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405章

作者:榭依

下一秒他就被云潇拎住了衣领一把拽到了船边差点扔下去,常青一边笑眯眯的摆手支退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士兵,一边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看着她惊呼:“怎么是你呀!”

“少装蒜!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云潇气不打一处来,提剑就要砍向常青,他赶紧抽身往旁边躲避,看着紧跟着云潇落到甲板上的萧千夜,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大半夜的你在碧落海上蹿下跳,我还以为又是什么不安分的家伙跑出来闹事呢,所以才赶紧用火炮攻击以防万一呀,我要是早知道那玩意是你,我肯定不会动手的,你说对不对?”

他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但云潇瞪着眼睛想了一想,还是气的跺脚继续骂道:“你就是故意的,大半夜你跑到海上来干什么?”

“我在巡逻呀!”常青好笑的看着她,还不忘瞄了一眼憋着笑的萧千夜,阴阳怪气的回答,“又没有人给我放假,碧落海本来就是飞垣最危险的海域,要不然也不会把海军本部直接设立在北岸城了,你说是不是?”

云潇被他唬住,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里的长剑,常青洋洋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毛,这才转向萧千夜好奇的问道:“听说墨阁给你放了半年的长假养伤,算算时间好像还剩一个月吧,这时候跑到碧落海来做什么?”

“路过罢了。”萧千夜简短的回答,常青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从云潇身边小心的绕过去,笑道,“既然这么巧遇上了就在我这歇一晚吧,明早我再送你们靠岸,这段时间气候闷热,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海魔最招摇的日子,现在碧落海昼夜都有人在巡逻,你们要是再像刚才那样胡闹,指不定一会还得被其它的巡逻船打下来,毕竟咱两不同部门,规矩还是要遵守下的。”

云潇咬了咬嘴唇看着萧千夜,他倒是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对她笑起:“也是,你也正好休息一会。”

常青依然是那副让她气的直咬牙的坏笑,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倒是没有专门的房间给你睡觉,去我那打地铺将就一下吧,不过你动静小点,我这船上没有女人,个个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你别勾引他们。”

话音未落,风雪红梅的剑尖已经抵达喉间,甲板上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还有点点艳丽的红梅凭空绽放,但周围的温度依然是夏季才有的闷热,立刻就意识到这只是幻象,常青稳如泰山的站着,抬起一根手指轻飘飘的推开长剑,嘀咕:“一上来就动刀动枪的,女孩子要温柔点才会有人喜欢……”

这句话就像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下一秒他就被挑起直接扔进了海里,几十年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常青矫健的在水面上一个跳跃,想要重新掠回甲板的时候又被一剑扫来阻断了脚步,他不得不再次落到海面上,碧落海凶险非常,很快他就扫到黑漆漆的水下有无数庞然大物正在悄悄靠近,云潇站在船上冲他龇牙做了个鬼脸,反手挑起海波砸了过去。

他顿时就被淋了个落汤鸡,再看一旁的萧千夜,那个人一脸宠溺的看着胡闹的女子,根本没有要插手阻止的意思。

“啧,重色轻友。”常青暗暗骂了一句,在海魔豁然掠起准备将他一口吞下的刹那间飞速位移,随之手臂上装备的护甲里迸射出一道锋芒的金线切断了魔物的躯体,沾染着日冕之力的金线让水下其它蠢蠢欲动的魔物受惊而逃,即使血腥味很快充斥在风里弥散来开,识趣的魔物也机智的选择了撤离。

“咦……看不出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嘛!”云潇小声夸赞了一句,常青眯着眼索性大跳到了船舱上,没等他抖一抖身上的水,余光又瞄见着风雪红梅如影随形再次攻来,他赶紧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求饶:“别别别,姑娘是女中豪杰,消消气别拆了我的船,现在到处都缺钱呢,我可没办法再去造一艘巡逻船呦!”

“哼!”云潇气的甩头就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常青才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萧千夜的肩膀上气不接气的调侃,“你平时逗她玩不?这小姑娘可真好骗呀!”

