无人烟的流岛忽然有了人的踪迹,或许是通过山海集的关系找过去的。”
“又是山海集?”风冥的眼里闪过雪亮的光,被这三个字勾起了兴致,“紫苏和我提过,说是她的徒弟苏木搞出来的黑市,已经横行流岛数百年了,前段时间乌烟瘴气的那些毒品,大多也是从里面流出来的吧?”
“山海集规模巨大,就算是它的创建者苏木也早就没办法控制了。”萧千夜摇摇头,有些厌烦的叹了口气,“说起来那种巨鳌到底是什么东西?上能飞天,下能入海,不仅体型大的惊人,数量也不少,神出鬼没又是干的黑市的生意,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一个一个去解决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巨鳌的源头,或许此事还能另有转机。”
“那你得回去问问苏木了。”风冥若有所思的点头,默认了他的想法,“也是,那种巨鳌来历不明,连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想彻底解决山海集,看来是得从它们身上下手了。”
“山海集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吧。”帝仲忽然插口,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不知是用什么表情低声将话题拉了回来:“六欲顶信奉魔佛波旬,以魔王为首尊,下设七情六欲使,你刚才杀的人是其中之一的意欲使,他们先是把你错认成煌焰,之后又主动求饶,想来对煌焰还是有顾忌的,此番在长安吃了亏,应该不会再冒然涉陷,既然他们不清楚潇儿身上的秘密,你也不要追的太紧以免节外生枝,至于那座流岛,有机会我过去转转。”
“你过去?”话音未落他就被风冥嫌弃的打断,一双眼睛斜斜的盯着他,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那可比昆仑山到长安城的距离远的多呦,你别是才恢复一点又要作死吧?”
帝仲幽幽的望过来,风冥冷哼一声懒得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两人:“我再说一遍,神裂之术不能长时间、远距离的离开宿主,大概的极限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离的越远,这个时间还要一并缩短,况且你才被破军打伤,能不能先不要怄气好好调整一下?还有他——”
风冥抬手指向萧千夜,一眼就能看穿这个人的身体是依赖云潇的火种才能正常行动,又道:“这家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你们再这么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话音未落,他就清楚的瞄见萧千夜胸膛里的火光晃悠悠的飘了出来,传说中的天帝亲手创造的神界之火,像个玩具一样奇怪的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然后滋溜一声朝着大步走来的云潇飞去,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紧张,蚩王立刻识趣的闭了嘴退到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起来,她黑着一张脸,左手托举着火种,右手紧握着风雪红梅,没等萧千夜解释,锐利的剑光贴着发梢割破脸颊,别院里的景象一瞬惊变,暴雪腾起的刹那间,艳丽的红梅带着沁人的清香扫到鼻尖!
他想侧身避开锋芒的剑气,然而只是微微挪动脚步就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不知道是哪里的骨头经不住负担再次断裂,顿时冷汗沿着脸颊不受控制的滴落。
风冥忍不住啧了一下舌,皱眉骂道:“风雪红梅是送给你防身自保的,不是让你拿来砍自己人的!”
“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你管我拿来做什么?”云潇理直气壮的反驳,风冥瘪瘪嘴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争执,萧千夜那样重创的身体显然是经不住她的迅猛攻势,他倒抽一口寒气,抬眼就看见云潇母狮子一样暴怒的脸已经凑到了他的鼻尖上,阴阳怪气的问道,“你拿着我的火种,还敢这么不知好歹打晕我?我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有没有本事到处乱跑了。”
“我没有打晕你啊!”萧千夜厉声为自己辩解,回忆着在甜品铺子里动手时候的情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是拍了一下你的肩膀,没有用力……”
“你还狡辩!”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云潇更是暴跳如雷的一脚踹在了腰上,他本来就被几剑逼的失去了平衡,这下更是疼的眼冒金花只能摆手求饶,这种时候和一个生气中的女人讲道理明显是行不通的,他也果断的选择了最直接了断的方法赔笑道歉,“阿潇你别生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错哪了?”云潇瞪着他,问了一个所有女人都会理直气壮问的问题,萧千夜尴尬的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脱口,“哪都错了……”
尾音落地的瞬间,又是一剑刺穿肩头的衣服,直接再用力将他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他被挂了起来,低头看着云潇,她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咬住了牙,仿佛极力克制着某种要再踹他一脚的冲动。
蚩王在旁边捂嘴笑出了声,帝仲却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她从未在自己面前这么蛮不讲理的胡闹过,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她心中憧憬敬仰的长辈罢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大获全胜
好一会他才被闻声赶过来的云殊憋着笑从墙上放下来,果然是没有火种的支持,整个身体软趴趴的完全提不上一点劲,他想自己走,只是一动周身就剧烈地疼痛,似乎每一根骨骼都在咔嚓咔嚓的爆发出悲鸣,尝试了两次后,他停止了动作,只能苦笑着搭在云殊的肩上被强行扔到了客房的床榻上,云潇黑着脸跟了进来,风雪红梅悬空竖立漂浮在床头,像某种无声的震慑让他尴尬的咧嘴笑了一笑,不等她开口威胁就赶紧主动承诺:“我不动,我绝对不乱动了,阿潇,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保证不下床了!”
