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幌子……我没有打着她的幌子!”苏木一口否认,这般决然的神态倒是令帝仲微微动容,见他挺直后背,认真的回道,“我本为‘无根之人’,自出生起就漂游在流岛,后来意外遇险命悬一线,情急之下只能抱着一只凶兽强行控制着它前往厌泊岛求救,万幸的是烈王大人接纳了我,并细心为我治伤养病,那样温柔的女子,是我此生从未见过的。”
他在说话间,唇角扬起一丝清澈的笑,但很快就被阴霾取代,变得狠厉起来:“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在厌泊岛住了两年多,列王大人真的很善良,一直没有赶我走,我也……很喜欢她。”
苏木慢慢低下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赫然浮现出一股自卑,让他用力握紧双拳,压低了声音:“她问我的名字,我骗她说失忆不记得了,那时候她正好握着一根苏木,是要给我活血化瘀用的,所以随口就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叫‘苏木’,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后来有意无意的和她聊天,试图更多的了解她的故事,但渐渐的我却发现烈王大人早就心有所属,只不过她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失踪几千年了,她一直坚信那个人会回来,也一直固执的坚持着不插手同修私事的理念,就那么一个人傻乎乎的等着。”
苏木无奈的摇摇头,看着萧千夜肩头那一团快要溃散的光球,苦笑起来:“后来我离开厌泊岛,也曾四下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但始终一无所获,更有甚者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我自然不能将这种毫无根据的结论告诉烈王大人,所以我开始利用无根之人独有的术法,在万千流岛之间漂泊流浪,您博学多知应该听过关于‘无根之人’的故事吧,这种术法需要极大的灵力支撑,我也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天才,不过百年时间,我就已经无以为继,可我不甘心,所以……”
“所以,你另辟蹊径,学了魂魄之术,利用收买他人的魂魄,不断补充自己的灵力?”帝仲不可置信的接话,苏木却无畏的点了头,明明是一件违背人伦的事情,在他的眼里却显得理所应当,“但我没有逼迫任何人强行夺取魂魄之力,着手建立山海集,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一边汲取力量,一边打听您的下落,那种三教九流之所消息流通是最快的,可惜一晃六百年过去了,烈王大人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仍是杳无音信。”
“我……”帝仲微微动容,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正视对方的殷切的双目,平静的回道,“我对紫苏只是同修之情,她于我而言,宛如亲人。”
“亲人?”苏木的瞳孔顿时放大,一口回绝,“烈王是这世上最善良之人,她救死扶伤,深得大家喜爱,您……您不该如此!”
帝仲有些惊讶对方如此剧烈的反应,感情一事本就不能勉强,就好像他从混沌的死亡中初次苏醒,竟那么鬼使神差的把别人的情强加在自己身上,而这些复杂的情绪起伏,直到今天他也不能完全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将所有的一切放在心底最深处,再也不想和任何人谈起。
第五百四十六章:毒品之源
苏木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厉声接道:“六百年来我一直在打听您的下落,终于在大限即将来到之前得知您身处一座名为‘飞垣’的流岛,而我正好曾在几年前到过这里!所以我不远万里的赶过来,想要见您!”
