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直到现在他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里,她依然无法再靠近分毫。
云潇轻轻的关上了窗子,殊不见帝仲在这一瞬间朝她的方向静静的凝视过来。
他们终究无法回到九千年前,那惊鸿一瞥的刹那间。
第九百四十二章:郭佑安
同一时刻,萧千夜一把抓住引路的乌鸦用力在手心里捏成了碎渣,幻术凝聚的乌鸦发出低低的哀嚎,隔了一会又再度在他眼前扇动翅膀飞舞起来。
他是第一次来长安,就算云殊曾简单的和他提过慈藏寺的方向,但他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搞清楚这座大都市的哪条路究竟通向哪里,以至于现在,他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微风吹过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味,不远方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宫殿的轮廓隐约可见,这地方看环境像是一个林园,但道路两边早就密密麻麻站满了严阵以待的皇城禁卫,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就看到穿着各种朝服的大臣面色惶恐的先后走了进去。
没等他直接拔剑砍碎那只带路的乌鸦,银鸦的声音从中传来,尴尬的发出几声讨好的笑,连忙解释:“公子别误会,原本去慈藏寺就是要走这个方向的,但是昨晚上王爷回府后不久凤鸾宫就传来消息说是太皇太后遇刺,天没亮郭佑安就以此为借口下令封了城门,眼下全城戒备不让进出,前面不远就是凤鸾宫,建在御庭园中央的湖心岛上,不仅仅是王爷和郭佑安,连皇上都惊动一并过去探望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他不耐烦的再次捏住了乌鸦,眼见乌鸦在他手心里被捏的变形,银鸦低声提醒,“太皇太后本就病重垂危,御医都说回天乏力命不久矣,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刺客多此一举想杀她?这分明就是郭佑安自导自演的把戏,眼下皇上一怒之下将群臣召集至此,说是要亲自审问所有人昨夜的去向,御林军也被郭佑安调配了过来,王爷怀疑郭佑安此举是想一网打尽,这才不得不命我临时改道带你过来。”
生怕他不相信,乌鸦战战兢兢的飞向高空,借着术法的作用将目光所示的一切悄无声息的转入萧千夜的眼底,在湖边的别院里,天子坐于正堂,贤亲王和郭丞相气定神闲的分坐左右,看着一切都还是有条不紊,实则早就剑拔弩张,黑猫在草丛里踮脚穿行,乌鸦在高空紧密盯防,整个御庭园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连什么也不懂的宫女太监都捏出一手冷汗,低头屏息。
贤亲王喝着茶,原本因一夜未眠而有些疲乏的精神在踏入御庭园的刹那恢复如初,白鸦是已故皇太子的养母,但因遭到郭佑安的怀疑,十年前就以治病为由被转移到了重修的凤鸾宫,小皇帝幼年之时兴许还和她有过感情,但孩子太小根本不记事,加上这整整十年的生疏,那微乎其乎的感情也早就消磨殆尽了,如今这个被转生露控制了一年多的皇帝忽然亲临御庭园,开口就召集群臣势必要捉拿凶手,怎么想这背后都应该是郭佑安指示。
他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倒也不急着出声只是冷眼旁观着,郭佑安意味深长的望过来,年近八旬的老者有着健壮的身材,至今仍是一头苍劲的黑发,他跟着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故意说道:“御庭园的树木倒是越长越好了,不过还是要让园丁多加打理才行,引些喜鹊、黄鹂之类讨喜的鸟儿就算了,引了漫天的乌鸦黑漆漆的在飞,不吉利还煞风景,王爷说对不对?”
贤亲王漫不经心的点头,顺着郭佑安的话慢条斯理的接道:“丞相大人此言极是,那些花草也该好好修整一番了,这么多野猫在里面乱窜,万一伤了人多不好。”
看着两人的语气都极为平和,但短短几句话就让下面的群臣后背阵阵发寒,虽然郭丞相和贤亲王不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是两位手握重兵的高官真的坐在一起,哪怕只是看似闲聊的对话都会引起无限的遐想,就在气氛几度僵持之际,湖水突兀的掀起一阵奇怪的涟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清风从高空徐徐吹过,仿佛有什么一闪而逝的青光在眼底微微一晃,又瞬间不见了踪影。
贤亲王紧皱着眉头,郭佑安也在同时起身往中央的凤鸾宫眺望过去,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只黑猫从草丛里跳出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而另一只乌鸦则从云端俯冲掠过众人的脸颊,惊人的消息让针锋相对的两人同时变了脸色,两个对峙了多年的对手相视了一眼,眼里有各自的不解,并在第一时间疑惑的抬眸紧盯着远方的宫殿,很快,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传遍御庭园——太皇太后,失踪了!