“哼。”云潇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对着紧跟过来的几个侍女认真的嘱咐了一遍,然后气呼呼的摔门就走了。
萧千夜躺在床上扶额松了口气,很快身体的疲惫就让他恍惚的睡了过去,这一个月紧绷的精神终于能稍微放松一点,连睡梦都难得的安宁了许多。
一连好几天,虽然不见贤亲王的身影,但是乌鸦每天都会从京城飞来传信,他本就对中原的内政不感兴趣,自然懒得过问在那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单是从隐娘越来越喜悦的神态上就能猜测一切都会如王爷所愿的那样发展下去,忽然有些莫名的分心,萧千夜下意识的扭头从窗子往天空望去,那些惊心动魄和命悬一线,那些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消失在时间里,不会再被任何人提起。
云潇在院中和暗鸦练剑,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人的剑路是出自师父之手,这几日她对暗鸦的态度变得殷勤真诚,云潇原本就是个热情的性子,加上多少有些鸟类的天性,没几天她就和暗鸦称兄道弟熟了起来,让被迫每天躺在床上看着两人的他多少有些不愉快。
相比他的无所事事,帝仲则再一次不见了踪影,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但是从云隐山庄内若隐若现的神力流动来看,他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愿意现身。
贤亲王是在半个月后才第一次回到云隐山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和当时流云寺内对他坦诚相见的王爷在气质上有了微妙的差别,他变得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胜利者的扬眉吐气,虽然是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但衣领袖间精致的刺绣无声的彰显着主人如日中天的地位,他进来的时候没有传报,而是饶有兴致的站着一旁看了许久院中的切磋,然后才称赞着鼓掌:“姑娘好身手,暗鸦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落人下风完全被压制呢!”
云潇寻声望来,隐娘已经眉开眼笑的迎了过去,贤亲王摆摆手免了这些繁文缛节,问道:“公子的伤可有好转?”
隐娘摇头,瞄了一眼云潇低声说道:“王爷您来的正好,医术这方面我也就会点皮毛,姑娘又不让我去城里请大夫,这一晃大半个月了,公子连床都下不了……”
“哦?”贤亲王一惊,不解的转向云潇,她挑着眉毛嘟嘴回道,“我说了大夫治不好他的伤,他老老实实躺着就行了,不用你们操心,死不了。”
“哎呦,云姑娘,你可不能这么乌鸦嘴呦!”隐娘被她赌气的神态逗得咯咯大笑,贤亲王原本还有些担心,见她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只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故作惋惜的摇头指着身后一个紧张的脸庞都微微变形的男人说道,“我听暗鸦说公子的伤一直不见好转,还特意从大牢里把这家伙捞了出来,要是不需要的话,我再给他送回去。”
“咦……”隐娘这才看见贤亲王身后站着的人,顿时没了好脸色凑过去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这不是十绝谷薛神医的大弟子薛商嘛?”
薛商咧嘴苦笑,点头哈腰的为自己辩解:“王爷,我们也是被逼的呀,十绝谷位于长白山腹地,丞相大人随便调派一支兵马过去就能把路全部堵死,要是不听他的,我们就得全死在里面,师父真的不是自愿要帮他的,郭大人还从十绝谷抢走了唯一的灵药,那东西一直没完全练成功,代代相传好几百年了,结果被郭大人抢了去,王爷,您行行好,现在郭大人落马伏罪,我们也能摆脱他的控制了,您放我回去吧。”
“呸,你还有脸提这事!”隐娘气不过一脚就踹了上去,骂道,“要不是你这家伙多事,阿雅早就被我们的人救出来了,你们这些年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药,我非得一个一个重新喂你嘴里才行!”
“隐娘。”贤亲王叫住挥拳就准备揍他的隐娘,指着后方的小院,神色复杂的凝视了一眼薛商,淡淡吩咐,“带他去看看阿雅,若是能治好阿雅,你刚才说的话我就信了,若是治不好——你就安心殉主吧。”
薛商吓的脸都白了,隐娘赶紧将他提了起来,忽然口无遮掩的问了一句:“王爷不去看看阿雅吗?”