“既然只是为了见我,散播毒品又是何意?”帝仲打断他的话,冷漠的将话题转回当下,果然看见对方神色里一闪而逝的狠毒,许久才咬牙说道,“这六百年间我曾数次前往厌泊岛,烈王大人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寿数已经快要到来,特意赠与了我很多月白花丸,她岛上那片荼蘼花也是我从其它流岛找到送给她的,起初我并不知道黑色荼蘼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药效,只是听说,荼蘼花开象征感情的终结,我知道她心中只有您一人,赠她此花……也只是自己一时失落罢了。”
“上次我回厌泊岛,发现她种植的黑色荼蘼终于开花了,她很开心……她不知道这种花意味着什么,只是很开心的拉着我看。”
苏木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凝视着帝仲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说道:“荼蘼花开意味着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爱即将失去,那时候我就隐有所感,您心中所爱……或许不是烈王大人,我真心为她感到惋惜,真的很想帮她挽回这段感情,所以我暗中调查了一番,从墟海几只黑蛟口中听闻了一些事情。”
话到这里,无论是帝仲还是萧千夜都赫然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苏木冷哼了一声,咧嘴笑起:“他们告诉我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您眼下只能和另一个人共存,这个人是飞垣曾经的军阁主,而您似乎很喜欢这个所谓血脉后裔,也很喜欢那个、他喜欢的女人,万幸的是那个女人已经被杀了,否则她成为烈王大人的阻碍,我也一定要对付她。”
帝仲沉默不语,萧千夜的眼中却已经翻起了杀意,苏木毫无察觉的呢喃着:“实不相瞒,毒品泛滥本是一场意外。”
苏木叹了口气,事不关己一样陈述着这场浩浩荡荡的毒品泛滥之灾:“最开始,是烈王大人发现了黑色荼蘼有非常神奇的止痛之效,她一直想为自己的病患减轻手术中的痛苦,这或许是新的契机,但是几番尝试之下效果始终不尽人意,尤其是后遗症,这种东西会让病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所以我才会带着黑色荼蘼一起,试图在其它流岛尝试寻找新的办法,又恰好从飞垣山市楼主的手中得到了一副药引,观其药理,也是做止痛之用,我便将其稍加改进,就这么阴差阳错创造了天香水。”
苏木摇着脑袋,根本不在乎自己口中的意外究竟给飞垣带来了怎样巨大的灾难,淡淡又道:“是这座孤岛上的人过于绝望才会寻求毒品的安慰罢了,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无非也只是抓住了商机,我只不过是带来了黑色荼蘼,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己造孽,就连那几只恳求我赐予魂魄之力的蛟龙,似乎也是另有所图,既然各怀目的,就该自行承担后果,但我来此的目的只是劝您回去,天香水的配方其实并不重要,因为黑色荼蘼极难开花,就连烈王大人,也是花费了六百年才终得成果。”
“好一场意外啊……”帝仲不置可否的摇头,淡淡回话,“毒品之威力相较于刀剑更加杀人于无形,你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种话,紫苏的善良,你难道一点也没学到?”
这句话像一根针深深扎入苏木的心底,让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战神的目光,紧咬着牙固执的说道:“我不在乎这些,从我修炼魂魄之术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了,如果她能得到幸福,我宁愿下地狱。”
帝仲惊诧于对方这么冷漠的回话,反倒被他说得一时语塞,萧千夜眉峰紧蹙,低问:“那现在前场拍卖的那张配方又是怎么一回事?”
“配方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没有黑色荼蘼作为药引无法研制出真正的天香水,既然这么多人想要,我就索性拿出来让他们去抢,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功,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苏木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眉间漫起一丝得意洋洋,明明是那样清澈的一张少年脸,却让萧千夜一瞬感到一种不自在,又问道,“墟海的蛟龙族也想得到配方,他们的目的是敛财,然后向你索取更多的魂魄之力,在此事之前,你应该已经给过不少了吧?”
