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鸟先行
鉴真几次东渡扶桑,在这个时代几乎是闯鬼门关,他几个重要的弟子都在东渡的时候身死。
鉴真本身也差点失明,要知道他在大明寺可是整个江南名声最响的大和尚,以大唐如今崇佛的风气,鉴真可以出入交往的都是大唐公卿名门,社会地位可一点都不低。
李道源在扬州的时候,就听说鉴真每一次讲法,扬州城内都万人空巷,大明寺门口都挤满了等待他讲法的百姓。
这样的和尚却要东渡扶桑,这份传教的热情确实不愧于盛唐的开拓气象。
李道源又想起论坛上的一个问题,对着鉴真说道:
“老和尚,扶桑宗门林立,不仅仅是佛门驳杂,不信佛的也很多,你又要如何传法?”
鉴真说道:
“确实如此,扶桑以妖鬼为神,号称有万千神社,除了佛门之外还有神道信仰,贫僧刚刚来扶桑的时候确实遭遇了很多的困难。”
李道源好奇的看着鉴真,在史书上都是说鉴真刚刚到了扶桑,就立刻折服了扶桑的僧人和百姓,立刻在东大寺开始整顿佛门,迅速将佛教在扶桑推到了极盛的地位。
但是真正的身在这个时代,李道源才知道史书上寥寥几句话,是多么重的分量。
要知道耗费大唐朝廷无数人力物力,死伤了千万人口的安史之乱,在史书上也只有几段话。
史书上惜字如金,鉴真如何折服扶桑僧俗,这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总不能真的是外来的和尚能念经吧。
鉴真笑着说道:“无他,唯有立死祭也。”
“死祭?”
鉴真点头说道:“扶桑神道林立,但是诸道都没有讲过人死后之事,贫僧和诸道在东大寺辩法,讲死后之事,众道皆不能言。此后贫僧在扶桑立死后祭祀之法,扶桑僧人都受我僧命。”
看到李道源还是不理解,鉴真将自己东都扶桑之后,对佛门的改革说了一遍,这下子李道源终于恍然大悟。
简单的说是扶桑的原始信仰简陋,众多神道教的信仰和本土佛门,对于死后世界的解释都很单薄。
而鉴真到了扶桑之后,描绘了一个详细又栩栩如生的死后世界,并且给出了一套给亡者祭祀的仪轨。
有了这一套的东西,自然让整个扶桑佛门都对他非常推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祭祀亡者可是一门好生意。
要知道后世操持红白喜事的司仪,那可都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了。
这时候鉴真在东大寺定僧碟,就相当于发放葬礼司仪的执业牌照。
只有通过他的认定,才有是官方认证的拥有沟通死者,操持葬礼的“司仪”,才能接到白事的活儿。
也从这个时候开始,东大寺才成为所有扶桑佛门心中的圣地,因为这个认证值钱啊!
李道源对眼前这个大和尚真的是佩服了,果然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鉴真等于垄断了佛门对死后的解释权,这也是为什么现代扶桑会出现这样奇怪的景象,那就是无论生前是什么信仰,葬礼都要由和尚来办。
扶桑的佛门无论怎么沉浮,但是永远垄断葬礼这门生意,社会地位就不会太低。
什么叫做万世之法!这就叫做万世之法!
李道源看着鉴真说道:“其实这一次节度使派我来扶桑,就是要在扶桑通商,不知道老和尚有什么要教我的?”
鉴真愣了一下说道:“扶桑的王庭怕是要起乱子。”
“何以见得?”
“上王隐而不退,倭王有志而无力,地寡民穷,诸侯林立,扶桑这就是生乱之相。”
李道源对鉴真的看法再次高了不少,历史上这一任倭王确实和孝谦上王起了冲突,最后这一任的倭王被流放,孝谦倭王再次复位。
而后扶桑安定的奈良时代一去不复返,而倭王很快失去了实权,进入了公卿把持王政的平安时代。
鉴真能够从如今倭国的政局看出隐患,不愧是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大僧人。
李道源继续问道:“既然如此,老和尚何以教我?”