郭佑安不做声地吐出一口气,眼神雪亮的看着沉默不语的贤亲王,略带讥讽的问道:“王爷这是演的哪一出?”
贤亲王回神浅笑,云淡风轻的反问:“丞相大人才是让人费解,安排了这么多人手过来,是演戏还是看戏?”
两人目光锋芒交错的一瞬间,又同时从对方如出一辙的怀疑眼神里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对方不知情?!
老奸巨猾的郭丞相和另有所图的贤亲王并肩站在湖边,两双眼睛一直凝视着远方湖心岛的凤鸾宫,露出不同的表情,那束弱不可视的青光已经彻底消失了,同时消失的是宫殿内垂危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越过重兵把守的御庭园,甚至在黑猫和乌鸦都没有察觉到的刹那间将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的带走?
周围喧哗起来的同时,郭佑安已经不动声色悄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招呼守卫将摆渡的船只划过来,一边认真的回忆着昨晚上神梦阁和六欲顶从流云寺带回来的震惊消息,原本神梦阁败北是在预料之中,毕竟这么多年贤亲王身边确实有几位身手不凡的高手保护,但是重金聘请的六欲顶也铩羽而归,属实让他震惊的一晚上辗转反侧。
这几年两人明争暗斗,身边的杀手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惜他身边有个精通法术的苗人,又有个剑术了得的剑客,就算杀了他不少心腹,唯有贤亲王本人始终稳如泰山。
一年多以前,他从雷公默口中得知五十年前西逃的魔教似有卷土重演的架势,教王甚至安排了圣女维丽雅前去敦煌传教,但温兆钦是一员猛将,很快他就发现了魔教的端倪开始命令骠骑兵进行围剿,这一消息让远在京城的他内心涌动,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和回纥可汗暗中联系了很多年,就算皇帝也是他手下的傀儡,可人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越是接近顶峰,就会越渴望攀上顶峰。
他决定借此机会实现毕生最大的理想,将自己的重孙拉下皇位,让天下改名换姓!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了忠心耿耿的敦煌守将温兆钦,以莫须有的罪名在短短两个月之内火速将他赐死,然后扶植雷公默上位,万万没想到此事被安西节度使孙弘宇察觉,明明是自己手下培养出来的心腹猛将,这种关键时候竟然宁死不屈,但他并不想这么快让安西的变动惊动朝廷,毕竟他知道贤亲王的眼线也很多,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定不能草率行动。
他用魔教给的迷药控制了孙弘宇,反正那家伙有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几年之内他有把握安西四镇的异常不会被人察觉,他唯一不信任的人反倒是魔教那位教王,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此人五十年前功败垂成的举动属实让人费解,因此他也特意留了一个心眼,暗中嘱咐回纥可汗对其隐瞒了自己参与其中的这件事。
原本一切都天衣无缝,皇帝被转生露控制之后,他借着赏赐雷公默的名义暗中转移了很多财富和军备,只等时机成熟之后联合回纥大军一举拿下安西四镇,然后直捣黄龙逼着皇帝退位让贤,事成之后,他可以将敦煌割让给回纥可汗,只要求对方每年进贡一份金钱,可偏偏这个时候,敦煌突然被人搅了局!
消息传来之时,他故作镇定的强行压住了事端命令线人将雷公默暗中转移,但此番插手之人似乎已经来到了京都,只怕回纥一事不日即将彻底暴露,他必须要在此之前彻底除掉争斗多年的贤亲王,然后一举夺下皇位才有胜算。
为此他终于动用了六欲顶的力量,原以为可以花钱买安心,谁料流云寺里竟然又来了身份不明的高手,竟让六欲顶的意欲使选择了撤退,而对方给他的解释更是扑朔迷离,说是贤亲王的帮手身负“神族的气焰”,六欲顶不愿与神界之人为敌,但可等此人离开之后再对贤亲王下手。
什么神魔鬼怪,这种东西在一个斡旋政斗几十年的老臣眼里全是胡扯,输了就是输了,还扯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可笑!