苏木看着他,半晌才想起这事,淡淡回道:“那几条蛟龙倒是真的很有钱啊,我听说墟海土地濒临干涸,应该是个非常贫瘠的地方才对了,可是那只雨蛟找到我的时候,出手阔绰的让人惊讶!他们似乎是从依附的流岛上侵略夺取了这些财富,并以此来向我购买魂魄之力,我倒是无所谓他们的目的,山海集运营也是需要巨大的资本支持的,他们肯付钱,我自然肯做这个生意。”
萧千夜冷哼一声,厌恶的反驳:“既然如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就两清了?你又何必提出要求,让他们帮忙贩卖毒品?毒品泛滥到底是意外,还是你有心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苏木不说话了,那张神采飞扬的少年脸也终于染上令人心寒的阴霾,他将目光慢慢转向萧千夜肩头的光球,虽无法看清帝仲的身形,但也能感到一束严厉的目光正在毫不留情的注视着自己,许久,苏木忽然长叹一口气,绞着手狡辩起来:“我说了我来到这座孤岛的目的是为了找人,可惜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变成逃犯了,我找不到你的下落,唯一的线索就是知道你有一个双胞兄长,作为‘人质’被扣在帝都城。”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从他口中听到大哥的事情,立马就意识到背后一定另有隐情,他下意识的就将古尘用力紧握,苏木盯着他掌下本能的动作,只是淡淡笑着,接道:“我从夜来香口中得知了这座孤岛上最为臭名昭著的组织‘风魔’,据说在这十年里,他们做尽恶事,杀人灭族,就连夜来香的母家也是被其所灭,而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之所以一直逍遥法外,究其根底实际是原来的皇太子,如今的天尊帝所创建,而你那位同胞兄长,就是‘风魔’最为重要的成员。”
“你调查这些做什么?”萧千夜警觉的压低声音,一时还无法把所有的事情串联成线,苏木倒是毫不介意的解释起来,“这么厉害的毒品如果真的在全境泛滥,掌权者一定会派人出手调查,我只不过是赌一把,若是能逼得你哥哥出手,我就有机会从他口中套出你的下落,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没等到他,反而是你自己跑到我面前来了。”
“你就为了见我,把飞垣搞的乌烟瘴气?”萧千夜忍着怒火,想起洛城里百姓痴迷成瘾倾家荡产的画面,呵斥道,“为了这么子虚乌有的赌注,你就在飞垣贩卖毒品!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一旦沾染无法戒断,只能变卖家产,甚至出卖身体,到最后连自己的灵魂都要卖给黑市!你一口一个为了烈王,若是烈王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后悔自己曾经救过一个魔鬼!”
“我说了,只要您愿意回上天界,回到烈王身边,我不在意下地狱,甚至做一个恶魔。”苏木挺着胸膛,面对那样振振有力的训斥依然毫无所动,他紧盯着帝仲所化的光球,急切的恳求,“上次我听烈王大人提起过一些事情,说是已经找到了能让你们分离的方法,可惜您本人不愿意,那时候是为了那个女人吧,现在她已经死了,您又何必守着这座马上就要灭亡的孤岛,上天界才是您应该回去的地方啊……”
“呵……”帝仲无奈的笑着,冷然回答,“你既然对紫苏情有独钟,却不肯对她表明心意,说明你明白感情一事不可勉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强求我回归上天界?你口口声声爱慕她、敬仰她,可她在用毕生所学倾尽所有的救死扶伤之时,你却在敛财、收魂、贩卖毒品!真是又可笑又愚蠢,你自以为是的想帮她,其实只是在给她摸黑罢了。”
这一番话终于是让苏木一直扬着的笑脸猛然收敛,无法自制的低下头去不敢再和两人的目光对视,他脸上的神采陡然从狂热降低到了冰点,眼神里有迷惑和委屈,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许久才艰难又固执的开口回应:“我只希望烈王大人能和喜欢的人相守,上天界是永恒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陪她到最后,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帮她找回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哪怕是不择手段,我也在所不惜。”
“不可理喻。”帝仲轻叱一声,不愿再多言,光球融入身体的一刹,古尘已经电一般的出手一击挑断对方的筋脉,苏木捂着胸口大退几步,瞬间感到身体如散架的木偶几乎无法站稳,千钧一发之际,那柄黑金色的长刀只是贴着发梢掠过,目标竟是他身后那朵黑色荼蘼!
“你……你不杀我?”苏木震惊不解的看着他的举动,古尘的刀锋上缠绕着以神力织成的刀鞘,是以刀气击伤自己,但并未真心狠下杀手,萧千夜默默回头扫了一眼他,开口也不知道是谁的意识在左右说辞,“你的命是紫苏救的,自己回去向紫苏认错,要不要杀你,那也是她的事情。”
话音未落,萧千夜抽身而退,在离开一叶重楼的刹那,只见前方会场爆发出一团烈火,瞬间将整个山博会吞噬!