“她又不是玩具,有什么好逗的。”萧千夜轻轻甩开常青的手,虽然嘴里义正言辞的反驳,嘴角的笑还是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然后有些尴尬的扯开话题,疑惑的问道,“大半夜的你亲自带队巡航?碧落海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常青拽着他走到船边,探头往下方碧玉般的海面谨慎的望了一眼,面容骤然紧缩:“那倒没有,只是之前公孙晏特意过来找我打了个招呼,说是中原广州港一带爆发了病因不明的瘟疫,镜阁已经临时封闭了一部分的官道,但私道在深海之内,只能靠海军巡逻检查,好在这个季节是海魔活动的高峰期,水下私道危险勉强还能控制,不过也不能完全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就是了。”

萧千夜微微一惊,没想到广州港爆发瘟疫一事这么快就波及到了飞垣,常青倒是没注意他脸色的变化,叹着气接道:“到处都不太平呢,永乐王落网后牵出来一大批有问题的商户,你说这帮混蛋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昧着良心赚国难财,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呵,卖什么不好,非要卖毒品,这回连公孙晏也保不了他们,再想贿赂点银子息事宁人是行不通了。”

再度提起极乐珠之事,萧千夜沉思了片刻,那段时间他的意识被帝仲压制,几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想起某个牵扯其中的关键人物,忽然问道:“羽都的商会……现在是什么人在负责?”

“还是风彦大人吧。”常青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看着对方微微吃惊的神色,自己反倒是镇定自若的回道,“虽然多少是沾了你的光,上头没有对他革职查办,但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年风彦贪污的钱财有相当一部分悄悄进了镜阁的口袋吧,这要是真的揪根刨底的彻查,估计公孙晏也吃不了兜着走,那小子是个明白人,明面上给风彦调了岗位以示惩罚,实际羽都的商会还是得由他的手审批。”

这种事情哪怕常青不说他也能明白其中复杂的关系网,萧千夜揉了揉眉头不想多说什么,常青看着他,压低声音道:“镜阁也是没办法,碎裂把城市毁坏的太严重了,十年都缓不过来吧。”

两人同时沉默,常青拍了拍脸颊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唯一的好消息是早些年被温柔乡毒害的病人已经有了新的治疗方法,还是你们昆仑山的人亲自送了药过来,现在症状轻一点的人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真的?”萧千夜一惊,常青点头,回答:“也就半个月前吧,难得此事终于有了进展,这次连白教和雪城都过来了人帮忙,还有那个叫什么苏木的,眼下都和丹真宫一起在受灾最严重的洛城。”

萧千夜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一沉,他此番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找苏木询问关于山海集巨鳌的来源,想不到这么巧他竟然去了洛城,如果是半个月前忽然有了进展,那应该就是帝仲闯入咸池结界杀了希有之后获得了温柔乡最重要的一味原料“飖草”,再经由烈王的手对症下药制作出了新的解药,如此一来,祸害飞垣五年多的毒品之灾或许也终将迎来转机!

这个消息让他心头一松,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常青的眼神渐渐却深远,忽然想起这个人离开之前某些古怪的行为,忍不住好奇的拽着他询问起来:“先不说这些麻烦的事,墨阁说给你放了半年的假,怎么样,身体好些了没?上次我离开天域城之前,司天元帅拉着我去秦楼喝酒,那楼里住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姑娘,每天就和客人混在一起玩什么摇铃局,最主要的是她还赢得盆满钵满,我问元帅那是谁家的孩子,他说、他说……”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常青上下打量着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元帅说是你的女儿,所以大家都哄着她,喂,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跟谁生的?”