但毕竟是花了重金,和这种人打交道自然不能把话说的太绝,万一人家携款跑了自己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反正白雅那女人死活不肯松口说出文昭皇后和皇太子的真正死因,十年的软磨硬泡他也差不多厌烦了,正好借机演一出刺杀的大戏将皇帝和贤亲王一起找来,天子在场,即便是皇叔王爷也不能带着护卫,他只要找借口单独让两人去看望太皇太后,立刻就能一声令下让他们命丧当场。
偏偏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
郭佑安的瞳孔顿缩——被他发现了吗?可看贤亲王刚才的神态,似乎是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
沉思之际,摆渡船已经划到岸边,郭佑安收回思绪,看着皇帝焦急的跳上船,他故作匆忙的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催促着仍在犹豫的贤亲王:“王爷快来,或许还有线索!”
贤亲王迟疑了一瞬,踩上这艘船就等于踩进郭佑安的陷阱,凤鸾宫本来就是他特意重修囚禁白鸦的地方,肯定早就布满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和皇帝走过去送死!
“皇叔!”皇帝扭头喊了他一声,这个被他厌恶了许多年的侄儿眼里满是忧虑,仿佛那个名义上的皇祖母真的让他感到了担心。
贤亲王微微一笑,跳上了摆渡船,水纹无声的散开,像一场大戏拉开帷幕,而他必不可免要成为戏中最重要的一员。
第九百四十三章:歪打正着
在众人一片惊慌失措之际,萧千夜凝视着那抹青光,唤回引路的乌鸦嘱咐:“告诉王爷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乌鸦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萧千夜已经提剑追着青光消失的方向奔去,之前他就感觉到蚩王的气息出现在云隐山庄,但是对方没有刻意破坏他留下的金线,想必应该是为了神裂之术的帝仲特意过来找自己,而眼下蚩王忽然出现在御庭园附近,甚至出手就掳走了太皇太后?怎么回事,那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青光,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淡淡的青光从天边垂下一条细线,紧接着脚下就荡起奇妙的漩涡,间隙之术带着他一瞬间位移到无人的角落里,萧千夜大吃一惊,再定睛蚩王的身影已经悠闲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咧嘴和他打了个招呼,淡淡问道:“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说起来你藏着自己的气息要去做什么?”
萧千夜被这么匪夷所思的出场惊住,指着他怀中虽然身着华服却满脸憔悴的女子,低道:“你才是要做什么,知不知道这女人什么身份?”
风冥眨眨眼睛,半晌才回道:“太皇太后?无所谓,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萧千夜微微皱眉,回忆着刚才御庭园的惊变,低道:“郭佑安和贤亲王都坐上了摆渡船陪同皇帝要去湖中心的凤鸾宫,这种时候还不赶紧下令追查,竟然跑到人去楼空的凤鸾宫找线索?这铁定是阴谋,是要趁着王爷带不了守卫直接下手了,你才从那里出来,可有感觉有什么异常?”
有些意外他会真的关心这些事情,风冥一时兴起回道:“别说那座宫殿了,至少现在来看整个京城都不对劲,不知道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昏迷的人忽然动了动,怀中的女子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似乎喃喃唤着什么,蚩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低声提醒:“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想杀她了,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帝眼皮下杀太皇太后,想必是故意要在御庭园引起事端,好趁乱干什么其它的事情吧。”
“趁乱……”萧千夜呢喃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涌出说不出的寒意,很明显的感觉到危机已然步步逼近。
“他说让我把这个女人带到云隐山庄,其它的事情我不关心。”蚩王漫不经心的回答,语调掀不起一点波澜,好像这种会引起全城恐慌的大事在他眼里也根本不值一提,萧千夜微微一顿,回神,“帝仲?”
“虽然是他开口找的我,不过我想真正要救她的人,应该是云潇吧。”蚩王笑了笑,吐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女人真是麻烦,不过傻人有傻福,她好像歪打正着了,我如果不出手带走太皇太后,下一步就是让皇帝和王爷过去探病,然后以刺客之名暗杀两人吧?虽然过程不太一样,反正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我出手,反而中途遇上你,或许还有转机。”
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听进去几个字,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会在听见“帝仲”这个名字的刹那间难以自制的分心,风冥摇头叹息,语气也温和了一点,问道:“你知道他是神裂之术的状态吧?”
萧千夜没有回答,蚩王也识趣的没有多说,而是语重心长的提醒:“虽然你们走了一个月,但是他在无言谷住着其实并不会那么快涣散,他是在意识恍惚之际被破军偷袭,差点就被杀了。”
“破军?”萧千夜一惊,眸子里闪过冷光,咬牙,“破军自雪原一战后下落不明,怎么会好好的去了无言谷,还偷袭了帝仲?”