“阿潇!”他惊呼脱口,立马按住腰间的剑灵,好在沥空剑气息平稳,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焦急的掠入火中,小心的摸索往深处奔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阴谋落空
蜃楼的二层山博会已经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满地都是被火星灼烧正在痛苦求救的人,萧千夜顾不上眼前这么混乱的场面,头也不回的凭着记忆往两人最初的位置找过去,远远的,只见云潇正悠闲的坐在桌子上,她左手心托举着一束火苗,用右手轻轻一勾就能幻化出一支羽箭攻向正前方奋力抵抗的人,那是一只连蛟尾都被烧成火红色的雨蛟,大汗淋淋,已然快要坚持不住。
就在他想要冲过去的同时,身体里的意识强行阻拦了一下,低声说道:“杀戮能助长心魔气焰,就算是在黑市,也不能让她大开杀戒。”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她一秒也没有关心周围呼救的人群,而是目不转睛的看向前方的两只雨蛟。
这一刻的云潇,和他记忆中那个善良纯真的昆仑小师妹判若两人,那句师门训诫“当以慈悲寄天下”仿佛也不复存在。
“我知道。”但他终究只是冷定的回应着帝仲,握紧古尘暗暗下了某种恐怖的决心,“必要的时候,我会代替她动手,墟海也是我的敌人。”
帝仲微微感叹,他的原意只是不想两人滥杀,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回答自己!
这两个孩子……真的都已经在历经磨难之后,不复当初。
萧千夜立即冲到她身边,他的突然闯入让两人同时惊讶的张大了口,云潇笑吟吟的歪了一下头,指着面前的年轻人感叹道:“千夜,你看他好忠心呀,蛟尾都要被烧熟了,还是不肯让开呢。”
云潇只是淡淡开口,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萧千夜的目光则从雨蛟肩头慢慢往后方挪动,看向被他护在身后另一个白发老者。
西月茶庄那两条雨蛟说过,四长老是和他们大哥一起进入了山市,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哥吧?
他真的就那么笔挺的站着,任凭火羽一次又一次击穿身体,依然面不改色,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
云潇踢了踢脚尖,叹道:“看长相,四长老是长辈才对,长辈怎么能缩在晚辈的身后?您再不出手,他就要被我烤熟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呢,难不成你想他变成我的盘中餐?”
这样嘲讽的语调,终于是让四长老眉峰一蹙,他紧闭双目催动雨蛟的法术形成水流屏障,但力量上的悬殊差距让这层水流无法在汹涌的烈火下维持,很快就开始冒出水气。
云潇咯咯笑着,不急不慢指着对方说道:“四长老出手好阔绰嘛,我本来还想看一看你们为了得到那张毒品的配方到底准备了多少银两,不过现在已经真相大白,继续耗下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我就索性直接动了手,烧了那张配方,也免得您花冤枉钱,便宜了那群黑商。”
“哼。”四长老冷哼一声,尤是气愤难忍,依依不舍的望向早已经被火焰烧成灰的舞台,不甘心的握紧双拳。
云潇眨眨眼睛,调侃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四长老不愿领情?那我就直说了,毒品的药引你们得不到,就算倾尽全部财富拍到了,也只能傻子一样干瞪眼,真的有钱没地方花的话,送给我如何?毕竟我从踏入这只巨鳌开始,就一直被人嘲讽成穷鬼呢!”
四长老看着笑坐在桌上的女子,他的眼中除去憎恨再无其他,猝了一口痰骂道:“好心?幼子说出这种话,难道都不会脸红吗?蜃影来报,说你击毁玄冥岛,杀害老六,好在龙神大人及时出手,这才将玉璧夺走,然后你又被冥王重创下落不明,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呵,是我运气太差,我也认了栽,但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墟海。”
萧千夜心头一颤,被冥王重创?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一个字也没有和自己提起过曾和煌焰交手!
云潇满不在乎的扭了扭脖子,有些不快,低声回道:“刚才我看四长老面前的钱币,粗略折合起来起码也得抵得上外面千万两黄金,都这么富足了还想得到毒品配方,我猜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钱滚钱,去向山海集之主购买更多的魂魄之力吧?这么多钱你们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莫非是已经开始侵略所依附的流岛?”