萧千夜皱着眉头百口莫辩,他确实是在秦楼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那只花灵亲口承认过,但那只是察觉到周围人群的视线里带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嫌弃,这才让他为了维护云潇脱口而出说了那些话,在这之后他就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姑娘,直到此刻忽然被常青提起来才是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常青耐人寻味的盯着他,自然能猜到这其中的隐情,不嫌事大的推了推他继续说道:“云潇的身体好像不能生孩子呦,所以你……”

看他一刹那阴沉下去的脸庞,常青捂嘴偷笑,萧千夜头疼的望着天空,脑子乱成一团——不管怎么说,先回家吧。

第九百五十二章:回家

回家的那天,帝都城风平浪静,无人知晓他曾被取而代之夺走了两个月,路过的守卫见他回来都是欣喜的打着招呼,以为自己的顶头长官真的是如墨阁所言的那样,为了安心养伤而消失了近半年。

萧千夜看着自己房间书桌上整齐摆放的公文,不由哑然苦笑,原来那段时间的帝仲是真的想彻底取代他,连一贯在他眼里可有可无的军阁公事都不动声色的接了手,他甚至认真的翻看了春选过后一系列的集训计划,从时间地点到人员的安排都详细标注在旁边,他默默将所有的东西收到一旁,忽然看到床边放着一个暖手炉,装着未曾熄灭的火焰,至今仍是温暖的。

这一刹那,他清晰的感觉到附近有什么微弱的光晕在余光里摇曳起来,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湮灭。

他悄悄将暖手炉收起来,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出门就看见萧奕白冷着一张脸,虽说早就习惯了弟弟不打招呼的突然消失,真的见到人嬉皮笑脸的回家平安站到了自己面前,心中的巨石悄然落下的同时,再想起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难免脸色一下子拉下来没好气的讥讽:“你还知道回家?”

“大哥……”萧千夜心虚的抓了抓脑袋,这次虽然是被帝仲强行压制了意识后带到了中原,但是清醒过来之后又意外卷入了敦煌和长安的风波之中,以至于他完全没想起来应该给家里传个信,大哥肯定一早就看出来他的反常了,突然失踪又下落不明,想来这段时间必是为了自己操碎了心,想到这里,萧千夜心中燃起一抹愧疚,也不辩解立刻认真的道了歉,萧奕白紧蹙着眉头,才准备发几句牢骚就看见云潇捂着嘴从他身边钻了出来,添油加醋的说道,“我就说大哥一定会担心你吧,一点也不懂事,每次都不会主动报平安。”

她坏笑起来的同时,萧奕白却是莫名挑了一下眉头,反而是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云潇奇怪的看着他,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更加冷漠的讥讽:“您怎么好意思教训别人?”

这个声音让云潇后背一紧,僵硬的扭头望了过去,顿时头皮发凉连声音都不觉走了调,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故作热情的打招呼:“阿阿阿、阿琅,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飞琅本就板着一张脸,听她这么一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望了一眼两人,低声提醒:“上次可是您利用火种传信让我过来接您回去的,我大老远从浮世屿赶到昆仑山,结果人家说您又走了,我等了几天不见您回来,想着要不过来飞垣碰碰运气,过来才知道这臭小子也一起失踪了,正好凤姬大人此番也回来了,她就让我稍安勿躁在这里等您,您倒好,该不会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吧?”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忘了嘛……”云潇连忙摆手嘿嘿的糊弄过去,但她确实才刚刚想起来还有这码子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目光游离不好意思看飞琅,那时候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每秒都度日如年只想赶快远离他们找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冷静一段时间,但回到昆仑之巅后,年少时期的回忆一点点填满内心,让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从小就喜欢的人,像一场久别重逢,又像一次失而复得,很快她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飞琅今天突然出现在天征府,她根本一点也想不起来曾经找过他,甚至让他带着自己返回浮世屿!