风冥的眼里露出一丝苦笑,淡淡回答:“你知道破军自奚辉败北后就转投了煌焰,但你不知道他和那条黑龙一样将煌焰当成了吞噬的目标,你们消失的那五年,破军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若想彻底铲除……”
他顿住没有再说,想起帝仲的提议,摇摇头换了话题,调侃:“先不提这些,云潇醒了,醒来看你不在,又哭又闹的,哎,这才多久没见面,那么要强的小姑娘变成爱哭鬼了吗?”
“我知道。”萧千夜下意识的点头,抬手按着胸口火种燃烧的位置,呢喃,“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出现在了云隐山庄,也知道她在哭,但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
风冥斟酌着他的话,懒得细问,蹙眉骂道:“你要么就别下手,要么就下手重一点,要不然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醒了,我看刚才御庭园那架势,只怕现在的京城已经是一触即发,只要一点点导火索,两边人马随时都要火拼起来,这种时候一个只会哭闹的女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宁可把她弄晕也要走,到底是为什么?”
萧千夜默默咬唇,这种时候哪怕他对上天界没有一点好感,还是不得不认真抬头看着对方询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天工坊,据说是山海集内一家工坊,不仅造房子,还卖一些沾染着奇怪力量的‘工艺品’,既有你们曾经留下的一些东西,还有其它的,比如说……魔佛波旬,这次郭佑安重金请来的杀手自称六欲顶,信奉的就是波旬。”
风冥的眼眸一沉,被他最后的四个字惊住,低道:“魔佛波旬?不可能,波旬真身连我们都没遇见过,那种级别的魔王怎么可能干涉几个人类的争权夺势,太掉身份了不是吗?”
萧千夜啧啧舌,提醒:“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工坊,之前敦煌那伙魔教的教王就是拿着你们留下的东西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不仅仅是你的间隙,还有鬼王的言灵忌,风神的风刃刀,幸亏他倒霉遇到的对手是我,仅仅是沾染着上天界神力的东西对我起不了太大作用,但这次我们来到长安遭遇六欲顶的信徒,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他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来我身上带着神族的气焰。”
“哦?”风冥一惊,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却是异常冰冷雪亮,仿佛意识到了这个人执意独自过来的真正原因,萧千夜的眼里有不安,更多的一种难以描述的狠辣,看也没看正在紧盯着他的风冥自言自语的说道,“当时我身上带着阿潇的火种,我不能肯定他感觉到的是火种的气息还是上天界的力量,我必须要找到他们,以绝后患。”
风冥难以置信张了张口,一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半晌他才好不容易理清头绪,莫名发出一声轻叹,提醒:“就因为对方察觉到了神族的气焰,你连他到底知道多少都懒得调查,直接就要斩尽杀绝吗?”
萧千夜转动着剑灵,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反正六欲顶也不是什么好人,顺手杀了就杀了。”
真像啊……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萧千夜,和决心去咸池结界诛杀希有的帝仲简直一模一样!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惋惜,这两个人中间如果没有云潇,或许真的能成为并肩作战的好友吧?
曾经五感共存,甚至相互的记忆都开始悄然融合,偏偏这个世界上,唯有心爱之人无法共享。
“纸是包不住火的。”风冥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唇边的笑意凝结了一瞬,再度认真审视地看了一眼这个人,感觉自己的双手居然有些颤抖,“帝仲在咸池结界杀了希有,因为希有察觉到神界逃犯天火的气息出现在昆仑山,这是他第一次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冒着把自己也变成逃犯的风险,杀了西王母派守咸池的神兽希有!你也要如此吗?六欲顶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人出现,你都要毫不犹豫的全部铲除吗?”