鉴真看着李道源,过了半天才说道:“原来尊使来扶桑,不是为了贸易来的啊。”
“不过扶桑虽然在我大唐认为是徐福后人,但是扶桑偏居海外,渡海作战凶险,不像是高句丽那样容易征伐。”
“而且扶桑地寡,又多山脉,贫僧不明白节度使为何要选择这里。”
鉴真一下子听出了李道源的真正意图,他疑惑的反问道。
李道源说道:“值不值这件事,就不用老和尚费心了,不过渡海危险倒是真的,朝堂也不会在东瀛花费太大的精力。”
鉴真一下子听出了李道源的意思,他立刻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扶持淳仁倭王,淳仁倭王和藤原太正大臣向来钦慕大唐,若是要恢复通商贸易,显然是需要依仗二人的。”
“不过要恢复和大唐的贸易,必然需要有实力的公卿贵族参与,我给尊使写一份名单,都是有能力从事海上贸易的家族。”
李道源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接着说道:“不过一家独大也不是最好的办法,老和尚有没有其他能从事海贸的家族名单?”
鉴真愣了一下说道:“那贫僧就再补充几家,那是效忠孝谦上王的几大家族。”
李道源拿到了名单,带着《丧乱帖》,满意的离开了东大寺。
鉴真立刻召集了贴身的弟子,看着弟子焦急的目光,鉴真说道:
“唐使不是来抓我回大唐的,大家放心吧。”
众弟子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鉴真叹息一声说道:“不过扶桑要乱了。”
众弟子惊讶的看着鉴真,鉴真却又点了几个经常出入扶桑公卿家讲解佛法,通晓扶桑国内情况的弟子,让他们立刻还俗,去追随李道源做事。
众弟子颇为不解,但是鉴真却也不解释,只是让他们听令。
十月中旬,倭王以国礼接见了李道源,李道源将大唐平定安史之乱的消息告诉倭国王庭,又提出了要和倭国全面通商的要求。
倭王自然欣喜的接受,李道源又提出了几个大家族,表示大唐的商船只和这几家交易。
倭王只能全盘接受了李道源的名单,同时又提出要向大唐派出使者,觐见大唐皇帝。
李道源自然同意,他在奈良又停留了两天,可倭国实在没什么能看的东西,催促倭国凑出遣唐的使团,他立刻动身返回筑紫,准备乘船返航。
第七百二十七章 加九赐
十一月,至德元年已经过去了大半,安史之乱平息之后的长安城内,比往年多了过年的气息。
长安城内最近又发生了不少大事,首先是如今越王的亲姐姐,延光公主的驸马萧升被御史弹劾。
作为大唐驸马,萧升在外欺压百姓,通过乾元重宝敛财。
除此之外,萧升还在驸马府外别置外宅,在外面养了几个宠妾。
萧升还强行纳了好几个官员的女儿,甚至还搞出了几个人命官司。
就算不是驸马,这已经是触犯唐律的问题了,更何况萧升纳妾是要经过宗正同意的,他这种行为就是打皇室的脸。
御史拿出了充分的证据,不仅仅有驸马府下人的供词,还有被萧升强行纳妾,被逼死的姬妾亲属的人证。
越王随之大怒,直接让大理寺派人,去抓捕萧升返回长安审问。
萧升本来就和废太子李俶勾勾搭搭,在废太子李俶死后,萧升一直都惴惴不安。
他在长安城内也有些故旧,抢先将御史参奏他的消息传给他后,萧升吓的面无血色。
光是这些罪名,越王就已经饶不了他了,更不要说他和废太子的那些事情了。
萧升想要逃跑,可是又舍不得后宅的美妾和财宝,犹犹豫豫之下,大理寺抓人的差役已经赶到了萧升就任的地方。