飞琅一看云潇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早就忘了,他充满敌意的瞪向萧千夜,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对视着。

萧千夜沉默不语,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飞琅对自己抱有难以抑制的敌意,虽然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但格外的清晰。

为什么呢……他不由得想起了对方特殊的身份,倏然感觉自己的心“咚”的一声极为沉重的跳了一下。

他虽不是辅翼但更得溯皇信任,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半晌飞琅才将目光收回,清了清嗓子一把抓住云潇手腕:“记得就好,跟我回去吧。”

“现在就走?”云潇慌忙挣脱他的手,可怜巴巴的哀求,“这么急做什么,你第一次来飞垣吧?我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飞琅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自然知道她是在找借口拖延,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我活了几万年,什么风景没见过?不需要在这种地方逛。”

“阿琅……”眼见着哀求没有用,云潇只能故作镇定的找借口,“我这次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不要着急嘛,等事情结束,我、我……肯定跟你回去的。”

“什么事?”飞琅开门见山的质问,没等云潇想好怎么回答又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浮世屿外围的火焰屏障更加重要吗?长殿下原身被夜王毁去无法恢复,能勉强维持这么久已经力不从心,您才是皇鸟火种真正的继承者,难道要放任同族暴露在危险之中,只顾自己贪图享乐?”

云潇的脸色一凝,仿佛被他戳中了心中的痛处立刻咬唇低下了头不敢再争辩,冻彻心肺的寒意让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每根神经都如至冰窟,当时和冥王一战之后,她虽然是拼尽全力将浮世屿转移,自己却被冥王以神裂之术幻化的大剑贯穿身体致使重伤难愈,这段时间她心安理得的在萧千夜身边,她喜欢外面的生活,根本一分一秒都不想回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当时在澈皇面前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她真的不愿意再去履行。

可是,那里毕竟是她的故乡,她身负最强的火种,理应为了同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飞琅握着她的手臂一点点用力,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立刻就感觉到火种的温度仍是不正常的微凉,神态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浮世屿内的凤阙才是最适合您养伤的地方,这么久了火种依然颓靡不振,想来上天界的烈王也没打算真的帮您,哼,毕竟是敌人,不可轻信。”

“阿琅……”云潇哽咽了一刹,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出口,飞琅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语调严厉又温柔,“我带您回去。”

云潇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眼见着艳丽的火光从飞琅的后背幻化成巨大的羽翼,只是轻轻扇动就将她拦腰抱起准备返回,就在这一刻,萧千夜掌下的剑灵白虹贯日般激迸而出,一剑刺穿流火状的翅膀强行阻断了飞琅的脚步,云潇这才回过神来,先是赶紧扶了一把失去平衡险些摔倒的飞琅,又立刻扭头阻止了萧千夜的下一步动作,飞琅严阵以待的看着他,这一剑是认真的,让他火焰的躯体仿佛被看不见的手瞬间绷得紧紧的无法动弹,他想运气冲破这股力量,但似乎只要轻轻一提力,火光就会爆裂开来,只能停止了动作,蹙眉紧盯着他。

萧千夜的眼里冷漠如霜,一把将云潇重新拉回到身边,长剑抖动着细微的白光,仿佛某种严厉的警告,低低开口:“她要是自己愿意回去,我绝不会阻拦她的决定,但我不能让喜欢的女人,哭着被人带走。”

云潇呆呆抬头,脑中空白一片,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费劲力气说出了一句话:“阿琅,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你回去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飞琅咬牙不语,这一击让他胸肺倒逆了一口血,又被不动声色的咽了回去,这个男人身上有着非常纯正的上天界之力,似乎比吞噬了夜王的舒少白还要更加强大,真的动起手来他没有可能带走小殿下,为什么偏偏又是上天界,为什么命运要和浮世屿开这么荒诞的玩笑,让双子同时爱上和上天界扯上特殊关系的男人!?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淡淡的笑,一只火蝴蝶翩翩飞入了天征府,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飞琅,若寒说你是个正义又负责,同时死板又固执的人,这回我总算是亲眼目睹了。”

飞琅低眸看着后院里走进来的白衣男子,凤姬大人的火焰幻化成的火蝴蝶轻轻落在他的肩头,隔着遥远的距离跟着发出一声轻笑,这个人有着他最为厌恶的一张脸,是曾经为了找寻神鸟族,驱使万兽无数次和浮世屿擦肩而过夜王的那张脸,但他的笑是温柔的,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一下子缓和了院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调侃:“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呢,她从死亡里重获新生,到如今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罢了,你和一个小孩子谈国家大义,岂不是对牛弹琴?”