“是又如何?”他正视着蚩王的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不可能再让她被带回神界。”
蚩王轻笑着,反倒是赞许的点点头,半开玩笑的感慨道:“也是,他们连作恶多端的破军都放任不管,若是只会追着一团蠢蠢的火焰欺负,属实不厚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能知道这些往事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知道的越清楚就越难对付,你想护她周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千夜思索了一会,看着他认真的道:“先送我过去凤鸾宫吧。”
风冥冷哼一声,这家伙嘴上说着只为了云潇,真当阴谋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无法狠心撂手不管,也难怪如此精湛绝伦的身手这么多年依然被苦苦相逼,但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性格,反手就幻化出间隙的漩涡嘱咐道:“女人我会送回云隐山庄,但眼下凤鸾宫敌我不明,看着各有心思,你自己千万小心。”
“多谢。”他随口回答,身体已经隐入间隙之中,朝着湖心的宫殿无声无息的坠去。
第九百四十四章:兵不血刃
间隙之术御风而行,将他悄无声息的送到凤鸾宫里,就在术法散去的一刹那,萧千夜脚下一滑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在房梁上,若非及时调整了平衡,他差一点直接摔下去掉到众人的面前!
来不及骂蚩王,他第一时间立刻就稳住了脚步,剑灵勾出剑气环绕着身体掩饰自己的气息,下面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越是紧张,越是语无伦次无法将刚才离奇发生的情况描述清楚,皇帝越听越不耐烦,挥手就命令将所有人压去刑部严加审问,吓的面如死灰的奴才们哭天喊地的求饶,而郭佑安和贤亲王的神色却各有所思,他们都在怀疑此事是对方所为,又都无法从眼前匪夷所思的状态里想明白前因后果,同样的沉默过后,索性一人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还不忘同时好声好气的安抚了一下暴怒中的皇帝。
萧千夜认真观察着宫内的每个人,那些哭到力竭的奴才们被拉走之后,整个凤鸾宫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护卫的神色各不相同,一直在若有若无的交换着视线。
郭佑安亲自给皇帝递了一杯温茶,锋芒的眼眸里终于暴露出隐藏多年的杀气,皇帝正在气头上,头也没抬顺手接了过来,就在他准备一饮而尽之时,贤亲王不动声色的按住天子的手腕,淡淡提醒:“皇上,既然来过刺客,眼下宫里的一切都不要碰了,以免有诈。”
皇帝木讷的抬眼,毕竟是自己的皇叔,他还是听话的点头放下了茶杯,郭佑安不动声色的笑了,立刻招呼手下去沏了一壶新茶过来,两位辅政大臣相视一笑,装模作样的开始检查起凤鸾宫内的一切,直到再一次不经意凑到一起的时候,郭佑安才终于按捺不住这么多年的猜忌幽幽问道:“太皇太后下落不明,王爷会担心吗?”
贤亲王显然不会理会这么直白的套话,而是淡然的反问:“太皇太后可是丞相大人一手为先帝挑选的佳人,她下落不明,担心的不该是您吗?”
“哼。”郭佑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忽然起了兴致取下架子上的木龛递过去,意犹未尽的解释道,“这种药丸是我专门命人为太皇太后研制的,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女人醉生梦死,不过这种药物需要男人共服才能感到愉悦,否则就是烈火失去干柴,翻倍的痛苦,哎,可惜她是先帝的宠妃,哪个男人敢碰呢?呵呵。”
贤亲王的目光依然冷定,只有嘴角浮出一个无人能懂的笑意,讥讽:“这种良药丞相大人不如留着给自己享用吧,毕竟您老当益壮,还有大把的花样年华可以享受呢。”
两人的眼中都是一种看不见低深沉,话已至此,装模作样的演戏也就没有了必要,贤亲王微微扭头,看到端着新茶的侍卫在靠近皇帝的一瞬间抽出了手里的长剑,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在这一瞬间从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里迸射而出,郭佑安轻笑着按住贤亲王的手腕,看着皇帝的头颅直接滚落到自己脚边,血的腥味在数秒之间弥漫着整座宫殿。
郭佑安扬眉吐气的长舒一口气,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的顺利,老狐狸一般眯起的眼缝因狂喜而上扬,连一贯沉稳的语调都一时走了音:“王爷真的是好魄力,明知有诈,还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不惜冒险陪同吗?”
贤亲王比他想象中冷静,甚至没有甩开那只用力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对方,仿佛能看透一切,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口气问道:“皇上可是您的重孙,真要痛下杀手?”