“我先去看看公子。”贤亲王淡淡的笑着,隐娘茫然的看着主人黑洞般的眼睛,无法接上他的话,反倒是身边的云潇不屑一顾的冷哼嘲讽,“千夜好得很,不用王爷费心……”
话音未落她就被暗鸦悄悄的拉了一下袖子,一个眼神阻止了接下来的唠叨,贤亲王的笑是意味深长的,完全不在意这般无礼的话语,他走进萧千夜的房间,看见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强撑着坐了起来,半个月未曾修理的苍白头发有些遮住了眼睛,但锋芒雪亮的目光还是一刹那就让王爷凛然神色不敢太过靠近,他抿唇轻笑,索性隔着几步的距离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同样苍白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掌心似有漩涡在转动。
他知道那里可以随时抽出剑灵,也感觉到对方身上远比流云寺初见更加冷漠的排斥,但贤亲王是个历经几十年隐忍终于一朝全胜的枭雄,此番态度的转变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王爷。”许久,是萧千夜率先打破了沉闷,目光如电让贤亲王凛然挺直后背,“术法不是我的强项,在当时那种危急关头,我并没有办法控制每个人看到的幻象,换言之……王爷眼里看到的画面和郭佑安是一样的,您也看到了皇帝被杀的那一幕吧?”
贤亲王没有回答,只是勾起的嘴角无声的默认了他的猜测,萧千夜冷哼一声,淡笑:“所以王爷的冷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您本身——根本不在意皇帝是不是被杀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在乎他。”贤亲王没有否认,他平静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尊金佛扔给萧千夜,直接跳过了这个忌讳的话题:“前几日我亲自带人查封了慈藏寺,这尊金佛就是当时从温兆钦府上查出之后进贡给小皇帝的,果然是和寺院里供奉的那尊大佛一模一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六欲顶信奉的魔佛波旬?”
萧千夜认真看着手里的金佛,坦白说魔佛真身连上天界都没有见过,区区一尊雕刻他也无法准确断言,只是这东西捏在手里,确实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
贤亲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神态里一丝一毫的变化,补充:“我还在郭佑安的府邸里发现了一尊一模一样的佛像,只是不知道这三尊魔佛之间到底有什么牵连,但根据这些天对他手下心腹的严刑审问来看,郭佑安每年都会从山海集购买一千‘琮’,其目的好像就是为了供奉这尊古怪的大佛,他之所以年近八十依然身手矫健不输年轻人的原因,似乎也是依赖这尊大佛的力量。”
“不是依赖十绝谷给的灵药吗?”萧千夜立马就察觉到了异常,低声追问,贤亲王点了点头,回道,“薛商说了那颗药并未完全炼制成功,只能算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真正让郭佑安如获新生的东西,还是魔佛。”
一时也无法搞清楚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牵连,萧千夜只能先将金佛收起来,贤亲王看起来并不关心这些事情,毕竟郭佑安大势已去,现在的皇帝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戒断迷药之瘾,朝中那些亲丞党也被雷厉风行的进行了肃清,眼下的贤亲王一手遮天,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罢了。
想到这里,贤亲王终于站起来走到了床前,暗自提了一口气:“此次能将郭佑安扳倒,公子是我最大的恩人,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自当尽力满足。”
萧千夜原本还有些心神不宁,再次抬眼的时候正好撞见贤亲王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睛,那是他最熟悉的、只有在政客眼里才会拥有的暗沉光芒,让他立刻就感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但是片刻的沉默之后,萧千夜忽然笑了起来,捏着指头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东西,好一会才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要钱吧,王爷给银鸦的酬劳,给我三倍,持续三年,三年之后你我再无牵连。”
“钱?”贤亲王上下打量着他,眼里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公子不像是爱财之人,也不像是缺钱之辈,何况中原有句古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眼下天下政局大洗牌,朝中到处都是用人之际,三倍的酬劳算什么?我可以给的更多,甚至可以让你在某些位置上一辈子享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么简单的道理,公子不会不明白吧?”
萧千夜毫不闪躲的看着贤亲王,一口拒绝:“我才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王爷就不要这么快拉我跳进另一个火坑了吧?况且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才是最简单的事情,我不是中原人,也不想干涉你们的内政。”
贤亲王的眼睛是冷酷的,带着高官独有的老谋深算,一点点变得空洞,然后再度凝聚起无人能懂的光,笑了:“好,我答应你。”
第九百四十八章:不容置疑
“另外……”就在贤亲王以为这次的交谈会以金钱结束之时,他忽然又听到了一声非常淡的叹气,萧千夜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苦笑,“另外还有一件事,算是我私人的一点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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