这番玩笑的言辞反倒让云潇的脸颊瞬间通红,但她定睛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之后,又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是和夜王一模一样的脸,不同于夜王魂魄的躯体,他则是有血有肉的人!冰蓝色的双瞳,白发披肩,这无疑是纯正的古代种最为显著的特征,这个人,是当初吞噬了夜王取而代之的那只凶兽穷奇!

她好奇的眨着眼睛,看看这个人,又看看萧千夜,同为古代种,他们之间确实有着某种非常微妙的相似,在帝仲之力融合之前,萧千夜的眼睛会在失去控制的时候变成那种渗人的冰蓝色,而自终焉之境回来之后他的头发也莫名变成了白色,她一直以为那是凝时之术汲取了太多的力量导致的衰竭,原来是因为古代种血脉的影响,才让他一夜白了头?

舒少白则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望着几人:“飞琅,少阁主是我的救命恩人,难得有机会再见面,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和他谈谈,你先回去找若寒吧。”

第九百五十三章:追问

飞琅冷哼一声,就在他准备离开的一刹那,倏然瞥见一束弱不可视的残影在余光里微微一晃,仿佛有什么奇特的力量指引,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外面一条无人的小道上,飞琅大吃一惊,眼前的残影凝聚成型,变成记忆里某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人,一字一顿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溯皇最信任的人,一心想带潇儿回去,究竟有何原因?”

“您是……”飞琅低声询问,听见胸膛里心脏的响动清晰而急促,帝仲的眼眸明灭不定,终于缓缓说出了心底酝酿已久的疑问,“浮世屿躲着上天界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飞琅的眼中飞快地掠起了一阵杀意,咬牙,坚定的回答:“是为了不沦为上天界的傀儡和玩物。”

“不,不是。”帝仲一口反驳,看着对方脸上凝重的神色,仿佛彻底明白了过来,叹道,“是因为你知道真相,知道天火是神界逃犯,也知道我……就是她的创造者,所以带着天火之力的神鸟族才会竭尽全力的远离上天界,为了不让这件事被世人知晓,也为了不让拥有天帝之力的上天界察觉到她的身份,所以你要带走她,只有回到浮世屿继续与世隔绝,她才能安全。”

飞琅抬起头,那双眼睛犹如千年古井中的水冰凉彻骨,开口的语气充满了无奈:“您都知道了。”

“我不会伤害她。”帝仲的眼中暗光游走,似乎按捺住了什么复杂的感情,淡淡道,“上天界貌合神离,早就形同虚设,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上天界的任何人侵犯浮世屿。”

“您该知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飞琅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苦笑,“溯皇只将此事告诉了我一人,我守着这个巨大的秘密数万年,只希望能尽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好传承的火种,我不在乎什么天狱逃犯,我只知道没有火种的力量,就没有神鸟族的今天,更没有浮世屿的安宁和睦,可是为什么双子都爱上了上天界的人?越是想远离,越是逃不掉!”

他闭上眼睛,心里却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大人觉得神鸟族是永生的吗?”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帝仲淡然接话,他的笑容灼灼生辉,明媚无双,却是说出了和传统认知完全相反的话,“人类的寿命不过匆匆百年,相比浮游却也等同于永生,都说神鸟族是永生的,其实真正活过万年的家伙很少,因为漫长的生命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来支撑,大多数神鸟族会在绝望之际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所以没有人知道这种永生是不是真的能比肩日月,或许也只是相对而言的永生罢了。”

“呵……”飞琅低着头看不出表情,眼里的光明灭不定,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我也已经濒临极限了,所以我希望小殿下独当一面,尽早为浮世屿撑起一片天……”