“重孙?”郭佑安呢喃着这两个字,勾起讽刺的笑,“王爷真是可笑,自古无情帝王家,你不也是杀了自己的弟弟,试图逼着先帝传位于你吗?若非老夫棋高一招,现在这天下早就落入王爷的手中了,这种时候再来谈亲情血缘?可笑、可痴。”
贤亲王的眼里有说不出的神情,忽地一笑:“若说杀人,那也是丞相大人先杀了我母妃和大哥,我才不择手段杀了您的女儿和孙子。”
郭佑安的眼睛霍然睁开了,气氛陡然冷凝,当猜忌多年的真相终于从对方的嘴里风平浪静的说出,即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三朝丞相也还是全身战栗了一瞬,贤亲王无谓地转过头去,甚至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唇齿轻合继续说道:“丞相大人一定要算这笔旧账的话,两条命对两条命,正好相抵了吧?但是父皇之死又该算在谁的头上呢?这些年一直有谣言,说是我为了争权夺位逼死了先帝,但实际又是如何?恐怕只有当年守在床榻前的丞相大人才真正知晓一切吧?”
郭佑安放开了他的手,刚才那些汹涌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满不在意的回答:“那就是两条命对三条命,还是我欠王爷一条命了。”
“真的只是一条命吗?”贤亲王用敌视的眼神看着他,目光竟比刚才更加写满哀伤,郭佑安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个早已经被遗忘在尘埃里的名字,顿时眼里有一种不屑和冷嘲,戏谑的调侃,“王爷是想问吕太尉的事吧?若非他当年私自把你送到了范阳,你早就和你的母妃大哥团聚去了,哼,我本来都懒得和他计较,可他太不知好歹,还敢向先帝提议改立太子,他非死不可。”
贤亲王眼里的神色慢慢平和下来,终究还是静默的闭了一下眼,丝丝缕缕的哀伤渗透在过往的回忆里,一点点一片片,无人能诉。
“王爷也该坦白自己和太皇太后究竟是何关系了吧?”郭佑安打破沉默,嘴角勾勒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她可是您父皇的宠妃,王爷当真无法无天,做出伤风败俗的乱伦之事?”
“无法无天的人是你吧?”贤亲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郭佑安哈哈大笑,眼神一瞟气定神闲的回答:“从今往后,我就是法,我就是天。”
“连敦煌的天,也是丞相的天吗?”不知为何,贤亲王忽然转移了话题,郭佑安如梦初醒地重新望着他,补充,“敦煌算什么,我要的是中原辽阔的疆域,若是能以小小一座敦煌换来整个中原,失去那片天又有何不可?温兆钦是个木鱼脑袋,但凡他稍微聪明一点,我还是惜才爱才愿意留他在麾下效命的,可惜他冥顽不灵,我只能放弃他,选择更加听话的雷公默。”
贤亲王不急不慢的,仿佛是在刻意的引诱郭佑安说出真相:“雷公默的能力和温兆钦相差甚远,就算丞相大人的同盟回纥可汗不侵犯,敦煌之外还有虎视眈眈的西域诸国,边疆不宁,中原何以安宁?”
亢奋中的郭佑安不屑一顾的冷笑:“那是回纥可汗该关心的事,我只答应将敦煌割让给他,可没答应还要帮他抵御西域诸国,若不是看他向我牵线介绍了山海集,敦煌这块肥肉,我也不想让给他。”
轻蔑的笑声从贤亲王的口中毫不掩饰的流出,他扶着额头,从最初的低低轻笑,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他面前得意洋洋的三朝老臣也微微一怔,只是稍稍一扭头,他的脸色便瞬间剧烈变化起来——在大殿的对角线上,惊魂未定的皇帝被个陌生男人拎着衣服直接跳到了房梁上,而他精心安排的杀手们已经身首异地的倒了下去,刚才那些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勾勒出的血腥一幕,竟是他的手下被这个人所杀!
怎么回事,他刚才分明看见皇帝的头颅滚到了自己的脚边!看到杀手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郭佑安倒抽一口寒气,慌忙低头找寻,刚才那些大获全胜的画面全部消失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嘴里的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被一剑割喉,这哪里是皇帝,这分明是刚才出手的那个侍卫!
再定睛,郭佑安终于看清了对面的陌生男人——白色短发,手持剑灵,是意欲使口中那个拥有“神族气焰”的男人?这是什么人?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将凤鸾宫的守卫全部更换,只等今天带着皇帝和贤亲王过来一网打尽,然后再将所有的事情推到刺客身上,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个陌生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走了皇帝?
他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当对面的男人带着皇帝重新跳回地面的一刹那,他却真的感觉到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在整个凤鸾宫如看不见的水波一般席卷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湖边文武百官朝着这个方向露出震惊的目光,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也清楚的听见了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一刻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几十年,将三朝天子玩弄于掌心的郭佑安心头一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他竟然亲口将一切全盘托出,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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