“所依附的流岛?”四长老的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狠辣,咧嘴恶笑,“现在是他们要依附墟海,将其财富拱手奉上也是明智之举。”
“果然呀。”云潇长叹一口气,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神色,又道,“最开始,你们只想找到方法解除原海冰封,好让各地墟海从日渐干涸的困境中解救出来,慢慢的,你们开始盯上浮世屿,试图夺取神力丰富便于修行的浮世屿占为己有,为此你们开始侵略所依附的流岛,大量敛财去和山海集做交易,再以魂魄之力进攻浮世屿外围防御结界,而想要快速侵占流岛,利用毒品显然比强行占领更加省时省力,如意算盘打的好精妙,长老院不愧为蛟龙族德高望重的大黑蛟,若不是我得以复生,恐怕真的没人能阻止你们抢夺浮世屿了吧?”
“你就不该活过来的。”四长老遗憾的脱口,是真心从肺腑发出一声感慨,呢喃自语,“那时候你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到玄冥岛,可真的是振奋人心!仿佛是老天爷终于开始怜悯受苦受难数千年的墟海,可惜啊,谁也没有想到消失多年的日月双神会出手救你,哼。”
“让你们失望了。”云潇微微笑了笑,好似是在诉说着别人的过去,内心平淡如水,四长老眼里的神色却有些越发琢磨不透,低道,“我们试图阻止他救你,可惜龙吟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听说她已经对飞垣的帝王选择臣服,甚至将弃乡道全部打开,将墟海的土地拱手相让,真的是个废物,枉为王族!在其它王族翻身做主,从依附者变成统治者的时候,只有她,只有那个废物,竟然选择俯首称臣!”
云潇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但没有开口打断对方的抱怨,只见四长老坚定的抬了一下头,看着熊熊烈火不甘的说道:“等到墟海浴火重生,我们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叛国者龙吟!”
那样坚定不移的神色,让她忽然间有某种异样的恍惚,好一会云潇才重新镇定心神,忽然苦笑:“你们侵占别人的国家,那么代价呢?真的会有人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吗?”
“墟海不怕战争。”四长老斩钉截铁的回话,眼里带着狂热,兴奋的反驳,“成王败寇罢了。”
萧千夜从沉思里抬起头,看着对方那样狂热的双目,为之一震:“让自己的族人卷入战火,让他们成为侵略者,这就是德高望重的长老院所作出的决定?若是我没有记错,墟海有很多很多手无寸铁的平民,还有更多的水母、水虺、人鱼,你让他们拿起武器去战斗?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为自己的国家而战,为墟海的未来而死,是荣耀。”四长老一秒也没停顿,情不自禁的脱口,“那些牺牲的族人是墟海的英雄,所有人都会铭记他们的付出。”
“胡说八道!”萧千夜抑制不住的怒骂一句,他是军事世家出身,自从识字的那天开始,无论是父亲,还是军机八殿的讲师都在反复强调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战士是国家、是人民最为宝贵的财富!