“她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罢了。”帝仲接话,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天火最初的罪就是贪玩所致,那是她的天性,而所谓守护和责任,则是成长,成长会失去很多,我不希望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飞琅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的脸,和传说中征战四方的战神截然不同,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的说了下去:“真正的永生其实只有天帝亲手创造的天火,但凤凰的躯体终有消逝的那一天,所以天火必须一直以新生的方式传承,传承会磨损记忆,只有最重要的东西会被铭记下来,澈皇察觉到这件事之后,或许是当年那份囚禁之苦掩埋在记忆深处实在太过痛苦,她不希望双子继续传承这份孤独,所以擅自抹去了这段回忆,原本双子对此毫不知情也并无大碍,毕竟浮世屿数万年都是避着上天界,加上那种霸道的点苍穹之术,浮世屿有足够的理由远离你们,可是、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她们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爱上了上天界的人?”

飞琅若有若无地弯了弯嘴角,似在讥讽,又饱含哀伤:“长殿下毕竟不是真正的天火传承者,她喜欢上那只吞噬了夜王的古代种倒也无伤大雅,所以当她恢复之后拒绝返回浮世屿,澈皇也没有强求,可是为什么小殿下会爱上您?是因为您是她的创造者,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一定会在初次见面的那一眼爱上您,一定会在之后的几千年时光里默默记住您,也一定会在您重新出现的那一刻认出您,她就是为了您而生的……”

帝仲默默的听着,唇边扬起了温和的笑容,眼里却掠起了一抹无人能懂的失落:“是呀,她明明是为了我而生的,为何最终爱上了别人呢?飞琅,天火传承数代,只有她有着和当年神女一模一样的容颜,也只有她对我一见钟情,她就是为我而生的,甚至是为了助我复生而特意来到了我的身边,可是你说……为何天命如此,我却最终失去了她?”

飞琅无言以对,他竟然能从这位传说级别的大人物脸上看到如此绝望的神情,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靠近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因为天命已经改变了,她可以有全新的未来,所以——不要逼她回去了。”

飞琅恍若失神的听着,心有感触的刹那间,眼前的残影已经消失不见。

天征府的后院里,萧千夜和舒少白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在看到白色的光汇聚成残影闪烁了一刹后才不约而同的收回了视线,舒少白轻咳一声,发现云潇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个不停,那目光带着警惕,一时间有几分好笑,他慢悠悠的扭头冲着云潇问道:“好看吗?”

云潇嫌弃的啧啧舌,显然这张和夜王一模一样的脸勾起了太多痛苦的回忆,努努嘴狡辩:“难看死了。”

“那就别盯着我看了。”舒少白啧啧了两声,忍着笑故作正经的说道,“免得脏了姑娘的眼睛。”

然而云潇并没有挪开眼睛,虽说萧千夜和萧奕白是孪生兄弟,两人的性格也天差地别,但她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血缘带来的某种奇妙的相似,现在看见舒少白,她还是第一次发现一样的容颜下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气质,仿佛那个几度将飞垣逼入绝境的夜王也变得平易近人起来,她赶紧用力甩头终止了自己古怪的幻想,勾起了一抹优雅狡谲的浅笑,忽然挑眉喊了一句:“姐夫?”

舒少白微笑着看着她,不知为何觉得十分有趣,索性瞄了一眼萧千夜跟着喊了一声:“妹夫。”

“咳咳……”萧奕白一时没忍住发出了笑声,不嫌事大的转向云潇补充了一句,“弟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云潇抓着脑袋暗搓搓的在心底整理着这些奇怪的亲戚关系,在她分心之际,院内的白色残影微微一晃,舒少白瞳孔顿缩,找着借口笑吟吟的说道:“此番过来帝都城原本是为了协助丹真宫研制针对毒瘾的特效药,不过若寒喜欢外城热闹的街市,我就陪她一起住在秦楼,那里每天晚上都在玩一种叫摇铃局的游戏,有个三岁的小姑娘特别厉害,恐怕赢得钱已经够她花一辈子了吧……”

“三岁的小姑娘?”云潇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由倒吸一口寒气,舒少白若有所思的点头,脸上扬起了明亮的笑意,“长的倒是真心可爱呀,说话奶声奶气的,连若寒都很喜欢她呢,不过孩子那么小,天天混在一群奸商里玩黑市喜欢的游戏,可不要被人带坏了才好。”