萧升的家奴夜里抢了财宝一哄而散,他的几个姬妾也各自逃跑,这些人逃跑的时候还给萧升的宅子放了一把火,要不是大理寺的差役冲进来救人,萧升就要死在火里了。
这场大火之后,萧升的精神就崩溃了,在囚车入长安的时候已经彻底疯癫。
听说萧升已经疯癫,越王一边让大理寺确认他的罪行,一边判了驸马萧升和延光公主和离。
长安城内第二件大事,就是南诏的战乱逐渐看到了曙光。
在大唐腾出手来之后,在成都的忠勇军迅速反扑,彻底击溃了深入西川的南诏军队。
胡瑜的大军先是切断了南诏军的后路,然后用火器进攻南诏军的军阵,又放了一把火烧了南诏军的营寨。
战场已经打了半年多,南诏军本身就很疲惫,之前几场对西川军的战斗,西川军战斗力低下,又让南诏军队有了大唐军队不过如此的错觉。
等到忠勇军的火器补给送到,南诏军的轻敌付出了代价,两万南诏军被灭,五万南诏军队被俘,南诏军彻底被赶出了大唐境内。
南诏是小国,这损失的七万人是南诏王万万不能接受的,于是南诏王派出自己的清平官郑回,一边向大唐请降,一边想要从忠勇军手上赎回五万俘虏。
可是西川节度使韦见素根本不见郑回,郑回只好继续北上前往长安,向大唐朝廷请降。
如今忠勇军陈兵在国境之上,已经将上皇时期两征南诏大败丢掉的领土夺了回来。
南诏又仅仅动员了五万大军陈兵在国境上,南诏国内反战的声音此起彼伏,战争已经快要将南诏拖垮了。
南诏使者郑回心急如焚的赶往长安,和南诏为兄弟之国的吐蕃,日子也不好过。
赤松德赞得知自己嫡系的白林军损失惨重之后,狠狠的在赞普庭发了火。
据说赤松德赞在赞普廷放话,扬言要废了蔡邦王后,来惩罚和蔡邦王后一个家族的尚结赞的过错。
从亲政后,清除掉了反佛派的大臣之后,赤松德赞就对蔡邦王后越来越不满。
蔡邦王后出身大族,在赞普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她在内,尚结赞在外,越来越多人倒向他们。
因此赤松德赞对蔡邦王后越来越不喜,对于蔡邦王后所生的长子牟如也日渐疏远。
蔡邦王后却只是安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她甚至让出了赞普庭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搬到了偏远的宫殿去居住。
赤松德赞带着新晋的宠妃住进了蔡邦王后的宫殿,同时赤松德赞还向前线的尚结赞发出命令,一定要让他夺下兰州城,否则就要褫夺他大论的称号,减少他的封邑。
赤松德赞的命令送到了前线,在弥敢城内困守的尚结赞看到赞普的命令大为惶恐,他如今连弥敢城都不敢出,更不要说是反攻大唐了。
尚结赞心中郁闷,他召来了莲花生上师的弟子圆通和尚,向他卜问吉凶。
虽然上一次圆通和尚的法术失效,让吐蕃军队被唐军的“妖术”击败,但是好歹圆通和尚也是成功过的。
本身就迷信的吐蕃人,在撤退到了弥敢城后,依然对圆通和尚十分的尊重。
尚结赞找到了圆通给自己占卜,圆通装模作样的占卜了一番,然后对着尚结赞长跪不起。
尚结赞也不知道这圆通和尚到底什么意思,连忙扶起他询问占卜的结果。
而圆通只是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尚结赞对他神神叨叨的行为有些生气,圆通和尚又说道:“足下的命格贵不可言,不可说,不可说。”
听到圆通和尚这句话,尚结赞有些摸不到头脑。自己已经是吐蕃大论了,已经是吐蕃贵不可言的人物了,圆通还如此大惊小怪。
但是很快尚结赞就愣住了,比大论还要尊贵的位置,那是?