四长老抿着唇,赫然用力紧闭双目,为了夺取更多的力量进攻浮世屿,他们决定对依附的流岛实施侵略计划,当一直“寄居”在暗处的墟海先发制人的时候,确实有一大批流岛在措手不及间节节败退,最终只能选择屈服,将土地让出,甚至将国库拱手相让,这才让长老院在短时间内迅速累积了巨大的财富,终于有了足够的资本去和山海集之主交涉魂魄之力。
但是,每座流岛都有自己的政权,至少一大半的墟海没有在闪电战中拔得头筹,那些失败的族人被当成入侵者当场诛杀,也有很多很多的地方,直到现在还在进行着拉锯战。
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后援补给不足的墟海一定会被击败。
恰好在这个时候,他在和山海集之主购买魂魄之力的时候意外得知了“天香水”,这种毒物依赖性极强,短短几个月就让飞垣乌烟瘴气!他原本就有意要置办一批毒品散布到其它还在征战的流岛上,好让族人能借此机会反败为胜,正好主人也有意将配方放到山博会竞拍,这才让他不惜风险留了下来,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只要得到天香水,墟海就能不战而胜,而被攻占的流岛上的所有资源都将为墟海所有!这无疑是一本万利的机会,即使他知道飞垣仇视墟海蛟龙,但黑市嘛,有钱赚谁也不会在意他的来历。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能在这里遇见皇鸟幼子,让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
四长老悠然叹息,眼神复杂地变幻,是在为阴谋落空而遗憾。
“不可救药。”云潇轻吐出这四个字,她从桌上跳下来,收敛起笑容大步走进两只雨蛟,而伴随着她每一步靠近,烈火的气焰就越加凶狠,那层一直勉强抵御的水膜发出“滋啦”的声响,终于化成一缕白烟消失不见,而护在四长老身前的年轻人纵是蛟尾都已经被灼烧的血迹斑斑,仍是寸步不让的展开双臂,像一尊坚忍的雕塑,视死如归。
第五百四十八章:何为英雄
这样的坚韧不屈让云潇微微动容,她挑拨着手心中的火,喃喃叹息般的说道:“你想当英雄?可惜,侵略者不配被人铭记。”
雨蛟调整着呼吸,自然明白血统上的差距是只能依靠实战的经验来弥补的,他露出了一瞬的不甘心,但随即就迅速镇定下来,云潇咧咧嘴,无奈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有危险的火光在跳跃,仿佛隐藏着某种诱人的精灵,忽然低低开口,饶有兴致的说道:“但我可以满足你的英雄梦,虽然不能为国而亡,但是忠心护主、宁死不屈,倒也值得被称赞吧?虽然……你护的也不是什么明理的主。”
四长老在他身后眉头紧锁,却一言不发。
雨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恐怖的事情,顿时瞳孔不自禁放大,压低声音质问:“难道是你!西月茶庄的那场火,定星山的那场火,难道都是你放的?”
云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面容也有些扭曲起来,西月茶庄的火势她还能通过火种去控制,可是定星山一战,被真罗激起杀意的她则是在毫无意识之下就让整座山变成火海!她终于将目光转向身边,原本人声鼎沸的山博会此时就像一个无间炼狱,无数被火星点燃的人还在哭泣挣扎,那些肢体抽搐着扭在一起,让她一秒也不愿意多看迅速又将视线转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点头回应:“是我放的,堂堂长老院的人,竟然无法察觉到皇鸟之火吗?若是你们早一点发现,现在应该早就溜之大吉,也不会被我堵在这里,进退两难了。”
雨蛟直接无视了她后半句话,气愤的向前一步,怒道:“我二弟也是被你灌下了天香水?”
“二弟?”云潇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萧千夜假冒顾小姐去接头交换毒品的那两只雨蛟,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哦,你说那个色迷心窍的人啊,他不如你,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坚忍,我就不会得知你们来到了黑市,想要和山海集之主购买魂魄之力,我放火的目的只是为了烧毁毒品,不会误伤到城里的人。”
“他没有受伤,但是你们让他染上了毒品!”雨蛟挥手打断她的话,殊不见云潇的眼眸一瞬如万年寒冰,冰冷的回应,“你们不也在帮忙贩卖毒品,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生气?”
他自知理亏咬着唇一言不发,发起入侵计划是长老院的决策,也得到了龙神大人的支持,他作为墟海子民,必然要为自己的故土贡献出一份力量,哪怕这份力量会累及无辜,他也不觉得有丝毫惭愧!