话音未落,云潇已经一个箭步冲出了天征府往外城秦楼狂奔过去,后院的门被一阵轻风合上,帝仲的光影这才终于清楚的浮现在众人面前,舒少白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他的轮廓几乎苍白到透明,唯有不变的金银异瞳还是记忆深处最耀眼的模样,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底微微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抽枝吐芽,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特殊感情,他下意识的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仿佛是将什么疼痛用力压制下去。

他一直以为古代种是不会继承旧主的感情的,因为从他吞噬夜王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在那个人的躯体里感受过这些东西,直到现在,当他曾经并肩同行的同修出现在眼前,这种感情竟然如此的激烈复杂。

夜王是个杀伐果断,对外界几近绝情残忍的存在,他所有的包容忍让都只给了上天界为数不多的同修,偏偏也是这唯一的弱点,让他从高空坠入尘埃,被他最为鄙视的渺小人类踩在了脚下。

帝仲也在看着他,只是一刹那又将目光望向了更远的地方,雪原的决战似乎还在昨朝,他一度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给那个罪恶滔天的同修留下一线生机,他甚至愿意以自身去代替他偿还欠下飞垣的血债,可是最终他还亲手斩断了最后一丝情义,埋葬了最后一抹希望,万年的羁绊一朝崩塌,再无转机。

人的感情很奇妙,时而犹豫,时而坚忍,既有正义凛然,又有偏执护短,一如他对待奚辉和煌焰,这就是人和神最显著的区别——复杂多变,又充满了矛盾。

帝仲没有多说什么,旧事重提本就毫无意义,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人确实拥有和奚辉相似的能力,他或许可以利用这股力量去了解一个远古的魔物,比如那只被破军吞噬融合、却依然可以依赖散落的骨头绝境逢生的修罗鬼神!

他必须要彻底了解关于破军的一切,才有把握赢得最后的胜利。

第九百五十四章:商议

一晃好几天,生活很快恢复平静,反正墨阁宣称给他放了半年的长假养伤,正好让他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修罗鬼神一事帝仲只说是为了杀破军,其它的东西倒也没有对他细谈,随后就让舒少白以统领万兽之力命令当初北斗大阵爆发地的凶兽们找到残留的遗骸带回,虽然他并不关心煌焰,但破军始终是个祸害,就算自己不主动招惹,势必有一天那家伙还是会找上门来,若真有方法彻底消灭倒也是个好消息。

唯一让他感到略略不适的反而是帝仲,他似乎隐瞒了很多,只要提及“修罗鬼神”四个字,他就是一副忧愁满面的神态,仿佛说出的每个字都要经过仔细斟酌。

萧千夜揉了揉眉头,抬手按在胸膛的伤口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这个洞穿身体的重创终于是有了显而易见的好转,但也第一次让他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那种靡靡之音,会在每一次爆发出剧痛的同时直接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他仅仅只是被沾染着黑焰的流火剑刺伤就能感到窒息的沉闷,可是云潇的火种却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这份蛊惑。

他闭上眼睛烦躁的往后靠过去,当时为了找寻传说中的双神之血他不得不将云潇放在更为安全的冰河之源,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握这一走要去多久,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或许永远也找不到,偏偏命运又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销声匿迹数千年的日月双神以放弃永恒为代价现身为他指了一条明路,这才让他进入到了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地宫深处,那么顺利的得到了双神之血。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带着云潇一起……萧千夜长叹了一口气,马后炮没有任何的意义,眼下只有荧惑岛有可能寻到解决的方法,可他记得云潇说过,澈皇曾在路过荧惑岛的时候被内部火焰阻止,这说明当年吞噬了凤凰的天火、以及浴火重生的初代溯皇为了隐瞒神界逃犯的真相刻意在那里动了手脚不让后人进入,而他也并不想再让云潇记起这些残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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