二弟、三弟本是奉命去和城中的暮老爷交易毒品,谁料遭遇一场诡异非常的火灾,虽然两人都没有受伤,但是三弟扛着昏迷不醒的二弟回来的时候,他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样迷离的眼神,一直咧嘴止不住的笑意,不知沉浸在怎样虚假的幻梦中无法自拔。
他曾试图用雨蛟的法术帮助二弟苏醒,但那种恐怖的药效,哪怕他用匕首刺入对方的皮肤,二弟也是一副沉醉的表情,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自己正在帮忙贩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品,但是为了墟海的胜利,他还是将情绪隐忍下去,继续听从长老院的命令。
云潇掩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她的眼中流光溢彩,映得手心托举着的火焰仿佛也在微笑,淡道:“来,你想当英雄,我成全你。”
雨蛟正气凝神,掌下的水凝聚成长戟的状态,又毫不犹豫的引动全身血液从皮肤中诡异的渗出,云潇捂着口鼻,被蛟龙之血独有的气息逼退一步,只见那些被逼出的血液织成一张奇妙的网,正在围着他的身体交织流动,而那柄水状的长戟也正在一点点变成血红色,他的眼睛里是坚定冷厉的光,真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呵……看来你们是真的认真研究过对我的方法。”云潇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咬牙说道,“为了杀我这么大费苦心,那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了。”
火焰开始跳跃,也让会场的温度一步一步攀升,不出片刻,整个山博会被水汽笼罩,朦胧胧一片让视线都变得极为模糊,只见那束火像锋利的长剑劈开视觉,雨蛟本能的抬手反击,水戟和火剑剧烈的撞击之下,水流被热气烧的沸腾翻滚,雨蛟咬牙退了一步,过分的炽热让他掌心的皮肤一瞬炸裂,鲜血在源源不断的汇入水戟之中。
在他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四长老也在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他催动全身所有的力量在周身凝聚成厚实的水墙,竟然能将会场的火全部隔绝在外!
“哼。”云潇只是不屑的冷哼,不等她出手,眼角余光闪过一道锋芒毕露的黑金色刀光,直击水墙将其砍成碎片!水珠轰然如泄洪,那些原本在烈火中挣扎的人来不及挣脱又被水流瞬间吞噬,山博会承受不住这般接二连三的重创,金碧辉煌的高楼开始出现恐怖的裂缝,四长老不退反进,水流受到雨蛟的操控,变成坚固的水柱,但古尘毫不示弱再出一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高楼彻底塌陷,巨鳌也因背上的剧痛开始哀嚎不止!
“多管闲事!”四长老有些气急败坏,大失风度的骂了一句,萧千夜根本没理他,再看云潇和那只雨蛟,在短短的交手之后,雨蛟全身的血液都被火焰燃的沸腾难耐,但因蛟龙之血对神鸟族特殊的压制作用,两人之间一时间竟也难解难分。
云潇是真心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她虽得皇鸟血脉,但此生大多数的时间都只是一团火种的姿态默默看着这个世界罢了,而出生则遭逢意外,又以人类的身躯饱受磨难,论实战的经验,她自然是抵不过身经百战的长老院精英,她伸手转动手上的火焰,让其不断的勾出细细的火星,然后在蛟龙血以利箭状态逼近自己之前将其焚毁,但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蛟龙血无声息的融入空气中,让她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刺痛。
雨蛟依然挺直后背,脸如石雕,动也不动,然而眼睛里却渐渐显示出疲惫的神色,都说血统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他曾在修行的途中偶遇过神鸟族,为了激起那种鸟类天性上的战斗本能,不惜挑衅主动出手,就为了更多的了解对手,但当时他便非常棘手于对方逆天一般的恢复速度,只要拖入持久战,必是自己吃亏。
但那只神鸟并未对他下杀手,或是久违遭逢如此强劲的对手,只是欣然将他放走,并留下战约会在原地等候他回来。
后来回到玄冥岛,他认真的将此行的遭遇说给几位大长老听,也非常有幸的得到几位长老的指点,才知道要以蛟龙血压制其恢复,随后,他再度出发前往约定之地,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将全身的血液逼出身体,让蛟龙血成为自己最有利的武器,果不其然将那只神鸟重创到一时无法恢复,但他也是个惺惺相惜之人,他违背了命令没有将神鸟带回玄冥岛,而是选择离开,并对长老院隐瞒了这一战的结果。
但眼下面对坐拥皇鸟血裔的云潇,他才真实的感受到这种差距宛如云泥,好像隔着一层永生无法跨越的鸿沟,让他从心底感到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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